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嚒嚒有些殷勤的为杨氏换了茶碗,“夫人气个什么呢?少爷他不过看那表小姐颜色好而已。等再长大一些,便知道这女子啊,光有美貌是没有用的。再说了,少爷娶谁,还不是您的一句话么?难道他还越过了您不成?”

“话虽然是这么说。”杨氏被张嚒嚒劝了下来,仍有些意难平,“我得想办法将这小妖精弄出范府才是。”

杨氏刚说完这话,便见自己的女儿范如洁从门外走了进来,她将焦躁的神色一扫而空,和颜悦色的对范如洁说:“今儿可学到了什么好的?”

“母亲,你怎么老念叨我。” 范如洁跺了跺脚,扑到了杨氏的怀中,一幅小女儿的情态,而她身后的范如梅却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完全没有大家女子的气度。

“这可是每个女儿都要经历的过程。”杨氏虽然对别人苛刻,但是却身边的一对儿女却是最疼最宠的,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一旁的范如梅,皱了皱眉,到底是小妇生的,与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你今天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杨氏对着范如梅说道,老是让她看到抢她丈夫的女人那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也是够膈应的。

范如梅懦弱的点了点,退出了大堂,出来时,她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又想起范如洁与杨氏撒娇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有些失落吗,若是她母亲还在的话,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范如洁见范如梅退下了,才将丫鬟端上来的酸梅汤喝了,她坐在杨氏身边,看见了小几旁的水渍,有些惊讶的问杨氏道:“母亲,是谁惹你生气了么?”

杨氏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女儿好,便将手放到了小几上,招呼自己女儿过来,将范嘉执那一颗对柳依依的痴心说了,又有些愤懑的说道:“那柳依依哪里好了,这么多家的女孩,你哥哥怎么就看上她了?”

范如洁自命清高,早就有些看不上自己的哥哥,听见自己的母亲说了,也不意外自己哥哥这样的蠢货会喜欢上柳依依,她只双眼一转对杨氏说道:“哥哥对柳依依有一点春心萌动,母亲都气成这样,可若是小堂哥对柳依依有私情呢?”

杨氏听了,拍掌大笑,指了指范如洁说:“好你个促狭鬼。”若是大林氏知道自己的心尖尖上的小儿子居然喜欢上了柳依依这个破落户,只怕会气得跳脚吧,还什么心肝外甥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已。

范嘉执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与妹妹正在筹谋什么,他只在花园内傻乎乎的转了一圈,想撞上抱着小白玩耍的柳依依,可是走了一路,他都没有遇见柳依依,反倒是遇见了范嘉平。

范嘉平在读书方面算得上是天资聪颖,经常被夫子夸奖,对于范嘉执来说,像是隔壁家老王的孩子。范嘉执每次看着范嘉平,心中都有些不郁。

范嘉平看见范嘉执乐呵一笑,叫了一声“堂哥”,他这个堂哥,整日在后花园里转悠,倒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两人正在后花园寒暄的当儿,却见柳依依抱着小白穿着一套粉衫走了过来,她见到范嘉平,双眼一亮,“表哥,你快来看看小白,它今日有些吃不下东西呢。”

两人双双看向了柳依依,范嘉执眼中的是惊艳执念,而范嘉平眼中却尽是对妹妹的疼宠,范嘉平看了看范嘉执,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个堂哥,是越来越放肆了,将他的表妹当什么了?他看着一无所知的关注点只在怀中小白的柳依依身上,有些温和的说:“那我们去找青桐看看吧。”

青桐在范府中算得上是个懂医理的丫鬟,是大林氏身边得意的,柳依依因为小白也与她打过不少交道,知道她是个温柔可亲的,便点了点头说好。

柳依依跟范嘉平说完了小白的近况,才对范嘉执笑了笑,叫了一声表哥,还没等范嘉执对说什么,范嘉平便不动声色的挡到了柳依依前面,“堂哥,你今儿在夫子那儿也辛苦了,便由我跟着依依去找青桐吧。”

柳依依在范嘉平的身后,低着头,无人见她的神色,上世她也是受情爱困扰过的,当然能从范嘉执的眼神中看出什么,可是今世她压根都没想过与情爱扯上什么关系,只想保她爱的人一世平安而已。只不过,柳依依抬起了头,看着小表哥瘦削的肩,眼中闪过一丝感慨,上世他可从未这么护着过自己,只要她安心做他的妹妹,他大概也能保自己一世安康吧。

