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烟是待在沈荷香身边时间最久的丫鬟,此时也不由的擦了把额前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冷汗,她可是比谁都清楚,小姐她虽是娘家和府里的主心骨,但是却常常在姑爷身上吃瘪。

这次又是这般,这姑爷可真是小姐的克星啊……

这时旁边看呆的丫头反应过来,自作聪明的问碧烟道:“姑娘,夫人被老爷带走了,我们用不用让人去追啊……”小姐好像还喊救命了……

听罢,碧烟不由白了下眼:“追什么追,没听见老爷的话吗?夫人这是随军,你要敢追上去,老爷还不得抽你两鞭子发配军中做奴隶。”

“可是以后府里的事……”

“老爷不是说了吗,以后府里的事都要听沈家夫人的安排……”

“哦。”

碧烟见丫鬟还在原地站着,不由气得牙痒痒:“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让人去沈家请沈夫人来?”看着丫鬟笨手笨脚跑出去的背影,她不由恨恨,真是笨呐,小姐怎么就不买几个聪明伶俐的使唤,养这么一群人,气也气死了,不过转而一想,又觉得小姐英明,就这么一群笨蛋想来没小姐在府里,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第74章

平清地域本是辽阔,但因边界处正好是一片片浓郁的山林与石谷,边界线正处于中间,西边的蛮子时有进犯,周边的城镇一直是不太平的,这几年尤其厉害,所以边城已是围起了城墙,驻军也常守在此。

但那蛮子个个好战,这些年更是抢个油水足,当平清百姓如自家圈里的食儿,三天一偷袭两天一抢夺,几年间已是有了十几只蛮兵队,原本朝廷因宫中内战,圣上对这边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岂知那蛮子胃口渐大,抢夺粮食已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竟还想攻占城镇,圈地为营。

眼见事态严重,圣上这才让征远将军带精兵前来剿灭这西蛮兵,却不曾想不仅大伤元气,连一半的平清山脉也被蛮子侵占,若不是城镇围起城墙有军士长年驻守,恐怕便是连平清镇也被占了去,平清虽是边界,但却也是要地,一旦被攻下,向南那一片繁华恐怕都要长年沦陷于战火之中,如此损失便不止是那半面山脉,圣上内忧外患,思前想后只得动用他身边最为信任的禁军,禁卫每一人都骁勇善战,一人可挡百人,定能重震国之天威。

都说平清近年百姓清苦,但想象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更是另一回事,蛮子作乱加上战事不断,平清镇中有钱有势的百姓早已是离开镇子另寻他路,剩下的除了老弱病残,便都是穷苦之家,地荒人瘦,便是连军士也仅仅能保证一日三餐饱腹。

沈荷香从京城被那男人给掳了来,清醒过来便在几个妇人家眷的马车中,对着外人又不能给以颜色,只得强做欢笑,只等着与简舒玄独处时再算帐,结果这厮一到地方便与手下去了驻军前沿,一连三日连个人影也无,一时怒气无处可发,只得闷闷不语,待得见了平清人的清贫,过了几日如牛吃草的寡淡苦日子,那点怒气不但不盛居然消了大半。

因着这里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住的地方虽然在京城来说只能算简陋,但好歹因是京城官员的家眷居住,收拾倒也干净整洁,但是吃的方面却是极其难以入口,别说是沈荷香,便是对京城的普通人家也不是什么可口饭菜,沈荷香刚到时因生着气,见吃食更是如猪食一般,所以赌气之下一日未进滴水米食。

但最后实在是饿的要命,这才掰开一块半白半黑的窝口咬了一口,可能是恶的狠了,这种粗食竟不觉得难吃,但那一盘咸菜疙瘩与干巴巴黑乎乎的肉干却是丁点未动,直到后来知晓这些东西在隆冬,对于平清普通百姓来说是过年一样的吃食,这才微微缓和了些,一餐能泡点干窝窝头就些干净的咸菜。

即使这般,人仍在瘦的厉害,在京城养的丰盈的身子如此竟是有些弱不惊风,不过这尚且能够忍受,但平清的冬天风大气候又极为干燥,沈荷香因出来匆忙没有备着她那些养身子的膏脂,虽然可以让京城那边托人带来,但路途遥远,不似兵家的马匹日夜赶路,怎的也要半月有余。

向来爱惜自己的沈荷香在见到镜中红唇干裂起皮,以前柔软如羊脂的面颊皮肤更是粗糙许多,整个皮肤都没有了色泽,甚至还有些发黄起来,当真是心急如焚,比吃那些干巴巴的酸掉的腊肉还要来得恐怖。

也亏得她适应性良好,从照顾她的一个妇人口中得知,平清有一种常见的花,很多人都会采来晒干,留着冬天煮水洗澡,涂抹因干燥而干裂的手脚。

沈荷香此行走的匆忙,好在碧烟那丫头有良心,往她手里塞了荷包,里面有些碎银子,当即她便让妇人帮她买了些那种叫白兰菊的干野花,又在镇中唯一的一家药房东拼西凑的买到了些莲叶与干百合,这才简单的做了擦身的香豆与滋润的膏脂。

本是病急乱投医,但没想到做出的东西看着不雅,也没多少香味,但用着却极为不错,几间日间干得起皮的皮肤不仅恢复了白润,甚至还似有一层极薄的膜一般,皮肤不仅润还似提亮了些,想来平清镇的人用白兰菊泡水治皮肤干裂是有一定道理的,沈荷香还没见过小小一朵指甲大的花里,花油如此之多的香花,用绿液泡过后再经过几道蒸煮后,最后密封在坛子里,三日后掀开上面便是一层厚厚的花脂,用来擦身润发极是滋润,并且极为持久,一时间沈荷香本就钻进钱眼中的心思,顿时又蠢蠢欲动起来,但想到现在不是在京城时,便只得歇了念头。

