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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莫非走了,纪宣仪定定地望着锦书,低声问道:“你没事吧?”他和莫非还有大哥本在外书房议事,泫歌急急跑来说淑媛和柳馨儿带了大帮人到“澄心苑”去了,他便心急火燎的赶了来。若不是莫非说,女人的事咱们少参合,一参合肯定更糟糕,他肯定就不给尹淑媛好脸色了,锦书又不和她争什么,要是她执意跟锦书过不去,那他该说什么还是要说的。至于馨儿,也要警告她,别没事找事。

锦书摇头,颓然一笑:“没事了。”今天的事,所幸是映雪有理,如若不然断不可能就此善了。

纪宣仪看她神情黯黯,想要安慰她几句,可那些话在心里盘旋良久终是没说出口,只道:“你身子刚好些,赶紧去歇着吧!我去和莫非下盘棋。”

锦书轻轻地“嗯”了一声,思忖着,那他今晚是不是要留下了?

“下完棋,我去‘芳景轩’,你不用等我了。”纪宣仪补充了一句,他若不早言明,她一定会等着他,而睡不安生。莫非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跟他下棋,不杀个痛快是决计不会罢休的。

锦书木然地点点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很多事情不能去想,就这样麻木着,迟钝着,便不会有烦恼了,不是吗…

第三十五章 来日方长

尹淑媛黑着脸出了“澄心苑”,连柳馨儿跟她行礼道别她也只是漠然地点了下头。

看主子脸色不好,一干人也不敢言语。回到“绛芸轩”,尹淑媛屏退其他人,只留下春荟和夏荷。

夏荷沏了茶了,和春荟一同默默候着。

尹淑媛心思起伏,沉默半响,抬眼瞪着春荟,厉声道:“春荟,你给我跪下。”

春荟扑通跪地,战战兢兢地叫了声:“小姐…”小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这里没有外人,你实话对我说,事儿是不是你挑起的?映雪说的是不是真的?”尹淑媛质问道。

春荟怯怯地看了小姐一眼,知道不能再扯谎隐瞒了,只好诺诺道:“是的,那话是春荟先说的,可是,春荟有说错吗?那个映雪凭什么这么嚣张?说都不说一声就把人家的炉子给撤了,她以为她是谁啊?”

尹淑媛顿时火冒三丈,“嘭”的拍起桌子,把那茶盏盖子都震的一跳,发出一声脆响,尹淑媛手痛,心更痛,骂道:“你是跟在我身边嚣张惯了,胆子越来越大了,都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你这个没脑子的,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惹了事儿回来,还到我这来撒谎起哄,这下好了,让大家看了笑话去,你这不是在祸害我吗?”

“小姐,是春荟错了,是春荟没有考虑周全,春荟以为,就只是教训一个下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二奶奶那么奸诈…”春荟急道。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你主子的脸丢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今儿个若不是三爷来打了圆场,你以为你还能跪在这里和我说你没考虑周全?就你说的那些话,不打你一顿板子都下不来台,还连带着我都该给二奶奶赔罪,你说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尹淑媛气的脸都红了起来。

春荟被骂的狗血淋头,伏地不敢做声。这次的事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不说,还连累了小姐,心中真是懊恼不已,后悔万分。

“你以为这里还是都护府,可以由着你胡来?说话做事也不动动脑子,任性妄为,早晚有一天我想保你也保不住,我看还是乘早送你回去,省的你在这里给我惹事。”尹淑媛怒声道。

“小姐,您别赶春荟走,春荟下次再也不敢了。”春荟惊慌失措,连连磕头求饶。

一旁的夏荷见小姐要动真格了,也忙跪下帮着春荟说话:“小姐,今天的事的确是春荟欠考虑了,可若不是为了小姐,春荟也不会去找映雪的麻烦,小姐和三爷为了二奶奶的事都闹了好几天别扭了,所以春荟心里一直都憋着气呢!今天见到映雪仗着自己是二奶奶的人,就敢欺负如梅,就忍不住了抱不平了,话虽然说的难听些但也是为了小姐出气,其实府里的下人们背后嘀咕二奶奶的多了去了,说的比这难听的都有…”

