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谁,那人可是元翎,元翎看上去文质彬彬,翩翩公子,可是只有卫臻知道,他可是一个连杀人都在微笑的人,那样的人,不是一个小小卫庆能够开罪得起的。

卫庆就是个猪脑袋,面上恶巴巴的,无恶不作,其实不过就是个熊孩子罢了,三房唯一的独苗,从小被家里,被三伯宠坏了,其实人并不坏,还是有救的,忽然想起卫庆前世的悲惨遭遇,卫臻每每能够感同身受,有时她时常忍不住想,前世的卫庆会不会亦是这样一直被人教唆着,被人哄骗着,结果充当炮灰继而丧命的。

卫臻看着眼前的卫庆,只觉得卫庆就俨然是一个翻版的前世自己,尤其是之前被元翎剑指的那一刻。

她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苏万里见卫臻一进屋不分缘由便对他恶狠狠地讨伐,顿时将折扇一收,将二郎腿往地下一放,朝着卫臻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伸手扯了扯她的小苞谷道:“嘿,七妹妹今儿个胆子可真肥,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便开始对表哥恶言相待,你还可真敢,怎么着,你个小丫头,哥哥这几日给了你几分颜色,你便开起染房来了,果真没有血缘,不是亲哥哥,果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苏万里挑了挑眉道,说罢,又指着椅子上的卫庆道:“你自家五哥哥是个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用的着我煽风点火么,往日的事儿暂且不论,单说今日一事儿,可是你家五哥哥自作主张多行不义的,要是你哥哥我出手,还有对方活路么?也不好生掂量掂量,张嘴便开始诬赖人,当真愚蠢之极。”

说着,用扇子敲了敲卫庆的脑门,漫不经心,道:“是吧,表弟?”

说着,双眼里一眯,里头寒光一闪。

那眼中的寒光,唯有卫庆才瞧得懂。

卫庆才刚被人收拾过,心里有些脆弱,眼下又被苏万里明晃晃的恐吓威胁,当即一脸戚戚然的搂着身边的卫臻,将卫臻当成了唯一的浮木,拿卫臻撑腰,只可怜巴巴道:“小七,表哥···表哥他欺负我,你···你要保护我。”

说着,只将整个脑袋埋进了她的肩窝里。

大抵是之前在后山,卫臻那一番举动给足了他安全感的缘故吧。

卫庆下意识的亲近及信任她。

然而卫臻才六岁,因着之前在庄子里被养坏了,小小瘦瘦的,比椅子高不了多少。

而卫庆八岁了,男孩子本就长得快,卫庆更是个虎头虎脑的,比卫臻高了一个头不说,那块头可足足有卫臻两个大,他朝着卫臻一把生扑过去,生生将卫臻整个人扑得一阵踉跄,只颤颤巍巍的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偏生,那个大块头扑在一个奶娃娃身上撒娇求庇护,怎么看,怎么滑稽。

苏万里嘴角一抽,嗤笑一声,抬脚就往卫庆腿上踹上一脚,再要来第二脚时,卫庆那孙子立马缩到了卫臻身后,将卫臻挡在前面当挡箭牌,嘴里一脸夸张的喊着:“小七,救我,救我!”

苏万里见了,顿时气乐了,只似笑非笑的盯着卫臻道:“瞅瞅,这便是你煞费苦心拥护的好哥哥!”

说着,又伸出手,直接将卫臻脑袋上的两个小苞谷扯散了,这才泄了一口气,将扇子一挥,道:“自作自受。”

说完,懒得搭理这两个小鬼,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苏万里走后,卫庆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卫臻身后钻了出来,他先是冒出两只眼睛往整个屋子四下探寻一番,见苏万里走了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瘫痪在椅子上,然后一抬眼,却对上了一双目不斜视的双眼,卫庆顿时立马正襟危坐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卫臻的小脸,又揉了揉卫臻的小脑袋,一脸讨好道:“那什么,苏万里人虽浑,但却不会动手打女孩儿,哥哥自然是晓得他不会对你怎样,这才将妹妹推了出去,我绝对不是背叛你,哥哥我可是算准了的,我知道,你今儿个仗义,比苏万里那厮仗义多了,放心,往后自有哥哥罩着你!谁要敢欺负你,我···我淹了他。”

想都之前那一剑,卫庆恶狠狠地。

又想到卫臻今日在苏万里跟前对他的维护,卫庆顿时心下一软,又忽地咬牙补充了一句:“嗯,还不够,得淹了他娘的全家才是。”

说罢,一脸得意讨好的冲卫臻,又捏了捏卫臻的小脸,道:“怎么着,哥哥对你好吧!”

