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民妇谢皇上赏赐…”锦书怏怏道。

“还民妇呀!二嫂,你得自称臣妾了。”泫歌欢喜道。

“哈哈…好了,好了,原不过是为了几句口角,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萧贵妃那里,朕还是会狠狠地说她一顿。”轩辕守仁打了个埋伏。

这边捧了,那边也就不好再一味压着,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泫歌听了心中一紧,刚才的兴奋如云烟消散不见,原来皇上给封赏是有后招的,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赦萧贵妃吧!也难怪,听说大康要征讨北戎了,萧贵妃之父是朝廷要倚重的大臣,关键时刻,皇上怎可能为了一个小小婕妤而得罪萧贵妃呢?

“咳咳,纪卿莫要多心,一切,朕心里有数,可是朕也有无奈的时候…”轩辕守仁看泫歌神情索然,知她心中不悦。

“皇上,臣妾明白,一切以大局为重。”泫歌低低道。

锦书也明白了几分,皇上是准备让这事不了了之,也好,泫歌现在根本就没有资格叫扳萧贵妃,纪家也不能和萧家抗衡,还是那句话,韬光养晦。

第一百五十章 疑云又起(一)----

自从云娘死了以后,大奶奶方晴烟因为雨燕的事儿,情绪低落,二奶奶华锦书忙着照顾清儿,后又进了宫,三奶奶尹淑媛更是躲在了娘家,老爷因为当年的事,对徐氏心生厌恶,加上她如今痴傻,就更加不把徐氏放在心上,连探望都免了,曾经风光无限的纪家主母,如今落的好不凄凉,所幸还有个邱姨妈在,徐氏的病就都由邱姨妈照料。

邱姨妈心里清楚的很,如果姐姐的病不能好起来,那她在纪家也就呆不下去了,到时候,她们母女俩就要无家可归了,要是姐姐能恢复正常,那么,一切都还有希望,所以邱姨妈对徐氏照料的极其认真、仔细,徐氏的病居然渐渐地也有了起色,能认人了。

“姐姐,快把药喝了吧!都凉了。”邱姨妈好声劝道。

徐氏盯着碗里乌黑的药汁心里犯憷,皱着眉头:“太苦了。”

“都说良药苦口,不喝药哪能好起来?您得赶紧好起来,不然,这纪家可真没咱们的立足之地了。”徐氏实在是已经喝怕了药。

“昨儿个大夫说的话您自个儿也是听见了,大夫说您的病还不稳定,时好时坏,而且拖的越久就越难治愈,我也知道这药难喝,可是咱们这么多苦都吃了不是,就差这一步…您不好起来,怎么夺回原来属于你的一切?”邱姨妈苦口婆心的劝道。

徐氏勉强接了过去,说真的,她现在倒宁愿自己没有清醒。

妹妹一点一点的把她病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没想到啊没想到,在她身边十余年,是她自认为最可信的人居然是处心积虑要害她的人,云娘竟是姚真的妹妹…祸因她而起,如今的她成了纪家的罪人,老爷根本就不理睬她了,苏狐狸终于熬出了头,取代了她的位置,估计几个儿子也是恨她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如何挽回一切,但叫她从此寂寂无闻的度余生,她不甘心,也做不到。

徐氏仰头一口将药全喝了下去,这自酿的苦果,只有自己喝。

纪宣仪升任礼部侍郎,华锦书册封贞顺夫人,这让纪云亭很是高兴,看来让锦书进宫是对了,也说明皇上对泫歌是宠爱有加。纪家沉寂了这么久,大家的情绪也低落了这么久,现在危机似乎已经解除,是该重新振作了,于是,纪云亭召集三个儿子商议,纪家要恢复以往的规矩,结束各自为阵的日子。

从父亲书房里出来,纪莫非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走着。纪宣仪和大哥纪存儒道别,追上纪莫非。

“三弟,你还是去把弟妹接回来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纪宣仪知道他在苦恼什么,刚才父亲发话了:淑媛这样是不行的,就算她是大都护的千金,可现在是纪家的媳妇,不在婆家孝敬公婆,天天躲在娘家,像个什么话…意思就是三弟必须把弟妹接回来。

