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往叶元清身后看一眼,韩九垂着头站在那里,还是渊渟岳峙的一派大家风范,她当然知道叶元清是被韩九放进来的, 否则,景王殿下所在之处, 必有警戒, 哪有那么容易进来。

景王殿下还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方婉知道自己不能打爆他的头,只得当没看见,她微笑着站了起来,若无其事的道:“叶公子是与我有事要说吗?快请进来,喝一杯茶。”

她风姿绰约站在那棵树下, 一样是那样的眉眼,一样是那样温婉微笑,可是整个人看起来就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叶元清犹豫了一下, 还是走了过去。

方婉请他坐,又亲手执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看一眼桌上的盘子, 笑道:“都是些甜甜的, 叶公子不爱用,只有这个荷叶糕清淡一点,叶公子尝一尝。”

叶元清一脸蒙圈,感觉方婉好像被人调了包。

看叶元清还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喝茶聊天的能耐,方婉也不十分意外,到底叶元清才十七,又还没有经历世事,如今还是温室里长大的才子,当然不是当年那位经历过父亲冤死后又平反,成为贤臣之子这样大起大落的叶七公子。

叶元清来之前要说的那些话,此刻已经说不出来了,方婉见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便笑道:“叶七公子来的真巧了,我们正在谈叶大人的案子。”

方婉觉得自己应该对叶七公子有所交代,她是倒霉催的,让叶七碰见了,可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因此还叫叶七心里有个疙瘩。前日的布置没有用了,他既然听到了那笔银子,那不如索性把这救叶正成的事儿摊开来,叶元清不感激也就罢了,难道还好意思生她的气?

果然,叶元清听了这件事,立刻就怔了一怔,他终究聪慧,这时候也还没完全被震傻,既然说是巧,那就是和自己有关了,他试探的问:“家父?”

方婉微笑点头:“叶大人被人举报私下变卖朝廷赈灾粮的事,你们家可知道?这位萧大人就是亲自来查这个案子的。”

叶正成被人举报了这件事,没有声张,但叶正成一代贤臣,在川北活人无数,就是有些不需要被救助的富户等,也对他颇为敬佩,这些人虽能量不算大,但多少有一些消息来源,听到一点风声,就曾私下相告。甚至连叶元清读书的书院,能在里头读书的人,家中非富即贵,年轻人又更热血些,也曾给过他风声,只是风声虽有,却迟迟没见朝廷勘察,但心中多少有点不安稳。

没想到已经暗中查证了起来。

叶正成变卖赈灾粮中的米麦等,换成杂粮,虽然是为了救人,但却没有上级批准,这私下两个字,确实是有的,只是没有落在自己的荷包里就是了,认真追究起来,一样是触犯律法,叶元清虽不十分清楚,但终究知道一点,立刻就不安了,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深信不疑,连忙就站了起来,赶紧道:“家父也是被逼无奈,拼着身家性命…”

他还没说完,方婉立起一只素手,阻拦了他,叶元清竟然下意识的果然就停住了。

方婉笑道:“叶大人做的事情,现在正在查,叶公子且别急。”

叶元清怎么可能不急,他又要说话,方婉柔声说:“叶大人是清官,这点儿已经有证据了。是以我才请叶公子不必着急。”

叶元清一怔,只觉得贪官有脏银可以证明,可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清官呢?方婉就道:“刚才叶公子在门口,大约正好听到萧公子正与我说起一笔五万的银子,这就是证据。”

叶元清看了萧重一眼,萧重此时闲适的靠在椅背上,一脸高深莫测的淡然神情,自他进来之后,就再没有说话,似乎完全纵容的把这里都交给了方婉,此时显然也没有要说话的打算。

这一种淡淡的倨傲和上位者的尊贵姿态,出自天然,让叶元清印象深刻,多年后也不曾忘记。

叶元清只得道:“我不明白。”

方婉也看了萧重一眼,见他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把这五万银子的来历解释了一遍,偏这个时候,萧重插进来解释一句:“这是方四姑娘的意思。”

那就是方四姑娘在这件事上帮了叶家大忙,而且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会听到这位大人要分银子给方四姑娘的话了,叶元清想了一遍,除了感激,他也再没有其他话好说了。

叶元清向方婉作揖,方婉笑道:“哪里敢当叶七公子的谢呢,叶七公子只要不怪我,也就够了。”

这话的含义就多了,叶元清简直招架不住,呐呐的不知要说什么好,甚至脸都有点红,他的少年心虽然受了伤害,可现在又得了别的补偿,他现在对方婉的观感复杂的犹如乱线,对于今天之前的自己那些心思,叶元清简直都不敢去回想。

