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周月琦往后退了一小步,并未接过家书。

既然是沈清河送回来的家书,沈老夫人拿着便是,给她做什么?

“不要可不行。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是给五公主的。”指了指信奉上面的“吾妻”二字,沈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周月琦僵住,下意识的准备喊绮罗,却忽然想起,绮罗和绛雪都被她留在了宫中。

顿了顿,周月琦到底还是伸出手,将家书接了过来。

前世,也是有这么一封家书存在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想看到跟沈清河有关的任何东西,直接就命绮罗毁了。

时至今日再次接到这封家书,周月琦只觉得手中正拿着一块烫手山芋,偏偏她又舍不得丢掉,只能紧紧捏着。

比起她写给沈清河的那封家书,沈清河的这封,反而早几日到了呢…

17.第 17 章

沈清河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在周月琦的眼中,沈清河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任凭她再是挑剔,也说不出沈清河的半点短处。

曾经一度,她是很不喜欢被逼嫁给沈清河这个事实的。

惯常高傲的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被人左右自己的命运。那种无力感,周月琦很不适应,委实憎恶。

也是以,前世只要一提到“沈清河”这三个字,她下意识就会排斥和反感,无法做到平常心对待。更甚至,连最起码的冷静和理智都做不到。

直到沈清河归来帝都,真正跟沈清河接触过后,饶是周月琦再昧着良心,也说不出沈清河的丝毫不好。

从沈清河的身上,周月琦可以看到这个世上所有的真善好。几乎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美好词语,都能够放在沈清河的身上。

正是因着沈清河太好了,周月琦自诩清冷的心慢慢生出了波澜,渐渐开始知晓了何为…自惭形愧。

随后,伴随着沈清河逐一将沈家惨案翻找出来,周月琦的心一次比一次冷,一日比一日沉。

打从她嫁进将军府、打从她不喜沈家人的消息传出,沈家姑娘一个接一个的遭遇不幸,连年仅九岁的沈承志也没能逃过。还有沈二姑娘的女儿林梓盈、陪嫁丫头秀儿,以及其他跟沈家有旧的那些故交,接连都遭遇了不幸…

所有的事情、桩桩件件,只要静下心来慢慢梳理,都能跟她牵扯上关系。

追根溯源,她才是那个害死所有人的罪魁祸首。

前世弥留之际,蓦然回首前尘往事,周月琦终于幡然醒悟,打从她喜欢上沈清河的那一刻开始,她和沈清河的结局就注定了。

深吸一口气,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周月琦到底还是打开了沈清河送回来的那封家书。

比起周月琦写给沈清河的家书,沈清河写给她的家书要更加齐整,也更加的坦然直率。

“公主吾妻:

未曾上禀便冒昧来信,望公主见谅。

末将沈清河,字言之。未得公主允许,恕言之斗胆,称公主一声‘吾妻’。

于成亲当日开拔征战,乃言之大过。言之深感愧疚,必当铭记在心。

然,将者,当保家卫国,守护百姓。

燕关安、山河在。言之方不负皇恩、不负父兄长辈铮铮铁骨之表率。

公主身份尊贵,沈府屋宅简陋,恐委屈公主受苦,多有怠慢之处。

言之自知,对公主多有亏欠。待言之他朝凯旋,必定任打任罚,皆交由公主处置。

望公主一切安好,珍重。

夫:沈清河”

仔仔细细的斟酌着沈清河的每一字、每一句,周月琦久久移不开视线,心下软软的,夹着着刺刺的痛。

她如若真的那般清冷高傲,大可在出嫁前便以死相拒圣上赐婚,何以嫁来将军府之后,再端高架子冷漠待人?

沈家何曾亏欠过她?她怎能将自己的怒气都推到沈家人的身上?沈家人何错之有,为何要接连承担她盛怒之下的灾难和惨事?

回顾前世因她带给沈家的诸多痛苦,周月琦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脸上不见丁点的笑意。

小心翼翼的将沈清河的亲笔家书叠好收进木匣,周月琦起身走到窗前,凝望着外面的皑皑白雪,动也不动的站定。

倘若前世她不曾错过这么一封家书,只怕也并不会为之所动,而且会有诸多埋怨和腹诽!

毕竟沈清河的家书毫无文采可言,更加谈不上丝毫诗情画意,又哪里入得了彼时她的眼?

