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自己是这个娘,看到儿子受这样的蛊惑,还不立刻把这小jian人撵出京去?

袁太妃喜欢的是什么?她喜欢的是儿子愿意听这个野心勃勃的姑娘的话,喜欢的是她的儿子喜欢的这个姑娘有野心,有胆量,又有手腕和心机。现在她能够哄的萧重娶她,今后她的野心更进一步的时候,或许也能哄的萧重愿意去争夺帝位?

方婉觉得难以置信,可是她又很难找到别的解释。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解释,那萧重在四年后的死,就有了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了,夺嫡的腥风血雨方婉自然刻骨铭心,正经皇子想要夺嫡还要被父兄猜忌呢,何况萧重只是皇弟。

这便是方婉觉得不安的由来,尤其是想到萧重四年后的死,方婉就更不安了。不过幸好还有四年,这件事如今还未见端倪,她也只是猜疑,做不得准,何况就是真的袁太妃做此想,她显然是最终要联合自己的,她选中自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野心去鼓动萧重吗?

想到这里,方婉心中便终于安稳下来了。

不管方婉怎么猜测,袁大将军府的邀请,方婉都不能推辞,甚至萧重听说了表妹请了方婉做赞者,还很高兴,到底是嫡亲舅家,这样给方婉体面,显然是做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打发人给方婉送来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上头一点儿朱红沁色又恰巧显出有点像是燕子的模样,让方婉拿去送礼。

这还真是应时又应景,且也足够贵重,尤其是那沁色形成的样子,十分难得,方婉送出去,任是谁看了也不失礼。

康南云摸进来看到了,也忍不住拿在手里看一看:“这可难得,只怕是景王爷原本预备自己送表妹的吧,倒是让给了你。”

方婉瞟她一眼:“这事儿都成了,你也不必再替他说话了。”

可见康南云是多不愿意进宫了,得了萧重这好处,她好话就说了个没完。

康南云笑道:“这不相干,我就是看着景王殿下顺眼。”

她还笑道:“我原就说你也喜欢他吧?你还拿乔,这会儿还不是应了。”

“你知道什么。”方婉当然还是不能说萧重要早死的事,真是的,天下谁知道她到底做了多大的牺牲!

她只得说:“就好像你不愿意选秀进宫一样,难道那就不荣华富贵了?可那也是一滩混水,谁知道会不会踩到一脚泥呢?”

“那怎么一样。”康南云道:“景王爷是皇弟,又不是皇子,不争权夺位,能有什么混水?安安心心的就是了,谁还能亏待了他?要真是进了宫,那才是乌眼鸡一般呢。”

说着,康南云笑着连比带划的:“你看,我生的这般美,且别说进了宫,就是进了几位皇子府,王爷府,必定也是叫人妒忌的,偏我们家又没根基,谁都能踩我一脚,那活的多艰难?还不如落选了出来,自己选个门当户对的嫁了才好,我们家也有银子,我爹我娘也不会亏待我,不比在那样高门大户里伺候人好?”

方婉:“…你也要点脸。”

不过康南云这样一说,方婉心中却是一动,似乎想到了一点什么,又一时间不敢确定。

康南云哈哈的笑:“我又没往外头说去,在外头我还不是跟你一样。明儿你要带我去开开眼界,我就是来看看你穿什么戴什么,你好歹是赞者,我总不好抢了你的风头。”

明天去袁府,方婉带上堂妹方莹,另外加上康南云同行,方莹先前就打发丫头过来问过方婉明日的穿戴了,康南云倒是亲自走过来,大约也是闲的。

第二日,还是由方杜氏带着姑娘们,方婉、方莹、康南云三个,乘了两辆车去袁府,因她们在京城还少有人认得,进门儿只见人人花枝招展,却没人来跟她们寒暄说话,连同今日的主角,请方婉做赞者的袁紫燕都没过来招呼。

倒是袁大将军的庶女袁紫晴上前来笑道:“这便是方家四姐姐、五姐姐罢?四公主亲自来道贺,姐姐此刻在里头陪公主坐着,只怕还有一会儿才得出来,这位姐姐是…”

方婉就介绍了一下康南云,带着表妹做客这件事也不少见,袁紫晴不管是做少女的时候,还是做了少奶奶之后,都是十分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而且向来很愿意结善缘,不管什么事,能帮就帮,能遮掩就遮掩,很少流露出豪门贵女的傲气和看不起人的态度,此时也是笑吟吟的与她们三人说话,并没有因为方婉明显行情不同,而分出个高低结交之意来。