范嘉平转过身,又见小表妹懵懂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位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好看,小表妹没有兄弟,父亲又是个愚蠢的,只怕要自己看顾一番了,“走吧。”他笑着将小白从柳依依的手中抱到了自己怀中。

柳依依在他身后点了点头,跟着范嘉平走开了。

只留在了在原地握着拳头面色阴郁的范嘉执,凭什么,他什么都比他好?连小表妹在他身上放的目光都久一些呢?

范嘉平没有管这位堂哥的心思,只是带着柳依依去见了大林氏。

大林氏正与杨氏在花堂说话,见自己的儿子与外甥女儿如金童玉女一般的走了进来,惊讶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范嘉平似乎在母亲面前不大好意思说出自己对小白的关怀,反而是柳依依开口说:“小白今儿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们来找青桐姐姐了。”

大林氏见到这两位,看了看身边的青桐,青桐笑着对柳依依说道:“依姐儿,我们去一旁好不好?”

柳依依点了点头,与范嘉平走到了花堂背后的小厢房里。

杨氏看到柳依依便心中不喜,但她见到柳依依与范嘉平一起走进厢房,颇有些小儿女的意味,便捂着嘴对大林氏说道:“我觉得依姐儿和平哥儿表哥表妹,颇为相配呢。”

“哦?”大林氏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这位妯娌,见她有些局促的咳嗽了一下,“表哥表妹在一起也是一段佳话了。”

杨氏长久的被大林氏压着,对大林氏还是有些忌惮,说完之后去观察大林氏的脸色,她不相信这位精明的嫂子会愿意让自己的小儿子娶一个父亲地位如此之低的姑娘。

大林氏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手上的帕子笑着说:“如今他们年纪还小,能看得出啥呢?”

杨氏听大林氏这么说,心中松了一口气,只怕自己的嫂子也看不上柳依依,若是她怕柳依依与范嘉平有了私情的话,会坚决不欢迎柳依依来到范府了。

大林氏见自己的妯娌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心中有些揣测,这个妯娌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盯着的只是她那房的事,今儿怎么突然想管起柳依依与范嘉平的事来了?她又想起范嘉执几次来自己这里请安,一双眼睛总是盯在柳依依身上,莫非范嘉执是看上了柳依依不成?想到这,大林氏有些又气又好笑,这母亲啊,是眼睛长在了天上,这儿子啊,倒是个眼光好的。可是,莫说柳依依还小,就算柳依依到了年纪,她也不会将柳依依说给范嘉执,莫说他前程如何,看看他那个母亲,便知道做他的妻子,实在是不好过。

杨氏用帕子了擦了擦额头边并不存在的汗,看着自己的嫂子带着笑脸看着自己,不由得转移了话题,“睿儿出去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

“是啊。”大林氏听杨氏说起了范晟睿,面上浮起了担忧之色,“也不知道睿儿是否顺利…”

范晟睿在县中,每日淋着雨走到河流下游去劝说当地的青壮力修葺河堤,青壮力们起先是不肯的,可是架不住范晟睿一次又一次的拜访,大家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对民众生活这么上心的年轻官员,便渐渐的被他感动,一呼百应起来。

河堤似乎修葺得很顺利,但是只有小栓子知道,他的少爷受了多大的苦,脚上因为时常奔走而起了水泡,连肩膀上,也与那些青壮年一起背麻袋而经常红肿,甚至擦破了皮。

范晟睿似乎从来不知道累,他总是最晚从河堤上下来,又最早上了河堤,闲暇时还要跑到河水下游的县去游说其县中官员组织民众修建河堤,累得嗓子都说不出话来。

县令听到范晟睿在组织青年民众修葺河堤的消息,冷冷的哼了一声,装作不知道此事,也与河流下方的地方官员打好商量,坚决不配合范晟睿修葺河堤。年纪轻轻,便跑到这县边来抖威风,以为自己能做成什么事呢?总有一天,时间会告诉他,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想要为官往上的,必须得身处中庸之道才好,那激进的,只能死在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范晟睿都走烂了几双鞋,而河流下游的县却一直不愿意修葺河堤。夜了,他将草药敷在脚下,看着闪烁的灯芯,有些出神。