尹淑媛也不过是气头上说说要赶春荟回去,哪能真的赶啊!只不过,不教训教训她,迟早是要吃大亏的,现在听夏荷这么说,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说道:“二奶奶再不济,她也还是二奶奶,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是二奶奶,她就是主,下人们私底下再怎么议论,咱们也管不着,管天管地管不住别人的一张嘴,但是,事情一旦摊到台面上,那就不同了,纪府的家规摆在这,真要争辩起来,那是她有理,咱们能怎么办?只能依家规办事,下人间斗嘴斗气已是犯了错,更何况还牵扯了主子进去…”

尹淑媛说着顿了一顿,看伏在地上不敢做声的春荟,心里又软了几分,毕竟春荟是为她抱不平才去找映雪的麻烦,而且这个映雪也确实目中无人了点,刚才在“澄心苑”听她说话,差点没被她怄吐血,这张嘴巴可真厉害啊!说的滴水不漏,理全让她给占了,真没想到,华锦书身边还有这样厉害的丫头,春荟的嘴也算是厉害了,和她一比就不够瞧了。华锦书更是不要脸,装作不知道情由,给她设套,让她往里钻,瞧她对莫非笑的样子,假惺惺的,从骨子里透着虚假,甭提多恶心人了。尹淑媛想了想便道:“今儿个吃了亏得了教训也不是什么坏事,以后做事要多用用脑子,光凭意气是办不了事的。”

“小姐教训的是,春荟记住了。”春荟见小姐缓和了语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归了位。

“可是小姐,咱们真的就这样算了吗?”夏荷不甘道。

尹淑媛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算了?可能吗?缓缓道:“急什么?来日方长。”

这边,早有人去报了大奶奶,说事儿被二爷和三爷搅黄了。其实方晴烟已经从记存儒那里得知,因为泫歌跑去报信,两位爷心急火燎的就赶了过去,这样的结果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本以为可以看一场好戏的。

纪存儒伸平了双手,让方晴烟为他宽衣,笑叹道:“这家里女人多了事就多,为点芝麻绿豆大的事也要弄的惊天动地,你没瞧见,二弟和三弟的脸都绿了。”

方晴烟把衣服交给一旁的芷兰收好,又去解纪存儒束发的带子,淡然道:“这也得看是什么女人,二弟妹是个好脾气,老夫人不喜欢她,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哪有心思去惹事?倒是三弟妹,素来骄纵,老夫人还偏就宠她,信她,我看,我还是趁早把那个有名无实的半个当家身份让出来,不然,依她的脾气,免不了要冲着我来,哎!往后啊!只怕这府里没安宁日子过了。”

“没这个必要,母亲把事交给你们二人去管,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等她看明白了,一定会觉得还是你比较合适。”纪存儒笑道。

“我看未必,老夫人素来就最宠三弟,当然,三弟是家中老小,老夫人偏心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次三弟又高中状元,你没瞧见老爷和老夫人那股高兴劲儿,加上尹大都护的鼎力相助,三弟前程无量啊!纪家可就指望着三弟来光耀门楣了,所以这个家啊!迟早是要由三弟妹来当的,当的好不好是其次,人家有个当大都护的爹才是要紧。”方晴烟酸溜溜地说道。

纪存儒听了心里有些不痛快,按说三弟有出息,他这个做大哥面上也有光彩,正所谓一荣俱荣,可是,若是因此这个家就要交给三弟妹来当,他是不赞成的。若果说是因为晴烟无能,那他绝不会有半点意见,但是,这些年来晴烟为这个家辛苦操持,有哪点做的不好?长兄为父,长嫂为母,让晴烟来当这个家才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母亲这样做,真是太偏心了,有失公允。

“你也莫要妄自菲薄,最终决定谁来当这个家,还得祖母和父亲点头了才算。”纪存儒安慰道。

“老爷才不管这些呢!老爷眼里啊!现在只有三弟的前程…”方晴烟悻悻道。

“打住,这些话以后少说几句,你自己做好分内之事就成,母亲那里,该说的我也会去说的。”纪存儒不悦的打断了晴烟的话,听到这些他就心烦。晴烟的话虽然不好听,但说的却是事实,以前家中有什么大事,父亲总是找他商量,可自从三弟中了状元,父亲似乎不再看重他了,心里隐隐的失落,再加上母亲的做法,让他觉得,他这个长子在这个家中已经没地位了,不重要了,这让他很郁闷,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当真是烦烦烦。