而今的她则心系沈清河,便是沈清河再简单的只言片语问候和关怀,亦能带给她极大的撼动和温暖。

归根结底,不过是她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罢了。

只是,不管是前世的她还是现今的她,都不该继续牵连拖累沈家。她亏欠沈家的、亏欠沈清河的,已然太多,还不够、也还不完。

是以最终,她还是要跟沈清河和离的。纵使再多的不舍,也必须和离。

另一边,沈老夫人的屋子里,从沈灵萱三姐妹口中听完今日在宁侯府的变故,以及沈宜萱现下留在宫中的事情,沈家一众女眷皆是变了脸色。

“岂有此理!宁侯府未免太过无法无天了。”沈二伯母又是生气又是后怕,紧紧拉着沈兰萱和沈梦萱的手不放,“还好今日五公主也跟了去,否则…”

“灵萱,你是说,我娘家嫂嫂今日也去了宁侯府?”沈二嫂的脸色不佳,心情更是极度不愉。

既然她娘家嫂嫂也在,为何未有护着沈家姐妹一二?之后又为何不曾及时派人赶来将军府告知她们前去解救灵萱四人?

越想越难堪,沈二嫂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她本以为,至少她娘家人对沈家是顾念旧情,真心实意的。

“嗯。”缩了缩脖子,沈灵萱小小声的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想说二嫂娘家人的不好,可今日御史夫人确实人在宁侯府,她不会说谎,也不会骗人。

“怪不得承志不愿意去金家。起先我还想着是承志任性了…”沈二嫂说着就苦笑两声,起身面向沈灵萱三姐妹深深的鞠了一躬,面上尽是愧疚,“今日金家之所作所为,嫂嫂难辞其咎,让四位妹妹受惊了。四位妹妹放心,金家那边,嫂嫂必定会代四位妹妹要个说法。”

“不用不用,二嫂千万不要这样说。”沈灵萱急忙跟着站起身,扶住了沈二嫂,安抚道,“二嫂,你不用愧疚,也不用有心理负担。今日有公主嫂嫂在,我们都很好,真的。”

“是。二嫂无需介怀。今日公主嫂嫂出现的及时,我们都安然无恙。而且正是今日宁侯府这一行,大姐姐和三姐姐都将摆脱宁侯府,咱们也是因祸得福了。”沈梦萱认认真真的帮忙解释道。

沈兰萱虽然没有开口,也是立刻就颌首示意,表明她的赞同立场。虽然依旧还有些心有余悸,但这事怎么也怪不到二嫂身上的。

“好了。”看到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互相体谅、互相爱护和关怀,沈老夫人很是欣慰,固然心下怒气难消,却也很快冷静了下来,“金家那边,不用去讨要说法了。以咱们沈家现如今的处境,即便去了,也只会凭白招来一顿难堪和气闷,不值当。索性承志已经被接了回来,金家那边日后便不必凑上前去自讨没趣了。”

“是孙媳的错。”心知沈老夫人说的正是事实,沈二嫂越发羞愧,红着脸低下了头。

她早该发现的。若是早知道娘家竟然是这般态度,她说什么也不会将承志送去娘家。更加不会上赶着自寻其辱,反而连累了灵萱四人。

若是今日灵萱四人真的在宁侯府出了万一…

沈二嫂只觉得后果不堪设想,便是一死也难辞其咎。

“不怪你。人心难测,是我们沈府太过自以为是在先。”沈老夫人摇摇头,面色有些灰败。

时至今日,其实她们理应不再轻信于人。不过是心里还有那么一些坚持,不愿意轻易舍弃罢了。

“灵萱,你公主嫂嫂真的说了,你大姐姐和三姐姐都不会再受制宁侯府了?”眼见屋内的气氛甚是压抑,沈大伯母直接转移了话题。

“是啊是啊!大伯母,公主嫂嫂说了,不出五日,大姐姐就能回来了。”提到这件事,沈灵萱再度有了精神,连连点头,“公主嫂嫂还将绮罗和绛雪都留在了宫里照顾大姐姐。大伯母放心,大姐姐不会有事的。”

“有五公主在,我自然是放心的。”沈大伯母微微颌首,也不多问,转头问沈老夫人道,“母亲,清河的家书,可有拿给五公主了?”

