不过苏家低调,对外鲜少以王爵自称,如今一晃百年,怕是当今京城的朝堂之上只记得苏家龙门虎将之称,早已不记得王爵之尊了。

卫臻前世鲜少外出,甚至压根不知苏家这般尊贵,还是初入东宫在圣上的寿辰上,瞧见那位曾经寄居在卫家多年的苏家表公子他的席位竟然紧紧挨着太子的席位时,她惊讶过后,这才渐渐知晓其中的缘故。

眼下,映虹绘声绘色的说教着,只听得双灵与冬儿二人一阵目瞪口呆。

双灵与冬儿年纪小,许是还压根弄不大清楚这爵位、王位的意思,可是,至少她们知道,那定是十分厉害的位份便是了,可与皇族平起平坐啊。

映虹说完,抬眼瞧了七娘子一眼,见七娘子一边抠着被子上的锦鲤,一边瞪着那双葡萄似的大眼听得津津有味,就像是听说书似的,觉得新鲜有趣,却压根不知听懂里头的内情不曾,映虹不由摇头笑了笑,心道,也是,到底年纪还小,不懂也是正理,也不勉强七娘子非得懂其中的缘故,这世家大族许多东西,本就是耳濡目染,需要时间沉淀的,绝非一日两日为之,故而映虹说到这里,便一本正经的冲双灵及冬儿二人道:“好了,今日苏家的事儿便说到这里了,有些东西自己知晓便是了,苏家如今低调,你们两个便是肚子里多了几分墨水,也犯不着到外头四处说道,伺候好娘子才是正理,知道了么。”

双灵、冬儿二人纷纷乖乖点头。

映虹这才缓缓看向卫臻道笑着道:“从前那苏家表公子也在卫家走动过几回,彼时娘子还小许是不知,奴婢当年入府却是再清楚不过的,那叫一个混世魔王啊,镇日折腾得整个荣安堂没个消停的时候,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便是连老夫人都险些拿他没辙,可见是个浑的,如今还知道给咱们娘子送药膏来,看来,到底是长大些了,还不算浑到没边的地步。”

映虹笑眯眯道,说着,便要将药膏替卫臻抹上。

冬儿听了却不乐意了,只鼓了鼓脸,忍不住嘀咕道:“本就是表公子害的,要不是表公子玩劣,咱们娘子也不会失了那盆玉兰,和伤了手指头,哼。”

冬儿依旧愤愤不平。

映虹瞪了冬儿一眼。

冬儿立马缩了缩小脑袋瓜子。

卫臻见了,瞅着冬儿笑了笑,低头看着映虹往她手指头上抹药,想了想,忽而软软糯糯问道:“映虹姐姐,方才周妈妈来了,瞅见损了那么多盆花,祖母晓得了会不会难过?”

映虹听了卫臻的话,原本抹药的手微微一顿,只直直的盯着卫臻瞧了好半晌,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良久,忽而问道:“所以,七娘子亲自动手,费力的解救那些花草,便是怕花草折了老夫人难过么?”

卫臻扣了扣锦鲤,有些不大好意思似的,只垂了垂眼,躲躲闪闪道:“臻儿难过了,祖母定也会难过,臻儿不想祖母难过。”

映虹闻言,定定的瞧着卫臻瞧了好半晌,不多时,只伸手摸了摸卫臻的小脸,一脸欣慰道:“不会的,祖母知晓七娘子如此乖觉孝顺,只会开心满足的。”

五岁的小卫臻听了,好似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片刻后,脸上总算是染起了几分笑意。

待上完药后,卫臻忽而想起了什么,又忽而道:“映虹姐姐,今儿个五哥哥的脚也好像扭伤了。”

映虹不由试探道:“嗯,咱们屋子有一瓶跌打药,莫不给五公子送去?”