方晴烟识趣的闭上嘴,默默地铺好被褥,伺候纪存儒睡下。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的潜移默化,只要存儒是向着她的,总会有扳回局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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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邱姨妈来了

映雪的一场舌战,在初桃等人眼中成了给二房长脸的壮举,一个个都拉着她,让她好好说说舌战春荟,掌掴如梅的经过,映雪并没有因此就飘飘然,只说:“在大宅子里做事还是低调些的好,但是一味的忍让也不是办法,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只要自个儿占了理,那就把腰杆挺直了说话,没得让人欺到头上来。”

话儿担忧道:“这回咱们算是得罪了三奶奶,将来三奶奶若真当了家,咱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映雪不以为然道:“怕什么?再不济,还有二爷在呢!二爷断不会不管咱们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话儿慎重道:“咱们受些委屈倒不怕,就怕给二奶奶添乱…”

“好了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初桃,二爷要的雀舌沏好了没?”映雪问道。

“在烧水呢!水开了就泡。”初桃笑道。

锦书幽幽地叹了一气,小心掩上南窗,映雪的话不无道理,一味的忍让也是行不通的。她不求名也不求利,只想淡泊度日,却总无宁日,老夫人不待见她没关系,纪宣仪冷落她也无所谓,但是,跟着自己的这些人怎么办?今天的事换做是初桃,是含笑,或是绿衣和红袖,只怕早让人给欺负了去。春荟的话,如梅的话那么恶毒,可见她们根本就不把她这个二奶奶放在眼里,而府里的其他人呢?怕是更甚吧!正所谓一损俱损,她的无用,让底下的人也跟着受委屈,哎!她该怎么办呢?去争吗?可她从不是个喜欢争的人啊…

不知不觉,进纪府快一个月了,伤也好全了,不能再整日躲着老夫人,锦书又开始每日晨昏定省,这是古时候做媳妇的必修课。虽然老夫人对她依然冷言冷语,但较之先前已经好了很多,锦书已经很满足了。反倒是祖母那里,因着锦书帮祖母抄摹了几本佛经,让祖母很是高兴,在家宴上夸了锦书好几回,弄得锦书很是不安。她不过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单纯的想解决祖母看不清佛经的问题而已,但被祖母这么一夸,在旁人眼里就变成了处心积虑的讨好,哎!人心啊!为什么总要把事情想的这么复杂呢?

这一日,锦书照例去请安,却发现今日“宁和堂”的气氛与以往不同,多了几张生面孔,老夫人笑容满面,神清气爽,很高兴的样子,大嫂和淑媛也都在。

见到锦书来,除了大嫂方晴烟对锦书笑了笑,其余人等皆当她是透明的。锦书也不恼,她早已经习惯了,请了安,便在一旁的空位坐下。而原本属于她的那个位置叫一个年轻女子占据了。这女子,年纪和她相仿,十七八岁的样子,上着粉紫色的窄袖畅襟绫衣,披了一副紫色锦帛,下系一条玉色的襦裙,裙上用银丝绣了盛开的百合花样,轻渺的烟紫薄纱衬着,隐隐泛着如月的光华。再看她标准的鹅蛋脸儿,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噙了一抹温婉的笑在唇边,端的是娇俏可人,这摸样也不输给淑媛呢!