萧重在一边做的派头十足,可暗地里看着叶元清这样子,心花怒放,颇为得意。

方婉又道:“至于令尊私下变卖赈灾粮这件事,虽出自无奈,但并非朝廷之令,最终要如何处置,还要朝廷斟酌,甚或要恭请圣裁。”

叶元清的心自然又立刻提了起来,他说:“家父当初也说过,当时粮价颇高,能换三倍的杂粮,自然能多活人命。此事也曾上报,只是上峰以无此前例,不予照准,当时有些人家已经断了粮,事情紧急,家父言,为百姓计,若是定要舍弃颈上头颅,那就舍了也罢,这才命人开仓运粮去卖。”

叶元清说着,眼中也泛起泪水,又向方婉和萧重一辑:“大恩没齿难忘。”

就算此事现在没有尘埃落定,叶正成也不一定能脱罪,但萧重肯查清缘由,以为民之举上报,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方婉笑道:“不敢当,我只随便出了一个主意,萧大人才是青天大老爷呢。”

青天大老爷架子十足,淡淡的道:“此事牵连颇广,且内中颇有些胆大妄为之处,如今有些还没查实,你今日是碰巧知道了,暂时还不能声张。”

萧重官威十足,方婉不由的抿嘴一笑。

叶元清连忙应承,他到底是个精乖人,知道今天实在是碰巧知道的,不能再多打听,便起身告辞,方婉也起身笑道:“我送一送叶公子。”

萧重不满了,怎么也没见她送过我。

两人走到门口,叶元清才有点忍不住的问方婉:“这位大人是什么官职?”

他其实更想知道的是方婉不是方家的四姑娘吗,为什么能是这个样子,方婉此时刚好走到门口,离韩九不过两尺,她瞟一眼韩九,故意小声的对叶元清笑道:“这位是景王殿下。”

“啊!”叶元清终于克制住没有回头看一眼景王殿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韩九眉眼不动,心里却热闹的很:这位方四姑娘狐狸一样精明,怎么可能瞒得了她!

叶元清是满心的疑问,这会儿走到外头,忍不住又问:“那银子,方姑娘真的不要?”

这银子的事叫他觉得尴尬,他的母亲挑媳妇家底的事,虽然是世俗之道,可叫人这样说出来,才十七岁的少年当然不好意思,忍不住想要解释他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不由的就挑了这个话题。

方婉笑吟吟的道:“那一位是景王殿下,陛下爱弟,多少人想要送银子还送不进去呢,这会儿银子既然在景王殿下那里,我急着拿回来做什么呢?景王殿下既收着我的银子,今后我若是有事请殿下帮忙,岂不是容易些?”

叶元清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失魂落魄的回了叶家,从此读书更加刻苦,但凡有人说他天资聪慧,他都摇摇头,想起那清丽婉约的容颜来。

方婉觉得叶元清本来就娶不了她,如今阴差阳错,结果也不差,便把此事丢开了,方家热火朝天的收拾东西上京去,京城有姻亲故旧,难得去一次,自要打点送礼,齐郡王府虽然要封赏,可多少也要孝敬,还有家里这么多人口,哪些留在家里,哪些一起进京,也要商议。

方婉是定然要去的,不过四姑娘去了,其他几位姑娘也不好撇下了,且京城里好人家多,说不准可以看一看,于是便定下一起进京。而老太太年纪大了,三太太眼见得要生产,自然都不去,方家便由大老爷大太太带着几位姑娘,几位少爷,并管家等伺候人等一起进京去。

出发的那一日,方家浩浩荡荡四五辆车不说,还有康家的车架,因朝廷选秀,此次放宽到了六品,康家便在此列,康家二太太正是方大太太杜氏的亲妹妹,两家人都要进京,便相约一起走,路上还要用杜家的船呢。

方婉与方柔坐在一辆车上,见康南云也来了,方婉只当没看见,康南云是没事也要撩拨方婉的,此时拿起一个食盒来,叫丫鬟给她们车上送去:“前儿碰到四表姐和叶七公子,请我吃了糖,今日我请四表姐吃,咦,叶公子没在吗?”

方婉觉得这种小孩子行径还是挺有趣的,就叫绿梅接过来:“你们拿下去分一分,就说是我赏的!”

“你!”康南云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你竟然当着我的面赏人?”

方婉笑道:“你说请我的,我既然收下了,当然我做主,怎么你后悔了,舍不得了?”