卫臻嘴角一扯,面无表情的盯着卫臻道:“苏万里浑,有你浑么,五哥哥,我方才虽义正言辞的指责了表哥,可是,这番话却是同样说给你听的,你跟表哥可谓是半斤八两,一丘之貉,谁也没能好过谁,甭以为我不知道,今日这事儿虽表哥有份,可主谋却是你,你说你一个男的,心眼怎么就如此小,怎地就如此记仇,招惹谁不好,招惹到那个护卫头上干嘛,今日这桩事便到这里了,你今后若是再去寻那人的麻烦,我定会亲自将状告到大哥哥,告到大伯那里去,让大伯罚你跪祠堂。”

说完,见对反一脸不以为然,卫臻咬咬牙,又道:“你知道你今日捉弄的那人什么来头么?”

卫庆掏了掏耳朵,道:“什么来头?”

卫臻咬牙道:“横竖是你开罪不起的!”

卫庆挑眉道:“表哥也这样说,可他还不是照样不放在眼里?”

卫臻听了这话微微一愣,苏万里知道元翎身份可疑?那他知道他就是太子么?

联想到前世太子与苏万里二人之间的不对付,卫臻忽然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意,那个苏万里简直就是个疯子,明知道对方身份,竟然还敢上前招惹!

却说卫庆赖在卫臻这里听了自家妹子念了半日的经,待心里那些后怕一点点消散后,又活蹦乱跳的去了。

卫庆走后,卫臻不由摇了摇头,她口干舌燥了一上午,也不知对方听进去了几分,正端着杯茶吃了一口,冬儿一脸慌慌张张的跑了来,凑到卫臻耳边一脸惊恐道:“娘子,库房···库房里头的那具尸体···他···他他他不见了。”

084

卫臻顾不得旁人生疑,直接拎起裙摆去了里头库房, 推开房门往里一瞧, 阴暗的库房里除了那些个簸箕箩筐等无用器具外空空如也, 再走近一瞧, 只见箩筐边际还隐隐残留着些许凝固的血迹, 再无其他。

卫臻看向冬儿,微微抿嘴问道:“何时发现的?”

冬儿咬了咬嘴,一脸犯错的模样道:“今儿个一早, 娘子走后, 冬儿趁着映虹姐姐不在, 担心里头的人饿死了,就开了锁进去送水喝, 谁知一进去就发现不见了人。”

说到这里, 冬儿脖子一缩, 有些自己吓唬自己道:“娘子,门…门可是锁着的, 里…里头的人去哪儿了,他…他该不会真的死了, 变成了鬼了吧?”

冬儿越说越怕, 整张红彤彤的胖圆脸都发白了。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死人, 如今, 竟然隔着一张门守着一具尸体躺了两天, 想想都背后发麻, 喉咙发颤。

卫臻听了, 亦是白着一张脸颤颤巍巍道:“今晚…该不会来找咱们俩索命?”

冬儿听了小嘴一瘪。

两个半大的孩子吓成一团,抱头尖叫。

尖叫过后,卫臻伸着小爪子捏了捏冬儿的胖脸,脸色忽而一变,原本惊恐的脸上透着一股子玩味,只看着冬儿笑着摇了摇头,乐不可支道:“放心,他要是来索命,也定是来找你家娘子的,是找不到你头上的。”

卫臻笑眯眯道。

冬儿见卫臻变脸似的,只一脸打趣的看着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只皱着眉头皱着脸道:“娘子,你…你怎么能这么坏,竟然戏弄冬儿,吓死冬儿了。”

说着,双眼往之前那具尸体的方位瞅了瞅,再次缩了缩脖子,道:“娘子,咱俩还是出去罢,莫要再这儿久待着了,瘆得慌。”

她一刻也不敢待下去。

卫臻却是在小小的库房转了几转,眼珠子没有放过任何一寸地方,最终停在窗子的位置,库房的窗子被封锁了,紧闭多年,如今…瞧着似乎有几寸刀剑的痕迹,卫臻见了缓缓松了一口气,至少证明窗子是从里开的,人应该是无碍了罢?