不过袁紫晴是这样,袁大将军府唯一的嫡女袁紫燕那可就不一样了。

方婉当然记得她,这位袁姑娘虽然出身大将军府,一家子都是武职,但却是生的纤柔袅娜,清丽婉约,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一点儿也不像将军府的姑娘,不过身为天之骄女,那股子倨傲之气还是呼之欲出,宛如实质的。而方婉记得她的最重要的一点,两年后,太后娘娘病体大见起色,也不知怎么喜欢袁紫燕,留她在跟前伺候,之后便进了宫,封了容妃。

这于朝堂来说,应该没有多大的意外,大将军有兵权,权势与一般朝臣不同,大将军之女进宫为妃和大将军之子尚主这样的事,都是朝廷常见的手段,这样的制衡手段,在先帝朝颇为常见,先帝后宫中但凡封了妃位的,无不是权臣之女,历次选秀,竟然一位勋贵之女得封高位的都没有,偶有一两名勋贵之女,也都是庶女入宫,封到嫔位就到头了。

先帝慧嫔,是寿安伯庶女,进宫为贵人,共生了三子一女,封号也只到了嫔,直到去世前病重难起了,才加封为惠妃,而当今的生母,便是直熬到先帝驾崩,还只是个才人。反观江南总督之嫡次女,进宫十年无出,依然晋封一品妃位,薨逝的时候还加封了皇贵妃。

当今朝好似没有这样极端,三皇子生母蒋贵妃,就是国公府嫡女出身,不过袁大将军之女进宫为妃,这对于朝廷上下,都没有丝毫意外。

袁大将军威势日盛,袁家鲜花鼎盛,如烈火烹油一般,袁氏女既然不能指给任何一位皇子,那自然也就是进宫为妃了。

方婉跟她自也打过交道,不过身份所限,也不算十分熟络,但这位容妃娘娘让方婉颇有印象是真的。

甚至方婉还记得,容妃娘娘颇有帝宠,进宫的第二年就有了小皇子,那个胖嘟嘟的小家伙,眼睛又黑又亮,到处乱看,可爱的要命,她忍不住悄悄的捏了一下他的小胖腿,他还笑呢!

袁紫晴招呼了她们,请她们在一边坐了,上了茶,摆了果碟子,外头已经又有姑娘进来了,袁紫晴又去招呼,这一回进来的是泰宁大长公主府周家的几位姑娘,这样的身份,单袁紫晴出面便有些不够,很快,袁紫燕也就出来亲热的拉着说起话来。

袁紫燕还没换上笄礼的正式礼服,只穿了件湖蓝色软缎衫儿,衣服做的颇为宽大,越发显得她的身形娉婷,腰肢盈盈一握,方婉在不远处看着,她突然觉得,大约是上一世她对袁太妃的印象太模糊,才没有发现,这一回她见过了袁太妃,再看到袁紫燕,便觉得这侄女像姑母说的果然不假,袁紫燕与袁太妃还真长的有七分相似呢,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弯弯的眉眼,嘴角的弧度,简直是一模一样。

倒是袁紫晴或许像她的生母些,只眉眼间隐约有一点儿影子,并不太像。

袁紫燕与周家的几位姑娘说了一会儿话,袁紫晴便上前附耳与她耳语了两句,眼睛又看向方家姐妹这里,显然是在和袁紫燕说起她们,不管袁紫燕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方婉到底是她请来的赞者,自然不好怠慢,她往这边看了眼,点点头,大约又与周家姐妹交代了几句场面话,示意袁紫晴接手,她就过来招呼方婉了。

面对方婉,袁紫燕似乎并没有上一世那样的骄傲,看起来,她的倨傲大约是因为是容妃娘娘对上三皇子府的侧妃,身份地位的差距而显出来的,而此时,同样差距不小的身份地位的差距,她既然不那么倨傲,那就说明方婉的另外一个身份——未来的景王妃,在袁家已经过了明路了,连姑娘们都心中明白,而且袁家没有异议。

方婉的观察能力和据此揣摩局面和人心的能力向来毋庸置疑,单看袁紫燕待她的平和态度,和甚至有一点好奇打量的样子,方婉就知道了,她当然也不能怠慢袁紫燕,态度颇为热络。

袁紫燕笑道:“前日就想请姐姐一起赏花的,又怕唐突,如今既然见过了,姐姐又是这样最和气最可亲的一个人,我也就放心了,赶明儿我再请姐姐,姐姐可不要推辞。”

也不知为何,听了袁紫燕这话,方婉无端的就想到了她今后的那个乐呵呵的宝宝,那胖乎乎的腿,好想再捏一把啊!