沈荷香虽过过苦日子,但她却不是个愿意吃苦的人,一开始来到新的地方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但知女莫若母,没过十日,京城那边便有人快马的捎来了母亲让人备好的衣裳首饰,新制的香脂盒及银票与一匣子碎银,沈荷香的日子总算是好过了些。

平清这般穷苦,简舒玄在这里能有多少俸银?别说是这里,便是京城那边每月也不过是百余两,若不是沈荷香暗地里生意经营的好,每日别说是燕窝珍味,便是好点的干果都要精打细算,这世道没有银子便是皇上也过不舒坦。

但有了银子便不一样了,平清虽苦,但也总有商人有渠道从别处花贵银子买些上好的米面粮食,这一日午时略简陋的桌上便摆了四道小菜,惹得满屋子满满都是饭菜香味儿。

沈荷香拿起筷子不由闭目闻了下清香,一时间不由起了食欲,黑乎乎的窝窝早已吃得想吐了,前不久才让伺候自己的妇人托人买了些白面与米油,这不,桌上便有一盘新蒸的白白胖胖的大馒头,用手捏一下极为松软,想来那妇人的手艺是极不错的,不吃不是闻便觉得口水泛滥,也是这些日子吃糠咽菜苛的,否则平日的沈荷香哪会去在意一盘馒头。

随即用手轻捏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当真是麦香扑鼻,安抚了空腹,沈荷香不由的精神了些,这才拿起筷子随意看了下桌上的菜色。

一盘油炸的长果,虽然不多,只有盘心的几十粒,在这地方也算是好东西了,然后是一盘白菜炖小干鱼,一巴掌大一小碗的豆腐汤,接着是一盘蒜苗炒腊肉,因难得一见的绿色,沈荷香先吃了一口,好吃自然是好吃,只是蒜苗味道有些大,她并不喜,便只动了一筷,就着半个馒头将那一小碗豆腐汤吃的干干净净。

沈荷香虽是喜爱美味,但却从不多用,平日感觉到六七分饱便不再动筷,今天虽是胃口大开,却也是保持八分饱就放了筷子。

随即便唤了外面洗衣的妇人,这妇人是平清镇的人,找来专门伺候京城来的官员家眷的,沈荷香此行没带丫头,其它几个妇人也少有带,毕竟多个人多张口,照顾沈荷香起居的妇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听说已经有三个孩子,孩子多了男人哪养的起,妇人只好也做些活计,正好京城来人,驻军的军师见她手脚勤快,人也干净就留下来,一日两枚铜板,现在这样轻松的活计不好找,所以她自然是尽心尽力的伺候。

听到声音,妇人急忙擦了手掀了帘子走进来,“简夫人,有什么吩咐?”

沈荷香见其身上虽穿打了补丁的衣裳,但洗衣服的水没有擦在衣摆上,知道这是个干净人,随即脸上笑容也多了些,“姜嫂子,你看这些饭菜我也吃不完,你挑上两样带回去给孩子吃吧。”让人吃剩饭在京城那是嘲笑人打脸的事儿,但在平清这里,没没人会嫌弃。

而沈荷香也是个会做人的,毕竟她在这里的起居都要这妇人打点一二,虽不至于讨好,但也不会扣扣气气的,何况这些菜下顿再吃也不是个滋味儿,不如做了顺水人情。

“这怎么可以啊简夫人……”姜嫂子显然吓了一跳,虽然她也有心,但是想到她伺候的可是代任将军的夫人,若是被人发现恐怕要进大牢的,所以黑窝窝头她是一个都不敢拿,更何况是这些带菜的肉。

“不过是点饭菜,只要姜嫂子别嫌弃就好。”说完沈荷香取了桌上的空碗,将她没吃几口的蒜苗炒腊肉和白菜小干鱼也扒拉到碗中,又拣了个馒头盖在上面,推给妇人。

“这两样菜我也没吃多少,姜嫂子拿回去给孩子吃吧,不然也是浪费了……”如今手里有银子,沈荷香自然不想吃下顿菜。

“这……”妇人顿时有些局促,但眼睛却是亮的,知道这新上任的将军夫人真心给,想到家里半年没见荤腥的三个孩子,停了下,这才颤颤的伸手接了碗,眼睛都没有离开上面白亮亮的馒头,口中直道:“谢谢简夫人,您可真是好人,怪不得生得这么俊俏,定是菩萨转世……”

沈荷香忍不住“噗哧”一笑,觉得有趣,随即将剩下的两个馒头一起给了妇人,这才让其回去。

这些东西妇人自然不敢在人眼前端着,用粗布包着便离了院子,想到回去后几个孩子开心的样子,脚步不由的又快了几步分。

这院子便是给新来的几位官员夫人小妾住的,自然少不了被人看在眼中,其中一个下人掂着脚望着,见状便回了屋,在坐在炕上吃饭的女人耳边细语几句,其中不乏几个关于吃食的字眼,那夫人听罢不由停了筷子鄙夷道:“啐,男人在外流血流汗的,她倒是关在屋里抹脂描粉,吃好喝好过的舒坦,不就长得一张勾人的脸皮,哼,我倒要看看这种不知趣的女人能被男人稀罕几天。”

