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这会儿疼的还不算很厉害,她就只是哼哼,到天亮起来,开始疼的厉害了,倒抽着气,听嬷嬷说还早,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萧重养的娇了,这个时候就觉得特别委屈,她疼的这么厉害,萧重竟然没在,太委屈了,方婉直想哭。

可这个时候还得顾着生孩子,疼的厉害了,方婉也顾不得委屈了,她那股子天然就根植在她身上的韧劲儿上来,只管咬着牙使劲儿,嬷嬷眼看不行,她们经验丰富,早就预备好了软木,塞在她嘴里让她咬着,手掌上也绑了布,剪了指甲,要防着伤了自个儿。

到了中午,方婉终于顺利生下了女儿,五斤三两,方婉吃的肉看起来都没太长孩子身上了,但这一生,整个人还是轻松了许多。

膳房里早预备好了东西,是连炉子一起抬进院子里的,小宝宝生下来,擦洗了包好,这边就给方婉喂红糖水鸡蛋,方婉哼哼:“饿,饿的很。”

一边又叫抱孩子给她看。

新生儿她自己都第一次见,以前娘家那么多弟弟妹妹们,都是生下来几天才看到的,这会儿看着自己的孩子,脸红通通的还有一点皱,头上只有一些稀疏的绒毛,眼睛紧紧闭着,皮子嫩的她伸出一根手指想摸又缩了回来。

吴嬷嬷在一边看的一笑,只是一句话也不敢乱说,待方婉看了一回女儿了,才说:“王妃先吃一点东西。”

院子里现煮好的鸡汤下鸡蓉丸子和馄饨,方婉生了一天,这会儿轻松了,觉得饿的前心贴后背的,吃了一碗还不够,还要再吃一碗,这一碗就不敢煮实在了,汤还是一碗,丸子和馄饨就减了一半。

郑氏和方杜氏在这里坐镇了一天,心里也是打着鼓的,这会儿见过了小姑娘,心里念着阿弥陀佛进去看自家姑奶奶,看她精神好,还吃的下这么多,总算也才跟着轻松一点,看着御医进来隔着帐子请了脉,回说无恙,忙叫人引着御医去预备好的客房歇着,暂时不放家去,预备着随时要使。

方婉躺在床上,脸色还有一点发红发烫,但人还是轻松的,笑对郑氏二人道:“辛苦太太和大伯娘了,回头王爷回来了,亲自去谢。”

郑氏忙道:“都是一家子,哪用说这样的话,你这样平平安安的把姑娘养下来,比什么谢礼都强了。”

方杜氏亲儿子才被景王殿下想着提携了起来,当然知道这是靠的自家的姑奶奶,更是说的好听,又不敢叫方婉劳神,看了一回,就出去了。

出门的时候郑氏心中还不免想着,这福气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他们家姑奶奶有这样大福做了景王妃,怀孕生养也容易,可却没养下哥儿了,可见没有真正事事都能如意的。

不过说起来,福气真的十分圆满了也不好,略亏着一点儿反是应该的,她和景王殿下都还这样年轻,儿子定然是要来的。

方婉这里生了,后头的事情还有许多,要派人去给景王殿下报喜信儿,府里要挂红赏人,要往内务府报信儿,宫里头就由内务府上折子报了,另外还有各处亲戚家送信儿的,这些因忌讳,是不能提前预备的,这会儿王妃平安生下了大姑娘,才一股脑儿的开始办了。

也亏的苏太太是熟手,跟府里的几个管事嬷嬷一起,倒也还算是事事妥帖的。

方婉生了两天之后,才开的奶,如今早有贵妇人也亲自喂孩子的惯例,虽然早就给小主子备下了四个奶娘,方婉还是要开奶来喂女儿,她已经从产房挪出来坐月子了,到了第十天上头,萧重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方婉披头散发的靠在大枕头上喂女儿,听到外头一叠声的报“王爷回府了!王爷回府了!”声音越来越近,听到萧重大步走进来的声音,方婉又有一点儿眼泪汪汪的样子了。

吴嬷嬷在一边伺候着,眼见这样连忙劝道:“王爷回来是喜事,王妃怎么倒这样儿呢,这月子里流眼泪伤眼,王妃还是欢欢喜喜的才好。”

方婉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她以前明明出了再大的事,再令人绝望的时刻,哪怕天塌下来了都不会哭,只会咬紧牙抗过去的,如今竟然单听到他回来了,人还没看到呢,居然就这样忍不住了。

这到底是哪里不对!