“自是有的。”沈老夫人说着就笑了,“清河此事做的深得我心。”

“也深得儿媳的心。”沈大伯母也笑了,“都说沈家儿郎各个榆木疙瘩,好在清河不是这样。”

被这么一打岔,屋内的气氛果然好了起来。众人一致都没再多提宁侯府和金家,将话题牵扯到了沈清河和五公主两人身上。

接下来的两日里,周月琦没再出府,兀自留在了书房里。

她在等一个人的出现,也在等宫中那人的态度。

前一个人,很快就会归来,无需着急。后一个人,就得看而今的沈清河在那人心中的分量了。

不过,无论最终的结果是怎样,周月琦都会保证沈家人的安然无恙。除非,那人也想要她的性命。

第三日,周月琦等的第一个人提早抵达帝都。

宁侯爷这一趟很是顺利。回到帝都之后,他第一时间便进宫面圣。本以为会得到圣上的大力夸赞和赏赐,没曾想却是挨了一顿雷霆怒火。

云里雾里挨了圣上的呵斥,宁侯爷完全不明就里,整个人都陷入了懵的状态。

直到回到侯府,听过宁侯夫人的转述,宁侯爷这才恍然大悟:“糊涂!愚蠢!”

侯夫人也知道她这件事办的不是很稳妥。但她自认已经收拾好残局,并不怕被宁侯爷迁怒:“侯爷,姑母已经说了…”

“不管皇太后说了什么,泉儿人呢?他现下在哪儿?”没有耐心听侯夫人的那些辩解,宁侯爷皱着眉头怒问道。

“在…在大理寺。”侯夫人不是没有上大理寺要过人。无奈大理寺那边说了,人是五公主派人送过去的,不得五公主的准许,大理寺不能放人。

侯夫人不敢去找五公主,便想着等两日再进宫去求皇太后。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宁侯爷会提早回帝都。以致于她才刚打算进宫,就跟从外面回府的宁侯爷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至此,侯夫人再也瞒不住,只能照实说了。

大理寺?宁侯爷已然气的说不出话来。

谁不知道大理寺是五公主外家的地盘?五公主不松口,戚家当然不会放人。

五公主这么明目张胆的抓人,圣上非但没有训斥五公主的任性妄为,反而转过头来将才刚回帝都的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圣上可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圣上也是站在五公主那一边的?

一想到这里,宁侯爷就双眼发黑,恨不得活活掐死侯夫人。得罪谁不好,非要去得罪五公主,成心找死吗?

“侯爷放心,臣妾这就进宫去求见姑母。有姑母在,没人敢动泉儿的。臣妾今日便能将泉儿接回家来。”有皇太后撑腰,侯夫人别提多自信了,当即胸有成竹的说道。

也是那日在宫里她不该多嘴,因为非议五公主反而遭了皇太后的厌弃。若非如此,那日她就能求得皇太后的口谕,早就将泉儿接出大理寺,也就不会被宁侯爷发现了。

“你这蠢妇,到现下还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你现下得罪的不是沈家,是五公主。你找皇太后求情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去找圣上要人啊!”宁侯爷气极,一脚踹向了侯夫人。

侯夫人没能及时躲开,被踹了个正着,神情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又惊又怕:“圣…圣上?”

“蠢妇!还不立刻备上厚礼,上沈家赔罪去?”对于侯夫人的目光短浅,宁侯爷已经不想多言,大声喝道。

18.第 18 章

将军府已经许久没来客人了,尤其还是宁侯府。

眼睁睁看着宁侯夫人带来的厚重赔礼直接堆满了将军府的正厅,沈家众人不禁有些愕然。

“亲家老夫人安好啊!”挂上最为友善的笑容,侯夫人的语气别提多亲近了,“这么冷的天气里不请自来,还请老夫人见谅,多多海涵。”

“侯夫人言重。”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老夫人坐在正厅主位,冷淡的回道。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侯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沈老夫人却也不会在面上显示半分。

蛰伏十年,沈家行的正、坐得端,从不挑事,但也不怕来事。倘若宁侯府执意为难,沈家亦奉陪到底。

“亲家老夫人…”尽管有些难堪,侯夫人还是道明了来意,“前几日宁侯府设下赏梅宴,本是好意相邀府中几位姑娘过侯府做客,未曾想却与府上几位姑娘生出了误会。今日宁侯府特意带来赔礼,便是向几位姑娘赔罪的。还请老夫人将几位姑娘请出来,我宁侯府也好当面致歉。”