想着那日她对那人说的话,要他醒了立马走人,怎么来的怎么走,没曾想这人倒是当真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只是,他受了那样严重的伤,怎么离开的?

卫臻沉吟了一阵,一时琢磨不出其中的意味,不过,人走了也好,省得她费心了。

当即,只微微耸了耸小肩膀,跟冬儿一道出了屋子。

大约是这几日发生的事儿有些多,先是出府被掳,半夜惊魂,白日又冷不丁遇到了太子元翎,卫臻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儿,这日夜里翻来覆去的如何都睡不着,只睁着眼睛看着旁边的冬儿睡得鼾声阵阵,因白日一事儿,冬儿怕鬼,卫臻便将她唤上来一起睡。

前程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自那日在庄子里悄然醒来至今,卫臻都一直强压着让自己不再继续去想任何有关上辈子的事情,尤其是上辈子的卫翎跟卫绾,这几个月下来,她努力的当好一个五岁的小孩,想要弥补前世任性欠缺的童年生活,做一个普通又正常,而非怯懦又乖戾的小卫臻。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她想着,这辈子,凭借着对前世命运轨迹的先知权,纵使她不够聪明,不说这辈子要如何显贵高升,至少能够在保全她们母女的基础上能够得到一些小小的幸福,能够一生平安平淡,她便感恩戴德了。

前世那样惨烈的结局,卫臻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雍容华贵,即便是皇后太后的位置摆在她跟前,也抵不过一日安稳的觉,一顿鲜美的膳食,前程往事就全当是一场梦罢,闭眼之前,什么元翎,什么卫绾,不过是一场噩梦,闭眼之后再次醒来,什么太子殿下,什么侧妃正妃,跟她毫不相干。

这般想着,卫臻缓缓掀开被子起身,绕过冬儿从匣子里取了一小块安神香放入香炉中点燃,只抱着缓缓朝着床榻走去,想着熏些安神香能够更快入睡,只弯腰轻手轻脚的将香炉搁在床头低下,却不想正要起身时,脖颈处忽而一凉,卫臻心中一惊,只半弯着腰僵硬在原地,不敢起来,丝毫不敢乱动一下。

脖颈处紧紧贴着一柄短剑,冰凉的触感从细嫩的脖子传至全身,在寂静的深夜,蚀骨冰寒。

卫臻用力的握紧拳头。

熟悉的触感。

熟悉的方式。

熟悉的神出鬼没。

待反应过来后,卫臻的第一感受不是惊恐惧怕,而是怒不可支,只用力的咬紧牙关,无视脖颈处的那枚利剑,缓缓转身,果然,一抬眼,就看到眼前立着一个黑衣身影,当真是应下了白日里的那句话,那只鬼大半夜来向她索命来了。

对方脸上依然蒙着面,不过身子却十分虚弱,露出的两只桃花眼双眼闪烁无神,犹如濒临死亡的鱼儿,成了一对死鱼眼,裸露在的额头冒着虚汗,皮肤白得透明,整个身子也虚弱无力,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真的犹如一只复活的鬼魅似的,诡异而瘆人。

对方微微眯着眼,一声未吭。

卫臻亦是双目直直的盯着他,冷不丁开口道:“你又想杀我?”