小栓子见自己主子一副誓要与河堤共存亡的模样,实在有些担心,他走到范晟睿身边苦口婆心的说道:“少爷,再怎么样你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范晟睿的侧脸在烛光中显得格外的坚毅,他是本县的通判,才能逼着县衙门拿钱出来修河堤,而下游河堤却无法插手了,可是若是真的汛期来了,上流泄洪,那河流下游便遭殃了。他虽然看上去冷漠,但其实却带着一股少年的热血心性,心中想着要保老百姓平安才好,他抿了抿唇,似做了个决定,对小栓子说:“拿纸笔来,我要跟家中写信。”

范晟睿想来想去,只能找家中母亲先要了一点钱财,雇佣下游县城的青壮年修葺河堤,度过这场洪汛的难关才是。

可是第二日,范晟睿的信都没有寄出去,却收到了家中的来信,这次的信与平时的稍微厚一些,范晟睿看了父母写的,才翻到了柳依依的信,柳依依的信比之前的格外厚些,范晟睿用手捏了捏心想只怕心中全部写的是关于那只小哈巴狗的趣事,却他不料打开信束时,里面掉出了两张银票,小栓子看到信中的银票飘落了下来,不由得发出了惊呼,难道表小姐是神算子?知道自己的少爷想写信回家求助钱财?

范晟睿并没有着急捡地上的银票,而是将信中的一张信纸打开了,柳依依显示表达了对范晟睿送她哈巴狗儿的感激之情,有叙述了一番对小白的喜欢,最后提到她本想给大表哥做一双鞋,但是手艺实在不佳,又想到曾在白灵县听外面行走的婆子说过,人出远门,必定要多带些银子,她便将手上的一些值钱玩意给散了一些,兑成了银票给大表哥,希望大表哥在外平安。

范晟睿微笑着看完了信,才缓缓的将地上的银票捡了起来,他看了看面值,这小丫头只怕散了不少好东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不过如今可真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他连忙转身往河流下游的县城走去,小栓子在他的身后叫道:“少爷,少爷你等我一下啊。”

大林氏并没看柳依依给自己儿子的信,直到信送出了,才觉得那信的厚度似乎有些不同,她才问了自己的贴身嚒嚒,贴身嚒嚒笑着对大林氏说:“表小姐说,出门在外,必须要带上钱财,便给大少爷稍了两张银票过去。”

“银票?她那里有钱?”大林氏听到这个有些惊讶。

“你说什么呢,您妹妹手中总有些好东西的,不给这个女儿又给谁呢?”贴身嚒嚒给大林氏扇了两下扇子,轻声说道。

大林氏听了,舒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我这个外甥女儿啊…”她儿子在外面,家世优渥,又是一县的通判,难道还缺钱不成?只不过柳依依愿意将银票送给范晟睿,也说明了她对范晟睿的一颗关切之心了。“她给了多少?我找机会给她补上。”

贴身嚒嚒在大林氏耳边说了一个数,让大林氏有些吃惊,“这么多?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啊?”

柳依依送范晟睿银票并不是无意之举,而是她想到了上世范晟睿出去历练时,遇到了几十年难遇的汛期,范晟睿早早的发现了异样,组织了本县的青壮力修葺了河堤,但却因为排洪的时候,将下游的县城给淹了。下游县城损失惨烈,让朝廷为这件事进行了从上到下的讨论,有人认为是下游县令的失职,若他组织人员休憩河堤,必然不会这样;而也有人觉得范晟睿为人做事太过于心狠,为了自己的县城,便将洪水直接泄到下游,导致下游损失惨重。

这一桩事到底是谁的过错,朝中讨论了许久都没有出结果,范晟睿辛苦组织民众修葺河堤保自己一县民众平安的事便彻彻底底的被争论淹没了。

而到后来,柳依依才知道,其实范晟睿给范家去信要过帮助,可是却因为大雨,送信的人在路上耽误了。

想到了这桩往事,柳依依便下定了主意,一定要帮大表哥将两县的河堤通通修葺好,可是她远在京城,又在闺阁之中,能做什么呢?她想了半天,将小林氏平时给她的银票拿了出来,又当了一些平时不用却还贵重的东西,全部叫托人给了范晟睿。

柳依依将银票给了范晟睿后,便每日按时去夫子那儿上课,就算她再担心大表哥又如何呢?大表哥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该帮的,她已经帮到了。

夏季的雨下得越来越多了,大林氏看了看外面,有些不安的对从朝堂上回来的范大人说道:“大儿去的那个县城听说以前常有汛期?”

