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剧本里的台词不一样,因为去了一个“们”字,意思就完全变了。剧本中的一句“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虽然能表现出沈南星的愤怒与绝望,却更多的让人觉得她娇纵,无理取闹地迁怒他人。而安宁改成“我恨你”,就完全没了那个意思,一个“你”字,虽然未曾明说,却已经足以让观众浮想联翩。

“你们不要管我!我这样的废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多余······”凄然却决绝,“再也不会有人关心我······”

就在手中的刀要划落下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南星!”

那个声音在叫着她的名字,自从她住进医院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有人叫她的名字,他们只会叫她“沈小姐,沈小姐”的。

手中的刀一顿,她原本定住的眼珠极缓慢的,不易察觉地动了下,“谁?你是谁?”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你骗人!我爸爸在中国根本就没有朋友。”

“我没有骗你······”随着男人一连串的话语,她的精神渐渐专注,眼珠也缓慢地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你真是我爸爸的朋友?”声音有些发颤,在被白领手腕时,手中的刀颓然落地。被拥入温暖的怀抱,她紧紧抓住来人的、衣摆,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放声痛哭:“任伯伯,我爸爸······”

“CUT——”叫停后,李国力叫道:“休息十分钟,继续!”自己却没有离开,反招了导演两个人一起重看了一遍回放。

“或许,捡到宝了也说不定。”原本对这位被老板娘钦定的前港姐不是很满意的,靠关系上位的人能有多少本事。之前让她和潘红研究剧本也有一半考校之心。他可不大信什么所谓的才女流言。可现在看来,这个安宁比想象中好很多。

虽然最初的几组特写镜头拍过,接下来的就比较好拍,但安宁却仍不敢有半分松懈。就是休息时间也常闭上双目,有意识的摸索着行走、喝水、吃饭、穿衣······仔细揣摩着盲人的举止与心态。

看她一直不肯睁开眼睛,一旁背剧本的蔡邵芬放心手里的剧本,呆呆的看了她一会,低声叹道:“阿宁,你演戏演得真的很好,刚才拍的那一场戏,看得我都想哭了。不像我······”双手抱膝,她把下巴枕在膝盖上,“我不论演什么,都被他们说是花瓶!雪儿也好,月白也好,都是些单纯而又没有特色得让人记不住的角色。

在天伦里演一个有个性的了,却又是勾引别人老公的坏女人,又被人说什么本来就是狐狸精,本色演出而已······或许,我可能真的不是做演员的这块料吧!”

因她话里的悲哀而睁开眼。安宁走过去靠着她坐下,半拥半倚,“谁说雪儿和月白是让人记不住的角色了?你知不知道,银屏上这种善良又可爱的女孩子多讨观众,尤其是那些男观众的喜欢!”

“讨人喜欢?可这两部戏里我都争不过你耶!”

被她一句话噎到,安宁只能全把搂住阿芬的肩膀,耍赖道:“那是导演安排的嘛!如果我是男人,现实生活一定要娶你这样的女孩做老婆······”

“我这样的?”幽幽一叹,刚露出的笑容又减了三分欢欣。

安宁沉默了下,终于低声道:“阿芬,演技不是一下子就能变好的!适不适合做演员,最关键的也不是演技,而是在于,你是否想做一个演员?其实,做明星很简单的,拍几部戏,走走台,做做秀,拍一些广告,保持一定曝光率,也就是明星了。可是演员就不一样。做一个演员,一定要吃得起苦,经得起未红前的寂寞,还要肯真正的用心······不要一下子就否定自己的能力,好好问一下自己的心。要不要做一个真正的演员吧!”