小丫头还一无所觉,她的眼睛已经睁开了,黑亮亮的,小手紧紧的攥着拳头,咕咚咕咚的喝奶,这还真是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萧重走进来只露了一个脸看了她们母女一眼,没敢靠近,离着足有七八尺远,就一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你辛苦了。”

然后他就要去换衣服,梳洗,连头发都要解散了擦过,才敢靠过来,一个在月子里,一个才落地十天的孩子,外头进来是半点儿也不敢沾染的。

可是方婉偏就是有一种被他丢下的感觉,觉得眼睛酸酸的,忍了半天,低头摸摸女儿的脸,才算被转移开了,忍住了似的。

萧重过了一会儿过来,小姑娘已经吃饱了,方婉抱起来竖着,拍了奶嗝,搂在怀里,见萧重换了一身家常的蓝色常服过来,大约是酸了两回了,这会儿就好点了,把宝宝往他跟前递:“趁她这会儿还没睡,看看爹爹。”

“还是你抱着吧。”萧重坐到床边上,不敢接这个不比他手掌长多少的活宝贝,只拿手扶着方婉的手臂,觉得宝宝嫩的他都不敢碰,就怕手上粗糙,碰疼了她。

小宝宝吃饱了,眼睛一下一下的闭着,偶尔动动嘴叽咕一声,叫他们这样看着,不过片刻功夫就睡着了,方婉叫奶娘抱下去看着她睡,萧重才拉着她的手说话。

他在外头这么些日子明显黑瘦了些,眼睛却更亮了一点,方婉道:“进宫去见过皇上了?”

“还没呢。”萧重道:“还没进城,皇兄就有口谕给我了,叫我先回来看看,明日里再进宫回话去,要是进了宫,只怕要晚间才回得来呢。”

然后萧重笑一笑:“我觉得她眉毛眼睛都像你。”

方婉要慢一拍才明白萧重想说的还是孩子,这一孕傻三年,她果然变傻了,说什么皇上,萧重明显就是急着回来看孩子的嘛。

“我还说像你呢!”方婉手指跟他的缠在一起:“我觉得我的眼睛弯一点。”

“我看看。”萧重煞有介事的捏着她的下巴转过来,好像貌似认真的打量一番,就好像以前没认真看过似的:“好像你是有点弯弯的,笑起来更显。”

说完了,他在她的眼睛上亲一亲,又在她的嘴上亲一下,然后又亲一下,旁边伺候的嬷嬷丫鬟们无声无息的都退到外间去了。

春兰去膳房叫膳,王爷刚回来,歇一歇定是要用膳的,王妃坐月子,一天吃六回,这也该吃了,就剩吴嬷嬷和紫萱在外头守着,一边竖着一只耳朵防着里头叫人伺候,一边吴嬷嬷就跟紫萱小声的笑道:“王爷回来了,咱们的担子可就轻些儿了。”

紫萱点点头:“可不是嬷嬷这话么。王妃偏在王爷在外头的时候养了大姑娘,亏的没事儿,不然…”

后头的话不必说,吴嬷嬷就心领神会的道:“王爷这等看重王妃。”

紫萱那是方婉还住在百花胡同的时候就伺候她的,虽比不得绿梅春兰是锦城带上来的,从小儿伺候的,但也是作为陪嫁丫鬟被带进王府的,自然也是颇有体面,此时听吴嬷嬷这样说,便小声笑道:“那真是跟别的人家不一样的。”

不过她也就说了这一句就不敢说了,吴嬷嬷心中却是活动的,她伺候过的贵人也多了,这夫妻之间,互敬的多了,互爱的却少,反是有些屋里伺候的,有那么一两分,可偏身份不够,爱里又夹着些怕,真正像景王殿下刚才那惊鸿一瞥举动的那么自然的,真是凤毛麟角。

可见这景王妃哪里是福气,只怕还是本事呢!