范大人也看了看外面的雨,但却比大林氏要镇定许多,“当年朝廷派了当地治水的能人修了一条河堤,从此以后,河流上下县城再也没有过洪水。如今朝廷年年拨款,对河堤进行修葺,你且放心吧。”

水至清则无鱼,范大人已经预测到了这修河堤的款项只怕要被某些蛀虫吃掉一点,却不料这些蛀虫会胆子肥到将款项全部中饱私囊,也不曾知道自己的儿子正身陷囫囵中,与县中的青状年一起修葺河堤呢。

“诶,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现在不想大儿做出什么成绩,只期盼他能平平安安回来。”大林氏想到好久不见的范晟睿,不由得有些心疼。

范大人何尝不想念这个寄予了家族希望的大儿呢?可是男人就是如此,就算挂念也不会说出声的,“你早些休息吧,大儿就快要回来了。”

大林氏点了点头,伺候着范大人更了衣,“只希望这雨啊,小一点儿,免得百姓遭罪咯。”

可惜大林氏的愿望并没有实现,这夏日的雨和不要钱似的,呼啦啦啦的往下落,京城旁的小河边都有些涨了水,又何况边上的县城呢?

柳依依记得前世也是如此,不断的下雨,然后突然传来了某段河堤跨了的消息,震惊了大家的眼。

她越想越为范晟睿担忧,最后操起了自己前世的老行当,在小佛堂里,念经祈祷,让大林氏都有些奇怪,“依姐儿小小年纪的,怎么就喜欢信这些东西呢?”可是她想到自己的妹妹因为日子孤寂,也经常供奉一些佛教,只怕柳依依如此,是学了小林氏的。而她听说,柳依依是为范晟睿而祈福时,心中越发熨帖起来,这样的外甥女,真是太好了。

雨仍是下,而朝廷上也接到了边上县城的奏折,言称雨越来越大,河堤居然垮了,造成四处洪汛,百姓成为流民。皇帝看到了这奏折,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他们当他是傻的?当年那休河堤的人告诉他,若是按时对河堤进行维护,这河堤能保他们100年平安,可现在呢?只怕这修葺河堤的钱全部都进入了官员们的钱袋子里吧。

他们还有脸上折子若是他们现在站在皇帝面前,就不怕被皇帝打脸?不过如今皇帝就算心中再恼火,也得为苍生百姓,先用着这些人。

皇帝飞速的拨了款给那些上了折子的县城,又派了钦差大臣去处理此事,却发现河边的县城中,还有几个没有来惨兮兮的报讯的,他心中有些安慰,起码还有两个县城是在为他做事的,不是么?

可自我安慰完了,皇帝又有些担心,是不是这几个县城灾情太过于险恶,导致了都没有人出来报信?皇帝的双眼在众大臣中穿巡了一番,又看了看几个县城官员的名字,居然看到了范晟睿的,说起范晟睿这事,他自己都有印象,这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心腹大臣安心,他故意给他儿子机会历练的呢。

范大人早在下边有些心急如焚,原本他选的还算是安定的边县,可怎么就出这事了呢?也不知道大儿在那边情况如何。

皇帝拿着这些折子思量了一会儿,派了能干的大臣去县城那边,“不止是报了汛的县城,没报汛的县城也要查探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范大人上了朝,回到了范府,有些坐立不安。大林氏与他多年的夫妻,自然知道他是心中有事。她端了一碗香片茶给范大人,站在他身边,为他按着头说:“难道朝中有什么紧急的事?”