把脸埋在双膝间,蔡邵芬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眼中闪着光彩,全不见刚才的茫然与不安,“阿宁,我想演好童月白。”

闻言一笑,安宁拿起放在一边的剧本放在她的手心,“那就先好好看剧本吧!了解她爱上她,变成她······”

在这部《黄埔倾情》开播后,接受《壹电视》采访被称赞终于 有了一个足以被称为小花旦反而角色时,蔡邵芬只是淡然道:“我很喜欢月白。因为她不仅仅只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女人,更是一个因为爱情而自私又勇敢的女人——她,很真实!可惜,她的爱情注定是一个悲剧。

清醒地知道自己深爱的人爱的并不是自己,却仍然嫁给他,那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因为一段偷来的幸福而生活在患得患失与不安中······我想,我没有办法像她一样。”

沈南星与童月白,究竟是哪一个更可爱。或许只有许多年后,一个资深港剧迷在论坛上发的帖子最能代表观众的心声:

沈南星和童月白,好似一枝双生花,并蒂而生,却一个是艳丽的红玫瑰,一个是纯情的白玫瑰。一般的美丽,一样让人那样爱怜。可惜,任鸿飞只能爱一个,所以才注定要有一个受伤。其实,看这部剧的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任鸿飞两个都娶,两个都爱,这样子就可以三个人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了——虽然我是个很打女人主义的人,但,真的希望能看到那样的结局······

医院的戏接近尾声时,《大上海》剧组却先一步完成拍摄。分别时,和潘红交换了电话地址,又约好剧本完成后拿给她看。虽然不过短短几天,但两边剧组的成员却都相处得很是融洽。于是在两组头儿的召集下,大家合影留念。

有些遗憾,安宁笑言其实很想和美猴王合影。话一说完,一片响应声。闹得好脾气的六小龄童不得不告饶。承诺下次在碰到一起,一定扮上妆让他们好好拍个够,才让一群起哄的男男女女罢休。

依依惜别,安宁真的很舍不得。还是第一次和中方剧组的人打交道。虽然组里其他人有抱怨听不大懂国语。可安宁却只更觉亲切。

在《大上海》剧组撤离后的第二天,剧组已经把这一场景的戏分全部拍摄完毕,转到下一场景。为了赶戏,又兵分两路。全女班在一间豪华老式洋房里拍摄温情戏;而男艺员们则在一座旧仓库里拍摄打斗戏!

这天在洋房里拍过最后一个镜头,回到宾馆时夜已经深了。却正巧碰到同样回来休息的另一组。

蔡邵芬眼尖,目光一转“啊”了一声,便拉了下安宁。安宁揉着眼睛看过去,才发现在队伍里张智林姿态有些怪异。奇怪地叫了一声,走过去才发现他的下巴上不知怎么竟有了一块淤青。

见她问,张智林犹豫了下,满不在乎地笑道:“拍戏时弄伤的,不要紧。”

“也太不小心了。把脸伤到,要让······”在张智林一阵猛咳声中,她把到嘴边的名字咽下去。“也是的,怎么和你对打的武师也是过分,要是真破相了还可就······”

一抬头,发觉一边的邵仲横脸色很不好看,不禁一愣。

只见邵仲横笑了一下,上前拍了拍张智林的肩膀道:“对不起啊!我刚刚太不小心了!放心,我以后手下会有分寸的,免得你的好搭档担心······”话一讲完,他便立刻转身扬长而去。对安宁连瞄都未瞄一眼。

安宁怔了下,心道自己真是说错话了。

听见站在张智林身后饰演马四宝的李耀静咕喃道:“什么不小心啊!我看他是故意的。阿林,你应该告诉监制才行······”

“怎么会呢?横哥不是那种人······”

回头看一眼笑着低语的张智林,再抬头看看邵仲横的背影。安宁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似乎,那人的心结比她想象中还深······

第二卷 第六十五章矛盾重重

结束了在洋房里的女人温情戏,转场与另一组会合。

走进陈旧的仓库,仿佛眼前一下子暗了下来,灰蒙蒙的感觉。只有仓库上方的一排窄窗才透进一些光亮。

知道今天会在仓库里搭建的拳击场拍摄任鸿飞为救沈南星而打黑市拳一幕。而在之前,正在拍摄的镜头也是一场打拳的镜头。

蹑手蹑脚走进,拳击台上张智林和邵仲横已经准备妥当。安宁悄悄站在导演身后,一抬头,正巧和转头看过了的邵仲横目光一对。但只一眼,他已经转过头举起手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