小卫臻忙不迭晃了晃脑袋道:“嗯,脚崴了可疼了。”

卫臻原本还关心的问一声,不知表公子与五哥哥怎么样了,毕竟将后山炸了可不是桩小事儿,卫臻刚被大姐姐抱到屋子后,大房、五房、荣安堂各房便纷纷派了人来查探,想来,依着大伯的脾性,甭管哪个,干了这逆天的祸事儿,势必要狠狠责罚一顿的,可是一想到明儿个是除夕夜,许是不会上纲上线,便将话语隐了下去。

映虹听了卫臻的话,只笑眯眯道:“行,那奴婢这便差人给五公子送去。”

主子心善,甭的不说,至少,对下人们而言,这是最大的福气了,映虹见卫臻心眼好,小小年纪,是既乖巧,又贴心暖心,心里欢喜、赞叹不已,怪道当初婶婶一门心思说服她让她到七娘子跟前伺候,老人家的眼力果然最是精悍不过的,当即亲自将跌打药寻了出来,派双灵守着主子入睡,派冬儿那小丫头给五公子送了去。

冬儿听了,想到那位臭脾气的五公子,小身板颤了颤,两只小脚丫子顿时钉在地面上动不了。

054

卫臻歇下后, 映虹小声与双灵叮嘱了几声,随即想起今儿个一早周妈妈嘱咐她备用些个小荷包,往里头塞些个果子银钱, 毕竟明儿个便是除夕夜了,回头好分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做压岁赏钱, 给来年新的一年添个好彩头。

旁的娘子们自有各房姨娘主子们做主操持,不用外人操心, 七娘子则不同, 她那个姨娘是个不得宠的, 又是个心思简单的,怕是想不到这么多, 如今七娘子寄居到了老夫人膝下, 不过老夫人是老夫人的意,七娘子是七娘子的意, 七娘子年纪小,凡事皆得多由着她跟前这些人操持才是。

映虹将荷包寻了出来,一个个对着院子里人数比对, 发觉少了些个, 想了想便起身预备去荣安堂与那里的姐妹们讨要些个, 顺道前去给老夫人汇报汇报今儿个玉漱楼里发生的这一遭遭事儿。

出去时,却见冬儿那小丫头片子正在院子楼踱步,只跟只蚂蚱似的,忸忸怩怩的来回直蹦跶,大冷天里也不知到蹦跶啥, 不知进屋,映虹见了,不由有些诧异,远远地走了过去道:“怎么咋咋呼呼的,这么快便从五公子那儿回了么,五公子说了些什么不曾?”

冬儿一听到映虹的声音顿时吓了一大跳,险些将手中的跌打药给摔了,冷不丁的见着了映虹,只一脸心虚,埋着小脑袋,小嘴里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道:“映虹姐姐,五公子···五公子他···”

话还没说完,殷虹却早一步瞅见到了她手中的那瓶跌打药,顿时拧了拧眉道:“东西怎么还没送去?”

说罢,又微微皱了皱眉,一脸严肃的瞅着冬儿,道:“怎么着,是不是如今眼瞅着七娘子与你亲近,便是连我也使唤不动你了不成?”

冬儿听了小脸顿时白了白,脖子一缩,顿时一阵战战兢兢道:“冬儿···冬儿不敢。”说完,飞快的抬眼看了映虹一眼,小脸上顿时泛起了丝丝委屈,只咬着小嘴带着几分哭腔道:“冬儿不敢不听映虹姐姐的话,只是···只是今儿个冬儿与娘子狠狠告了五公子的恶状,五公子···五公子气坏了,说···说往后定让冬儿吃不来兜着走,映虹姐姐是没瞧见,五公子那模样好生吓人,冬儿···冬儿不敢去。”

五公子搬过来那几日在院子里发疯,大吼大叫,七娘子这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么个坏脾气的,听说便是连三老爷都管束不住,这样吓人的人,冬儿本就发憷,再加上又得罪了对方,哪里还敢往前凑。

映虹一愣,她竟不知还有这些缘故,今儿院子里发生那一遭闹剧时她正好去了厨房,回来时逮着双灵冬儿细细盘问了一阵,倒是未曾停过这一段,眼下瞧着冬儿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想着隔壁那个小霸王,当即摇了摇头走了跟前,摸了摸冬儿的小脸,准备自个顺道过去走一趟,可是心思一起,便又一时想着七娘子如今屋子里这几个小丫头,各个都是年纪小小的,还压根不知事儿,七娘子本就老实怯懦,若底下一个比一个老实巴交,这日子久了,怕经不住事儿。

这般想来,只拧眉默了一阵,忽而难道一本正经的摸了摸冬儿的小脑袋道:“冬儿这些日子日日形影不离的待在七娘子身边,冬儿是不是很喜欢七娘子?”