第75章

来到平清镇有半月之久,老百姓半夜经常会听到一些隐隐的炮火声,但已经不像以前那般闻之色变,如今城墙外不仅有朝廷的军队把守,听说皇上亲点的代任将军在短短几日间,就连挫蛮子兵的锐气,捉住不少蛮子俘虏,救回不少被蛮子捉去的人质,一时间极得镇中百姓的拥护和爱戴。

连带亲眷也沾光,沈荷香这边便有穷人送吃的来,便是从商人手里买的米面都要便宜三成,这一日下午沈荷香却是吃完半个馒头后,犹豫了下手移向腹部,脸上露出丝疑惑,自从来到平清她时时都觉得饥饿,一开始以为是吃食少的原因,可是这些日子却发现刚刚中午吃过饭,不过半个时辰就又有些饥了,非要再填半个馒头才算好受,换作一般的女子或许不会上心,但她毕竟是过来人。

那一丝疑虑总是让她有些在意,不由偏头细想她上一次月事的日子,因着一路来到平清,事情太多竟是忽视了,现在算算日子竟是过了十多日,沈荷香不由有些愣神,想到什么心下一阵急跳,眼前一亮难道是……

但想到女人月事有时拖延也实在正常,又不敢肯定起来,但若一旦起了心思,情绪便跟着有些不平整了,这几日她本是无时不想着离开平清回到京城,但此地离京城路途实在遥远,自己一介女流根本不能像男子那般随意离去,而此时又填了心事,她不由自主的将手轻放在腹上。

大概是可能这些日子吃的有些多,摸着竟真是微微有些肉,仿佛呼应着沈荷香内心的想法,让她一时涌起丝希望却又心下惴惴,正胡思乱想时,姜嫂子走进来见了沈荷香不由小声道:“外面有两个人说要见夫人……““谁?”沈荷香清醒过来后扫了一窗外,似乎看了是两个女子,一时不由疑惑的问道。”说是简大人的姨母和表妹,夫人,听说简大人这次打了胜仗,刚带兵回到城头,这两人估计是简大人带回来的,你看……”

姨母和表妹?沈荷香脸以有丝怪异,简家不是再无亲人了吗?这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反正心中绝对淡不上什么高兴与否,整整衣领便让姜嫂子把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两人便掀了帘子进来,一打眼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约摸有四五十岁,穿着棉布衣,虽然没有补丁却也能看出是旧得发黄,头上插着一支旧簪子,在见到沈荷香时便明显的呆了一呆,随即一双眼睛便叽里咕噜的从上到下的打量起沈荷香。

既然说是姨母,那便是长辈,按礼沈荷香自然得起身相迎,但这两人突然上门在那姓简的不在的情况下,实在是突兀,况且又不知道真假,沈荷香本就对简舒玄有恼意,又看这两人不声不响眼高于顶的样子,自然减一半热情之下再省三分。

“夫君父母双亡,也从未与我说过他还有姨母与表妹,若是认亲还请等夫君人回来再商议。“沈荷香懒懒的坐着,连招呼坐下的心思都没有。

“哼,你就是我亲外甥娶的媳妇?“那妇人不屑道,”我们可是我亲外甥一路请回平清的,再说了你们才刚成亲,这种私事他又怎么会说给你听!“说完便一屁股坐到热烘烘的炕上,”见了长辈也不知道起身迎接,不知你爹娘怎么教养的,我也不跟你计较,还是我们家的梅儿好,即贤惠又孝顺。“说完拉着身边的二十来岁的女子到身前给沈荷香看。

沈荷香本就是没心思应付,想着早早打发她们,却没想到一番言语如此难听不说,人更是让她心烦起来,瞥了一眼那个叫梅儿的,长得虽是清秀,但那眼睛跟她娘一样不老实,一早便盯着桌子上姜嫂子用面食做的几样磨牙的吃食,现在更是绕着沈荷香身上的衣裙上下看个不停,又羡慕又嫉妒的样子也不知道收敛几分,更难看的是嘴里还细细弱弱装模作样的福身:“梅儿见过嫂嫂……”

沈荷香眼皮子直跳,这应还是不应?那梅儿却是起身不知是顺口还是有意的道:“嫂嫂头上戴的簪子可真好看……“听到沈荷香耳中就跟要见面礼一般,沈荷香此时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了,她自己心里正心乱着,哪管简家什么亲戚的,暗里赶她们不走,随即揉了揉额角眼角扫到姜嫂子进来,出声道:“我这突然头疼的厉害,姜嫂子帮我送客吧……“那妇人显然没想到沈荷香居然敢开口赶人,登时咽下香甜的面货,脸一变大声道:“好你个狐媚子,以为长得有几分颜色就开起染房了,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下贱的商人女,还当自己是贵女呢,你信不信我让外甥把你休了!“沈荷香为钱忍为亲人忍为感情忍,现在没有钱,又不是亲人感情也成了烧过的炉渣,她没必要忍了,当下放下手冷笑的看了那梅儿一眼:“长姨真是好算计,这么一来闺女不用做妾了,好,自古长姨如母,那就请姨母代立休书吧,我定拿着休书便走人,日后与简大人一刀两断,两不相欠!“一番话说完那妇人完全傻眼了,她确实是简舒玄的姨母,但是关系确并不是太好,早年家境好时穿金戴银,这些人却是遇人不淑,落得穷酸的地步,日子过得当真是凄惨,这一次本想跟人逃离平清,竟意外被蛮子掳了去,好在半路遇到简舒玄才得救,没想到因祸得福,竟然那个高官居然是自己的便宜外甥,这可是让妇从大喜过望,又见简家的儿子生得一表人才,现在又是吃着皇粮的官,可真是心里乐开了花,心想着自己虽然和这个外甥不太亲,但毕竟是亲戚,求上门肯定是能帮忙的。