方婉也就笑道:“我第一次来京城,哪里都没去过,妹妹若是有好地方去叫上我,我哪里还会推辞呢,自是立刻就去了。就是妹妹有好地方去别忘了我才是。”

袁紫燕爱屋及乌般的又跟方莹和康南云说话,一时又问方家其他姐妹,嗔着方婉怎么不把妹妹们都带来,大家也好亲近,方婉笑,原来袁紫燕愿意八面玲珑的时候,也不比袁紫晴差了。

这里正说笑着,方婉越过袁紫燕的肩头,看到泰宁大长公主府的周二姑娘走了过来,方婉上一世只见过这位二姑娘一回,她后来嫁到洛阳去了,就再没见过,也不了解她的性情。

只见周二姑娘目不斜视,直盯着方婉,明显就是冲她来的,这位倾心于萧重的姑娘长的高挑,又有一点粗壮,五官倒也端正,浓眉大眼,颇有几分英气,和袁紫燕比起来,好像她才是武官家庭出生似的,方婉这个时候还能很无稽的想到,她和袁紫燕的出身换一个个儿,倒还合适些。

周二姑娘很自然的带着出身公主府的傲气,再加上讨厌方婉的心思,她显然就不像袁氏姐妹那样会说话了,连表情也几乎不大掩饰,周围所有人,就连不知道方婉身份,不知道她为什么讨厌方婉的人,都看了过来,明显就是知道有热闹可看了。

周二姑娘问袁紫燕:“这位姑娘我怎么不认得?”

她一边说,一边挑剔的打量了一下方婉的衣饰,毫不客气的说:“这是乡下来的吧?是你们家亲戚吗?”

方婉顿时不大爽了,原来这位周二姑娘这样不会说话,还想嫁给萧重?也不知道太妃娘娘怎么选的?就因为公主府的缘故吗?亏的她没嫁给萧重呢,不然也不知得给他招多少敌,说不定萧重还得早死两年。

爱情大约就是这样无稽,不知不觉间,方婉连上一世的萧重都维护起来,倒没因为她针对自己有什么愤懑的情绪。

方婉正要说话,袁紫燕抢着说了:“不是啊。”

她一脸真诚的说:“其实我也说错了,只是现在还不是罢,很快就要是了,太妃娘娘喜欢方姐姐,等旨意下来,方姐姐就是我表嫂了,到时候我们就是亲戚了。”

方婉:“…”

周围更是鸦雀无声。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周二姑娘固然是目瞪口呆,方婉心中其实更是觉得意外。

她现在是毫无意外的就成了众人的焦点了。

周二姑娘泫然欲泣, 她那样的身材模样做出这样的表情, 其实很难惹人怜爱, 而方婉更觉得, 这姑娘是真不适合嫁给萧重, 毫无助力,一句话就叫人说哭了, 也太敏感纤细了, 要怎么帮萧重?

眼见得自己姐姐要真哭出来就丢脸了,原本眼看着姐姐来奚落方婉的周家的三姑娘四姑娘就连忙上前来,连拖带劝的,把周二姑娘就弄走了。

方婉这个境地,才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也幸好她不是小姑娘,有足够的脸皮装没听到。

袁紫燕却好似压根没觉得自己这话有多大效果似的, 扫了周围人一眼, 恰巧时辰也差不多了,她进屋去换笄礼的礼服,丢下方婉三人, 差不多成了众矢之的。

众人的眼光都忍不住要打量方婉那是肯定的,也有一些活络些的, 有些好看热闹的, 还有形形色色抱着各种目的的人, 便开始寻机会来与方婉寒暄说话,也亏的方婉终究是历练过的,而且这里头好些人她以前也是打过交道的,说起话来没什么压力,她甚至还能投其所好,让气氛显得不那么尴尬。

是的,方婉第一次正式在京城贵女圈的亮相,就让袁紫燕搞的这么热闹而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尴尬。