冬儿原本眼泪汪汪的,还在发憷映虹姐姐恼怒一事儿,冷不丁听到她这样发问,只瞪着双眼呆滞了一阵,好半晌未曾缓过神来,待反应过来,只小鸡啄米似的,忙不迭点了点小脑袋,一脸认真道:“嗯,冬儿喜欢娘子,娘子给冬儿点心果子吃,与冬儿说话,天冷了,还让冬儿偷偷钻被窝里头去,对冬儿极好,从未责罚过冬儿,娘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小主子。”

要知道,七娘子从前从不与旁人说话的,只与她说过,为此,冬儿兴奋得好几晚睡不着觉,可开心自豪了。

虹红道:“可七娘子年纪小,又素来文静胆小,你瞧,今儿个表公子与五公子便敢上门炸了七娘子的玉兰,表公子与五哥儿年纪小,都是七娘子的兄长,兄弟姐妹们打闹倒是不打紧,可若是倘若有一日,有坏人要欺负七娘子,那冬儿该如何?”

冬儿听到这里想也未想,只用力的捏紧了小拳头,咬紧了腮帮子,一脸认真坚定道:“冬儿定当狠狠教训坏人,好生保护好七娘子的!”

“可是冬儿如见连给五公子送瓶跌打药都不敢,往后哪里敢跟坏人对峙!”

映虹毫不留情的指出道。

冬儿听了先是一愣,不多时整个小身板拉拢着,瞬间泄气了似的,只抿了抿嘴,低头不说话了,就在映虹以为对方将要放弃时,忽而见小丫头片子冷不丁抬起了头,只咬了咬牙,忽而一脸视死如归道:“冬儿···冬儿这便将这瓶跌打酒给五公子送去!”

说罢,紧紧握着手里的跌打酒就要往外冲。

映虹伸手一把拉住了对方的小辫子,只笑眯眯道:“我与你一道去罢,映虹姐姐在外头守着便是,冬儿放心,五公子便是再浑,也不会打骂冬儿的。”

冬儿听到此处,瞬间有了底气似的,顿时将眼睛里亮晶晶的眼泪收了,一脸高兴道:“映虹姐姐真好。”

去时,五公子卫庆正歪在炕上,今儿个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儿,他怕三老爷责罚,这会儿正歪在炕上装病来着,只是,装了一上午,隔壁大娘子屋子里、七娘子屋子人来人往的,偏生无一人往他这儿来,甭说关心的,便是连责罚的人也不曾有半个。

时间长了,耐性便隐隐没了,非但没了,反倒是来了脾气,屋子里静静地,冷不丁便疼到一声巨响,守在外头的小厮元福进来一瞧,只见炕上的茶碗全都躺在了地上,成了碎片,元福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个小老头似的,只苦哈哈的禀告道:“公子,七娘子见您脚崴了,派人给您送药来了。”

五公子卫庆一脸不耐烦道:“她个小不点儿知道些个什么,路都走不稳,还知道给我送药,你怕是眼瞎认错人了吧,定是大姐姐屋里送来的!”

元福道:“是七娘子屋里头来的人,小的认得,正是今儿个向七娘子告公子状的那个小胖丫头!”

“是她!”卫庆原本一脸曝脾气的,听到此处顿时来了兴趣,只眯着小脸,一脸阴测测道:“那小丫头吃了豹子胆罢,竟然还敢找上门来,哼,看本公子如何收拾她!”

055

说罢, 卫庆立马将身上的被子一掀,瞬间坐了起来,臂膀一伸, 冲元福咧嘴道:“将本公子的弹弓拿来!”

元宝一听小主子这话立马知道他的用意,当即苦着脸, 缩着脖子,嘴里喊了声小祖宗, 一阵苦兮兮道:“公子, 这···这不好吧, 毕竟是七娘子跟前的人,还特意给您送药来了, 倘若给欺负了, 回头让七娘子知晓了告到了老夫人跟前去,老爷该···该···”

该如何?