“绿梅!”方婉又喊了一声:“康姑娘说舍不得了,不赏了,你叫他们都还回来!”

“我什么时候说了!”康南云气的跺脚,方婉怎么越来越缺德了!

正在这个时候,后面传来了马蹄声,一行几人都是高头骏马,踏起烟尘,到了近前,才放慢速度停了下来,赫然正是景王殿下萧重轻衣简从而来,锦袍玉带,温文一笑:“方四姑娘。”

方婉意外:“您这是去哪里啊?”

“表姐。”康南云的语气突然变得好亲热,她一转头,见康南云一脸温婉宜人,大眼睛闪闪发光。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康南云这一下明显的变化, 让方婉十分意外,康南云不知道萧重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的今后,所以她的这一下态度就格外真实,她是真的一眼就觉得萧重不错的呀!

嗯,康南云的眼光,跟泰宁大长公主府的周二姑娘、镇南王府的南雅郡主, 安国公府的郑三姑娘, 林阁老府的大姑娘…以及有些方婉不知道和本身可能很不够资格, 是以没有明显露出什么意思的姑娘,真是颇为一致啊。

方婉眼珠子一转, 当着萧重的面, 就转头与康南云咬起耳朵来了:“你别想了, 这位是皇上的亲兄弟, 御封的景亲王殿下。”

“真的?这么厉害?你别是也看上了他,哄我的吧?”康南云一脸惊讶, 那点儿温婉差不多是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跟方婉附耳悄悄说。

一个‘也’字,简直意味深长,方婉不由的眼角瞄了萧重一眼, 她无意中做来, 上挑的眼尾也仿佛勾魂摄魄一般, 继续说着悄悄话:“这事儿说来话长, 反正肯定是景王殿下没错儿, 咱们家上回那事还是仰仗着他呢。你不信只管看着,横竖咱们是上京去,京城里认得他的人肯定多。”

这样一说,康南云就信了,方婉又不傻,从来不会扯这种转个背就会被人揭穿的谎,她扯起谎来向来半真半假,而且看得准形势,一年半载的都不会被印证。

可见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康南云立刻满脸堆笑,对景王殿下摇摇手:“闲了来我们家玩啊!”

然后她就回自己家车架那边去了,她本来就是惯性的过来挑衅方婉的,这会儿有外人在,她也不方便和方婉吵架,自然就走了。

萧重好笑的看着方婉当着他的面和一个小姑娘说起了悄悄话,那小姑娘显然不如方婉那么会装,很快就一脸惊讶,原本对他真心实意笑盈盈的样子,也很快变成了客气的招呼,他觉得方婉肯定说了他的坏话。

她把别的姑娘给吓跑了!

当然,景王殿下这么理解也没什么错,方婉转过头来,又是一脸温柔婉转的样子,仿佛刚才根本没那么一出,一句解释都没有的对萧重重复了一句:“您这是去哪啊?”

萧重就笑道:“家里有点儿事,叫我回去。”

回家?那不就是上京吗,方婉连忙道:“您不是不急着回京的吗?”

“有旨意呢。”

“那事儿呢?怎么办?”方婉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叶七没有排除万难娶她还真对不起她!

萧重乐呵呵的说:“交给小三了!”

韩九当然会把方四姑娘的行径汇报给萧重,萧重觉得既然大家心照不宣,说话就更随便了一点,其实之前他就不太想瞒着了,只是找不到由头说出来而已。

突然表示我是景王殿下,好像挺傻的。

“三殿下…能行吗?”方婉在斟酌,虽然现在局面做的不错了,可萧祺跟前不少人都有点问题。

萧重见她这样肯定自己的能力,心情舒畅,笑道:“我交代清楚了,还留了个人在那里,你放心。”

方婉也不能不放心,萧重还说:“叶家跟你也没关系了啊!”

“我这只是忧国忧民罢了。”方婉随口回道,她觉得萧重这样从小儿就叫人捧着长大,十**岁就位高权重的家伙,说话就是特别欠揍。

“您就这样骑马回去吗?”方婉见萧重勒着马还不走,不得不开口邀请:“您要不要坐我们家的车?”