纪莫非索然一笑:“是啊!不是个办法,如果她真的不想回来,那就只有和离了。”

“不会的,只要三弟说几句好话,弟妹肯定会回来的。”纪宣仪劝道。

“呵呵!问题是,好话我也说不出来了,我对她,现在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二哥,这样的日子,真的没法过。”纪莫非苦笑。

“三弟,凡事要往好处想,你们之间有心结,只要打开了就好了,或者,和弟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纪宣仪建议道,虽然他也不喜欢尹淑媛这个人,要说心里话,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与其这样痛苦,还不如断了的好,可是,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如果三弟能和淑媛和好,只要他们自己好就行。

“谈?难呐…”纪莫非叹道。

“试试吧!”纪宣仪拍拍他肩膀,也是词穷。

尽管纪莫非不想去面对,可是不得不面对,以为淑媛还是会冷冷地说:“我回去做什么呢?回去面对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吗?我受不了…”就是这样,她总是拿孩子的话来刺激他,无休无止,每每如此,纪莫非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无话可说。一个原本可怜的人,却硬要把这份可怜变成可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淑媛二话不说,就爽快的答应回来。

纪莫非吃惊地望着淑媛,不可置信。

“怎么?你不是来接我的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我回去?”淑媛温然而笑。

这笑容却叫纪莫非有些不寒而栗,淑媛好像很久没有对他笑过了。

“不,不是,只是,以为我还要费许多口舌才能说动你…”纪莫非解释道。

淑媛含笑道:“你不来接我,我也是要回来的,这段时间就当是我在疗伤,现在伤好了大半,自然不能再消沉下去。”

纪莫非再次惊讶,难道淑媛真的想通了吗?她真的愿意走出那段阴影了吗?

“别那样吃惊的望着我,我尹淑媛可不是轻易就被打倒的人。”尹淑媛说话间已经收拾好包裹,挽了纪莫非的手道:“走吧!这会儿回去应该正好赶上晚饭。”

纪莫非被动的跟着她的脚步,昨夜他想了一夜的对白,没有一句用上,完全不是按他所想的。

尹淑媛和母亲告辞,就和莫非一起上了马车。终于要回到那个差点让她倒下的纪家,如果不是前日大哥的小妾差点小产,她还不会这么快醒悟,这么快振作。

大哥的小妾怀孕三月,有个不醒事的丫头,听说麝香可以提神脑防蚊虫,就做了个装有麝香的香囊随身佩戴,偏巧她又是伺候大哥的小妾的…据她自己交代,这个香囊带了都半个多月了,一个孕妇日日闻着麝香的味儿,能不小产吗?索性是被挽救回来了。可是淑媛却疑惑起来,她不过吃了一回含有麝香的冰丝血燕,而且,只是抿了一小口,那味儿淡的她根本就没有察觉,怎么可能就小产了呢?所以,她去问大夫,大夫道:极少量的麝香是不太可能导致滑胎的,如果孕妇身体健康,胎儿一切都好的话,就更不可能了,麝香对孕妇的危害必须达到一定的量才会起作用。

尹淑媛细细回想,其实不幸发生的前几天,她就有些腹坠腰酸,那时还以为是天气渐热的缘故,是怀孕的正常现象,现在想来,应是有人早就在对她下药了,只是每次的量都极少而已…这个发现恍若一道惊雷将她劈醒,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孩子成了云娘报复纪家的牺牲品,她怨,她恨,可是云娘死了,夫人傻了,她的满腹委屈,痛苦无处宣泄,所以,她自苦,自我折磨也折磨莫非…而,现在,她又有了目标,有了斗志,害她的不可能是云娘,因为,云娘是在冰丝血燕出来以后才去的厨房,药应该是在此之前就下了,这个人才是真正要害她的人,可惜的是,云娘死了,站出来指证方晴烟的杜若也死了,真想似乎无法触及,但是,只要确定不是云娘,那么,她尹淑媛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纪家自从老祖宗生辰以后就没有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吃过一顿饭,想起以前的热闹,看着大圆桌上空着的几个座位,纪云亭忍不住心酸 ,老祖宗的病怕是真的好不了了,看了好多大夫都说,最迟是今年冬天;葱兰德病倒是好了很多,听说都能认人了,可他已经不想再看见她,云娘死后,他每天做梦都会梦见姚真,那样哀怨的看着他,看的他揪心;雨燕也不在了,虽然雨燕在他心里不算珍贵,但他也是喜欢的,人没了,不可能不难过;泫歌的位置也是空的,想到泫歌,纪云亭又觉得安慰些,其实他是疼爱泫歌的,只是怕他越疼爱,葱兰就越是为难泫歌,所以,他都不敢有所表现,还好,这个孩子争气,现在都成了婕妤娘娘了,又怀了龙种…至于锦书,也很好,没想到,最不起眼的媳妇如今却是最有出息的。想到这,纪云亭的心情又舒畅了些。