只听老夫人笑着介绍道:“这是邱姨妈和凝素表妹,她们是昨儿个夜里到的,因着天色晚了,她们又是一路辛苦,我就让云娘先安排她们在我院中歇息,今儿个才叫你们来见见。”

原来是老夫人的娘家人来了,难怪老夫人这么高兴。方晴烟率先起身施礼,锦书和淑媛也忙跟着施了一礼,叫了声邱姨妈和凝素表妹。

“姐姐好福气,三个儿子都大有出息,三个媳妇皆出落的跟仙女似的,叫妹妹好生羡慕。”邱姨妈的目光在淑媛几个身上逡巡着,路上就听云娘说了,存儒的妻子是刺史之女,莫非的妻子就更了不得了,大都护的女儿,就宣仪的妻子出身差了些,姐姐不太满意,今日一见,又是一个赛过一个的貌美如花,心中艳羡不已。姐姐当真好福气,而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因着没能生出个儿子来,在宗族里的地位难保,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只能带着凝素来投奔姐姐,哎!这一母同胞的姐妹,为什么偏偏就她命运多舛。

老夫人面有得意之色,笑道:“瞧妹妹说的,我看凝素长的才叫标致呢!可把我三个媳妇儿都给比下去了。”

“长的标致有什么用,若是也能找个像宣仪莫非这样优秀的夫婿才是要紧的。”虽是说笑的话,但邱姨妈心里却是真的存了这样的念头,早在莫非没有和华家定亲前,她就想过要把凝素许给莫非,不过现在是不可能了,莫非中了状元,前途无量,前程似锦,又娶了大都护的女儿,这凝素哪能跟淑媛去比啊!

“这事妹妹就放心吧,凝素的婚事就包在姐姐我的身上,定要为她许一门好亲事才行。”老夫人笑呵呵的打着保票。

凝素羞红了脸,这种事,姨母和母亲怎好当着大家的面说,真是羞死人了。

“邱夫人您就放一百个心,我们夫人啊!一定帮凝素小姐找个比三少爷还要好一百倍的夫婿来。”站在老夫人身边的云娘打趣道。

邱姨妈听了笑嗔道:“云娘,你这话说的就很没诚意了,这天底下比莫非好一百倍的男子,那除非就是皇上了,咱们平民老百姓的,敢往那想?便是做梦都不敢的…”

“我这不是想让邱夫人安心嘛!”云娘笑嘻嘻道。

“可我听着怎觉得更不安心呢…”邱姨妈佯装不信。

“妹妹你别理她,她就一张嘴会哄人,别的没一处可取的。”老夫人笑着揶揄云娘。

云娘哼了哼,嗔道:“这下好了,我千辛万苦,大老远的跑去灵州接了徐夫人来,敢情是让你们联合了来欺负人。”

锦书看着她们说笑,思忖着,这云娘是什么人呢?看她在老夫人面前一点也不拘束,有说有笑的,连接邱姨妈这样的大事老夫人都派她去,应该是老夫人身边最得意的亲信吧!她看起来也有二十好几了,这个年纪在古代应该都许了人家了吧!

大家说笑了一阵,老夫人方对晴烟道:“晴烟,你邱姨妈她们以后就在咱府中常住了,你让人去把‘晚晴阁’好好整理一下,再拨几个机灵的可心的丫头过去伺候,一应物件都要用最好的,千万不得怠慢了。”

方晴烟忙起身应承,寻思着,邱姨妈带着凝素要在府里长住,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虽说府里不在乎多两个人吃饭,但是正如存儒讲的,家里女人多了麻烦事就多,这下可又要热闹了。

尹淑媛心里也有些不快,为什么姨母口口声声都拿莫非说事?难不成她还想把凝素许给莫非?当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姨母有这个心思,老夫人也绝对不敢同意,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但是,不管是谁,倘若敢动莫非的心思,她都管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场见面,在融洽友好的气氛中结束,邱姨妈和凝素仍留下说话,方晴烟要去安排住处,尹淑媛也有事务要打理,锦书赶紧也跟着告退。昨儿个清儿来过,说是要跟她学下棋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澄心苑”等她了。

“晚晴阁”是纪莫非原先住的院子,就在“缀锦轩”的边上,离老夫人的院子很近。锦书经过的时候特意往那边看了一眼。不知为何,这邱姨妈和凝素的到来总让锦书想起红楼梦中的薛姨妈和薛宝钗,薛宝钗最终挤走了林黛玉与宝玉成了亲,那么这个邱凝素会不会也挤走某个人取而代之呢?而似乎只有她最可能成为这个倒霉蛋。锦书用力甩了甩头,极力安慰自己不要瞎想,这是庸人自扰,不可能的事,然而心里却烦躁的很。