随即又一想,如果攀个亲把自己闺女嫁过去,就算为妾自己的下半辈子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抱着这个心思好这才领了闺女来向沈荷香示威,一是看看这个简家的女主人是个什么性子,二是探探口风看她的反应,最好能把她一下子震住,到时自己闺女入了府日子可就好过多了,却没想到对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放出来的狠话居然砸到自己的脚,半点台阶不给下。

说实话她哪敢代外甥休妻,一切不过是嘴上吓唬而已,谁曾想对方竟丝毫不惧,竟然逼着她写,无欲则刚,倒是把她给震住了,还没张开口回,却见帘子被人猛的一撩,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什么一刀两断,两不相欠?”

闻声母女俩竟像见了猫的耗子,一下子惊的站了起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简舒玄,这一次大退蛮兵,并救回不少被抓去做奴隶的平清百姓,回来后匆匆处置完军中事务,便急急的卸甲往家眷住处骑马而来,他可是知道妻子的性子,软糯起来娇柔的快把人都化了,但要是生起气来那当真不是轻易能哄的好的,这一次强行将她带到平清本就是气极,却又扔下半个多月,指不定要如何使气了,本就有心理准备,没想到临近门却听到这么一番话,当真是连脸色都变了。

本就个高壮硕往屋里一站顿时便显得屋里有些窄小了,那冷目像刀子般向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人一扫,母女两个更是惶恐的不知所措,一时间就算是脸皮厚的妇人也发起哆嗦来了,不见得她不怕,这外甥可是敢杀人的主儿,亲眼见他随手一枪挑刺三个蛮子的狠劲,那血糊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别说是女人,便是男人见了也是胆寒。

“舒玄啊,那个,我就是带你表妹来认认门儿,我们娘俩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娘她……““滚……”简舒玄目光已经落在端正坐在桌边,目光都不扫他一眼的脸崩的紧紧的女子身上,虽是口中轻吐一个字,却是不容拒绝,当下那母女两便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溜了出去。

随着帘子晃动,屋里便只剩下了两人,一时间似乎空气都凝住了,男人没说话,女子也不开口,只不过持续的时间不长,男人便装作无事的走了过去,将一路上胳膊下挟的东西拿了出来,是油纸包,打开里面传一阵肉香味,还是热气腾腾,这是山中野味,他路上打的,趁休息时烤好放在皮甲里温着,他知道平清粮食不多,肉更少,这是拿回来给沈荷香解解馋,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是费了点事。

不曾想打开后推到女子桌边,她却连瞟都没有瞟一眼,视若无物,只是将手中的绢帕放在鼻下似挡住那股肉味儿,然后憋着气看了简舒玄一眼,十分平静的开口道:“简舒玄,我们和离吧……”

第76章

这句话一出口男人便手一顿,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休想!“沈荷香也是火气憋的狠了,手掌用力一拍桌子:“那我自请休书,以后与你生不同寝死不同棺!”

简舒玄眼睛一眯,“不可能,你死了这个心吧,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说完还将肉往沈荷香面前推了推。

“你……”不知是肉味太过腻还是气过了头,沈荷香只觉得一阵阵恶心,听着话更是想到前世这男人的阴狠,不由的愤恨起身怒视他,岂料脚下踩着裙带,一时没站稳整个人趔趄了下,旁边的简舒玄眼急手快的将人扶住,随手不加思索的便将人抱了起来小心放到炕上。

这举动使得在门外鬼鬼祟祟躲着,偷看着窗内情况的母女两个一时间都紧咬住牙,那梅儿显然又气又恼,本来以为表哥那么大的火气,这个女人定然讨不了好,说不定还会打上一顿,结果现在看两亲亲我我的样子,哪里像是要怪罪啊,她还想要趁机讨得表哥欢心,如此看来表哥心中倒是以这女人为重,还伺候那女人脱鞋,真是可恶!

不由转头道:“娘,那女人简直就是狐狸精,迷得表哥晕头转向的,我哪能入表哥的眼啊……”

妇人看着也是满脸的扭曲,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怎么能折在这种女人身上,“你放心,你只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表哥自然会喜欢你……”

那梅儿倒是有点自知之明,看看自己的手,黄而起皮再想刚才那女的白若凝脂的玉指,不由捂脸呜呜:“娘,就算给我抹上一层猪胰也不会好看几分,表哥更不会喜欢我了……“那妇人闻言看看闺女再看看屋里那个女人,最后狠狠的一咬后牙槽,“那就没办法了,不要怪心狠手辣。”说完拉着闺女便往外走,边走边道:“哭什么,你看着吧,娘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你表哥,不只是做个妾……“屋里的沈荷香却是一把推开简舒玄,”你现在也算是前途无量,不用再假惺惺的,远有白百合近有梅儿表妹,既然身边不缺女人,就放我走,跟你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沈荷香已是口不择言,只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下一次便要难了,但是又说不清心中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气愤,失去了这些日子培养出来的冷静。

“什么白百合?梅儿表妹?你是说刚才那个女人?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般,我会跟你解释……“”用不着解释,我只求一张休书,给我……“沈荷香将笔墨从窗台放到桌上,却被简舒玄一把掀翻在地,整个人将沈荷香困在臂弯,一只手捏着她的后颈,一时间目光似要看透她一般的看着她的眼睛,半响眯了起来,这已经极危险的表情。