安宁垂下眼帘,心知自己昨天的无心之言得罪了心高气傲的邵仲横。

一声“Camena”,只见邵仲横刷的一下把衣服抛开,几步站在张智林面前。既酷又帅的表情仿佛是丁孝蟹穿越到了旧上海。不知是角色设定问题还是邵仲横本身气质,不敢什么时候看,他身上总是带着黑社会大哥的风范。虽然很酷,但显然也很局限了他的戏路。

“你要打!和我打啊!不要为难四宝······”

张智林沉默的望着他,转过头,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邵仲横挥着手,流畅地说着大篇台词,越说越激动,突然抓住张智林的手臂,抢近一步,右拳猛地打出······

张智林一个趔趄,人已经跌撞着撞在身后的柱子上。仰头,眼神里露出一丝愕然。嘴角隐隐渗出一丝红。

安宁在台上看得分明,知道这一拳是实打实地打在张智林脸上,而不是一般常用的借位。不止她一个,其他的人也都看出不对劲。

导演一声“NG”,还未说什么,邵仲横已经赶上几步伸出手去拉张智林,“对不起啊!我刚才太用力了······你怎么样?你也知道我拍戏的时候,感觉一上来就总是控制不住力道。”

“没什么,都是为了能拍好戏。”张智林笑着,反手拭去嘴角的血丝。邵仲横已反身向导演赔笑道:“对不住啊!导演,我这次一定注意······”

摇了摇头,导演喊了一声,自然有场记过来,一阵小忙,又是一声“Camena”,一切重来。

“你是男人!为一个女人垂头丧气像什么样子啊!”激动地摇着张智林。邵仲横退了一步,挥着手,然后突然猛地一个转身,一拳打在张智林的下巴上。

踉跄着脚步倒在地上,张智林猛地抬头,目光隐现一丝锐气。

邵仲横却已经赶在导演喊“NG”前举起手,“对不起啊!我刚才忘说了那句台词,打早了······”

目光微闪,他看向张智林。伸出手露出温和额笑容,“没事吧?拍打斗戏时就要机灵些啊,我手脚快了或慢了,你才能随机应变,配合我嘛!”

“我知道了。”虽然声音平静,但这次张智林却没有让他拉自己,而是推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邵仲横一笑,拍拍手,转过头,和安宁目光一对却没有移开。反而挑起眉,淡淡一笑。

安宁皱起眉。在又一声“Camena”后有些担忧地看向张智林。

抛开衣服,上前,激动地挥手,转身,猛地一拳打出,又是和刚才一样的表演。可这一次,就在邵仲横的拳头要打在张智林脸上前一秒,他微微测过脸颊,狼狈的踉跄后退,撞在柱子上,猛地抬头,脸上有些受到震撼的表情,双目却尽是诚挚,“五哥——”

这一声唤出,原本背对着镜头微现惊讶之色的邵仲横也只能走上前。伸出手拉起他,双手用力搭在他的肩上,“鸿飞,你到底明不明白五哥说的话啊?你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轻吁一口气,安宁心知这一条应该可以过了。还算张智林聪明,没再挨上一拳。果然,这一次导演没有喊“NG”。

稍做休息,准备下一组镜头。

安宁站在拳击台下,正酝酿着情绪,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声道:“担心吧?”

目光一瞬,她转目瞥了一眼站在她身边靠后一步的王雪。

“看起来真的很像前后两任绯闻男友在为你争风吃醋啊!不过不知道你是担心哪一个。”看眼默不作声的安宁,王雪又笑道:“你不会是不知道周刊是怎么写你的吧?说和你合作的男艺人都会和你传出绯闻呢!”

绯闻男友?安宁嘲弄地笑了一下。说她和邵仲横传绯闻她倒是知道,毕竟之前“孝婷恋”很是轰动了一阵。新加坡,台湾演出时又都以情侣档登台,会传出绯闻也不稀奇。倒是张智林,怎么就会成了绯闻男女呢?