第三十七章 手牵手

教清儿下棋是件很快乐的事,清儿聪明,一点就透,且能举一反三,最重要的是,清儿很有耐心。

“下棋是两个人的事,不可能好处全让一个人占了,有得必也有失,在对局的时候,固然是要想方设法争取最大的利益,但是该让之处一定要让,切莫因小失大。”锦书指点道:“而在序盘中定要以大局为先,每走一手棋,每占一个要点或大场,都要服从大局的需要,要尽量把棋走厚,这样,对中盘作战会很有利…”

清儿认真听讲,不时点头。锦书又在棋盘上摆出黑白各五手棋,和清儿一起探讨最佳构思,光谈理论不行,理论结合实际才能获益良多。锦书前世有段时间专门研究过棋坛高手对局中出现的“妙手”,实战性强,往往能于关键之处,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所以,锦书就把这些妙手好好整理了一下,从最简单的布局开始对清儿进行指导。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连纪宣仪来了都不知道。

纪宣仪今日回来的特别早,因着晨间出门的时候,母亲让蓝沁来传话,说是公事不忙的话就早些回家,灵州的邱姨妈和凝素表妹来了,要为她们接风洗尘。

这时间,说早也不早,说迟也不迟,去别处吧!又没多少时间好耽搁,走来走去的麻烦,所以纪宣仪干脆就上“澄心苑”来,喝杯茶,看会儿书差不多就可以去“宁和堂”了。只是没想到锦书居然在教清儿学下棋。原本纪宣仪想要离开的,又经不住心中的好奇,两人这样聚精会神的,在研究什么呢?便踱了过去,站在清儿身后看。锦书这才看到纪宣仪,心下一慌,怕他不高兴,但看他面上并无不悦之色,反而对棋局甚是关注,便安下心来,也不告诉清儿,该他下了呢!让纪宣仪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有多聪明。

此时棋盘上,黑子大飞挂角,破坏了白子下边构筑的势力,还将在下边安根,清儿执了白子,深思熟虑之后,下了手拆兼夹。当真是很漂亮,如此一来,黑子挂三三也不会脱先。纪宣仪微微颔首。

锦书占位进行逼攻,清儿稳扎稳打,压、扳、断、锦书再立,黑子占据了较大的优势,白子被动了。锦书因着要让纪宣仪看看清儿的能力,故而手下不留情。

清儿毕竟是新学,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如何化解黑子的围攻,执着黑子久久不肯落子,这点很好,没有把握就不轻易落子,非常慎重,反正又不是在比赛,没有时间的限制。可是身后的纪宣仪着急了,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白子爬。”

清儿专注着棋局,一听此言,仔细一想,果然妙解,“啪”的下了手爬,并没有反应过来是父亲在指点他。

锦书暗笑,这父子两都是棋痴呢!好啊!反正有纪宣仪帮着,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锦书用起心力来,做子,布局,设套,清儿很快就晕了头,连连失利,看的纪宣仪那个心焦,索性从棋奁里抓了一把白子,对清儿道:“你坐一边去,看父亲怎么解这局。”

清儿愣愣地挪到一边,不可置信的看着纪宣仪,在他的记忆力,父亲从没和他靠的这么近,还指点他下棋。锦书悄悄地朝清儿使了个眼色,清儿是个鬼灵精,立即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乖乖地倚在父亲身边看父亲下棋,还不时的问一句:“为什么这里不拆反而要跳?”

纪宣仪下意思的进行解释,下了几手以后,方才醒悟过来,自己居然在无意间亲近了清儿,清儿那柔软的小身子倚着他,很陌生的感觉,然而他却是不舍得推开,多么奇妙的感觉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的亲情使然?记得上次抱清儿,清儿还在襁褓中,哇哇的大哭,哭的都看不到眼睛了,只张着一张大嘴,使劲的哭,声音洪亮,他抱着,轻轻地晃啊晃,他便停止哭泣,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朝他挤挤眼,呶呶嘴,他便笑起来,眼角还挂着泪珠,却笑的那么甜美。蔓儿倚在病榻上,羡慕地看着他,说:“宣仪,这孩子就和你亲呢…”