“你在府里时就已经打算要与我和离?我倒是小看你了,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口口声声的跟我讨要休书?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对这个男人来说,将俸禄都交给她,不纳妾不沾花问柳,就已经是对女人最大的好,现在简府的女主人是她,没有第二个,他又不常在,可以说她在府中说一不二,他从来不管一丝一豪,难道这样还不够。

无率他想都想不到让她想和离的错处,总不会是因为听信别人挑拨的话,又或者是分开久了,这一点恐怕够不上让女人不要名节也要被休书的理由。

“你……”沈荷香满腹的愤恨,在她的心中,他的错处真得是历历在目声色泪下,每每想起前世因他受的苦,她就一阵阵心里疼,这样一个被无情摧残的灵魂只想躲起再也不想起以前的过往,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跟他过一辈子,可是她说不出口,这个人的凶狠,恶劣,阴暗的毒牙她虽知道真面目,但是又怎么样,难道能跟他说自己有前一世的记忆?又或者自己是死而复生的?这些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只能委屈的忍下,又想要不甘屈服。

一时间心中冷热交加,加上后颈那只手下意识稍用力,捏得她疼的很,眼泪顿时流下来,一会的工夫,那如水般的眸子整个就像一汪泉眼,便是冷漠如简舒玄之人,也是忍不住松开了手,用袖子用力擦着她脸上的泪水,这个男人脸上一时间也是憋闷无比,眉头拧得紧,不断的想着是否有做错之处,但却寻而无果。

晚上简舒玄自然是留在屋里,晚饭姜嫂做的丰盛了些,沈荷香本以为半点食欲没有,结果肚子却是跟她抗议一般,饿得要命,不只是喝了一碗粥,甚至还吃了几块刚做出来的甜糕,这还是她控制着吃,否则恐怕还要啃两个馒头才能饱,女子本身便要养小胃身条才漂亮,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吃得精而少,何时胃口会变得这般好,想到什么一时间心也是怦怦直跳,脑子一团乱,想得狠了便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那禽兽也不顾她反抗的钻进她被子里,烧得热烘烘的火炕一点都不冷,甚至还有些发热,后面又贴了一个人更是睡不着,好在那男人总算看懂了她冷冷的眼睛和拒绝的动作,只是强行把她圈在怀里,没有动手动脚。

沈荷香虽然没睡,却是闭着眼睛当自己是根森木头,谁知沉默了半晌,那男人突然开口轻道:“你知道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沈荷香烦的很想拿被子悟住耳朵,但这句话让她没有动作,虽然不语,但却想到当初简家起火后的情景,烧得只剩黑秃秃半截的墙了,人都烧的不成形,听人说老惨了。

“其实我爹娘是被人害死的。”说起这句话简舒玄的身体明显的紧绷了起来,似有滔天怒意般,他极力忍耐的接着说下去:“我娘是马百里人,还有一个妹妹,早年家里还算富有,姐妹出嫁时祖母给每人分得了一盒价值不菲的珠宝做嫁妆,但后来家中败落后,母亲一直留着那盒珠宝以做念想,谁知引来了杀身的灾祸。“沈荷香听着眼皮一动,不知怎的突然想到锁在简府库房的那盒贵重玉石,简舒玄当时的反应让她记忆深刻。

“呵呵,可惜他们终究是一场空,就算是杀了人也没有找到东西,最后仍然要穷困而死,就算不死我也会让他们生不如死……“话说着间声音中透出的冷意,使得沈荷香起了鸡皮疙瘩。

“那盒珠宝虽然是母亲唯一的遗物,但终究不吉之物,所以我才不让你碰,我知道你生闷气,我也想尽办法补偿你。“说完摸了摸沈荷香脖子上还戴着的羊脂玉,身体的紧硬倒是缓和下来,随即又低声冷笑着道:“可惜那个阴谋主使之人逃之夭夭,我找了她多年,本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老天有眼,终于让我找到了……“说着他似乎像是毒蛇迫不急待捕获猎物前的那种兴奋。

沈荷香虽不绝顶聪明,但却并不笨,转眼便想到什么,眼睛也不由的睁开,有点难以置信,当然难以相信,一时间妹妹套出姐姐的话,知道那盒珠宝还在手中,然后勾结外人烧死自己亲姐姐,只为了分盒里的珠宝,这些事只稍稍一想便串通在一起,前因后果绝不难猜,再将妹妹的影子套在那个简舒玄的姨母身上,这一切立即成了现实,想想也是倒吸了口凉气,不仅是为那女人的狠毒,还有她们即将会有的下场。

但转瞬想,这又如何,毕竟是他自己的家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受的苦难也要比常人多十几倍,我又要找谁来报仇雪恨,以解心头之恨呢。

“所以我绝对不会纳她的女儿,这辈子我只有你一个……”简舒玄说完搂紧了怀里人的腰,似乎是誓言又或许是安慰,这件事一直压在简舒玄心底,他不会向谁说,也从来不会说,今日说出来便已是将心剖开给她看,目地只是想消除她的敌意,因为这次他感觉到不是女人平日的娇气娇情,完全是冷然和决绝,这让他堂堂七尺男儿也不由的不安起来。

却不曾想沈荷香从头到尾都不曾因为他想纳妾而离开他,他也做梦都想不到这个女人的“耍脾气”竟然是因为上辈子的种种。

而此时的沈荷香更是痛苦,她自然知道这个男人说的话定是言出必行的,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到她这里却全成了苦涩,为什么要让她知道真相,真相是那么痛苦,她一面恨着这人的狠毒,又一面信着他的誓言,受了一世的苦,她还怎么相信他,怎么敢相信他?