“好啊。”萧重说。

居然一点儿也不客气。

方婉:“…”

她就是随意的客气一句罢了,她真的不是真心的。而且方家的马车,那也不合景王殿下的身份啊。她自是见过亲王仪仗,就是轻车简从用半副仪仗也很有气势了,方家这几辆油车,实在差太远了。

这位殿下微服的很到位嘛,方婉只得把这突发状况去跟大伯娘杜氏说一声,杜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上京路远,认得的人家一起走这是常态,这样一走半个多月的行程,路上有点儿什么情况,多少能有个照应,她便笑道:“萧公子要回京去,正好一起,大家有个照应,路上也便宜些。”

这会儿本就是在城门处与康家汇合,杜氏听了方婉的回话,连忙答应,又与大老爷一起亲自过去与萧重说了两句话,这位是方家的恩人,连这次得齐郡王封赏也是经他的手献的方子,杜氏十分客气殷勤,还介绍了自己的妹妹一家子,吩咐再去雇两辆车一起走。

一时上了路,康杜氏与自己的姐姐坐在一起说话,她们虽是同胞亲姐妹,又嫁在同城,但各有婆家,又都主持中馈,平日里颇为忙碌,能这样坐在一起长篇大论的无人打扰的说说话的日子,似乎也已经多年没有了。

不过说话都是家常,康杜氏知道姐姐家的家事,自是久闻萧公子大名,此时一见之下,忍不住就道:“这位萧公子看起来气派不凡,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家的。”

方杜氏知道妹妹的意思:“这个全凭人家自己说,只怕婉姐儿也不大清楚,她也只是在路上随手帮人家一把,倒没想到得了这样的福报。且就是她,也不好十分打听。想来既然都行商了,血脉必定离的就远了些,只是好歹还是宗室,是以还能去见一回三殿下,说一句话罢。”

王孙公子的血脉离当今远了,就渐渐的没了权势,若是有些出息会得专营的,凭着宗室身份也能得些好处,有些就难免落魄些,做什么的都有,大约这位萧公子,就是凭着这个姓氏,做些生意,或许比别的人也要好做些。

康杜氏觉得有理,她在心中盘算,这位萧公子看起来气度倒是不凡,看身边跟着的几个人,也有排场,不过只是行商,实在差了一点,大约家里连爵位都已经降到底了,只有宗室身份,不过看这一次方家这样得罪三殿下,他也能说上话,而且听说方家给大殿下送药方,也是经的他的手,可见这人或许真是凭着宗室身份各处都钻营得来呢!

这样的人,虽没什么前程,可也算是手眼通天了。

自己家的姑娘和他不大相配,不过他们康家有一位表姑娘,是自小没了爹娘,叔父婶娘容不下投奔了来的,康家养了十来年,长的大了,生的肌肤雪白,雪团儿一般,模样儿不十分美,倒是眼睛大大的可爱的很,且性子颇为乖巧,又学得一手极好厨艺,很得老太太喜欢。前儿康家也有意要讨好三殿下,只是老太太舍不得,一心想给她在外头聘个正头夫妻,这一回上京,康杜氏也带上了她,也是想试试在京城里有没有什么造化,这会儿,康杜氏便觉得笼住这位萧公子也是不错。

于是到了第二日,一行人歇在青州渡口的时候,康家的表姑娘段双儿带着一个食盒,就去了萧重所歇的房间。

方家和康家一起出行,都是富贵又不算大富大贵的人家,住的地方也就只是包下一两个小院子,不至于把人家整个渡口的客栈都包下来的程度,萧重这样的金枝玉叶都没什么怨言,韩九等侍卫自然就没什么话说,只管警戒就是了。

段双儿借客栈的厨房做了点心,上京有花销,人数有限,她自己在康家的一个小丫头就没法带,这会儿陪着她的,是康杜氏的丫鬟,她这样丫鬟的体面,不见得比段双儿这样无依无靠的表姑娘差,这会儿自是秉承康杜氏的意思:“我送这些去给方家姨太太和姑娘们,表姑娘送这盒去给那边萧公子罢。”

段双儿自不敢说个不字,便去给萧重送点心,因是在一处院子里,萧重的侍卫们没有阻拦,段双儿在门口叫一声萧公子的时候,站在窗前的萧重诧异的回过头来。

段双儿还是第一次办这样的差事,萧重虽生的俊美,到底高大,且气度不凡,此时回过头来表情又有些锐利,倒是把人家小姑娘吓的后退了一步,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事?”萧重面无表情的问。

段双儿在景王殿下的气势之下,且想到表舅母说的那话,心中发虚,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萧重就有点不耐烦了,他大概是见惯了方婉在他面前自在从容的样子,甚至是从容的睁眼说瞎话,从容的哄人骗人,还敢支使堂堂景王殿下的样子,便觉得格外的不耐烦。

方婉送点心多简单啊,把油纸包往那桌子上一放,有时候说一句:“这点心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有时候说都不说一句,她自己还会拿起来吃一块儿呢。