这些情景,在蔓儿走了以后,他就没有再想起过,尘封了太久,遥远的恍如隔世,然而这一刻,清儿的依偎,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阀门,往事如潮汹涌而来,心被激荡的凌乱不堪…

纪宣仪丢下棋子,淡淡道:“今儿个就先下到这吧!该去‘宁和堂’了,今日要为邱姨妈接风,去的迟了不好。”

“哎呀!我都忘了,这都已经迟了呢!”锦书忙不迭的唤话儿又唤丽娘,这下糟了,老夫人又要不高兴了。

纪宣仪看她那慌张的模样,轻笑道:“有我在,怕什么?现在去正好,省的陪她们说闲话。”

锦书却不敢这样想,一边帮清儿穿好鞋子,一边道:“去迟了总是失礼的,让邱姨妈觉得咱们不重视她。”

“就说我回来的迟了便是。”纪宣仪安慰道。

“夫君什么时候回的,老夫人哪能不知道,万万不能这样说,妾身忘了就是忘了,推委不得的。”锦书苦笑道。

“父亲,母亲,咱们快走吧!”清儿一手牵住一人催促道。

纪宣仪怔了怔,清儿的小手握的很紧,似乎是怕他会抽了出去。不知怎的,心再也硬不起来,只好任由他握着。

锦书见状,心中甚喜,这清儿好生聪明,纪宣仪的表情虽然不太自然,总算是没有抗拒,这说明他对清儿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心里有结一时解不开罢了,不管怎样,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呢!今天就算是被老夫人臭骂一顿也值了,这样想着,心中释然。

三人手牵着手出现在“宁和堂”,着实叫众人大吃一惊。这意味着什么?猜测纷纭。老夫人原本恼怒着锦书的迟到,没规没矩简直让人无法忍耐,尽管宣仪有言在先,一年以后就休了锦书,让她莫要再为难锦书,可这种女子,她恨不得马上就赶了出去,多留一日就多烦心一日。本想着呆会儿锦书来了,要好好说发她几句,可看到宣仪牵着清儿的手,看到清儿快乐、满足的神情,心中除了感慨、欣慰,实在是顾不上其他的了。

纪云亭也很高兴,和声道:“宣仪,锦书,快来见过你们邱姨妈。”

纪宣仪带着锦书清儿给邱姨妈行了礼。邱夫人心中纳闷,姐姐不是说,宣仪和锦书感情不好吗?看他们三人就是和睦美满的一家子啊!怎么回事呢?纳闷归纳闷,面上却是露着亲切的笑容道:“上次见到宣仪是六年前了吧!这时间过的真快,宣仪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呢!”

清儿适时的叫了声:“邱姨婆!”

邱夫人将清儿楼了过去,笑道:“瞧瞧瞧瞧,清儿和宣仪小时候长的可真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

祖母今儿个也来了,笑道:“可不是么?不过我觉得宣仪小时候还及不上清儿一半乖巧,宣仪顽皮着呢!”

“祖母,您记错了吧!皮的是三弟,我和他比,那就是太乖了。”纪宣仪被祖母当众揭底有些挂不住,连忙拖了莫非出来垫背。

“二哥,我那可都是跟学的,不过是青出于蓝而已。”纪莫非嬉皮笑脸的,也不恼,二哥能对清儿,锦书好一些,他就高兴了,让二哥占点小便宜也无所谓。

尹淑媛不动声色的睨了莫非一眼,他倒承认的痛快。

锦书不由想起纪莫非“混世魔王”的混号,又觉好笑,难得纪宣仪也有窘迫的时候呢!

“是我记错了吗?哈哈,这人老了,记性也差了…”祖母笑呵呵说道。

“老太太,您没记错,宣仪这是在姨妈和凝素面前,不好意思承认呢!我说句公道话,除了老大存儒,这老二老三可没少让我操心的。”徐氏讨好祖母道。

纪存儒和方晴烟相视一笑,母亲这句话说的倒是中肯。

徐氏又笑着对宣仪道:“宣仪,快来见见你的凝素表妹,小时候,你们还在一处玩的,可还记得?”