沈荷香侧躺在那里忍着眼里的水意,目光看着窗外的一点光亮,忍不住的问出了一句:“如果当初我嫁给了小侯爷,你会怎么样?“这是明明她知道的结果,却还是不甘心的再问一次,似乎要他亲口说出来让自己动摇的心停下来一样。

简舒玄难得竟是停顿许久,半天后他才认真开口道:“也许我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但是却不必担心,我会终身不娶,用自己的不幸来偿还你……“听到此沈荷香不由的痛哭出声,用手捂住眼,从一开始的轻声啜泣,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眼泪似决堤一般,她也埋在他胸膛啕嚎大哭,这样的泪水似乎冲开了往日的记忆,那一刻她想起来了。

这个男人在前世已经死了,被人挂在高处,死无全尸,尸骨无存,没有妻子没有孩子,简家从此而绝后,他的下场比自己凄惨百倍,她早知道这个男人的可怕,却没想到他比想象中还要可怕一百倍,但是怎么办?怕他怕到现在,她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泪水,却再也兴不起半点恨意。

第77章

天刚朦朦亮,平清镇一家药铺便被敲开了门,伙计倒是习以为常,有些急病半夜还有敲门的咧,不过见是位带面纱的女子倒是有些意处,不过那女子倒是形色匆匆,颇有些不安,并且一进门便塞了伙计一把铜钱,即使觉得惊讶也是请了人进铺子,然后麻溜的去请坐堂的先生来,那位先生倒是一把胡子,给女子把了半天脉,倒是极为仔细,半天后才收回手道了句:“这是喜脉,一个多来月正是要紧的时候,得多多注意些,平日凉水与一些寒性的食物就不要再食了……”

女子虽带着面纱却能明显看出紧张的样子,没坐片刻这才付了诊金离开了药铺,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沈荷香,这几日她心里就有些恍恍,终日懒的动只爱坐在火炕上,越想越是心如猫抓,如果再不确认恐怕便是连觉都睡不好了,修正此事她又不想惊动旁人,尤其是被姓简的知道,所以思前想后这才趁天色还早匆匆出门。

如今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了,边走心里边乱的很,一个多月的话,那可能便是在马百里那时有的,或者是在简府?想到肚子里正有个一命相连的孩子,心里有些欢喜,但想到其它又觉得烦乱,只觉得这孩子来得太晚,若是能早些她定是会欣喜若狂,但这个时候却如站在路口,它的到来不是为她指明了方向,反而是可能带她走向最不想走的路。

怎么办?有了孩子她就会有了留恋,有了留恋就再没有离开那个男人的勇气,如果说年轻的时候她还有心气冒死逃婚,但是现在的她却再没有那种力气去折腾,她要比前更实际的多,况且就算折腾,孩子也受不了,她也不想再尝失去孩子的悔恨惧意,所以这个孩子注定便要将她栓在简舒玄身边。

沈荷香一路上走的慢,脑袋却是不断的想着,最后想得头都有些疼了,不由叹了口气,难道命运真是无可改变,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要留在那个魔头身边?虽然是不甘心,但是她心中却已是隐隐明白,一旦自己离开他,以那人的性格恐怕他们最后又要走上前世的道路,沈荷香不清楚跟着他过一辈子会怎么样,但是明白那男人的狠辣后,她知道自己绝不想再过那种不人不鬼的生活。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便回到了院子,天色已大亮,此时院中正是几个军营家眷洗漱的时候,军士未归时,几个妇人大都待在自己怕屋里,懒懒的家长里短,如今军士们打了胜仗回来,这些家室就如同缺了水的花儿突然被浇到了甘露,便是连气色都好了三分,并且个个拿出压箱底的衣物首饰,穿戴打扮好,再让下人带了食盒准备去探望夫君,哪一位也不甘落后。

沈荷香进院时,两个东屋的夫人正抚着头上的金簪,边笑语边向外走,见到沈荷香时皆露出一丝意外之意,随即便打招呼道:“哎呀,本以为我和刘夫人便是最早的,想不到简夫人竟还在我们之前,定是早我们一步给简大人送去早饭了吧?”

沈荷香本就没什么心情,此时只得笑了笑,也不分辨的移开话题道:“两位夫人也是要去送早餐?”

提及此事,两人都抿嘴笑,其中刘夫人回道:“可不是,平清这边比不过京城富饶,听人说前方营里的伙食更是没有油水,我家相公这次回来人都瘦了一圈,怪心疼的,这才与孙夫人商量下做了点菜色给他们打打牙祭。“沈荷香听到此便顺坡将就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这阻着,省得两位统领在营里等着急了……“两位夫人闻言都笑了,”那妹妹有时间一定到我屋里叙一叙啊。“说完便提着盒子迈着莲步的离开。

两人出了院子,刘夫人回头看了看这才道:”这简夫人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极会讨男人欢心,这天不亮就给简大人送食了,怪不得简大人把她当成什么似的,听说这些日子院里就数她吃的好穿的好……“孙夫人闻言一撇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她是商户出身,家里生意火着呢,听说她娘家就有三个铺子,她手里还有一个陪嫁铺子,玉肌坊你知道吧?那是京城贵人花钱的地儿,她手里钱多着呢,哪像咱们花一分都要计较着,这府里面吃的用的哪一样不用钱,相公一个月就么点奉银,要不是家里还有家布铺,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这女人还真是好命啊……“刘夫人感慨道。