方婉坐月子,两人当然不能做什么,只能摸摸亲亲的亲热一会儿,方婉还推他:“我生了又不能洗澡,你别摸了。”

萧重给她撩了一下头发,她虽然不能洗澡,但还是每日里要擦一擦的,而且她现在有肉,摸在手里软软的,还是只能遗憾的放开来,不过满心里还是女儿:“我没在,她的洗三也没办?”

“没怎么办。”方婉说:“只几家亲戚来坐了坐,我又不能下床,没个人招呼。”

“那满月了好生办一回,不能委屈她了。”萧重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膳房就送了膳来,两个人的饭泾渭分明,方婉这里黄豆炖猪蹄一大碗,有饼有饭,还有两个肉菜,萧重的则是酸菜鸡汤,四样时鲜小菜,有御田粳米饭,另外还有粥,再有一碟红枣发糕和一盅雪桃羹。

连方婉都觉得宋薇真是摸准了他们的脉,她虽然不大到自己跟前来露脸,这人才也埋没不了。

这显然是知道萧重长途回来不会有好胃口,才上的这样清淡开胃的东西,这样吃着才舒坦。

这样想来,宋薇和武莺进府也有四年了,进来的时候才十五六岁,这翻年都过二十了,既然两个都使着顺手,这一年多来,也没见她们起别样的心思,就该施恩了。

赏功罚过,才成样子。

方婉想着,等萧重用过膳,明显松弛下来,洗了手坐下来喝茶了,方婉便说:“还有一件事,我想着把武莺和宋薇都指个人家,成了亲还进来伺候,好不好?”

萧重诧异:“谁?你的丫鬟吗?你问我做什么,这种小事也要问我,我还有空出去办事吗?这王府里的事就办不完了。”

方婉就想笑,萧重装起傻来还是很像样子的,她笑道:“别的人倒也罢了,这两个是太妃娘娘赏你的,我问一问,也看看合不合规矩。”

“哪有那么多规矩。”萧重不以为然的道:“谁还来查验这人在还是不在吗?既然赏了来,就是府里的奴才,你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谁能说个不字?”

说着还不高兴的说:“这种事,今后别问我。”

“好好好,我不问你了。”方婉笑眯眯,一点儿也不生气。

不过过了几天,萧重从外头回来,却问她:“那天你说的那个武莺,你还没给她指人家吧?”

方婉还在月子里呢,哪里那么快理这样的事,只是诧异:“当然没有,又不是急事,你怎么想起管这个了?”

“今天韩九来求我。”萧重坐下来,随手拣了一颗蜜饯吃,又道:“我的姑娘呢,怎么不抱来我看。”

“这会儿也该醒了。”方婉叫人去隔壁屋看看大姑娘,一边道:“倒是那日武莺来送鞋,我跟她们说了一说,还许她们自己要是有看好的,我替她们做主呢,她们不都说只凭我挑人吗。原来还有这一遭。”

“这就不知道了。”萧重道:“韩九跟了我也这么些年了,我今年大约就要把他放出去,大约从五品武将起,这事儿办了也是好事。”

萧重这样说,那武莺的身契就要放给她,今后她就是官太太了,果真是个好事,方婉是个喜欢大家伙儿都有好处的人,不由的就替她高兴一番,笑道:“既如此,王府也算她娘家了,我给她备一份儿嫁妆,就把她嫁出去罢。”

武莺虽然不能再回来针线房伺候了,但她做个苏太太那样的倒也不错,王府的产业,也还缺人呢。

方婉一头想着,问萧重:“韩九要放去哪里?”