方婉倒是对这位未来的容妃娘娘的印象更深刻了。

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印象都叫人深刻啊。

袁紫燕的及笄礼颇为盛大隆重,三次礼服都是尚宫局精工制作的,用的那根古玉簪是太后赏的,众人悄悄议论着太后娘娘病中还惦记着袁紫燕的及笄,可见袁紫燕讨太后娘娘的欢心的事果然是真的。

当然,若是别的姑娘也是袁大将军的唯一的嫡女,想必太后娘娘也一样会另眼相看的。倒是只有方婉晓得,太后娘娘虽然是时时肯病,但其实都不是很要紧的病,经常犯病不假,可病却都不重,不过是体弱易感罢了,说起来老太太这样病病歪歪的,比方婉活的还长呢!

方婉死的时候,太后娘娘的圣寿都已经过了七十,还是三天两头的卧病不见人,可还活着呢。

方婉坐在那里观礼,身边也坐着几个刚刚才认得的姑娘,小姑娘们容易熟络,尤其是愿意接纳对方的时候,就更容易了,方婉这未来景王妃的身份,便是有人可能还心存疑虑,但也会抱着犯不着得罪她的心思。

而且这个时候的方婉格外好接近,她带着一点儿温婉的微笑,话很少,但姿态温柔,说话和气,让人心生好感。

方婉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到自己想听的方向上去,这个时候京城发生的事情,对于方婉是一个盲点,大约要在一年之后,三殿下萧祺封郡王,同时大婚,她才慢慢的站稳脚跟,逐渐的开始掌握了消息,后面那些年,她就能清楚的多了。

这一年有选秀、秋闱,这些小姑娘们不是很好意思谈选秀,反倒兴致高昂的借着诗词歌赋的名头议论才子,方婉莞尔。

王氏是大族,且绵延千载,家中历朝历代都有高官,如今的王家,三品以上的京官就有四人,外放的五品以上的十数人,在京城自也算的豪门,家中人口又是出了名的多,今日到袁大将军府上来的,虽然还只是嫡女,都有足足的七人,此时同气连枝,差不多算是把方婉包围在了中间。

九姑娘王白桃是四房的嫡女,笑问方婉:“听说姐姐是锦城来的,是与大将军府有亲么?”

王白桃向来是个大嘴巴,她后来嫁给了武安侯次子,在京城也差不多算是最活跃的少奶奶了,爱看热闹说八卦,性子倒是不讨厌,方婉便笑道:“没有,我只是在锦城认得了景王殿下。”

别说王白桃一脸感兴趣,就是别的姐妹,也不动声色的伸一只耳朵过来,方婉笑道:“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那就是景王殿下,殿下微服,正好遇了点儿难处,我又偏巧遇到。原本不与我相干,不过那时候因我们家太太有了喜讯儿,我原本没个兄弟,我正去庙里给我们太太点个佛灯,回来遇到这样的事,便未免想到,莫不是该做这样的好事?说不得比给菩萨塑金身强?便出手帮了一下,又把我在锦城墙根边上一处小宅子借了给他住。”

方婉的笑容里颇带着一点儿得意:“谁能想到竟然就是景王殿下呢?说起来,那处宅子又小又旧,实在是委屈他了。只是景王殿下待人最好,这回上京来,倒是也借宅子给我们,不过那地方,就比我家的可强的多了。”

方婉的话里不是没带着一点儿炫耀的,虽然丝毫没有提到亲事,可对应先前袁紫燕的说法,众位姑娘不由的又羡慕又向往,这种出门搭救了年轻公子,暗生情愫,两情相悦,最终心想事成,对她们来说,真是比那些话本子上的才子佳人还叫人向往,而且这还是活生生的发生在身边,那就更叫人羡慕了,反倒是萧重的身份,她们感触还没有那么深,毕竟王家的姑娘,与皇室世有联姻,身份上虽有高低之别,却没有很大的鸿沟。

她们都是大家子出身,家里规矩自是方家不能比的,姑娘轻易不得出门,方婉这样的经历,换成她们就是绝不可能的了,这对于涉世未深,又生活一成不变的贵女们来说,自然也就羡慕的很了。

方婉以前是打算回锦城去的,这些事她没打算说,如今她既然要做景王妃了,那对于自己的名声也要留意,她最终肯定是要被认为是高攀景王殿下的不假,不过放出这样路上相救,成就一段良缘的话来,他们的亲事,那就要被称为佳话了。