“可不是,不过就算再有钱怎么样,一样还得靠男人,讨好着,这不一大早便起来送早饭了,任她面皮生的再好看也得跟咱们一样小心伺候着男人。“”就是,不过都说平清女人生得俊,果真不假,一个个小妖精一听说是京城来的官,都上赶着往营地里面跑,实在是气人,现在连那好吃懒做的简夫人都坐不住了,我们也得快些,可莫让她们瞧上咱们家的男人勾了去,后房填两个妾可真是堵心……“一时间两人都咬牙气恨,脚下也不由快了。

此时沈荷香已经回到屋里,姜嫂子刚来不久,正到处找她,见着了她这才松了口气,简大人可是吩咐过定要照顾好夫人的,如果有什么差池那可赔上一家老小都不够用,此时见着人总算是放了心,关心的问了句,见夫人心情似不好,不愿开口,便极有眼色的去隔壁生火做饭。

沈荷香刚才一路心乱的很,但现在已经平静了些,但头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她脱了脚上的绣鞋,用着锦面玉兰花面的小被盖着小腹和腿脚,这才倚在小桌边想着心事。

想来想去便只能跟那魔头缓和关系了,既然明知道这一辈子离开他便是地狱,那只有待在他身边走一步算一步,但以后自己也再难用真心面对他,一切都是为了腹中的孩子,沈荷香目光柔和,伸出玉指摸了摸腹部,一时又觉得心口涌起丝幸福,如果有了孩子那日子定然不会太难过。

心下一冷静,又经沈荷香一番权衡利弊后,这才出声唤来一墙之隔正切菜的姜嫂子,让她做几道肉菜,油焖肉和醋排骨做两碗,到时装到饭盒里给前营的夫君送去,这样态度上也算是有个交待,虽说自己送更好,但沈荷香一是没有这个心情,二是知道腹中有了孩子,她自然是万是小心,像那些男人多的地方定是不会轻易去的,免得撞到什么后悔莫及。

姜嫂子本就知道院里的几个夫人都去了前营,也正想提醒夫人,闻言后倒是极为爽快的应声,夫人不亲自送她倒也没多想,反而觉得这般做才符合说城里来的贵妇人的派头,那颠颠亲自跑去的倒像是几辈子没见过男人般急切了些。

打定了主意沈荷香却是有几分睡意,吃了两块姜嫂子做的热糕后,便想小睡一会,小睡前还认真的想了想那男人前世怎么死的,具体她也不清楚,只是跟着小贩四处卖香料时,隐隐的听人说小候爷与简将军如何如何,定是与小侯爷脱不了干系。

沈荷香那时虽是一个妇人,但走街窜巷听人说的多了,倒也不算见识浅薄,那几年圣上龙体欠安,于是宫中内斗不断,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至于最后谁是赢家她是丝毫不关心,她之所以知道简舒玄的死起见是因为先听到了小侯爷的消息。

贵人之体的小侯爷最后竟被贬为庶民发配到西南青黄不接之地,永世不得反京,一个贵族被贩为庶民简直是比死还难受,何况是世代不允许反京,下场极其惨烈,这便是争皇位要付出的代价,他为什么会落的如此下场,据说是被人背叛,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简舒玄,而在不久后,那魔头便落得那般惨的下场。

其中复杂的前因后果沈荷香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但她想来却隐隐感觉到这一切似乎都是那男人一手策划,算人之余连自己也不放过,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样的人要有多么可怕,现在想来她还觉得心底发寒,但同时也是松了口气,至少这一世他与小侯爷没有那样的深仇大恨,落不到日后那样的下场,牵连不到自己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样想着再加上火炕烧得热,身子舒服之余慢慢便合了眼睡着了。

不多时姜嫂子便手脚麻利的将做好的饭和肉菜装入食盒,见夫人睡着便也没敢叫醒,怕饭凉了便将饭放入锅中用小火慢热着,她则提着食盒匆匆送去营地。

却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两人偷溜了进来,其中一人悄手悄脚的进屋看了看,眼晴闪过一丝狠毒,随即便将门反插,然后将锅下燃着火的木头抽出来扔到了一旁的柴禾上,,只一会的工夫整个屋里便烧了起来。

第78章

见屋里着了火,外面的那个女子不由的惊叫了一声,惹得那妇人一巴掌拍在脸上,“你作死,快走……”说完便如做贼一般拉着跑出了院子,直到跑远了那女子还是吓得脸色煞白,“娘,娘……那,那会不会出人命……”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简舒玄的姨娘和表妹,也怪不得这个表妹吓得没人色,毕竟没干过要人命的事儿,第一次总是要吓破点胆儿,但那姨母却不是第一次出手了,早年便是让人烧了自己姐姐一家,虽然不是亲自动手,却也是眼看着烧起来的,这女人毒起来比男人更狠,反正干一次也是干,二次也是干,为了自己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这点狠毒手段也没什么大不了。

妇人喘了会气,随即便望着不远处那烟得意的笑了起来,跟自己闺女道:“真是没用,平日老跟娘说想当有钱人家的小妾,穿金戴银享受富贵,怎么现在怕了?告诉你,如果要想将来能够过上好日子,就得学会这些手段,否则以后你就老老实实的给养马的伙计当扫粪娘吧。“一说起这个梅儿顿时无言,似乎被说动,恐惧却了大半,半晌才道:”娘,那女人若死了,表哥不娶我怎么办?“”哼,怎么会不娶你?老娘既然已经做了出来,反正老命一条豁出去就不信他不娶你,除非他不想做官了,放心娘一定会做到。“妇人拍落身上沾的草根坚定道。”那娘,如果没烧死她……“”那更好,烧坏脸自然就要下堂,休想得到男人一丝宠爱,烧坏脑子就更好了,还有什么比没脑子的女人更好对付的……““那表哥不会怀疑到咱们吧?”梅儿想到这个又担心起来。