“不止他一个。”萧重说:“我手底下用了这些年的人,都要放出去,这些当年都是皇兄赏的人,长的有七八年了,这么些年跟着我下来,又有功劳又有苦劳,我也该给恩典了,总不能叫人一辈子做侍卫,放出去五品六品都有,也算没白跟着我一场。”

方婉就明白了,萧重这一次施恩,就不止是安排底下人那么简单,他说的是这些侍卫,那就是做低级武官,就算他们是皇帝给萧重的人,但谁不对萧重感恩呢?这种恩典可不是谁都有本事给的,齐郡王温郡王虽然是皇子,却都没这样的能耐。

这跟方婉在府里的赏功罚过,也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还多一层意思罢了。

然后萧重当然还要再有新的人,他从几年前起开始办差事,手里的人手已经逐渐聚集起来了,正需要地方安放呢。

而且这侍卫是一边,其他各级地方,各部也是如此,所谓实权王爷,并不是有个封号就能算的,要使得动人,底下人眼睛里有他才算呢。

方婉心领神会,笑道:“既然这么多缺,我这跟前还有些人要放出去,不如都挑一挑,倒不用什么好根基的,自己能挣前程就行了。”

方婉也要给绿梅和春兰这两个丫鬟一个好前程,也做做官太太。

第92章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宗室里都知道景王殿下的大姑娘养的时候王爷没在家, 连洗三也没仔细办, 所以大姑娘满月,景王府就往各府里送帖子,要办满月。

连宫里的太后娘娘和皇上两位圣人, 也给孩子赏了东西,因孩子还小,暂且不给取名字,也不能给封号, 但因皇上赏东西的时候吩咐了一声,给景王家的小郡主, 底下人都听在耳朵里, 来传旨赏东西的人就不打折扣的这样说了。

别说皇上一句话,就是平日里略微有个什么偏好, 底下趋奉的人也多的很, 自然人人嘴里提的都是小郡主了,何况景亲王的嫡长女, 今后一个郡主的封号那也是必有的。

但就算是郡主,那也只是个姑娘, 宫里的公主们满月、生日之类也并不招外命妇进宫朝贺, 现就有个例子, 宫里仪嫔也是三月里生了个小公主, 比景王府的小郡主大着二十天, 无非就是宫里太后娘娘赏了仪嫔和小公主东西, 各宫也都送了一回, 也去看了一回就罢了,满月的时候仪嫔梳洗了去给太后娘娘和各宫娘娘们磕头,也就完了,其他的动静一点儿也没有。

景王殿下这样高调,人家背后议论的就多了,不乏种种羡慕妒忌恨的,四殿下诚郡王先于景王殿下赐婚,成亲却被他加了塞,这会儿景王妃女儿都生了,他们成亲才半年,还算是新婚呢,诚郡王妃接了景王府的帖子,一边叫人拿了库房册子来选东西当贺礼,一边说:“一个小丫头,大张旗鼓办什么满月。”

诚郡王一脚踏进门来,听了这话就皱眉,只没说什么,丫鬟接着诚郡王,服侍他换衣服取佩饰,又跪下给他脱了靴子换上软底布鞋,他才舒服的透了一口气,坐在炕沿上接了茶慢慢的喝。

诚郡王妃勾出来几件东西,交给诚郡王看:“郡王爷瞧瞧这样可妥当?”

诚郡王也懒得看,并不接册子,只道:“这些事情你做主就成了,不必问我。”

诚郡王妃就又接着道:“要说是个哥儿,请一请客也就罢了,只养个姑娘,倒捧的比公主还金贵些了。”

“也无非就是自家亲戚,又没外人。”诚郡王有点不耐烦她逮着这事不放,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当这样说。

“那也未免福气太重了些,小孩子家…”她还没说完,诚郡王就站了起来:“你快闭嘴吧,小皇叔的家事,要你多什么嘴!”

说完茶也不喝了,抬脚就出去了。

诚郡王妃‘哼’了一声,也不出言挽留,只把那册子摔在炕上:“就照着那几样预备好就行了!”

在她屋里跟前伺候的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丫头,皇帝当时有心要自己安排人出继镇南王府,是以把镇南王妃的娘家侄女儿赐婚给了皇四子,差不多算是补偿平衡的意思,镇南王妃的娘家宣平侯府早年颇有圣宠,恭亲王老太妃就是他们家的老姑奶奶,新帝登基后他们家看起来稍差,但依然家大业大,如今又出了皇子妃,依然算得上京城里有数儿的人家。

诚郡王妃的陪嫁手笔不小,单屋里伺候的大丫鬟就陪嫁了八个,这会儿全在屋里伺候,内务府送来的丫鬟,都只在屋子外面伺候。

这会儿那丫头也是从小儿陪着诚郡王妃长起来的,过去捧起册子,一边低声劝道:“既然郡王爷不爱听,郡王妃就顺着点儿不说就罢了。您瞧后头院子的那两个,郡王爷要怎么着都顺着,不就叫郡王爷喜欢了?”

