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阿难乖巧地坐在丞相夫人面前,勇敢地接受丞相夫人“爱”的注目礼。

丞相夫人从上到下将阿难打量了一遍,目光扫过那只晾在铺着毛茸茸的白色狐狸皮小凳子上、据说是摔伤了的脚——丞相夫人不得不承认阿难虽然多灾多难了点,倒过得倒是不错的,至少肃王对她不错。那垫脚的狐狸皮子,一看就是难得的天山雪狐,有价无市的,肃王竟然舍得整张皮子都拿来让阿难晾脚。

实在是…太败家了!

不过,想起这回门的时候还是肃王直接抱着阿难进来的,丞相夫人的脸皮抽搐了一下,突然又觉得这点败家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

“阿难,这几天你…过怎么样了?王爷待你可好?”丞相夫人承担起嫡母的责任,尽职地询问起庶女出嫁后的生活。

丞相夫人想起昨晚丈夫一个晚上在她房里悠转,一脸烦躁地念着“可怜的小阿难不知道受了什么折磨,被所有的人都诅咒她早死…啊呸呸呸,我的小阿难才不会早死,那群混账,竟敢诅咒我的小阿难…”

丞相夫人那时歪在床上,连吐槽都无力了。明明是肃王克妻绝子的命格太硬,没有一个人看好阿难,都在等着阿难什么时候被克死。怎么在她家相公眼里,就成了那群人诅咒阿难了?难道她家相公因为太爱阿难,是以爱屋及乌,不忍苛求肃王,只能拿外头那群赌鬼生气?

没等丞相夫人想个通透,便又见自家相公突然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腼着脸对她说:“夫人啊,明天阿难回门,你去问问阿难这三天是怎么过的,肃王爷对她可好,两人有没有…那啥,同房…”陆丞相在妻子见鬼一样的神色下,红着一张老脸,差点舌头打结,心中默默内流满面:要不是在某个特殊的时期从先皇那里知道过肃王爷的某种不可告人的癖好,他用得着拉下老脸做这种臊死人的事情么?可是,不问清楚又不甘心,总不能让阿难嫁过去守活寡吧?

晓是淡定如丞相夫人也被丈夫这种关心出嫁的女儿与女婿闺房生活的行为给弄了个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他。然后,在丈夫难得如此不要脸的要求下,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不过,现在丞相夫人有些后悔了,她又不是阿难的亲生母亲,哪里问得出口?

阿难不知道丞相夫人的纠结,有些腼腆地答了话,话里话外不外乎肃王对她挺好的——至于肃王的洁癖,她是一个子儿也不会透露的。

“咳…新婚之夜,听说你昏倒了,可曾受伤?还有…你们同房了吧…”丞相夫人觉得自己的老脸就要在庶女面前丢尽了。

等阿难理解了丞相夫人的话中之意后,瞬间涨红了苹果脸。

得,不用再问了,再问下去嫡母和庶女都不知道要怎么相处了。

掀过这个尴尬的问题,丞相夫人再问了一些阿难在肃王府遇到的事情,然后指点了下她。最后,又说了一些为妻之道,和主母之道。

“你已是王府的正经主母,管理一个大宅子须有自己的主意,万万不能让下面的那些奴才拿捏欺到头上。只要你是王妃的一天,定然没有人越得过你去,不管王府里面有个什么情况,只要王爷爱重你,你也不必为那些小家子气的计较,努力生个嫡子,坐稳主母的位置方是上策。”

阿难眨巴眨巴眼睛,露出甜甜的笑容,乖巧地应了声是。

丞相夫人撑撑额头,觉得自己似乎说得不够明白,看庶女那模样,只听了个表面的罢。丞相夫人叹气,阿难那模样儿,看就是个憨二憨二的,让人真担心啊。特别那粉粉团团的模样,加上那甜到心里的笑容,让人恨不得挡在她面前,将一切事情帮她做得妥妥贴贴才好…