“今天很高兴,一家人终于又聚在了一起,首先要恭喜宣仪,升任礼部侍郎,锦书也被封为四品贞顺夫人,这是二房的大喜事,也咱们纪家的荣耀,明日,你们兄弟三人都随我一同去宗祠祭拜祖宗,感谢祖宗庇佑。“纪云亭缓缓道。

三兄弟应声道:“是!”

“其次,淑媛回来了,我也很高兴,老爷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念想了,只希望你们三房都能和和乐乐的就好,兄弟之间是血肉至亲,晴烟、锦书和淑媛能成为妯娌也是缘分,都不容易,大家都是一家人,要放下私心和成见,这样才能相处融洽。”纪云亭语重心长道,家不和,事不兴,古来有训,纪家也算是尝到了苦头,受到了教训。

“是…”这回晴烟和淑媛也附声应和。两人心知肚明,老爷这番话就是说给她们两听的,意思就是,让她们两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再斗来斗去,可是,有些人,天生就是死敌,你说有什么办法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疑云又起(二)----

“老爷说的甚是,一家人能在一起,和和乐乐的才是最大的福分,况且我向来是清闲惯了,这么大个家叫我打理,真是强人所难了,就盼着谁能接过手去才好。”苏文纨笑微微道。

这是绝对敏感的话题,把在场每个人的心都不轻不重的提了一下。纪家三兄弟虽然不是很赞同苏太姨娘来持家,但是之前的情形,确实只有苏姨娘是最合适的人选,至于以后…那还是方晴烟来持家最好,一来,她是长媳,名正言顺;二来,方晴烟一直做的不错,上回淑媛小产一事,怪到她头上担心,有点冤。

方晴烟这回对当家一事算是想开了,看开了,当家看起来风光,可是只要还有老爷和夫人在,所谓当家不过就是一伙计,一个级别高一点,名字好听一点的伙计,做的好,人家不一定夸你,做不好,铁定是要受罚,一句话就否定你所有的辛苦,把你打落尘埃,灰头土脸,没意思,太没意思了…而且,雨燕的死,对她打击挺大的,对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这个家,只要不是淑媛当,谁当她都没意见。

尹淑媛也很清楚,这当家主母的位置现在是不可能落到她头上的,据她所知,苏太姨娘这个家当的像模像样,认真的很,所以,刚才她说的那谦顺的话,要撂挑子的话,八成都是假的,以退为进的手段罢了。而她,现在也没有这份闲情去争什么当家不当家,当然,能当家是最好的,也便于查证下药一事,不能当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这个家也决不能让方晴烟去当,所以,保持现状是最好的。

出乎意料的平静,这有点让苏文纨摸不着头脑,这大房和三房不都对当家之位垂涎已久吗?怎么这会儿,两人一脸的漠不关心?真的漠然还是漠然的外表下,波涛汹涌的内心呢?苏文纨不懂声色的笑着,是狐狸就终有露出尾巴的时候,不急,不急…

纪云亭见大家都不说话,便道:“文纨,还是你辛苦些,暂时打理家事,别的,以后再说。”其实这事一开始就被蕙兰处理坏了,要是一早定下来让长媳妇当家,那淑媛就算心有不甘也没办法,她偏偏要搞个两人一同当家,结果呢?谁也不肯让谁,弄得家里一团糟,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被云娘利用了家中的矛盾,做出了这么多不可挽回的事来,越想越懊恼,为了这么个无能、无德的夫人,委屈了姚真,委屈了文纨,要不是看在她帮他生养了三个出色的儿子的份上,他定要休了她。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纷纷表示赞同。