范大人见妻子有些担心自己,在朝中的消息却有些说不出口,这些没报的县城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便是无事,而另一种便是损失惨重,连信都无法报出来。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的话…范大人根本不敢想,他喝了一口香片茶,沉了沉心中的担忧。

大林氏见范大人半天不说话,双眼一转倒:“莫非是大儿出了什么事?”如今的范大人简在帝心,而她的娘家也是在朝中举重若轻的,想动动范家还得掂量下自己的能力。能让范大人如此担忧的除了大儿,便没有其他人了!

范大人一向喜欢自己的妻子聪慧机敏,可是到此时,他却宁愿自己的妻子蠢笨一点,才能将大儿的事瞒住她。

大林氏见范大人一幅默认的样子,心中一急,头中一晕,差点倒在地上,范大人连忙扶住了大林氏,叫了一声“夫人”,又对外面喊道:“来人啊。”

青桐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看见脸色苍白的大林氏,惊呼了一声,连忙帮着范大人将大林氏移到了床上,“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她有些急迫的把了把大林氏的脉,见她只是气血有些不足,才松了一口气。老爷一向与夫人锦瑟和鸣,这是怎么了?

大林氏晕倒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范府,杨氏听到了消息,对身边的嚒嚒说:“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大伯在外面有了女人?”那声音中的幸灾乐祸是挡也挡不住,凭什么她丈夫就在外面找一个两个三个,而她的丈夫却对她忠贞不渝呢?

柳依依听到大林氏晕倒的消息,连忙赶到了大林氏的厢房,她在厢房前遇见了范嘉平,两人没来得及打招呼,只急急对视了一眼,走了进来。

大林氏靠在床栏上,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明,但是面上却是一副有些恹恹的样子。

“母亲,你这是什么了?” 范嘉平有些担忧的问道,柳依依也走了上来,握住了大林氏的手。

大林氏看着儿子与侄女,用帕子擦了擦眼,“你大哥哥,大哥哥他….”说道一半,话尽然有些说不出口,范嘉平与范晟睿可是感情最好的。

“他年纪也不小了,该知道的应该知道。”范大人走了过来,“如今边县河流发难,你哥哥在的县城并没有传来消息。”这话中有些不祥的意思了。

范嘉平脑中一轰隆,愣在当场,他来的时候想过无数次的可能,却没有想过自己的哥哥居然出了事。

柳依依上世已经经历过这一遭,当时她记范府中每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而她预测着结果与前世应该是差不离的,便在大林氏身边说道:“姨母不用着急,大表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的。”

她的声音太过于肯定,让大林氏不由得抓住了她的手:“你怎么知道一定会平安?”范大人见妻子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担忧儿子到居然问一个小姑娘怎么知道。

“我最近在小佛堂里天天为大表哥祈福,菩萨并无托恶梦给我呀。”柳依依斩钉截铁的说道。

范大人听了柳依依的话更是啼笑生非,菩萨?菩萨若是有灵的话,就不会放那条大河来生灵涂炭了,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一向信奉菩萨,便顺着柳依依的话说:“你看,菩萨都没有拖异兆给我们,想来大儿是无恙的。”

大林氏是后院女子,对这些是有些信奉,她听了柳依依的话,定了定神,“希望如此。”她又想起柳依依曾经给大儿寄去几张银票,叹了口气,这可算得上歪打正着了么?“夫君,依姐儿曾经给大儿寄过几张银票。”她与范大人说道,现在查探大儿消息要紧,不过大儿手中有多的银钱,只怕在那边也好办事一些。

“银票?”范大人将双眼移到了柳依依身上,她是怎么想着给大儿银票的?

柳依依见范大人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笑着解释道:“我听别人说,在外面行走是最要钱的,大表哥给了我一条哈巴狗儿,我搭给他几张银票。”

呵,在外行走是最要钱的,连柳依依这个小姑娘都能想到,他这个父亲怎么想不到呢?只是他当初为了历练大儿,刻意削减了给他的盘缠而已。无论如何,范大人听说柳依依给大儿拖了几张银票,反而稍微安了下心,“我会派老赵带人去那边寻大儿。”老赵是范家的家生子,力大如牛,最是可靠。

大林氏点了点头,在外面,还是要靠男人的,而她能做的,便是把持住这个家宅了。

范嘉平在一旁握住了双手,大哥,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范嘉平年纪不小了,不可能一直呆在母亲的厢房,范大人便带着他走了,只有柳依依陪着大林氏,见柳依依一幅关心她的模样,大林氏心中觉得有个女儿真是太好了,而对柳依依越发喜欢,心中存了一定要让柳依依留在府里的念想。