心里还在奇怪,却听导演在那边示意准备开拍。忙收敛心神,让自己放松下来。

在正式开拍后,立刻轻蹙眉头,侧耳聆听,眼珠随着声音而轻缓地转动,身体微微前倾,咬着唇,脸上更现出惊惶担忧之色。而在她身后,王雪死死地拉着她,目光却盯着台上,脸上也露出紧张担心的表情。

“都怪我······”安宁低喃着,声音低弱得近似耳语。手臂处传来隐隐的刺痛,她的表情却丝毫未变。一双没有焦距的眼仍然定在拳击台上······

“CUT——”,导演刚一叫停,安宁已经猛地一个转身。抓住王雪还未松开的右手。十指纤纤,指甲上染着的红指甲亮的像刚涂了一层油。

“雪姐,你的指甲太长了!如果你不舍得剪的话告诉我,我来帮你剪好了!”甩开王雪,她的眼神仍是冷厉,带着一丝不善的戾气,冷冷的扫过王雪上浓妆的脸。

拍过戏,换衣服时,果然在手臂上发现几个深浅不一的指甲印。安宁忍不住摇头。或许,这世上的爱憎本来就都是没有原因的吧?

虽然对邵仲横的做法不认同,但回到宾馆还是忍不住去找他。到底是朋友一场,又在台湾一起共过患难。

在房间里没有找到他,便一路询问,找到宾馆里的酒吧。虽然不像香港兰桂坊那么多姿多彩,但这间宾馆里的酒吧也算是很有格调。幽暗的灯光里,音乐徐徐,如同静夜里流淌的山溪,令人为之心神一松。

找到坐在吧台转角处的邵仲横,安宁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沉默片刻,邵仲横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平声问道:“喝什么?”

“给我一杯水好了。”看了眼表情明显一怔的酒保,安宁笑笑。

在邵仲横扑哧一声笑出,说“这是酒吧”时,淡定答道:“明天还有拍摄,我可不想像你一样喝得人事不知。”

“人事不知?你的酒品······”

“我的酒品怎么了?”安宁立刻警觉起来。她自知酒量很差,但自我感觉自己的酒品好像还算好啊!最多就是喝多了话会多些。

被她一瞪,邵仲横也笑了,“很好!你的酒品很好——真的!”

松了口气,安宁看看他,也笑了起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原本冷淡气氛被笑声冲淡。

静了两秒,邵仲横低声问:“你是来指责我的?”

“指责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难道你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看着她,邵仲横摇头笑起来,“看来你又是方婷附身,得理不饶人!嘴巴厉害得让人吃不消。”

“你要是认为那样想,比较容易接受,那就算是吧!”安宁笑笑,沉默着摆弄手里的水杯。然后,忽然道:“其实,你也知道公司捧谁不捧谁,不是我们这些艺人能左右得了的······”

“我知道!”截断她的话,邵仲横苦笑道:“我心里很清楚,公司不捧我和他没有关系。我也知道,就算没有张智林,也还有李智林、王智林出现。可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就当我一个大男人却小心眼,喜欢玩迁怒那套把戏好了······”

安宁托着腮看他。看着他英俊的面容现出一丝疲惫之色,连一向锐气逼人的眼眸都染上一层灰。心里也暗自叹了一声。

抬眼看她,邵仲横笑了下,“有时候倒是羡慕你的好运气,可以有惊无险地爬上来。可是我就不行啦!说话太直,得罪人太多······不像你,温言软语,哄得人开心······”猛地收声,他静了两秒,低声道“对不起啊!”

“没什么,你说得也都是实情,用不着道歉。”安宁抬手撩开额前的碎发。如果头发也可以像流言一样疯长就好了,那样就不用戴假发了。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笑起来,“其实你不说,我都猜得出公司里的人是怎么说我的!讨好卖乖,靠关系上位,这些都没错啊!我也不否认······”看着邵仲横,她极认真地说道:“在我看来,一个人就算再有本事,可没有机遇,那他一辈子也未必会出人头地。尤其是娱乐圈,就是要跟人打交道的地方。不混个好人缘,又怎么可能出得了头呢?”