她三个女儿都没这么让她操心过,怎么到了庶女这儿,就得她这个不是亲妈的处处为她谋划着想。

“…阿难,王爷是男人,男人的世界咱们女人不了解,也干预不了什么,做好自己的份内事情就算是帮助他们了。而且哪个男人不贪鲜的,你也别计较这个,你是正经的王妃,再多的女人也越不过你去,撑死了就是个妾罢了。若是太后和皇上赏下来的女人,你只管接到府里好生养着便是…”丞相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给阿难打预防针。既然阿难能与肃王合房,证明肃王并不如外面所传的好龙阳,那么太后和皇帝总有一天会给肃王府里塞人的。就算两位长辈不塞人,也难保外头的官员往府里送女人——肃王可是当今皇帝的胞弟,在朝中如日中天,多少人巴巴的想与之攀上关系,贿赂好他好让他在皇上太后面前说几句好话。当然,古往今来,贿赂一个男人最好办法便是送美人。

阿难瞪大眼睛,发现自己也不笨嘛,竟然听懂了丞相夫人的话了。

这个…阿难认为给一个有人体接触洁癖的男人塞女人什么的,似乎不太可能成功的事情吧?

在丞相夫人给阿难做思想工作,教导她主母管家之道时,陆丞相也与他最尊贵的女婿坐在书房里叙话。

不过他们的叙话与正常的翁婿不同,内容很严肃。

“王爷,赵将军来信说,现在北越王庭蠢蠢欲动,估计在冬天来临之前,必定会发起一场战事。”陆丞相深深皱起眉头,一脸忧虑,“北越疆域以草原为主,百姓逐水草而居,更北是一片穷山恶水之地,杂草无生,难产粮食。听探子说,今年入秋的时候,北越大西北的半地区不知怎么的发生了一场瘟疫,死了难以计数的羊马,使得北越过冬的粮食锐减,几乎难以维持一个冬天。想来,北越军队为了粮食,必定会南下掠夺。”

楚霸宁端着一杯茶,目光冷酷,“北越王庭狼子野心,不管他们的粮食丰厚与否,每年必要南下掠扰我朝边民。这事儿并不奇怪。”

“这个下官是知道的,不过…”陆丞相偷偷窥了眼肃王冷酷的神色,小心地说:“今年夏天充州发生水患,许多田地颗粒无收,咱们大楚王朝国库入不敷出,若是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也许…”

上位者与下属之间说话必保留几分,这是官场保命之道。虽然肃王是自己的女婿,但陆丞相还是习惯性地带了官调儿。

当然,陆丞相的话楚霸宁也清楚,充州地处江南,气候温暖,河川纵横,正是大楚王朝的粮仓之地。然而今年似乎是个多灾多难的一年,七月份时充州发生了水患,淹灭了无数农田,弄得许多百姓没有收成,国家的粮税也减少了近一半的量。加上要安抚受灾的百姓,朝廷少不得拨了一大笔的银子求助。林林总总下来,今年的国库实在是囊中羞涩啊。所以,不说北越没法过冬,大楚王朝的冬天也是苦巴巴的,支撑着整个王朝的,还是崇德皇帝上位十年来勤政节俭来的一点积蓄。

楚霸宁紧紧皱起了眉,知道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筹备军晌与粮食成了一道必须解决的问题。

知道楚霸宁明白自己的话中之意后,陆丞相便不再多言。这种国家机密,也只有几个人知道,在皇帝未将摆到明面上来时,大家心照不宣便好。只是,陆丞相担心的是,筹集军晌粮食之事,不知道会落在哪个倒霉催的官员身上,无论是谁,这都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啊…

过了一会儿,陆丞相看看天色,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呃,王爷,时候不早了,下人已备好了饭菜,请您移坐。”陆丞相起身恭恭敬敬地作了个请的姿势,那态度实在不像是对女婿,而是他的上司一般。

没办法,而对这个当朝最有权势力,也最严肃的王爷,气场太强了,丞相也难Hold住啊!