相比这边的一团融洽、热闹,夫人徐氏的房里就冷清的多了,只有邱姨妈陪着她用饭。

“听说,今儿个三奶奶回来了,老爷吩咐在‘宁和堂’开家宴,说是以前的规矩要一一恢复,这会儿,那边肯定热闹极了。”邱姨妈帮夫人布菜边道。

徐氏黯然道:“现在,他们谁也不记得我了…”

“可不是?最得意的就是那个苏太姨娘,一个姨娘也配做当家主母?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更可气的是,那些个下人们,脑子不清楚,被她一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了,就说她当家好,比姐姐您强多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都是些人前不认人,趋炎附势的主…”邱姨妈愤愤然道。

徐氏心里憋闷,这些下人除了会睁眼说瞎话,还会干啥?这苏狐狸还挺懂得为自己造声势。

“舌头无骨,随别人怎么说去。”徐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若她是真的好,我也就不罗嗦了,问题是这个苏太姨娘是个极阴险的人,我昨天去厨房,想给姐姐炖点参汤,厨房里管事的婆子居然回我‘苏太姨娘吩咐过了,要开源节流,要免除所有不必要的浪费…’姐,您听听,这都什么话?这些话,不是苏太姨娘吩咐的,下人敢这么说?什么叫不必要的浪费,难道给您补身子算是不必要的浪费?我看她根本就不想您好起来…”邱姨妈喋喋不休道。

“够了,不要说了。”徐氏将手中的碗筷一顿,深喘了一口气道:“她这是在报复我呢!她这是小人得志、落井下石,我这是虎落平阳,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也要想办法啊!难道真的坐以待毙?姐姐,您可不能就此认命,您应该把属于您的东西都夺回来。”邱姨妈鼓励道。

“可是,我现在手上什么牌都没有,怎么争?怎么夺?我现在是个人人厌弃的老婆子而已。”徐氏消沉着。

“怎么没有牌?姐姐,您不还有三个儿子吗?就算三位爷对您有些怨言,可他们还是敬重您的,不然他们还会常来看您?他们心里肯定是向着您的,绝不可能向着那个苏太姨娘,所以,姐,您只要好好利用三位爷的孝心,要想翻身,指日可待。”邱姨妈冷静地分析道。

徐氏眼中一亮,妹妹说的有道理,老爷那里是什么都不要去指望了,可她还有三个儿子,知子莫若母,自己的三个儿子都是极孝顺的孩子,肯定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母亲受委屈的。

“宁和堂”里散了席,大哥和三弟都陪着自己的妻子各回各院,只有纪宣仪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纪宣仪看天色尚早,就往徐氏院中去。

现在徐氏的院子里只剩两个小丫鬟照顾着,打扫打扫卫生,进进出出的传个话,饮食起居大都由邱姨妈在照料。一应摆设都没有变,还是一样的华丽贵气,但是再富丽堂皇的装饰也掩不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寂寞萧瑟,这里,缺乏人气。纪宣仪琢磨着,是不是该把蓝沁和紫玉调拨回来伺候母亲。

徐氏得到下人的禀报,说宣仪来看他,忙让邱姨妈将一盘炒鸡丁和一盘红烧鱼藏了起来,桌上只剩一碟青菜,一碟豆荚,一碗丝瓜豆。

“宣仪,今天来的这么早啊!快过来坐,用过饭了没?要不要再吃一点。”徐氏笑容可掬,现在儿子就是她的救命绳索,她非得紧紧攀住不可。

邱姨妈识趣的让了位置,吩咐丫头们给二爷上茶。

纪宣仪行了一礼,在桌边的黄花梨木梅花凳上坐下。瞅了眼桌上的菜,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母亲,你晚饭就吃这些?”