“与其要碰一头包才知道走错了弯路,我倒宁愿一开始就学聪明些少些曲折了······”

邵仲横闻言只是浅笑,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是对她的话很不以为然。

安宁知道他和蓝洁英一样,都是心高气傲。加上刚入行就被力捧,第一部戏《大地飞鹰》里甚至连郭富诚也只是个小龙套。确实是既有才华又有实力,不过性情倨傲,很有恃才傲物的古风。在现实社会,这样的脾气很容易吃亏,更别说成为演艺圈里的常青树了。

实在记不清楚邵仲横后来转行做了什么。但安宁的记忆里除了一个丁孝蟹外也真的记不清他还有什么让人无法忘怀的经典角色。或许,他终也只是一颗划过天幕只有瞬间耀眼光芒的流星。

看着安宁有些恍惚的神情,邵仲横犹豫了下,忽然倾近身,低声问:“阿宁,我们是朋友吧?”

“朋友?我还以为我们是情人呢!”

安宁玩笑着,让邵仲横也轻松了些,“你做我女朋友,我可消受不起。”顿了下,他终于好像下了决心一样压低了所以道:“你应该知道公司最近ATV挖了不少人过来吧?就连之前被挖过去的华哥都又重新回了公司。”

点头,安宁笑道:“是啊!现在竞争力好大的,尤其是你们小生,有华哥坐阵,想坐上一哥的位置,难啊!”

目光闪烁,邵仲横低语:“被公司挖了这么多人,ATV倒是在闹小生荒了······”

脸上的笑凝住,安宁有些不确定地问:“ATV那边和你接触过?”看邵仲横笑而不答,她已经可以肯定在来上海之前邵仲横一定已经和对方洽谈过过档的事。“你想清楚了?和公司的合约······”

“还有一年。”邵仲横轻哼一声,“你觉得我就算是续约了,还会被捧吗?上面有一哥,下面又这么多新面孔个个都抢着想压在你头上!与其这样被吊在半空,还不如换一个环境从新开始。运气好,或许就真的大红大紫······”声音一顿,他脸上现出决绝之色,“就算真的就这么完了,我也认了!大不了不做演员······”

不知说什么,安宁垂下头。还是邵仲横笑着打趣逗她,“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过档?或许,去了ATV,部部戏让你做女主角呢!”

“开玩笑!”笑出声来,安宁突然一叹,“我只是一个平凡人,可没你那样的勇气······”

邵仲横一笑,也不再提那些事。又被安宁挡着不好再喝酒,只好站起身。

因为坐在转角处,要出酒吧就要绕过一根装饰得极华丽的花柱。原本还要笑邵仲横喝多了走不稳路,要上前扶他一把,可被玩笑似的一推,反倒是安宁自己险些站不稳。收撑住身后的花柱,一低头的瞬间,鼻间仿佛嗅到一丝熟悉的薄荷味。

这烟味······对了,和她包里的香烟味道很相似。不过现在很多女士香烟都是这种味道了。下意识地回了下头,隐约瞥见一抹金色的裙袂隐入柱后。

安宁笑了一下,却没有在意,子啊邵仲横向她招手时便和他两个人一起走出酒吧。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安宁走出电梯,仍在电梯里的邵仲横还在笑她,“你还能走吗》要不要我送你会房间呢?”

“真正的绅士可从来不用问句。”安宁笑着,目光一转,脸上的笑突然一敛。忙扭过头正要说话,邵仲横已经一脚迈出电梯来,“好,我做绅士。”

“我都和你说过没有这种事了,你还要我说什么呢?!”转过身,看见安宁和邵仲横,站在走廊上打电话的张智林也是一愣。忙把手里的电话挂上。

抬头笑了下,看见邵仲横对安宁一耸肩正要转身进电梯,他忙叫了一声:“横哥,我们聊两句好不好?”