对方眼中并没有杀意,听到卫臻的话,只将短剑缓缓从她的脖颈处移开,就这么个轻微的动作都牵扯到了伤口,他伤口一痛,只缓缓伸手摁压住肩膀的位置,黑巾下的五官慢慢扭曲。

卫臻见了,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道:“你都成了这样了还想杀我——”

然而话音才将落,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如风般嗖地伸了过来,对方伸出另外一只手一把紧紧掐住卫臻的脖颈,卫臻顿时五官扭曲,面露痛苦之色,只拼命伸手掐着抠弄着他的手指,边咳边咬牙道:“你…你你有话说话,这…这是作甚,我…我要喊人了。”

卫臻一边挣扎一边抬脚狠狠踹了对方一脚。

只觉得掐在她脖颈处的那只手复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濒临死亡的感觉再一次出现在卫臻身上。

正在这危难直接,床榻上的冬儿忽而翻了个身,小嘴里砸吧两声,含含糊糊喊道:“娘子——”

脖颈处的那只手嗖地一下松开。

卫臻软倒在床榻上,只趴在床沿犹如缺了水的鱼儿似的,拼命喘息。

而床上的冬儿嫌吵似的,竟然伸手往卫臻方向胡乱赶拍了两下,然后转了个身,竟然绕到里侧呼呼睡了过去。

卫臻见了嘴角一抽,心下却一松,下一刻,只咬牙一脸愤恨的扭头怒视对方道:“你今日都已经离开了,如今又去而复返的威胁我,到底想要我干嘛?”

虽然对方一言未出,但是卫臻多少猜到了他这番举动后的含义,上回这样威胁她是要助他逃走,如今这次呢?

果然,卫臻话音一落,只见对方微微眯着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明日得离开这里。”

人虽虚弱,声音却低沉有力。

卫臻愣了愣,片刻后,只揉了揉发疼的脖子,冷冷道:“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横竖无人拦你!”

却不料对方捂住肩膀,嗖地一下往窗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阴着眼道:“院子外有暗卫看守!”

卫臻听了一怔。

085

卫臻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这院子哪来的暗卫?

暗卫不是王孙贵胄府中私下驯养的么,卫臻只知道宫里有, 太子元翎身边有不少暗卫, 余下亲王将相府里私底下驯养了, 至于寻常官宦家中, 圈养护卫、小厮的不少, 圈养暗卫的倒是鲜少听闻,暗卫乃死士,就连卫家卫臻都不曾听说过, 即便要有, 那也是得等到大伯卫霆渊位极人臣的时候怕是才会有此等行径吧。

所以, 冷不丁听到对方如此说来,卫臻微微有些狐疑, 可狐疑过后, 心里咯噔一下, 莫非——

莫非是元翎身边的?

元翎身边有暗卫卫臻觉得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 那些暗卫为何守在她的院子外,虽然, 有那么一瞬间卫臻的头皮一阵发麻, 下意识的只以为是为了她自己, 可是下一刻, 卫臻又为自己冒出这样天荒夜谈的想法感到啼笑皆非, 她是重活一世, 可对方却是原原本本的元翎,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的此时此刻,他们毫无半点牵连。

既然不是为了她,那么,是为了谁了?

卫臻双眼转了转,不多时目光重新落到了对方的黑衣少年身上,下一刻,目光微微一顿。

是他!

元翎的暗卫是为了此人而来!

原来,要捉拿此人的人竟然是当朝太子殿下!

心中冒出这么个想法后,卫臻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

是啊,这样想忽然整个茅塞顿开,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够在元陵城中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轻易调兵,整个元陵城闹腾了整整一日不说,甚至官爷都直接搜查到了卫家,元陵城一个小小的太守,倘若无确凿证据,怕是没那么大的本事,如若是太子元翎的,那么一切疑惑自然迎刃而解了。

所以,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得以惊动元翎的大驾,竟让他亲自离开京城,奔赴上千里风尘仆仆的赶至元陵城,只为捉拿他?

这个少年年纪不大,要犯事儿的话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莫非是哪个逆臣贼子的子嗣?可是,如今天下太平,没听说过哪里有什么谋逆之事啊?