徐氏讪讪一笑:“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样怎么行?母亲还在病中,需要多补充营养才是,怎么可以吃的这么素淡?明儿叫厨房多做些荤菜来。”纪宣仪道。

“千万别,真的,这样就好了,不要给人家添麻烦,我现在不过是一个糟老婆子,怎么打发都没关系的…”徐氏连忙阻拦,神情慌张。

纪宣仪从母亲闪烁不定的眼中,敏感的捕捉到一些信息,踟蹰着问:“母亲,是不是有人欺负您?”

“没,没有,哪有人会欺负我…”徐氏嘴上否认着,面上却清清楚楚的写着委屈二字。

纪宣仪盯着母亲,现在母亲的脸上已没有了往日自信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惶恐,眼神里只有不安和讨好,皮肤也不再光滑细腻,变得粗糙蜡黄,一场病,让母亲半年之间苍老了十岁,这样的母亲,让他心疼。

“母亲,有什么话您就大胆的说,我是您儿子…”纪宣仪柔声道。

“真没事,宣仪母亲现在挺好的,没事儿…”徐氏一味的说没事,她知道宣仪的脾气,你越忍他就越耐不住,这也许就是宣仪为什么会爱上华锦书的原因吧!这是她最近闲来无事琢磨出来的,华锦书就是能忍,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她的刻意刁难,促成了他们的感情。

“每天就让你吃这些,还叫好吗?”纪宣仪愠怒了,他难得赶在用餐的时候来看母亲,所幸是被他见着了,不然,都还不知道母亲被人怠慢至此,好说母亲还是纪家的夫人呢!

“宣仪,你就别生气了,风水轮流转,现在是转到别人那里去了,咱们该低头的时候也得低头,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邱姨妈插嘴道。

纪宣仪霍然转向她,目光炯炯,道:“邱姨妈,麻烦您把话说清楚。”

“妹妹…”徐氏怨责地叫了声邱姨妈,示意她不要说。

邱姨妈道:“姐姐,宣仪是你儿子,跟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说,还能跟谁去说?宣仪,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昨天我去厨房想给你母亲炖碗参汤,你知道厨房的人是怎么回我的?要免除不必要的浪费…”

纪宣仪“嘭”的拍了下桌子,震的菜汤都洒了出来,怒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婆子说的,我这就去撕了她的嘴。”这也太没规矩了,敢对母亲说这样的话,这比直接说没有还伤人,把母亲当成什么了?一个废物吗?母亲现在不当家了,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这些个下人眼睛可真够势力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宫里的传言(一)

“底下人没有上边的人撑腰哪敢说这种话呀!还不是苏姨娘吩咐的的,我看她这是借机报复你母亲。”邱姨妈愤懑道。

“妹妹,你就少说几句,我现在也想开了,什么也不想再争,争来争去,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随他们怎么打发我,能赏口饭吃,能让我在这个家呆着,让我常常能看到几个孩子,孙子,孙子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徐氏说的戚然。

“母亲,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苏太婕娘当家我也不说什么,但是如果她敢怠慢母亲,我们三个儿子是一定不依的。”纪宣仪忿忿道。

“宣仪,母亲知道你的孝心,是母亲对不起你们兄弟三个,害得你们…可是,你们不知道,那时那个姚真有多嚣张,你父亲被她迷得是神魂颠倒,她身边的丫头偷偷告诉我,她一天到晚撺掇你父亲休了我,我能怎么办?你们三个都还小,我不能让你们没了母亲,要是你们落在她手里,还有好日子过吗?所以我设计陷害她,本来只是想将她赶出家门,没错,那个管家是我收买的,可是,他手脚慢,居然被你父亲抓住了,关了起来,我又偷偷的让人去放了他,叫他远走高飞,永远不再出现,后来你父亲派人去他们家守着,我怕他反悔又溜回赣州与家人团聚,所以,我就派人送了些银子去他家,然后骗他的家人,说他已经自杀了,他家里人以为他真做下这等丑事,就拿了银子远走他乡…宣仪,母亲说的都是真的,母亲真的没有杀乔振声,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还活着的,我给了他三百两银子,够他谋个稿生计了…”这些话,徐氏埋在心底十八年,从未与第二个人说起,这些话,去跟老爷说,老爷未必会信,但儿子会信她的,一定会的。