“哼哼,那是厨娘没看好火,关我们什么事?”妇人不由的怪笑了两声,“想也不会想到我们身上,并且院里无人谁也没有看到,难道还能冤枉我们不成?“梅儿听罢这才放心下来,想到以后嫁给表哥做夫人,有好吃好喝穿金戴银,天天有人服伺着不由的便没了害怕的心思。

而营军那边,不由将领都拿到自己夫人送来的食盒,一时间营里的大锅饭倒是省下来不少,虽然米饭咸菜都有,但是毕竟不是家中的小灶,那味道绝对不能算是美味,此时夫人送的食盒都成了宝贝之物,个个狼吞虎咽,最后只有代将军没有盒饭。

盯着桌上寡淡的汤水一时间脸色有些不好看,等到有人把自己的食盒分出来要给将军时,简舒玄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直到姜嫂子把食盒送到,打开看着里面的饭菜,简大人的脸这才多云转晴。

而其它将领看到这样丰盛的菜色也不由的咽了口吐沫,真是太诱人了,当然这样的菜在京城也不算什么,关键是在平清啊,人贫物稀能见到点肉星就已经不错了,可将军这碗里的菜可真是让人流口水,大碗的焖肉,香味喷鼻,大碗的酱肉片肥瘦相间极有食欲,还带着小盘酱,干香茹萝卜腊辣肠,油滋滋的好看,五张现烙加酥糖的大饼,另还备了香喷喷的一碗米饭。

使得原本吃得欢快的众将领顿时感觉到口中没味,味如嚼蜡,一双双眼晴都盯在了那些香喷喷的面饼和肉上。

沈荷香有前一世的经历,本能的自然知道怎么去讨男人喜欢,这男人这些日子摸爬滚打的打仗,哪顾得上吃食,加上力气用的多,所以在饭菜上不比京城时精细,自然要多点荤腥和顶饿的东西吃着才过瘾,能尽快恢复体力,她想要讨好人自然是一步到位。

简舒玄果然很满意,在众人目光中悠悠的拿起碗筷,妻子送来的饭食可不在与兄弟分享的物品当中,即使众人看破了眼珠子此时也别想尝到一块。

吃完了饭,众人先去了马厩,从蛮子手里抢来的马就是比平清的马要好的多,匹匹膘肥体壮,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显然在蛮子手里打理的相当好,正看着间,便见马蹄声传来,还没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从马上滚了下来,接着跪地大声道:“简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夫人住的那边起,起火了……”

什么?简舒玄本在摸一匹马,结果在面目变色时那马儿也似受了惊,竟是撩起了前蹄,却不知它刚立起便被那男人用力一拉,生生拉住了脖颈,随即一个旋身便飞身上了马背,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身边一道风,人与马已经窜出老远,等几个手下醒过神已经纷纷上马,谢清成第一个追了上去,但前方早已没了人影。

第79章

沈荷香这一觉本就是睡得极沉,但却半途被烟熏醒,一睁开眼便忍不住捂嘴咳嗽数声,待吸了一鼻子的烟气后,这才发现周围的状况不对劲,等看清时立即惊呆了,因着她睡觉时屋子居然着起火来,睡觉的小屋只有一扇小窗,因着这几日天气冷了怕着了凉已被封死,唯一能出去的门正着火花,并不断的有烟涌进来,沈荷香哪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生所措。

直到火烧得房梁滋啦滋啦的响,她才彻底的清醒过来,急急忙忙的便从炕上爬了起来,先是试着大声叫着姜嫂,但火势汹汹,屋里又封的严实,哪能听得见声音,火势蔓延的极快,烟也越来越多,直熏得她流眼泪,慌乱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妇人的礼仪,光着脚便下了地,随手将盖腿的被子往火烧的最旺的门处扑打着,结果不出几下,被子竟然也跟着着了起来,而火却半点没熄反而更盛两分。

沈荷香只得扔了被子,转身匆忙的四处搜寻能灭火的东西,可是屋里摆设不多,除了桌上的两三块点心,便只有一壶解渴的茶水,这一点水只能算沧海一粟,便是浇在火上又能起什么作用?

眼见火越来越大,沈荷香边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并大声的呼叫着,直喊得嗓子都哑了却仍没有半个人影,便是拿着凳子敲打着窗户,但沈荷香本就是一女子,又哪有那般大的力气,几下砸下去就觉得手臂发软。

此时的她又惊又怕,已经来不及想火是怎么着起来的,脑子乱的很,最后的念头就是肚子里的孩子,一想到这个孩子与前世一般连看一眼娘亲的福分都没有,一时间只觉得心胆俱裂,眼泪随着便扑棱扑棱的落下来,但很快便被火焰烤干。

火势越来越大,她已是四面楚歌,整个人都陷到了火海之中,绝望扑天盖地的袭来,就算用帕子沾了水捂着鼻口,但在炽热的火光之中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看着炕上叠的被子,又想到腹中的骨肉,沈荷香不由的咬咬牙,无论如何她都想拼上一把,要么烧死,要么带着孩子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