正在此时,杨氏走了进来,那虚头巴脑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有些厌烦,连柳依依和范嘉平两个孩子都能第一时间赶来,她这个大人倒是比大家都慢了一步。

“嫂子,我听说你身子有些不适,这是怎么了?”杨氏坐在床边,有些关切的对大林氏说道,一双眼睛仔细端详着大林氏,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

大林氏本就知道这位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知道自己不舒适,只怕在脑中为自己编排了无数个悲惨的理由了,可是她也不想将大儿的事告诉她,免得她又说什么实则安慰其实嘲讽的风凉话。

“姨母今天只是有些不舒服呢,多谢婶婶关心了。”柳依依在一旁突然出了声,大林氏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杨氏本等着大林氏与自己说,却不料柳依依开了口,她心中一炸,笑着说道:“瞧依姐儿这个对你维护的小模样,只怕和母女也差不离了。”

大林氏心中牵挂大儿,对杨氏实在有些不耐烦,便对杨氏笑着说道:“今儿我实在是身子不爽利,等好了,再来与您闲聊。”

呵,这意思是我来找你闲聊的?只不过见大林氏这模样,是受足了打击的,杨氏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那我便先走了,大嫂你可要保重身体呀。”

杨氏走了出去,柳依依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瘪了瘪嘴,可她心中仍关心大林氏,便将注意力转到了大林氏身上。

大林氏好些了,便叫柳依依继续去学堂,免得耽误了。柳依依确认了她无事,便出去叫小厮给小林氏传了信,告诉小林氏此事,休沐她便不回去了。

小林氏接到了信,她知道自己姐姐一向刚强,但是大儿出了此时还是一定心焦的,便也去了范府,陪伴着大林氏大半天。

而林府接了消息,也派了人去边县寻找。要知道范晟睿可是他们这辈最出挑的人子弟了,若是折了,他们可受不了。

大林氏虽然十分担忧大儿,可是知道现在是不能乱的时候,便振作了过来,把握着府中的一切。

就在范家众人为此时心中焦虑的时候,皇帝派去的得力大臣日夜兼程,终于到了边县,众大臣的双眼齐齐的盯到了那封折子上,如今能八百里加紧的,只有在那条河边汛期的县城了吧,皇帝有些迫不及待的将折子打开了,看到其中的内容,眉头便皱了起来,折子里说那几个没有回报的县城,确实有因为损失惨重而不能报出消息的,而却有另外两个县城,却安然无恙,只是因为路毁了,报信的人稍微晚了一些。

而得力大臣是个聪明的,知道如果现在描绘被淹县城的惨状只怕会让皇帝气急,便在帖子里将组织这两个县城修葺河堤的范晟睿大大褒奖了一番,让皇帝心中舒坦了一些,好在还有能做事的,不是么?

范晟睿?皇帝看了折子,往下面的范大人看了看,这不是范家的子弟么?果然,范家就是出顶梁人才。

众大臣有些心惊胆战的看着皇帝,皇帝在皇位上一向励精图治,除了这等事,只怕是要大大的追查了。

皇帝将折子放到了一旁,对下方的范大人说道:“范爱卿?听说你的儿子在没有消息的边县里面?“

范大人听到皇帝说了,连忙站了出来,“他名叫范晟睿,是我家的儿子。 ”

皇帝点了点头,“你这个儿子是个好的,他保了两个县的平安。”

范大人听了,心中一松,但在皇帝面前却不敢松懈,保持了一幅恭敬的模样。

众大臣听了,纷纷在台下议论起来,只怕这位范家大儿以后要一步升天了。

皇帝说完,又有些愤怒的将折子丢到了地上,“可是,我从不知,修葺河堤,居然要让范家大儿自己掏钱请当地青壮年修!每年拨给河堤的钱呢?”

众大臣在皇帝的盛怒下安静了,不敢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朝臣们听了皇帝的暴怒,在底下鸦雀无声,这这这….