主子自然不会有事儿, 却会将他给活剐了去啊。

要知道,上午那桩祸事儿,可还没完的啊。

卫庆顿时双眼一瞪:“你是主子, 还是我是主子, 狗奴才, 再叨叨,当心本公子将你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元宝只得缩着脖子颤颤巍巍的去了。

于是,冬儿进去时,一枚圆滚滚的大青枣便准确无误的射在了她的脑门上,冬儿还未曾反应过来, 只见脑门一疼,下一刻,身子被那颗大青枣射击来的力量给带得一晃,小身板直接一个崴,瞬间摔了屁股蹲,跌坐在地。

冬儿还未曾缓过神来,只见那卫庆拍着大炕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指着冬儿道:“哈哈,真蠢,真是蠢不拉几的。”

说完,远远指着地上的冬儿道:“蠢丫头,你撞到了本公子的果子,该如何赔!”

这时,跌坐在地上的冬儿反应过来,伸出小手捂着脑门,脑门上瞬间泛起了个大大的包,她的眼中瞬间蓄满了亮晶晶的眼泪,疼得直想哭,可是想到方才映虹姐姐与她说的那番话,只用力的忍住了,忍着痛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瘪着小嘴将怀里的药瓶摸了出来,往那桌子上一放,小嘴里带着哭音,飞快的说了小声:“七娘子给你的!”

也不管卫庆嘴里说了些什么,说完,忍着委屈,咬着小嘴就要往外跑。

卫庆见了,立马瘸着腿要从炕上跳起了,指着元福大声道:“拦住她。”

元福一把将冬儿捉住。

卫庆瘸着腿下炕,举着弹弓一脸阴测测道:“哼,糟蹋了本公子的果子,就想跑,哪里这样容易!”

冬儿小嘴一瘪,压抑着哭声冲元福道:“放开我···”

“放开你,想得美!”卫庆挑眉,片刻后,只盯着手里的弹弓,砸吧砸吧嘴道:“元福,将这小丫头片子给绑起来,本公子好久未曾练手了,今儿个便让本公子好好试试身手!”

却说许是这日太过劳累的缘故,卫臻睡得尤为昏沉,待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灰白了,起来时,屋子里微微有些暗沉,卫臻撑了个舒服的懒腰,见双灵呆愣愣的候在一旁,便是她醒来了也未曾察觉,卫臻不由有些诧异,往日里双灵可谓是个心灵手巧的,极为有眼力见的,这日不知怎么了,仿佛有些心事重重的。

卫臻往日里便直接起了,这日,只轻轻唤了声:“双灵姐姐。”

双灵一愣,立马反应过来跑过来伺候道:“娘子,您醒了,睡得可还好?”立马去将卫臻的衣裳双手捧来,伺候卫臻穿戴起床,又扶着卫臻来到梳妆台前,轻声说了句:“屋子里有些暗,娘子稍等,奴婢去将灯点了,伺候娘子绾发!”

卫臻细细观察着双灵的神色,嘴上只低声道:“随意梳梳便是了,天色暗了,横竖一会儿又该睡了。”

若是往日里听到卫臻说起这话,双灵与冬儿二人定是会捂嘴笑的,可是这会儿双灵不过强自扯了扯嘴,去将灯点上了,嘴上强自笑着:“好的,娘子。”

卫臻只觉得有些不大寻常,可细细琢磨,却又琢磨不住其中缘故,过了好半晌,这才发觉,难怪屋子里这样寂静,原来是不见了冬儿,要知道往日里她午歇时,一醒来冬儿总是会守在她的榻前,她平日在总爱趴在榻上跟她一道睡些午觉的,有时比她还懒,比她还醒得晚。

她往屋子里四下搜寻了一阵,随即不漏痕迹的问道:“映虹姐姐与冬儿呢?,冬儿又去哪里贪玩了。”

双灵听了先是一愣,不多时,只支支吾吾的回道:“回···回娘子,映虹姐姐方才还在屋子里的,见娘子未醒,便···便去了厨房,说···说给娘子去寻些吃的,顺道瞧瞧晚膳。”

“那冬儿呢?”

卫臻盯着铜镜里的双灵问道。

双灵用力的攥紧了手指头,低着头,一脸慌张心虚道:“冬儿···冬儿贪嘴,跟着映虹姐姐一道去了!”