楚霸宁起身,朝陆丞相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然后直接往后院走。

陆丞相傻眼了。

“哎呀,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楚霸宁停下脚步,有些不愉地看着明显拦住他脚步的岳父大人,低沉的声音说道:“不是要开席了么?本王去接王妃过来。”

而所谓的“接”——大家心知肚明啦。

陆丞相眼角抽搐了一下,心里那叫一个嫉妒:别以为娶了他家阿难就当阿难是你的所有物了,阿难还是他女儿呢,这样在岳家抱着人家女儿走来走去算什么啊!分明是来拉仇恨的!

“王爷,内人与王妃皆已在正厅等着了,您不用再亲自走一趟了。”陆丞相客气地说,心里还气愤自己女儿被女婿抱进门的事情,分明是不将他这岳父放在眼里嘛!

楚霸宁的眉毛皱起,漆黑的双眸中似乎闪过了什么,然后抿抿嘴,肃着一张脸往回走。

陆丞相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引着尊贵的女婿往正厅走,心里却得意非常:没想到他家阿难竟然能治得好这位的洁癖,看来阿难果然是个有福的!

如果阿难再破了肃王“克妻绝子”的命格,那就更有福了。

第 13 章

肃王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很严肃,让陆丞相无法猜测这位女婿到底有没有生气。

不过,想到被太后横插一杆,最后只能嫁给肃王的小女儿,陆丞相硬起心肠,告诉自己,女儿都被抢走了,就不允许他这个作岳父的出出气么?

来到正厅,下人们已经摆好了酒席。

楚霸宁扫了一眼,目光看向隔了一处屏风的里间桌子,因为男女不同席,就算是岳母与女婿也不能同坐的。是以阿难与丞相夫人坐在里面的位置上,隔了个屏风,看不到彼此。

陆丞相虽然是当朝位高权重的大臣,然而丞相府里的人口却是十分简单,只有陆丞相夫妻和三个儿子。

陆丞相在未出仕之前出身江南一个偏远的小城市叫宁城的,寒窗苦读十载,等他高中状元后先皇惜才,赐予他一座宅第亲笔提名“状元府”,让陆丞相直接在京城安了居。陆丞相只能从老家接了妻子后便一直留在了京城。陆丞相原本是想将家里的老母兄弟一起接到京城来的,但老人家经过种种考虑兼之很多亲戚亲人都在宁城,便留在了老家,并且束缚着陆丞相上面的两个兄弟不让他们来京城。

老太太是个有见地的,那时认为小儿子刚当了官,皇帝渐渐老迈,皇子众多,为了那个皇位,皇子们之间的争权夺势是一场不见血的灾难,稍不小心一家几口就会丢掉性命。这样还不如将一家子留在老家,有她束缚着,没人惹事,也不会给儿子的政敌找到机会参他。老太太这么一留,一直留到了新皇上位,朝廷的局势慢慢的掌握在新皇手中,国家渐渐平稳下来。可那时,老太太又被几个刚出生的孙子孙女绊住,便一直留在了宁城,直到现在。

是以,这么多年来,丞相府里就这么几个人,与旁人家几代同堂的相比,确实清幽许多。

这也是为什么阿难这个庶女一路好吃好喝地成长的原因,那么简单的一家子,又因阿难资质太差,谁有那个耐心给她使绊子,不纯粹是自找无聊么。

“来来来,王爷,尝尝我们家的厨子做的菜,虽然比不得宫里的,但也另有一翻味道…”陆丞相干笑着,当作没有看到楚霸宁微微蹙起的眉,赶紧给三个儿子使眼色,让他们年轻人一起乐呵乐呵。

丞相府的大公子陆少琪接到自家父亲的暗示,赶紧过来招呼,笑道:“王爷,今天是小妹回门的日子,值得高兴啊,少琪敬你一杯!”说着,拿起丫环递过来的酒,豪爽的一口饮尽。

二公子陆少华笑意溶溶,如沐春风,端起酒杯说:“少华一直敬仰王爷为人,没想到咱们能成为亲家,少华敬王爷一杯。”