皇帝见朝臣在底下擦了一把汗的模样,气得哼了一声,“有好事的时候就见你们报得快,遇见这等不好的事了,倒如缩头乌龟了。”说完,他又和颜悦色的看了范大人一眼:“你儿子是个好的,等他回来了,带他来见见我。”

范大人在底下擦了一把汗,这个大儿以后怕是在皇帝面前挂上号了。

不过,范大人走了大运,他身边那些政敌樊大人便有些看不过,便有人在下面阴阳怪气的说:“那范晟睿怎么就带了那么多银子去外放?”言外之意是莫非是贪污了什么不成。

范大人眉头一皱,正准备解释,却听那来回报的官员咳了咳说道:“范小大人一片苦心,在民间行走奔波,连脚都长了茧,让乡民们感动了,自发的开始修葺河堤,他出的,只不过是最少的费用而已。”这位官员见到范晟睿那一身短打,那里像个京城公子哥?十分感动,自然不会允许朝中有人说他不好。

范大人听了,松了一口气,对皇帝说:“我内子短浅,当时我大儿出去的时候,给了他几张银票。”

皇帝听了,自然不会说范夫人肤浅,只感叹的说了一句,“正是歪打正着了,若不是这几张银票,也保不了两个县的安全。”他看了看底出声的那位,“这么多年,你还不如一个少年。”

樊大人脸色苍白,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儿,若不是旁边有人搀扶着,非得气晕不可。

皇帝在朝前口头嘉奖了范大人几句,便散了朝。

范大人为了把大儿安好的消息传给大林氏,便叫了脚快的小厮一路跑着去了范府报信,大林氏听到大儿安好,救了两个县,还获得皇帝嘉奖的消息,一扫眉头的郁色,变得有些神采飞扬起来。

小林氏在一旁正陪着大林氏,见自己的姐姐心中郁结已解,也十分舒心,“我就说了,睿哥儿吉人自有天相,是个好的。姐姐这下可放心了?”

“待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的锤他一顿不好。”大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泪,如此说道。

小林氏这几天陪在姐姐身边,见她丈夫体贴,儿子争气,一幅什么都不缺的五福夫人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羡慕,不过羡慕什么呢?路都是自己走的,若不是她姐姐当年隐忍筹谋,范大人只怕也不会感受到她姐姐的好。而自己,却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

大林氏心情好了,便叫身边的管事嚒嚒来为家中的下人们涨了月钱,又吩咐丫鬟好好的做一桌席面来庆祝一下。

小林氏虽然自己不幸,但是看到姐姐喜气洋洋的模样也笑了起来,“我今儿就不走了,沾沾睿哥儿的喜气。”她笑着说道。

柳依依下了学,来到大林氏那儿,见大林氏的厢房内欢声笑语一片,便知道只怕大表哥有了消息,她连忙走进了厢房,急匆匆的问道:“可是大表哥有消息了?”

“诶哟,还真是个聪明的。”大林氏招手让柳依依过来,摸了摸她的包包头,“你大表哥保住了两个县,受了皇上的嘉奖呢。”在朝中都如此嘉奖了,只怕回来以后,更是平步青云。

“那真是太好了。”柳依依一双眼睛闪着亮光,她不算是很聪敏的女子,上世也只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可是却不料自己微微的做了一点点事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希望大表哥快点回来。”

大林氏听了,哈哈大笑,又指了指席面儿,“来,我们好好的庆祝一番。”

杨氏在隔壁听到了大林氏欢欣的消息,她有些不满的吹了吹手中的茶杯,“这如今又欢欣鼓舞的,到底是怎么了?”之前她隐约着打探说似乎是范晟睿出了什么事,若是范晟睿出了事的话,那范府中年纪最大的子弟便是她儿子了,之前杨氏心中暗暗激动,若是阖府将放在范晟睿的注意力放到她儿子身上,她儿子可就发达了。

杨氏招了小丫鬟去探听,小丫鬟回来将范晟睿保下两个县,还受皇帝嘉奖的事说给她听,她勃然大怒,将茶杯中的滚滚热水泼到了小丫鬟身上,惹得小丫鬟一阵惊呼,“叫什么叫?脱出去,卖了!”若是范晟睿折在那边县就好了,那么自己的儿子便可以平步青云了,杨氏咬着指甲有些恶毒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