卫臻“哦”了一声,片刻后,只缓缓起身了,冲双灵道:“睡得腰酸背疼,咱们也去厨房瞧瞧吧。”

双灵听了卫臻这话先是一惊,似乎没料到娘子今日竟然有这样的兴致,要知道,七娘子素来是个懒散的,这大冬日里是能不出这个屋子便不出这个屋子,便是三催四请也难以请出去,惊过后又是一慌,只呆笨心慌的劝说道:“娘子,外头···外头冷得紧,还是甭去了,这会儿天都黑了,况且,映虹姐姐她们怕是快要回了,娘子还是待在屋子里罢,您饿了,奴婢···奴婢且先给娘子泡壶茶,桌上还有今儿个老夫人送来的果子,大太太上午差人问候时送来的点心,奴婢这便端过来,娘子好垫垫肚子。”

说完正要去,卫臻却依然坚持道:“不打紧,我想出去走走,咱们去寻映虹姐姐与冬儿罢。”

说完,缓缓起了身,便直径往屋子外头走去。

“娘子。”双灵在身后急急大喊了一声。

卫臻步子一停,扭过头来诧异的看着双灵。

只见双灵用力的抓紧了垂在两侧的小手,将双手握成了拳头,似乎在犹豫,挣扎着什么,过了良久,忽而双眼一红,嗖地一下便跪在了地上,咬了咬牙,狠了狠心道:“娘子,其实···其实映虹姐姐并没有去厨房,冬儿···冬儿也未曾去厨房,是···是奴婢扯谎了。”

说到这里,声音忽而哽咽了起来,只嘤嘤哭泣了起来。

卫臻见了脸上倒是没有过多诧异,走了过来,一脸关心问道:“双灵姐姐怎么哭了,姐姐为何要扯谎,映虹姐姐与冬儿不在厨房,那是去哪儿呢。”

双灵情绪有些失控崩溃道:“娘子,冬儿···冬儿不见了,映虹姐姐去寻了,可是寻了老长时间,都快要将整个荣安堂寻遍了,依然寻不到人,娘子,冬儿她···冬儿她会不会···会不会···”

双灵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要知道,她们初次入府那阵子,为了唬住她们,可是听了前头的姐姐们说了不少瘆人的话,全是有关府中过往神秘恐怖的传闻,甭的不说,便是在厨房后头那口枯井里,她是亲眼瞅见过打从里头捞上来过一具尸首的,这件事双灵谁也没说,却成了她心中的阴影,一想到此处,双灵便忍不住白了脸,一脸后怕道:“冬儿会不会···落进枯井里了。”

卫臻拧了拧小眉头道:“怎么会,咱们院子里没有枯井啊。”顿了顿,又不漏痕迹问道:“我记得晌午时映虹姐姐吩咐冬儿给五哥哥屋子里送药去了,啥时辰回的,是不是偷偷溜到何处躲懒去了。”

卫臻声音奶声奶气的,语气带着一丝幼稚天真,可提问起来却一针见血。

双灵只带着哭腔回道:“冬儿自去给五哥哥送药起,便一直没有回过。”

卫臻一愣,只将双灵扶了起来,让她慢慢说。

双灵见卫臻小小年纪,遇事反倒是一派淡定,愣了片刻后,只极力稳了稳神,擦了擦眼泪,将今儿个下午的事儿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与卫臻说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冬儿自打给五公子去送药起便一直未曾回过,映虹原本守在五公子屋子外头一直等着冬儿,久不见人出来,便到里头询问,却被告知七娘子跟前的那小丫头送完了药一早便去了,如今五公子用完药早歇了。

这玉漱楼四通八达,不只这一条道,映虹虽有疑,却并未深想,只嘴里责骂了句“小妮子,回头看怎么收拾你”,便转身去了老夫人院子里,在老夫人院子里待了挺长时间,回来时才发觉冬儿那小妮子不知往哪儿躲懒去了,派人去寻,竟左右寻不到,映虹想起早先冬儿对五公子的惧怕,又想到五公子是个玩劣不堪的,心道一声不好,怕是被五公子扣住了,便再次前去登门要人,可五公子屋子里的人一口咬定人一早走了,竟然将映虹派去的人给一把给赶了出来。

毕竟时间还不长,不过失踪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五公子是主子,映虹可不敢污蔑,兴许冬儿那小妮子溜去哪儿贪玩去了也说不定,是以,映虹便将屋子里的小丫头全都派去寻了,自个也亲自去了。