然后是三公子陆少庭笑嘻嘻地凑过来,说道:“王爷,小妹阿难就请王爷以后多照顾了,少庭敬你一杯。”

看着这兄弟三人一个笑得比一个灿烂,陆丞相一旁捻须而笑,一副不干预年轻人的模样,楚霸宁只是淡淡一哂,拿起面前的一杯酒,与三兄弟共饮。

另一旁,阿难隔着屏风看了看,看不清外头的情形,心里有点担心。若是楚霸宁喝醉了,谁扛他回去?按他那天怒人怨的洁癖性子,有谁能动得了他?到时不会要留在丞相府吧?而她现在是伤患,更不可能亲自出马了,只希望三位兄长做人不要太绝。

酒足饭饱后,陆丞相让人将喝醉尽说胡话的大儿子和三儿子送回他们的院落,只有他家的二儿子还在苦苦硬撑着,只是俊雅的面容染上一片酡红,看起来也撑不了多久了。再看看肃王女婿,依然是一副严肃淡定的模样,连脸都没红一下,坐得端端正正的。

陆丞相想起宫里有传言,肃王海量千杯不醉,从来没有谁能灌醉他。

陆丞相心中暗悔,真是太失策了,没整倒女婿反而陪了三个儿子,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王爷海量,少华佩服!”陆少华虽然醉了,仍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看得出来素养不错。

楚霸宁心里有些欣赏,终于露出一个浅显的笑容,“少华客气了。”

“王爷,恕少华已醉不能作陪,先下去了。”陆少华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为了不做出失态的事情给小妹惹麻烦,决定快点退了,将场面交给父亲。

楚霸宁也颇体谅,温言说了几句话,让他离开了。

陆丞相一旁看着,既是恼怒又是高兴。恼怒自家三个儿子一起出马都没灌醉王爷女婿,没法子出气;高兴的是肃王对自家儿子的印象不错,若没有意外,朝堂上有肃王帮一把,儿子们的前途没有那么多挫折。

傍晚的时候,天边火烧云尤为艳丽,肃王和阿难一起离开了丞相府。

离开前,丞相夫人将阿难拎到一旁,说道:“阿难,下个月你祖母从宁城过来,想来会有一些堂弟妹也一起跟来,到时有空可以过来拜见她老人家,顺便见见姐妹们。”

阿难一听是丞相爹爹的老娘,自然上心,说道:“这是自然的,到时请母亲您谴人过来知会一声,阿难会过来拜见祖母她老人家。”

“你是个有孝心的。”丞相夫人十分满意,原本还想说些话的,见不远处的肃王已经看过来了,只能正正脸色,表示已经叙完了话。

肃王的强大气场,丞相夫人一样Hold不住啊!

楚霸宁满意地走过来,直接抱起阿能同丞相夫妻拜别。

陆丞相夫妇满脸黑线地看着阿难被抱上了肃王府的马车,丞相府外并不是空无一人,还是有路过的行人的,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拜别丞相府的肃王。楚霸宁这么无所顾忌的模样,估计明天又要有新的流言了,不知道民间赌坊里的赌局又变成什么样了。

马车上,阿难看着一旁仍是坐得笔挺端正的男人,心里一阵稀奇——这是醉了呢还是醉了呢还是醉了呢…

看他慢慢变得酡红的脸蛋,本应该深幽的黑眸竟然漾起了层层雾霭,分外的迷人。这种时候,书生一样俊秀的面容反而清晰起来,有种秀色可餐的惊艳之感。平时的肃王因为太严肃,加之那股威仪的气度,强大的气场,往往让人忽略了他的容貌。

阿难看得心神荡漾,可耻的被…勾引了。

不过,阿难是有贼心没贼胆,不敢伸出魔爪,只能暗暗啃指甲,偷偷打量自家秀色可餐的夫君。只是…阿难在心里拼命挠爪子:大哥你不是已经醉了么,为毛还要一副严肃无比的模样啊?让她很有压力啊!

似乎是感觉到阿难太火热的视线,楚霸宁转过头看她,本就低沉的声音略带一丝慵懒的性感,“有什么事么?”