纪宣仪很是震惊,自从听了云娘的控诉,大家都以为母亲是故意设计害死姚真和乔振声的,即便她是母亲,宣仪心底也觉得母亲这样的行为太过恶毒,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把那个杀人凶手和自己的母亲联系起来,倍受困扰,可是,如果真如母集所言,乔振声没有死.而是一直藏匿着,那事件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由此可以断定母亲设计的动机是要赶走姚真还是害死姚真…虽说结果是残酷的,也不能改变什么,但起码做儿子的,心里会好过很多,相信大哥,三弟他们也是这样想的,大家都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个恶妇,难以接受。

“母亲,那还能找到乔振声吗?”纪宣仪问道。

徐氏摇头,神情微茫:“茫茫尘世,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天地之大,如大海捞针,怎么还可能找得到呢!

纪宣仪沉思道:“云娘说起过,乔振声的家人后来去了益州。”

“那是因为乔家原本就是从益州迁来赣州的,估计那边还有他们的亲人,这点不难打听到,当时乔家的街坊都知道。”徐氏道。

难怪云娘能找到益州去,原来如此:“那么乔家去益州,想必乔振声也会知道,如果乔振声舍不下家人的话,他也一定会去益州找他们的,或许,益州是一个突破口。”

“对啊!姐姐,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个乔振声,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洗刷冤屈了,老爷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也会原谅你的。”邱姨妈欣喜道。

徐氏黯黯道:“洗刷什么冤屈?姚真总是因我而死,这么多年来,我每每回想起她,都深感愧疚,我从没想过要害死别人…”

“母亲,只要乔振声还活在这个世上,我就一定会帮您找到他,即便是大海捞针,我也要把他给捞出来。”纪宣仪保证道。

“哎!能找到自然是好的,找不到的话,就当我在偿还欠姚真的债。”徐氏唏嘘着拭泪。

“母亲不必担忧,这事,先不告诉父亲,我会去跟大哥三弟商议一下,等找到了人,再禀报父亲。”

徐氏颔首道:“这样也好,不过,宣仪,千万别为了我的事去为难苏姨娘,现在这个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实在经不折腾了,我绝不会让这个家再因为我而闹的不愉快,而且你爹身体也不好…就这样吧!

什么也不要说,宣仪,答应母亲…”

纪宣仪无奈,只好应承,看来母亲并非是想象中的那样冷酷无情,她没有要害死姚真,她还是心系纪家,其实,这么多年她对纪家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功过是非,赏罚分明,**助母亲重新树立起威望,重新做回那个人人羡慕**的纪府人。

纪宣仪一走,邱姨妈就眉开眼笑的冲徐氏竖起了大拇指,啧啧赞道:“姐姐,您这招可真高!宣仪知道苏姨娘怠慢您,心里肯定很不高兴,宣仪知道了,那么存儒和莫非也会知道,哼哼!她苏姨娘生了个当婕妤的女儿又怎样?从古到今,家中的掌权的永远是男人,我就不信姐姐您三个儿子会比不上她的一个丫头片子。”

徐氏凛了她一眼,没好声气道:“这有什么可赞的?用计用到自己孩子头上,若非穷途末路,谁愿意啊!还沾沾自喜个什么劲儿。”

“姐姐,您这也不算用计,充其量叫夸大其辞,苏姨娘确实是有过这么的吩咐,那顾婆子亲口说的,赖不掉。”邱姨妈不以为然道。

徐氏叹气:“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宣仪能找到那个乔振声。”徐氏双手合十走到佛龛前,对着观音菩萨虔诚祈祷。自从“归云寺”回来以后,她的房里就多了一座佛龛,用以驱邪避晦,修身养性,而现在,她也和老祖宗一样,对神佛越发崇敬起来,深信不疑。

由于锦书双手受伤,轩辕守仁想邀六黄叔来和锦书下棋的主意也只好暂时打消,为了能让锦书安心养病,他也克制自己不要常去“秋棠苑”,这边一冷,宫里人又道,皇上哪能真的喜欢一个妇人,不过消遣而已,玩过了就扔了,其实对这样的人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皇上一时糊涂,不可能糊涂一世啊!纪婕妤自己有孕不便伺候皇上,真的要找个可以栓住皇上的心的人也不能找自己的嫂子呀!看看结果,落得个贻笑大方,真丢人…

这些话,自然是没有人敢往“秋棠苑”传,但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传来传去却是传到了尹淑媛耳朵里,还是她母亲郑重其事的把她叫回去问话的,说:“纪家让你二嫂进宫,打的是不是这个算盘?”