她说的是在成亲之前就跟着诚郡王的两个侍妾,如今都在后头小院子里住着,其中有一个诚郡王妃前日才听丫头悄悄回她,那侍妾已经停了一个月换洗,只还没敢声张请太医呢。这会儿提到这个就更刺心了,诚郡王妃可听说了的,景王妃一进门,立刻就把府里两个原本太妃娘娘赏的人都打发了的。

诚郡王妃冷笑道:“都顺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要不顺着他,他才知道我是谁呢。”

她是郡王妃,跟他是夫妻,难道还能跟妾室一样不成?那不就成了笑话了吗。

那丫头只得叹气,郡王爷脾气犟,自家姑娘也不差什么,可是郡王爷不喜欢抬脚就能走到后头姨娘侍妾屋里去,姑娘能去哪里呢?

诚郡王妃在屋里怎么说是一回事,到了那一日,还是亲自上门去看小堂妹,方婉在里头跟人说话,却是温郡王妃董莹绣听了通报说是诚郡王妃来了,便替方婉来迎,诚郡王妃满心里看不上董莹绣这样捧着方婉,觉得她好歹也是正经皇子妃,又是长公主府出身的姑娘,却把个乡下妞儿捧的高高的。

但她面儿上却是笑吟吟的,董莹绣笑道:“十二叔爷家的婶娘和三伯家的大嫂子刚来,正在里头看小郡主,婶娘不好走,我替婶娘来迎一迎。”

“劳动嫂嫂,怎么敢当。”诚郡王妃笑道,董莹绣说的就是燕王世子妃和恭亲王世子妃,小辈的满月,长辈通常就赏东西,自己就不来了。

董莹绣笑吟吟的挽着她进去,景王府请客都是亲戚,放眼望去,差不多都是宗室,景王妃娘家的人都在里头屋里坐着,方家自度位卑,倒也不格外去应酬,这分寸还是要紧的。

诚郡王妃进去里头和姑母堂嫂表姐等打招呼说笑,落座喝茶,看了一回,却不见齐郡王妃,倒是看到颜侧妃的娘家母亲带着自己家两个姑娘,在里头陪着方家人说话。

方家和颜家那点关系,大部分人都知道,只是现在方家发达了,颜家还拿着那点儿关系说事儿,贴着不放,诚郡王妃就在心里看不上眼,她也不过去说话,就问董莹绣:“怎么没见大嫂子?”

董莹绣轻轻笑道:“大嫂子刚诊出来有喜讯儿了,月份还轻,暂时不好走动,就只叫人送了礼来。”

诚郡王妃听的越发堵心,跟董莹绣小声笑道:“果然是喜信儿,怪道呢,要不是有事儿,怎么能不来。不过这会倒是真不该来,不好走动是一回事,要紧的是可别像婶娘这样福气,头一个就得个姐儿。”

董莹绣这样能说会道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可诚郡王妃不在乎她怎么接话,又笑道:“既然知道了,回头我预备了东西,也去看看大嫂子。”

然后她又笑看董莹绣:“三嫂子的礼我也预备下,说不准明儿个就能送出去了呢。”

董莹绣的面色僵了一下,又立刻回转了过来,笑道:“你倒是拿我也取笑起来。”

然后董莹绣就懒得再应酬她了,打发了她在那边椅子上坐着,心道,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也跟她来往过,虽然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不大在一块说笑,也不觉得她这样不会说话啊,这嫁了人,倒好像是得了癔症似的。