这种时候就算没事也要扯出个小事来,阿难整整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很纯良:“王爷,妾身只是想起刚才母亲说的,一个月后祖母从宁城来京城,阿难很久没有见过她老人家,心里有些想念。”

“一个月后…无事,那便回去小住几天罢。”楚霸宁的语气很轻松。

阿难一脸意外的表情,这男人…未免太好说话了吧。这个世界,对女人的束缚很严苛,出嫁的女儿若无意外,一般是不会回娘家小住的。这种时候,往往需要征得丈夫的同意。而作丈夫的,一般也不太乐意妻子回娘家住,这样说明那个丈夫是十分无能的。像只是娘家里的老人家过寿什么的,也只是小住几天。而阿难这只是祖母来京城,又不是过寿,根本没理由回娘家小住。

不过,阿难还是欢喜地向肃王致谢。

阿难确定了,原来喝醉酒的肃王是最好说话的,以后她有什么难事绝对会挑他喝醉的时候再去说。

从丞相府到肃王府,只须一柱香的时间,很快的马车停了下来,秦管家已经守在门口。

楚霸宁率先下了车,依然如早上般将阿难直接抱进王府。秦管家虽然觉得这不合规矩,但他家王爷就是规矩,便不多言。只是见王爷面色酡红,这么多久的伺候,心知他虽然行事间无异,但已是醉了,便不再多言,赶紧吩咐下人去准备洗澡水。

一通混乱后,阿难已经一身清爽地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微湿的长发,如翠正在整理她的衣物,如蓝将金猊里的香点燃。

楚霸宁掀帘进来,看了眼室内的两名丫环,眉头微微蹙起来——这是王爷不高兴的表现,如蓝很有眼色见地行了个礼,然后将如翠拽离了。

一会儿后,安嬷嬷进来,手里拿着的托盘上放着一碗清酒汤。

“王爷,醒酒汤来了。”

安嬷嬷将醒酒汤递给楚霸宁,在楚霸宁喝完后,屈膝行了个礼便出去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想来是十分清楚主子的生活习惯的。

阿难有些关心地打量楚霸宁,别人喝醉酒总会做出一些失态的事情,俗称的发酒疯。而这人,明明是醉了,却行事正常,只有从那双不再犀利清幽的眼眸中可见他的醉态。

肃王坐在灯下,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很有规律。

阿难在这种规律的声音中,觉得心里一片安宁,拿起一旁的针钱仔细绣起来,她要给楚霸宁做一个荷包。男人成亲后,身上的衣物什么的,都是妻子一手打理的。阿难既然已嫁于他,自然要着手为肃王准备了。

夜渐渐深起来,等阿难将荷包上的竹叶绣好收针时,发现楚霸宁已经停止了思考,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阿难心脏不争气地跳了几下,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正被狼盯上的小白兔,让她有种要逃离的冲动。

“王妃,夜深了,这些东西明天再做吧。”楚霸宁说着,起身将阿难抱起直接往那张大床上走。

床帐放下,黑暗中,阿难嗅到压在身上的男人身上淡淡的酒味,有点像上好的竹叶清酒,清醇甜美,让人心都醉了。

“阿难,岳父挺疼你的…”楚霸宁亲了下阿难的嘴,低声说。

“啊,是、是么?”阿难有些紧张,伸手紧攀着身上男人光滑的肩膀,结结巴巴地为自家父亲解释:“王爷,今天的事情请您别放在心上。爹爹对每一个女婿都会这样,去年二姐姐三姐姐出嫁的时候,两位姐夫也被爹爹和三个哥哥灌了很多酒,爹爹说这是我们家嫁女儿的传统…”阿难觉得自己掰不下去了。

不过楚霸宁倒听得极兴味,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岳父大人倒是个有趣的人。不过想要灌醉本王,他们还嫩了点。”

阿难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谈话时间结束,便开始滚床单。

今晚的楚霸宁特别的热情,阿难累个半死却不得休息,心里哀号半天:虽然这人喝醉后好说话,但却很会折腾她啊!