只是,寻了这样久,依然未曾寻不到半个人影。

双灵说完,只见卫臻微微抿起了嘴,过了好半晌,只微微咬了咬唇,冲双灵道:“双灵姐姐,听闻五哥哥脚疼得厉害,咱们去探望五哥哥吧。”

五哥儿卫庆上辈子弄死了多少奴才,身上背了多少条人命官司,卫臻虽深居简出,却也有些耳闻,压根不用怀疑,卫臻百分百确信冬儿此刻就在他手上。

她原以为,那是长大后的卫庆才有的行径,竟未曾料想到,这卫家五公子原是打从芯子便开始发烂了,原是打小便如此混账的。

想到冬儿,想到是自己亲自命人去送东西的,卫臻不由握了握拳,冬儿可是她的小尾巴。

卫臻想也未想,大步往外走了去。

就连双灵在后头慌张喊道:“娘子,咱们···咱们不若等映虹姐姐回来再去吧!”卫臻也依旧装作未闻。

056

卫臻领着双灵出去时, 好巧不巧恰好在院子里遇到了秦妈妈,好在明儿个便是除夕夜了,春节期间会有族亲前来拜会, 这是老太爷过世的头一年,卫家会开祠堂祭拜, 打从大年初一便开始了,因此卫家这个春节比往年还要来得繁忙, 尤其是祠堂那块儿, 秦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 较之如今的年轻人要懂得许多旧礼,是以, 这些日子秦妈妈被借给大太太郝氏帮其打点除夕、春节的事宜, 除了今儿个早起那事儿露了一面,已经有好几日未曾露过面了。

眼下冷不丁回了, 怕是对院子里的事情还不甚清楚,也并未对卫臻进行阻拦,只是瞧见卫臻头发凌乱, 衣衫不整的, 立马将人拦了下来, 搂在怀里给卫臻理了理发,笑着问道:“小主子这是要去哪儿,怎地行色匆匆的。”

说罢,又瞪了身后双灵一眼,道:“怎地不替娘子将头发梳好了, 这样披头散发的,成什么样子。”

双灵最怕秦妈妈了,又因这会儿行事心虚,只战战兢兢道:“回妈妈,娘子···娘子才睡醒···”

卫臻只抱着秦妈妈亲昵了一阵,这才不慌不忙道:“妈妈,臻儿想要去大姐姐那里玩,大姐姐给臻儿留了好些好吃的。”

卫臻说话奶声奶气,软软糯糯的。

秦妈妈见小主子一日比一日伶俐了,又好似比以往话多了,顿时有些欣慰,只捏了捏卫臻的小鼻子,笑得不住摇头,道:“好你个贪吃鬼,得了得了,去大娘子那边倒还好,若是外出可不兴如此邋遢,若叫旁人瞧见了,定会笑话小主子的。”

秦妈妈原是特意回来瞧瞧卫臻的,眼下府里事儿多,忙得两脚不沾地,与卫臻说了一阵话,替了她将垂直后背的长发捋直了,又叮嘱了双灵几句,便先一步去了。

其实卫臻衣衫整洁,就只头发未梳罢了,眼下前去救冬儿要紧,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却说卫臻绕过游廊去了五公子院子,去时,天色渐渐变暗,府中已渐渐升起了灯笼,五公子跟前的人有老夫人拨过来的,不过多为原先伺候五公子的老人,皆是远从京城而来的,一个个瞧着皆有些面生,卫臻此番是打头一回过来,守院的人不识她,竟将她直接给拦了下来。

双灵恶狠狠道:“大胆,这可是——”

七娘子一词还未来得及吐出来,只见那守院的小厮一脸不耐烦道:“不就是七娘子屋子里的人么,你说你们一个个的怎地就不知消停,瞧瞧,这一趟趟来了多少回了,都说了人不在,人不在,一早便回了,咱们公子吩咐了,倘若再有人来,甭管哪个,只管打出去便是,今儿个咱们公子受了骂,兴致不好,你们最好莫要上门讨苦头吃,得了得了,快回吧,莫要来叨扰了,再来,管你是七娘子还是十七娘子,我可就不客气了。”

对方一脸嚣张。

双灵气得小脸变了形,只指着对方咬牙切齿道:“你···你大胆,这是咱们家七娘子,你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对七娘子出言不逊,如此奴大欺主,当心我去禀了老夫人,将你给发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