尹淑媛当时是惊讶不已,也很气愤,道:“哪来这么多无聊的闲话,当纪家个个都是糊涂虫还是不要脸的混蛋呐?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搁你你会用吗?”

弄的母亲刘氏好不尴尬,道:“你跟我置什么气?我也是听来的,要知道这种传言是很有杀伤力的,而且听说因为这事,你二嫂都被萧贵妃狠狠教训了一顿,皇上为了安慰她,才封了她个四品贞顺夫人,又给纪宣仪也升了官…好吧!不管是否有其事,有谁会去证明啊!都当笑话说,当热闹看,但是纪家就遭殃了,这么不知礼义廉耻的,书香世家的名声都要被毁尽了,你也是纪家的媳妇,更是我的女儿,我当然要叫你来问一问,关心关心才是。”

刘氏一番话,让尹淑媛慢慢冷静下来,这种传言,八成是宫中那此嫉妒泫歌的女人造的谣,可是,这谣言造的也太毒了点,不是她要为锦书抱不平,而是这事关系整个纪家的名声,不行,她得赶紧回去告诉老爷和莫非,不能再让华锦书呆在宫里,这个女人,就是多事,到哪都不安宁。

尹淑媛急匆匆地的回了府,纪莫非正在书房和几个工匠在商议把“缀锦轩”的正厢房重新布置一番,这处建筑本就是新的,但是他想,重新布置,耳目一新,可能对淑媛的心情会有帮助。

“莫非,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尹淑媛走过去,正色道。

纪莫非见淑媛的脸色不好,心里一突,忙叫工匠们稍等,追上尹淑媛道:“怎么了?岳母大人叫你回去说什么了吗?”

尹淑媛不答话,头也不回径直进了卧房。

“你快说啊!到底怎么了?”纪莫非着急的问,不会才好了没几日她又开始闹情绪了吧!

尹淑媛过去把门闭紧,回身直视莫非,一字一顿道:“莫非,出事儿了。”

纪莫非的心怦怦直跳:“淑媛,你说话说整句好不好?出什么事了?我都快被你吓出病来。”

“莫非,你知道华锦书上个月为什么没有回府吗?”尹淑媛定定地问。

“不是说纪婕妤身体有恙?”纪莫非讶异道,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

尹淑媛缓缓摇头:“不是这样的,事实是华锦书受伤了,而且是被萧贵妃弄伤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宫里的传言(二)

***怔立当场,瞠目结舌:“你…你说什么?”这锦书那样小心谨慎的人,怎么会去得罪萧贵妃?这样一来,锦书和泫歌的处境岂不是不妙?她受了伤,她的伤要紧吗?

尹淑媛把从母亲那里听到的一五一十告诉了莫非,莫非听的脸色煞白。

“你说吧!现在该怎么办?”尹淑媛问。

“怎么办?自然是马上让锦书回来,宫里是万万不能再呆下去了,光是口水都能把她淹死,但是,这事还不能让二哥知道…”纪莫非踌躇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二哥迟早会知道的。”尹淑媛道。

是啊!二哥肯定会知道,不是从自己人口中知道也会从别人那里知道,而且,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话,还不知道会说的怎么不堪,二哥和锦书的感情才稳定下来,这下会不会出现危机呢?

“莫非,我觉得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现在咱们吃不准的是,皇上是不是真的对锦书有意思…”尹淑媛静静道。

淑媛说的很对,他相信锦书,锦书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很有大局观的人,如果别人只是嫉妒泫歌而恶意中伤,那么谣言止于智者,但如果是皇上对锦书动了心,事情就不妙了,万一皇上一时昏庸了头怎么办?