第 14 章

第二天,阿难腰酸背疼地醒来时,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阿难摸着身旁还残留着淡淡温度的被窝,想起昨晚的事情,差点连脚趾头都红了。

那种事情,果然是多做几次就不痛了。至少昨晚虽然累,但中途也有舒服的时候。可是想到自己那时完全放开了自己哭着求饶的情形,阿难有些恨恨地捶床,发誓以后就算有难事也宁愿正常解决也不要趁某人喝醉酒的时候。

果然想要得到就必须有相应的付出!

“小姐,你醒了么?”

如翠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阿难扶着酸疼的腰肢赶紧正色坐好,淡定地说了声:“起了,你们进来吧。”

如翠如蓝和两个嬷嬷端着洗漱的用具进来,如翠如蓝伺候阿难刷牙洗脸,两个嬷嬷负责收拾房间。

阿难一脸淡定地享受着丫环细心的伺候,一双眼睛忍不住瞄着其中一个正在整理床铺的嬷嬷,见她表情很称职,眼皮都不撩一下,淡定地整理好凌乱的床单,让阿难不禁赞叹肃王府里的嬷嬷们的职业素养好。

“如翠,王爷呢?”阿难随口问道。

“王爷一早就去上朝了!”如翠眼睛转了转,见两名嬷嬷收拾好房间便退出去后,便凑到阿难身边,嘟着嘴说:“小姐,真是太过份了!外面又有了新的流言,那些吃饱撑着的家伙竟然说小姐您一个月后一定会香消玉殒,还弄了个新的赌局!”

阿难很淡定地将她的脑袋推开,让如蓝将早膳摆到房里,她还是伤患,没办法去偏厅吃。

“又怎么了?”阿难拿着筷子先是夹了一筷子小菜吃。

“还不是昨天…昨天小姐您回门时的事情,很多人看到了,然后说小姐你虚弱到连回门也要王爷抱着走的地步,明明是王爷自己…”

“如翠!”如蓝厉叫一声,打断了某个二货的话。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便好,做下人的,命贱比纸薄,想要活得好一点,只有管好自己的嘴巴,别管主子做什么事,只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好。

见如蓝神色严肃,如翠不由想起肃王那张严肃的脸,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言。

阿难叹了口气,这些都是个什么事儿啊!她不过是摔伤了条腿行动不便了,为毛在外人眼里,她就是各种不好呢?果然,流言猛于虎也!

等阿难吃完早膳,阿难的陪家丫环之一的如青带着老管家进来,他们身后还有几个嬷嬷仆妇。

“王妃,这是王府的账本,王爷吩咐奴才送过来的,今后就让王妃您管了。”秦管家指着其中一个嬷嬷手上捧着的册子,然后为阿难一一介绍那些嬷嬷担任的岗位,像是管香料的管衣服的管厨房的…分工很仔细。

阿难一一看过去,其实先前已经见过了的,只是那时人太多,她只是过个眼,并没有怎么记。现在只记一些重要岗位的,倒好记些。阿难同她们说了些勉励的话,然后收起账本,让老管家带着她们下去。

三朝回门后,阿难终于正式接手了肃王府的管家大权,转正成为肃王府名符其实的女主人。

阿难是皇家新妇,又是个身份敏感的——肃王妃的身份在京城来说,可是比当今的皇后还敏感,毕竟没有谁整天盯着赌皇后什么时候各种死——加上现在受伤,所以还很清闲。婆婆妯娌什么的都居住在皇宫里,这个家除了肃王,就是她的天下了,白天倒自由自在,闲时看看花练练字刺刺绣管管账,十分悠闲,比在丞相府当闺女时还要享受——至少那时她每天都要早起去给嫡母和父亲请安,现在婆婆在宫里,倒省了这个。

而阿难现在也在努力习惯自己已经嫁人的事情,晚上的床位要分一半出去,多了个人一起睡的事情。当然,她也在努力适应楚霸宁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