“误会?何事竟然生出了误会?家中几个丫头那日从宁侯府回来之后,并不曾提过只言片语。莫不是侯夫人弄错了?”对宁侯府,沈老夫人自然是有气的。轻易不肯接过侯夫人的话茬,反而开始装起傻来。

侯夫人才不相信,沈老夫人什么都不知晓。

那日事情闹得那么大,沈家四位姑娘都进了皇宫,直到今日沈大姑娘都还没出宫。沈老夫人此刻居然有脸坐在这里假装什么都不知晓?还真是倚老卖老,不害臊。

侯夫人心里诸多怨言,却碍于情势,不得不按耐住。

反之,越是生气,侯夫人脸上的笑容越是灿烂:“原来老夫人尚且不知晓的吗?那就好,那就好。想来府上几位姑娘皆是大气之人,念在咱们两府多年的情分上,未有放在心上。宁侯府感激不尽,在此谢过几位姑娘的宽容大度了。”

不得不说,侯夫人真不愧是十足的厚脸皮,黑的都能硬说成是白的。这副虚伪至极的嘴脸,怎么看怎么令人憎恶。

“多年的情分?”沈老夫人到底不是深谙府宅内斗的人,完全比不上侯夫人的虚伪和做作,登时就被侯夫人的指鹿为马给激怒了,“如若你宁侯府真的顾念过与我沈家多年的情分,你们便不会肆意蹉跎我沈家嫁进你宁侯府的长孙女,不敢妄图逼死我沈家未出嫁的姑娘!”

眼见沈老夫人开始当面翻旧账,侯夫人差点没忍住直接怼回去。不过关键时刻,侯夫人还是忍住了。

心下默念了好几遍临出门前宁侯爷的叮嘱,侯夫人深吸一口气,继续笑道:“老夫人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满帝都的人,谁不知道当年可是我们宁侯府备足了聘礼上将军府求娶的沈府大姑娘?好不容易才求娶回去的儿媳妇,宁侯府又怎么敢肆意蹉跎?要知道沈家大姑娘嫁进咱们宁侯府这些年里,宁侯府从来都是好吃的好喝的将沈府大姑娘高高供着,从不敢有半点懈怠的。”

“至于逼死沈家未出嫁的姑娘,那就更是天大的冤枉了。老夫人说话可得有凭有据,不能仗着跟我宁侯府颇有情分,便信口胡说、诬赖我宁侯府的。”侯夫人面上依旧带着笑,语气却是半分也不退让。

一味的低声下气,从来不是侯夫人的作风,她也实在学不来。几句软话之后,她便再度强硬了起来。

软硬兼施,侯夫人从不吃亏,也绝对不准许自己在沈老夫人面前低人一等。又不是五公主亲自现身,她难道还怕了沈家人不成?

“侯夫人可真是威风的紧啊!”说曹操,曹操到。侯夫人这边的得意才刚冒出了泡泡,就被五公主的到来又给无情的碾压了下去。

“臣妇参见五公主,给五公主请安。”又是五公主!侯夫人脸色大变,连忙低声下气的开始行礼请安。

周月琦没有理睬侯夫人的请安,直接走了进来坐下,冷着脸不开口,却存在感十足。

侯夫人心下颤了颤。再不敢像方才对待沈老夫人那般客套敷衍,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启禀五公主,臣妇今日是特意来将军府赔罪的。”

看也不看侯夫人一眼,周月琦端起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杯盖。

见五公主不说话,侯夫人更是心惊肉颤,越发担心起宁泉的安危来。

可偏生因为五公主的身份,侯夫人不敢来硬的,更不敢来强的。

暗自咬咬牙,侯夫人硬着头皮继续讨好道:“敢问五公主殿下,沈大姑娘那边,宁侯府当何时进宫去接人?”