凝素一直坐在一旁偷偷地看纪宣仪,先前听姨母和母亲谈论了宣仪表哥的事情,她心里就暗暗有了想法,其实也不是她要这样想,而是姨母和母亲的话语里隐隐约约的透出了这样的意思,宣仪表哥一年后就要休妻,或者她可以…当时她的思想只停留在宣仪表哥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依她家现在的情形,如果能嫁给宣仪表哥,亲上加亲也是不错的。但是现在看到了宣仪表哥,已经不再是儿时那个清俊的少年,而是个成熟儒雅,风度翩翩的男子,怦然心动,那个原本模糊的念头蓦然清晰起来,转而成为了一种热切的渴望。

“宣仪见过凝素表妹。”纪宣仪大方的行了个礼。

“凝素见过宣仪表哥。”凝素盈盈还礼,浅浅而笑,目光飞快而羞怯的瞟了纪宣仪一眼。

锦书一旁看的真切,心中一紧,都说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凝素的眼神,分明蕴藏了潋滟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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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谁让位

徐氏见凝素和宣仪站在一起,一个俊逸清朗,一个婉约娇美,真如一对璧人,让人赏心悦目,不禁暗暗后悔,为何之前就没有想到为他们许婚?不过,还好,最多一年,锦书就要离开这个家了,只希望这期间不要生出什么变故才好。

“老祖宗,老爷,夫人,宴席已经准备好了。”云娘笑着过来请大家去入席。

原本摆了九个座位的大桌今晚加了一座,邱姨妈是客自然是坐主桌,而老夫人早早携了凝素的手,显然是要让凝素与她一同入坐,如此一来三个媳妇必须有一人要让出座位来,锦书看这情形,只有自己让坐了,正要牵了清儿去坐小八仙桌。尹淑媛笑着拦住她道:“二嫂坐这边吧!我去和清儿他们坐一处。”

锦书为难道:“这怎么可以?”

“这有什么,你是二嫂,理应坐主桌。”尹淑媛笑道。

“淑媛,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来坐下!”徐氏故作不知,唤道。

淑媛看着莫非,希望他也能开口让她留下,可莫非没有表态,心中不免懊恼。她要让位,纯粹是做给别人看的,哪是真心要过去?让她和一帮小孩坐在一起,那可不符她的身份。也是算准了老夫人不会让她受委屈,现在只要莫非再开口,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留下,这样的话,既做了好人,给大家留下一个谦和有礼的印象,又不用过去。

纪莫非早已看穿淑媛的心思,她何时肯吃半点亏?按道理,三个媳妇,她最小,是该她让位,怎能叫锦书去让?所以,他只装作没看见,不发表任何意见。

“淑媛,坐下。”徐氏再度开口,语气已经有了几分命令的意味。

淑媛对锦书讪然一笑,貌似很无奈的在莫非身边坐下。并在桌下暗暗地狠狠地踩了莫非一脚。

纪莫非冷不丁的被踩一脚,急痛之下,“哎哟”叫出声来。

众人讶异地看着莫非。淑媛则关切道:“夫君,您怎么了?”

纪莫非暗暗咬牙,你可真能装啊!对自己的夫君也敢下狠脚,却又不能道破,只好扯谎道:“好像有什么虫子咬了我一口。”

淑媛面上带笑,心里骂道:你才是虫子呢!一只没心没肝的大臭虫。

“这里哪有什么虫子?你少一惊一咋的,别把姨妈吓着了。”徐氏笑着斥责道。

“正是,别老没正经的惹人笑话。”纪云亭也数落了纪莫非一句。

纪莫非心里直喊冤,他才是受害者,怎得错全落到他身上了?无语叹息,这世道,老实人总是要吃亏的。

“云娘,再去搬张椅子来。”纪宣仪淡淡说道。

“呃!二爷,已经摆不下了呢!”云娘面露难色。

“夫君,不要麻烦了,妾身和清儿坐一块就好。”锦书用眼神哀求他别多事,今天是为邱姨妈接风洗尘,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说罢赶紧拉了清儿过去八仙桌坐下。

对此其余人等都没有说什么,锦书很清楚,大家心里一定都认为这个多余的人是她,不过,宣仪能这么说,她已经很满足了,与其坐在那边讨没趣,还不如和清儿他们在一块来的自在些。