方婉一向很清楚,名声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是时时都有用,事事都有用,也是不能小看的,清流文臣与皇权的对抗中,名声就是一种重要的砝码,而她放出来的这话,打造出来的名声,不仅于他们的亲事有助益,便是今后,太妃娘娘多少也会有一点顾虑。

方婉是在袁家的坐席里说了这番话,她相信王白桃很快就会替她传的人人皆知,毕竟她终究不好意思见人都说一遍,不然她也不会选择跟王白桃说,若是跟段如烟这样的锯嘴葫芦说这话,那只怕十天半个月也没第二个人知道,她还得寻个场合再说一遍。

而同时,周围奉茶,伺候的除了自己的丫头,当然也有袁家的丫鬟,这也确保了袁家和袁太妃能很快就知道她说的这话。

果然,这一头刚散席,袁大夫人吴氏坐在小花厅里,听人念册子点今日拿出来使的御赐的金银瓷器,在方婉那席伺候的一个伶俐的小丫头,就分毫不差的把方婉今日说的话,细细的学给吴氏听。

虽说是得了吩咐的,可这小丫头也真是记性太好了。

吴氏听了方婉那话,微微颔首:“娘娘说的不错,难得这姑娘还是个聪明人。”

她这话放出来,里头还隐约有一点与景王殿下两情相悦的意思,若是真赏为侧妃,虽说谁也挑不出多大的错儿,可袁太妃就要被人议论刻薄寡恩了。

这姑娘一手拿捏景王殿下,一手拿捏袁太妃,颇有点翻云覆雨的架势,居然已经生生的把局势造成了她很快就要成为景王妃的样子了。

袁大夫人还正在想着这话,打算着吩咐一个人进宫跟袁太妃说一声,小姑子这阵子格外关注方婉,很是上心,她自然也不能怠慢,何况萧重的亲事,对于他们袁家来说,也是要紧事。

正在这个时候,却听到花厅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很快便见袁三夫人崔氏一头说着袁紫燕进来,袁大夫人面上不动,心里头就有点不自在了,袁紫燕是她的老来女,心头肉,且天生又是美貌聪慧,便是她自己,轻易也不会说她什么。

崔氏在这府里二十年,当然也是知道这情形的,是以进来就跟袁大夫人吴氏道:“燕姐儿今日也真是太鲁莽了。”

便把袁紫燕先前说的方婉要做景王妃的事说了一回,吴氏听了果然就皱起眉来:“前儿让你听了一耳朵,你怎么就往外头说起来,别说如今太妃娘娘那里还只是说一嘴,便是已经拟了旨了,一日没有明发赐婚,便一日也不能说,你还不懂吗?”

说着,语气还是缓了下来:“你就是要透个风儿,卖个好儿,那也没有这样当众在外头说的。”

崔氏听着就不大舒爽,心说嫂嫂这也太溺爱燕姐儿了。

袁紫燕慢条斯理的说:“既是要卖好儿,悄悄说一耳朵,能卖什么好?今儿那场面,三婶娘看见的,那才叫卖好。”

这话说的崔氏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在公主府的姑娘挑衅的时候,袁紫燕那样的举动,当然能十分结好方婉了。

连吴氏都凝了一下,才说:“你便是与方姑娘投缘,替她说两句话就是了,也犯不着说这个。这也不是你们姑娘家该说的话。”

袁紫燕那是被吴氏宠惯了的,又是在自己母亲和婶娘面前,早不必装外人跟前的贞静贤淑:“有什么话比那话更有用?娘也不必哄我,这亲事是咱们姑娘家一辈子的大事,自然是这件事好了,这一辈子才好。娘既然这样说,倒是教教我,在那个时候,还有什么话能比景王妃三个字强?”

她扫了一眼一旁的三婶娘崔氏,笑道:“至于这事儿还没笃定,那有什么要紧的,回头真不成,我不过就是个道听途说罢了。别人真议论的,难道还是我?”

那自然就是袁太妃了!