卫臻想来想去,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见卫臻眼珠子滴溜溜的直乱转着,小小年纪,心眼比筛子还多,只不知道又在打什么注意,对面的少年双眼一眯,嗖地一下又将手中的短剑举了起来,一把抵在卫臻胸口,眯着眼一脸阴霾道:“此事不能耽搁,明日我便要出府,否则,你见不到后日的太阳。”

卫臻虽看不到对面少年的脸,却能够感受他一脸戾气。

动不动便是刀啊剑,动不动便是要抹了她的脖子,捅了她的胸口,卫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还是打头一回见到这样明晃晃威胁人的,不过,此刻的卫臻却一点儿也不怕,对方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小屁孩不说,眼下,他唯一的依仗只有她,她半点也不担心。

想了想,只伸出了两只白嫩的小指头一把轻轻捏着刀口,然后翘着小拇指将短剑稍稍捏远了些,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对方道:“哥哥,你受伤了,还是莫要做这般大的动作,当心伤口流血了。”

顿了顿,又奶声奶气道:“何况,臻儿还是个小孩子,会被吓着的。”

卫臻说完,还十分配合的抖了抖小身板。

对方听到这句顿时冷笑一声,确实,她不过就是个五六岁的奶娃娃,可是他从未见过哪个五六岁的娃娃心眼比她还多的,不过,对方上上下下将她扫了几扫,若是寻常小孩,被他这样对待早该吓傻眼了,也正是因为她心眼多,他才会将身家性命全都加之于她的身上。

不知为何,他莫名信她,信她能够完成这一切,尽管对方才五六岁,尽管连站都站不稳。

或许是因为他已无路可选的缘故。

这般想着,对方用力的捏紧了手中的短剑,一脸面无表情的威胁道:“老实点儿,你不怕死——”

说着,微微眯着眼瞥了一眼床榻上,眼中丝毫不掩威胁之色,只一字一句道:“那就让整个院子里的人替你陪葬!”

说完,长臂一挥,手中的短剑嗖地一下挥出,准确无误的钉在了冬儿身后,紧紧挨着她的后脑勺,严丝合缝,没有半分缝隙卫臻见了心中一紧,顿时气炸了,只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好半晌才将小拳头一松,咬牙道:“你要我如何帮你,我对府里亦不熟悉,我原先被打发到庄子里头去了,是年前才回府的,与院子里所有丫头婆子才相识了短短几个月,并不相熟,何况,我不过才五岁多,能力有限,如何能将你这个大活人运出府外,何况,你还是个大男人。”

卫臻说着,转身轻手轻脚的爬到了寝榻上,小心翼翼的将那枚短剑从冬儿耳后拔了出来,却是一把将短剑藏在了自己袖笼里,这才缓缓下床,蹬着小小的绣花鞋一步一步不漏痕迹的远离着床榻,来到了十几步开外的矮榻上,一溜烟爬了上去,皱着脸,气呼呼道:“更甭提外头还守着要捉拿你的人!”

少年听了眉头微皱,沉吟片刻,脸上却一脸冷漠道:“这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我只要结果!”

“你——”

卫臻怒不可支,只觉得对方榆木脑袋,愚不可及,简直没法沟通,只气得恨不得用脚跺地,扭头抱着身后的软枕狠狠的捏了捏,一抬头,却见屋子里没了人,卫臻一愣,再定睛一看,只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正单膝跪地,紧紧捂着半边肩膀,疼的直冒虚汗。

卫臻嘴里小声念叨了一句活该,本不想搭理,可见对方身子渐渐往地面下坠,手臂直接横挡在地上,岌岌可危的撑着整个身子,卫臻怕对方死在了她的卧房里,咬了咬牙,过了好半晌,只一脸不情不愿的从软榻上跳了下来,轻手轻脚来到了案桌后,费心费力的扛了一把椅子,然后踩在椅子上踮起脚尖,从案桌后的柜子里抱出了一个小匣子。

便是才做了这么些活儿,她整个人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随即一步一步走到少年跟前,矗立在他头顶,盯着他的身影瞧了许久,方不情不愿道:“你去软榻上趴着,我先给你抹药,免得你死在了这里。”

对方原本咬牙单气跪在在地上,闻言,忽而嗖地一下抬眼死死盯着她。

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仿佛浸满了严寒,承载了无尽的风霜,盯着卫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卫臻的错觉,只觉得里头的寒气一点点消散,正恍神间,对方猛地收回了目光,只握紧拳头,咬牙挣扎着爬了起来,身子却一阵踉跄。

卫臻下意识伸手去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