而现在这个雪娃娃般的小姑娘,也就是送个点心,眼见的快要被他吓哭了。

“哎呀,这里有好吃的吗?”方婉笑嘻嘻的出现了,一手揽住段双儿的肩,一手就拿过了她手里的食盒,递给萧重:“这也是栗子粉糕吗?闻着就怪香的,比闻香阁做的还好吃呢。”

段双儿好像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僵硬了一下,方婉已经揽着她进门了,萧重倒是只接了盒子,就顺手放在了桌子上,没有打开的意思。

作为帝国的实权王爵,陛下爱弟,京城中有数儿炙手可热的人物,这种花样萧重从小儿就见的多了,点心档次太低,简单粗暴整抬银子的都有,有时候是为了讨好他娘,有时候是为了讨好他哥,有时候也是为了讨好他,在他长大了之后,讨他喜欢的当然就更多了些。

方婉拉着段双儿的手,笑容丝毫看不出作伪,连萧重也看不出,方婉笑道:“双儿妹妹你看看萧公子,替他把个脉?做些药膳给他,双儿妹妹的手段我知道的,也信得过。”

怎么突然说起吃药膳了,萧重这样习惯方婉花样的人,也都叫她的天外飞仙似的做派给说的有点无语了,段双儿却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段双儿可是用药膳治好了太后娘娘的,现在虽然世人还不知道,可几年后段双儿在京城里就会无人不知了,方婉昨日在康家人里看到段双儿,就打上了找她给萧重调养的心思,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

方婉觉得自己现在可真够操心的。

萧重这样做惯了人上人的,天然就有把别人当空气的本事,此时当着段双儿就问方婉:“你这又是想做什么?”

实在是方婉太多叫人意想不到之处了。

方婉这一次不哄人了,她老实的回答:“我当然是关心您啊。”

萧重的早逝,在方婉得了他的恩惠,和他熟稔起来,觉得他真是一个好人之后,就成了她的一块新的心病了。

方婉上一世的后面十几年,向来极少在别人那里得到善意,像萧重这样的帮忙,对她来说,其实是十分珍贵的了,自然记在了心里,虽然她偶尔也想打爆萧重的头,但大部分时候她真不愿意看到萧重就那样死了。

所以这句话,说的非常的老实,确实是她的真心话,她回来已经救了一些人了,现在她最想救的是萧重,当年他可是病逝的。

萧重听了这话,得意的看了段双儿一眼。

方婉:“…”

得个病有什么好得意的?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方婉自是精通察言观色,她看到了萧重这一眼的得意, 可是这一次她还不明白。

段双儿却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她会厨艺这一点,不少人家都知道, 这个不叫人奇怪,这对于闺阁姑娘来说, 虽不是必要技能,也是个好事, 尤其是她这样没有根基, 寄人篱下的表姑娘。

但她还会根据人的体质配药膳调养这个事儿, 就没多少人知道了啊, 她有时候看姑祖母气色不好, 嘴唇不润了,或是有点风寒, 有点头疼之类,会默默的在做的点心或是汤羹里加一点药材调理,这件事, 姑祖母也没有当回事的问过她,更没有在外头说过。

她每年还配四季花茶分送康家的众人,是以康家人自然知道一点,但应该都没有说过什么,没想到这会儿叫方婉这样说出来, 怎么叫她不吃惊呢。

方婉见她惊讶的样子, 眼睛越发睁的圆圆的, 段双儿本来就是圆面孔,苹果腮,又生的玉雪可爱,个子小小的,平白比她的年龄看着小了好几岁,若是梳个双髻只怕还能再小两岁,方婉向来喜欢这种模样的小姑娘,手痒痒的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我知道你家传了医术,可厉害了,帮帮忙嘛,你别怕他,他看着凶,其实人可好了!”

方婉这是在哄段双儿,可萧重心情颇为舒畅。

甚至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是太凶了,这个小姑娘虽然大约是抱着那样的心思,可人家还这么小,且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萧重便露出一点笑来,他就是占了生的好这一点光,微微一笑便如春风拂面,如玉一般,段双儿是看人眼色过活的,这样一点温和就足以安抚她了,她虽然不知道方婉为什么知道,只是猜想,她跟三表姐康南云那么好(?),或许是云表姐说的吧,段双儿便放下疑虑,果然走了过去,声音还是有点怯怯的:“那就烦请公子伸一伸手。”

这不是胡闹吗,叫个小丫头给他把脉,他在京城的时候,御医十天请一次平安脉,他能有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