任是谁,都会认为袁紫燕必定是在长春宫听到过那话的,不至于胡说,而为什么不成,那当然都会往袁太妃处议论,不会议论袁紫燕的。

袁紫燕说了这话,是真正惊的她的娘目瞪口呆,她也就没再说,掉头走了,偏她回了自己屋里,似乎还颇为烦躁,坐在窗下的椅子上,还把靠垫一把扔在地上。

她的丫鬟伺候她也有多年,这种时候哪里敢惹,只悄悄的把垫子拣起来,又倒了养颜的玫瑰茶,轻手轻脚的放在她的手边。

心中只是纳闷,今日姑娘这样盛大的及笄礼,京城里有数儿的贵女,甚至连公主都来观礼了,姑娘先前看着也是欢欢喜喜的,怎么这会儿就这样恼起来。

袁紫燕喝了半杯玫瑰茶还觉得心中窝火,放下茶杯,吩咐道:“这么大热的天,上什么热茶,给我换冰的什么来!”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家子都围着姑母转,事事要听她的!她即便是有个皇子,那也是先帝的皇子,便是当今陛下再宠爱表哥,那也只是弟弟,难道还能立他做太子不成?

皇上可不那么糊涂,皇上向来英明神武,虽然明年就是四十圣寿了,可岁月丝毫无损陛下那样的俊美,只更添了成熟,身姿挺拔,尊贵无比,别说那些毛头小伙子,天下又有谁能比得上陛下?

袁紫燕怔怔的想着,为什么家里人成日里只想着姑母,就没有人替她打算呢?一听她说想要入宫,母亲一口回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这一次选秀,她知道她会落选出来,母亲早就在长春宫和姑母商议定了。

袁紫燕恨的又把手边的茶盅子给摔了出去。

方婉不知道袁紫燕的心事,却多少有点明白袁紫燕今日举动的意思,显然她与萧重的事,袁太妃已经跟娘家人通过气了,对她大概已经是很认可了。

方婉坐车回百花胡同,路上经过京城著名的糖果店糖门,这家虽然不是老字号,却是京城如今最红的店了,这里出的糖果不仅样子格外新颖,味道也格外丰富,方婉当年偶尔想吃糖,就愿意吃糖门的果汁软糖。

她便叫停了车,叫人去买了几罐,预备分萧重一半。

到了百花胡同,方婉进了屋,丫鬟们伺候着换衣服取首饰梳头发,可突然之间,方婉有一点特别异样的感觉,虽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却觉得十分异样。

啊对,就是没有声音这一点格外不对,萧重这宅子虽不小,但到底不是正经王府,又住了两家人,加上内务府送来的伺候人等,要让人在这里住的舒服,人少了可不行,虽然这些人都是受过□□知道规矩的,不至于大声喧哗,但人在活动,总是有或大或小的声音,所以白日里总是显得比夜晚嘈杂一点。

可是这会儿,却完全没有什么声音,便连风吹过花叶的声音也就明显起来,好像是夜晚,人人都睡下了,没有任何人在活动。

方婉凝了一下,走到窗前,看到她的院子里的石头桌子旁边,坐了一个男人,面前甚至还放了一盅茶。

衣着很普通的一个男人,也没有戴冠,随随便便的坐在那里,却气势惊人。

他身后两步的地方,站着一个同样衣着普通的男子。

方婉定了定神,随手取过桌子上还没拆开包装的一罐糖,走了出去。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上一世方婉也曾得窥天颜,九五至尊, 当然会叫人印象深刻, 何况萧家人著名的俊美长相中,这位陛下也是个中翘楚, 便是陛下的衣着再普通,方婉也不会认错。

面对这一位,方婉这会儿看着带着微笑, 温婉贤淑,可实际上已经如猫一般弓起了背, 竖起了毛, 全身警惕,陛下微服出行,既然在这里, 当然是与景王殿下有关,若是没有萧重, 皇帝必定是连眼角都不会瞄上她方婉。

为着萧重, 那就是婚事, 他老人家要亲眼看看她, 方婉的脑子转的飞快, 这算是她有数儿几次如临大敌的状态了,毫无疑问, 皇帝对萧重的宠爱真是一点儿假都没有, 并不是外头轻传, 回想萧重偶尔提起他的皇兄时的神态语气, 方婉觉得,甚至或许传言都低估了皇帝对景王殿下的宠爱关怀之意。

这简直是把景王殿下当儿子看了!

关于皇权诸事,方婉当年,曾殚精竭虑,细细揣摩过无数遍,作为一位帝王,能掌握的资源,能得到的消息,没有任何人可以小看,面对这位操生杀大权的至尊,便是再谨慎也是应该的。

方婉地位如此,她想要嫁给萧重,必须要得皇帝的首肯,想嫁和不想嫁,行事的差别就很大了,就是出门的那几步路,方婉就已经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