徐氏的心,终于舒畅了,终于把那个碍眼的赶到一边去了。其实这张桌子够大,再安排一个座位也是宽裕的,但她刻意吩咐云娘只安排十张椅子,是的,她就是存心要赶走锦书,让凝素坐在宣仪身边,给他们两创造更多的机会,让老爷和老太太慢慢地也认同宣仪和凝素在一起才是最般配的。这事若成了,那她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纪宣仪不是不知道母亲的心思,但他只猜到了一半,母亲不喜欢锦书,只有锦书让位才合她的心意。哎!还好只有就这么一次,看锦书和清儿几个处的很好,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

“宣仪,莫非,你们俩好好敬一下邱姨妈,你们小时候邱姨妈可没少抱你们,特别是宣仪,那时候你父亲在蜀地任职,山长路远的,我只好把你放在邱姨妈家住了一段时间,邱姨妈也算得上你的半个母亲呢…”徐氏说道。

邱姨妈笑道:“您还别说,我对宣仪啊!那是比自家孩子还要心疼,我记得那时凝素总问我,母亲,宣仪表哥真的是我表哥吗?为什么您对宣仪表哥比对我还要好呢…”

“凝素这是吃醋了呢!”徐氏瞅着凝素直笑,越看心里就越喜欢。

凝素低眉含笑,赧颜道:“那是凝素年幼不懂事,母亲就莫要取笑孩儿了。”

“这有什么,姨母还记得,我去你们家接宣仪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两,可把大家给急坏了,所有人都出去找,一直找到天黑,才在你家花园的假山后找到你们,两人都哭的稀里哗啦的,手拉着手,依依不舍的…妹妹,我没记错吧!”徐氏笑问道。

邱姨妈连连点头,笑道:“可不是么?看的我啊!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哎…这一晃都十多年过去了。”

纪宣仪很不习惯在这种场合上成为众人谈话的焦点,而且说的都是已经在记忆里淡化了的事情,纪宣仪忍不住要怀疑,母亲和姨母说的那些事是否真的发生过…这些事听起来让人好生尴尬。纪宣仪怕她们继续回忆,说出更让人尴尬的往事来,连忙起身敬了邱姨妈一杯。

凝素在一旁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这姨母和母亲怎么当着大家的面提这些羞人的往事?

锦书勉强的笑着,心里却难受的紧,老夫人当着大家的面,当着她的面毫无顾忌的说这些,难道她真就那么迫不及待了吗?

“咳咳…”纪云亭咳了几声,示意徐氏不要做的太过分,宣仪现在是有妻室的,说这些,也不考虑考虑锦书的感受。

祖母呵呵笑道:“邱夫人,以后就当这是自个儿的家,有什么需要只管说,不用客气,凝素这孩子我看着也喜欢,我也当她和泫歌一样,都是我的亲孙女。”

老太太的话,让徐氏和邱姨妈心中皆是一凛,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要说当凝素是亲孙女呢?

从“宁和堂”出来,锦书闷闷不乐的低头走着,纪宣仪几度欲言又止,他想跟她解释,想安慰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跟她说,母亲说的那些事,根本不算什么,让她不要放在心上…可这样解释会不会显得他过于在意她了呢?不,没有这个必要,他都已经决定了他们是要分开的,那么又何必在乎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而且,她心里不舒服未必是因为这件事,她连他夜夜去馨儿那里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呢?

“夫君,妾身到了。”锦书驻足,黯黯道。

“哦!那你早些歇息吧!我就不进去了。”纪宣仪言不由衷的说道,其实,他是想进去陪陪她,可她萧索的站在院门口,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嗯!夫君也请早点安歇!”锦书低低道,转身入内。

“或者…”纪宣仪蓦然开口,锦书身形一滞,等他的下文。

“或者,我陪你下盘棋吧!”纪宣仪目光一亮,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锦书沉默片刻:“改日吧!今天有些累了。”她是真的没有心情,只要想到老夫人的话,想到凝素含情脉脉,娇羞动人的神情,她的心就很乱。

纪宣仪失望着:“好,那就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