锦书能拒绝吗?纪家能反抗吗?不行,还是得据实跟二哥说…可是,万一二哥不相信锦书又该怎么办?难啊…

思量再三,莫非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家里人,而是给泫歌写了一封信,让淑媛想办法送到泫歌手里,他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才好做出相应的对策。

泫歌收到信时,还很高兴,拿了来,准备与锦书一起看,可是一打开信,泫歌的脸色就变了,气的双手都颤抖起来。

锦书见她神色不对,问道:“小叔的信上写了什么?”

“没,没什么?”泫歌慌慌张张地把信折了回去,上面的内容绝不能给二嫂看见。

“泫歌,把信给我。”锦书静静道,凭直觉,这信和她有关,其实出了上次的事以后,她就一直惴惴不安,萧贵妃会这么认为,其他嫔妃也会这么想,毋庸置疑,她们的目标不是她,而是泫歌,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和泫歌现在是一体的,一条船上的人,而且,这艘船上还不止她们两个人,还有整个纪家…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就是害怕,担心,这样的传言会愈演愈烈。

“二嫂,你还是不要看的好。”泫歌低低道。

“泫歌,把信给我。”锦书坚决地重复。

泫歌迟疑着,把信交到了锦书手里。锦书的指甲已经全部脱落,不似先前那样疼痛,但很丑陋,锦书小心的信纸摊开。莫非的话不多,只将宫外的传言复述了一遍,末了,一句抱歉,请将你们在宫中的真实情形告知,以便商议对策…果不其然,被她料中了。

有一瞬的茫然,不知所措,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人生就像打喷嚏,你可以预见,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是会措手不及。”

就是这样,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不知道如何应对才是最好的,或者,根本就知道该怎么应对。

“二嫂,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泫歌歉意道。

锦书讪然而笑:“说什么连累呢!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了你,进宫来都没能帮到你什么忙,还给你惹这么多事。”

“不,二嫂,这都是别人嫉妒咱们才这么编排的,咱们告诉皇上去。”泫歌气道。

“千万不要!”锦书急的去拉泫歌的手,没有了指甲保护的手指碰触到再柔滑的绸缎也是会痛,锦书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顾不上疼,忙道:“泫歌,千万不能这样去说,这话要说也不能由咱们去说,皇上听了会多尴尬,龙颜大怒是可想而知的,当然,皇上的火气不会冲咱们发,但是,如果皇上因此不再宠爱你呢?你想过没?”

“可咱们又没有做错什么?”泫歌委屈道。

“就是因为咱们做的太好了,泫歌,圣意难测啊!”锦书感叹道。

泫歌沮丧道:“难道,咱们就平白无故受这样的委屈吗?”

锦书沉吟:“当然不能,或者,咱们该想想办法,如何让皇上知道这件事,又不会让皇上对你生分了…你先给小叔回个信,你告诉他,这此当然都是诽谤,目前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家里那边让那个他先瞒着,越是这样,我还越不能轻易的出宫去,不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就去回信,我猜这些话三哥定是从三嫂那里听来心三哥,可我担心三嫂,她那个人,素来跟你不和,会不会趁机乱嚷嚷?”泫歌担心道。

其实锦书也想到了这一层,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宣仪听到这些话,在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之前,宣仪听到这些,会怎么想?尤其是最近他刚获晋升,他会不会相信,他的官爵是靠她魅惑皇上得来的。真的很担心…

“泫歌,听天由命吧!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也管不住…”锦书脑中霍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这个办法可行。

轩辕守仁虽然不经常去“秋棠苑”了,但每回下了朝,走到御花园时,他都会站在三岔路口踌躇一会儿,然后向自己的寝宫走去。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去呢?去看看也好啊!但是,万一泥足深陷怎么办呢?所以,只能控制自己。

安如海揣摩着他的心思,皇上每回决定回寝宫时都会悠悠的叹上一气,跟他建议去别的娘娘处,他也是意兴阑珊。所以,这日下朝,当皇上再次驻足三岔路口时,安如海道:“皇上有些日子没去看纪婕妤了,听说,贞顺夫人最近在下一种叫“五子棋”的棋,奴才觉得怪新鲜的。”

轩辕守仁斜睨了他一眼,慢声道:“是你听说的还是有人专门告诉你的?”

“皇上圣明,奴才前两天在园子里遇见了“秋棠苑”的翠环,就帮皇上问了几句。”安如海笑眯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