这会儿客来的差不多了,在开宴之前,当然各人都有交好,各人聚在一起谈笑,方婉应酬了一回,虽然还算游刃有余,到底说了不少话,这会儿坐下来也歇歇喝杯茶。

她这个月子里鸡汤鱼汤猪蹄汤的补着,完全没掉肉,原本婀娜的身姿胖的只剩了两分,可是皮肤白的发光,犹如羊脂玉一般的细腻,眉眼舒展,只带一分微笑,看起来就十分的圆满。

董莹绣看了她,又转头看看坐着那边的诚郡王妃,那一个虽然也带笑,可看起来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方婉见了董莹绣,对她招了招手,等她过去,就笑道:“刚才我太太听颜夫人说,颜侧妃好像不大好,我这里不好去的,我们家太太回头要过去请个安,我记得你们郡王府也有侧妃,不如叫去走一趟。”

“这是怎么了?”董莹绣就坐到了一边,方婉小声道:“你大嫂子不是有喜信儿了吗?齐郡王进宫给娘娘请安,娘娘就赏了个人伺候。”

“这也算个事?”董莹绣不以为然的道,说起来,老一两辈的王叔叔爷不比,单是这一辈赐婚开府的皇子,就数温郡王府后宅搁的人多,萧祺这个脾气是改不了了。

不过听董莹绣这样一副口气,不管怎么想都带着一种古怪的有趣,方婉还是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然后才说:“单进个人也罢了,娘娘的意思,这是有身份的姑娘,要请封侧妃。”

怪道呢,侧妃就不一样了,那是要上玉碟有品级诰命了,怪不得颜侧妃就病了呢,方婉随即补充了一句:“这姑娘姓胡,从金陵来的,家里父亲在金陵有五品官职,但祖祠却是在海宁。”

董莹绣还没太明白:“嗯?”

“你傻啊。”方婉也不知道是养了孩子就变了性情,还是跟董莹绣太熟,脱口就这么恨铁不成钢的道:“海宁胡家,你不知道?”

董莹绣迟疑了一下,怕挨骂,不敢说不知道。

方婉冷静了一下,董莹绣应该是不知道的,她要是这么精通,上辈子哪有空子给自己钻呢,方婉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说:“如今的江南盐政也姓胡呢。”

“哦。”董莹绣觉得自己是想明白一点了,方婉却知道她还没懂,就悄悄跟她说:“今日人多,不是说话的时候,回头闲了我们再说。”

董莹绣点头应了,听方婉这话就知道自己还没明白的透彻,正好今日是景王殿下请客,她娘庆和长公主是姐姐,也亲自来了,董莹绣等着酒席散了,去看母亲好不好,顺便就把这事儿跟母亲说了。

庆和长公主听了点头道:“可见景王妃待你是真心的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她哪里得的消息。”

对比景王妃,庆和长公主就觉得自己还没有把女儿教好,她们两人现在是在景王府后头园子的水边儿,景王府后园中间是一片湖,从外头引来的活水,如今春末夏初,景致正好,她们就在桥上看着风景,周围没有人能靠近,庆和长公主才道:“这样的底细不是容易查的,隔着那么远呢,就算是同宗同族,里头关系究竟如何,可不是听到一个姓氏就能清楚的。”

她真纳闷方婉这样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哪里来的这样心眼透亮。

庆和长公主道:“这事儿你既知道了,回去就跟三爷说一说。”然后又嘱咐董莹绣一句:“景王妃待你好,你多孝敬着,别生分了。”

董莹绣在回家的车上琢磨了好半日才终于琢磨出味道来,她也不笨,就是没反应的那么快,当然比不得方婉了。

这不就是方婉说的那话吗,她根本不必与萧祺后宅别的女人比宠爱,比生孩子,她是应该跟萧祺站在一起,成为他的臂膀的王妃。

方婉累了一天招呼客人,人走光了都是酉时了,回去换了衣服,洗脸的时候又听见女儿哭起来,她又赶紧叫把女儿抱过来,接在怀里喂奶,小姑娘脸上还挂着眼泪呢,立刻就鼓着劲儿努力的吃起来。

她轻轻戳戳小家伙的胖脸,她满了一个月,已经是白白嫩嫩的样子了,如今天气热起来,襁褓不太用裹着她,白天只穿一身小衣服,抱在手里胖嘟嘟的一身肉,一边吃奶一边黑亮的眼睛还到处看。

方婉喂了她,看她精神还好,便抱着在屋里走来走去逗她玩,一边问奶娘:“大姑娘今日睡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