周月琦头也不抬,缓慢而有节奏的拨了拨茶杯盖,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侯夫人的问话。

侯夫人很想骂人。

有生以来,她就从未遭遇过这般羞辱。哪怕是进了皇宫,因为有皇太后这位姑母在,她也并未受到太大的委屈,更别提难堪了。

以往她和五公主毫无恩怨,不曾有过交集。现如今因着沈家人有了交锋,侯夫人方知晓,众人口中清冷高傲的五公主是何其的难缠。

早知道五公主这么不好招惹,她说什么也不会轻易动沈家姑娘的。

全赖先前的流言有误,以致于她太过小瞧沈家人了。

本以为五公主去太傅府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不可尽信。毕竟太傅府硬生生将沈家二姑娘降为了妾侍,五公主面上不好看,当然会动怒发作。

但是他们宁侯府又不曾折辱沈家的名声,哪里碍着五公主什么事了?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甘心,侯夫人顿了顿,还是试探性的开了口:“还是,五公主想要接沈家大姑娘回…将军府…”

不是很确定的口吻,侯夫人越说声音越小,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再度将五公主得罪。

周月琦拨弄杯盖的手终于顿住,停了下来。

侯夫人瞬间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五公主。

五公主真的想要沈大姑娘被宁侯府休弃?五公主这是彻底不要沈家大姑娘的名声了?

不,不对。五公主这是成心的,是故意的。五公主要针对的人,不是她宁侯府,是沈家才对。

自诩终于弄明白五公主的真实目的,侯夫人心下思绪万千,忽然就露出了笑容:“是。回公主殿下的话,臣妇这就回府去准备休书。

沈老夫人的脸色刹那间就变了。

她一直秉持沉默,是相信五公主会护着沈家。可此刻听侯夫人话里的意思,沈老夫人一时间也不敢笃定了。

“休书?”不等沈老夫人多想,周月琦就出了声,“宁侯府凭何休弃我沈家大姑娘?拿出依据来。”

周月琦的声音并不高,语气也算不上冷,偏偏就是让侯夫人听得脊背发凉,六神无主。

沈老夫人则是瞬间就安下心来,望向五公主的眼神带上了感激和愧疚。感激五公主对沈家的庇佑,愧疚于她方才对五公主的不信任。不过,也就只有这一次了。今日之后,她再不会怀疑五公主半分的。

“不,不是休书。”察觉到五公主话里的问责和威胁,侯夫人忙不迭的马上改口,“是和离书,和离书。臣妇刚刚说错话了,敬请五公主见谅。”

周月琦没有立刻接话。定定的看着侯夫人,直把侯夫人的心看得七上八下,这才终于缓缓开了口:“皇祖母那边,就辛苦侯夫人多跑一趟了。”

皇太后?侯夫人眼中闪过惊慌,面色骤然间发白。

到了这个时候,她如若还是弄不懂五公主的本意,她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然而,即便诸多不甘,侯夫人深吸一口气,还是老老实实低下头去:“臣妇必定不会让五公主失望。”

“本公主等着侯夫人的好消息。”周月琦此般说完,便起身离开,再不给侯夫人半点挽回和争取的余地。

留下侯夫人站在将军府的正厅,好半天才将心底的那些憋屈和窝火全部按耐下去。

再接下来,不需要沈老夫人送客,侯夫人便告辞离去了。

尽管侯夫人装的若无其事,脸上还挂着笑容,可她的身影再不复往日里的风光得意,整个人都流露出一股仓皇而逃的溃败气息。

目送侯夫人疾步离开,将军府一众女眷望着侯夫人留下来的诸多赔礼,面面相觑。

次日,皇太后亲自下了懿旨,命心腹宫人甚是高调的为沈家大姑娘送来了和离书。

跟着和离书一块回到沈府的,还有在皇宫里住了足足三日的沈宜萱。

沈宜萱这一回来,绮罗和绛雪自然也正式回归,出现在了五公主的身边。

手捧和离书,沈宜萱脚步坚定的来到五公主的院子,郑重其事的跪下,朝着五公主行了一记大礼,磕头谢恩。

沈老夫人和府中其他女眷也都跟着来了。全程目睹沈宜萱谢恩,没人出面阻拦和规劝。反之,若不是绮罗和绛雪拦着,她们也都很想直接跪下,真心实意的向五公主谢恩。

“大姐姐无需多礼。”将沈宜萱扶起,周月琦脸上是不变的清冷,“离了宁侯府,大姐姐只会过的更好。”

“嗯。”重重的点点头,而今的沈宜萱无疑是脱胎换骨,焕然一新。而这次重生的机会,便是站在她面前的五公主给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