“哧”的一声笑出来,邵仲横摊开手,“看来我今天很受欢迎啊!居然这么多人想要和我聊天。好啊!你有什么话,就说好了······”

张智林转目看向安宁,没有说话。安宁忙识趣地举起双手,笑道:“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

转身,忍不住还是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对峙的两个男人。有得谈总比完全不沟通来得好吧!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男人之间的事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安宁回到房里,蔡邵芬正盘膝坐在床前背台词。抬头看见安宁忙拉了她过来,“和我对对台词,总觉得这里好像有一些问题似的。”

莞尔一笑。安宁坐下身,就着她的手看剧本。和阿芬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用心,光是这几天看剧本,背台词,揣摩角色,就知道她是真的想成为一个演员了。

“不如我来演任鸿飞,你来和我对台词啊!”安宁笑言,看蔡邵芬果然精神一振。坐起身,放心手里的剧本,低下头咳了一声,再抬起头时已经是一脸娇羞的表情,目光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有一些欢喜又有一下尴尬,“我喜欢你······”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声音,活脱脱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不,应该说是正爱恋着任鸿飞的童月白。想起今天拍摄时蔡邵芬的表演,安宁更觉阿芬是真的开了窍。

正要接词,突然想起一阵铃声。安宁一怔,站起身拿起话筒,那边蔡邵芬已经突然想起来似的叫:“啊,是阿仪,她找你好几次了。”

安宁有些疑惑地扬起眉,刚喂了一声,就听见袁咏仪有些急促的声音:“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怔了下,安宁才反应过来,“谁?你说张智林?他怎么会和我在一起呢?”

静了下,袁咏仪的语气缓和下来,“那你现在在哪里?”

“这种时候当然是在客房了······你怎么了?阿仪。”皱眉,安宁心里有一些不安的感觉。

“你不知吗?我还以为全世界,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了呢!”听出她的声音里明显带出怒气。

安宁转念一想,隐约猜到些,“我现在人不在香港,消息比你还不灵通,又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袁咏仪沉默了下,开始平静下来,“对不起啊!阿宁,我不该怎么冲动的······算了,你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吧!”

抓着听筒,听着“嘟嘟”的忙音声,安宁挑起眉,放心电话,直出房门。一开门,就见刚走过她门前的张智林。听见门响,正回过头来,让安宁一眼就看到他脸上的淤青。

安宁忍不住抱肩冷笑了下。没想到这两人还真用这么戏剧性的沟通方式。

看到安宁,张智林也有些尴尬,可还是笑着招呼了下。安宁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淡淡道:“阿仪刚才给我打电话······”

一句话还未说完,张智林已经变了脸色。沉默了两秒才道:“对不起啊!”说完,就卡开了门闪进房去。

眨了下眼,安宁把头抵在门上,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有些忐忑地低语:“不关我事啊······”

第二卷 第六十六章纠葛

之后几天,见到张智林时总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那天晚上他和靓靓有没有吵架。其实告诉他阿仪打电话的事时,真的不是想要告状。

虽然尴尬,可戏还是要拍的。

莎莉菲,小而精巧的酒吧。这里发生了太多的故事。龙五和青阳的相遇;鸿飞与南星的日久生情;两人和月白的情爱纠葛;还有那最初也算最后的一支舞·····

看到王雪在台上摇摆着腰肢,妖娆妩媚地唱着靡靡之音时,安宁倒也不得不承认王雪的确是有一种柔媚的美。虽然染了太多的风尘气,却也另有一种风情。

拍戏闲暇,一群人围桌而坐。有意无意地搭着邵仲横的肩,王雪的目光却是飘向安宁她们。“其实,还是青阳有眼光,懂得看男人。你们看,怎么看都还是龙五有魄力,是个真男人!”

安宁闻言只是一笑,倒是张智林竟凑趣道:“是啊是啊,还是五哥最棒!如果是他,别说青阳,就是南星和月白两个都加上,他也照样一一摆平。”

“哇!兄弟,你可别害我啊······”邵仲横大叫。果然蔡邵芬已经嗔怪地打他。

安宁却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面色如常的两个男人。似乎这几天他们的关系越和睦。难道男人之间的另类沟通真的见效了?

想想,觉得有趣。安宁笑着看着张智林。却见他慌忙把目光移开。不禁皱眉。

拍感情戏,最忌双方没有默契。如果不入戏,再高的演技也不可能在镜头前完全掩饰自己所有的情感。所以每一次拍戏时安宁都一再提醒自己要绝对入戏,要不然假如哪一天和讨厌或是憎恶的人扮情侣,要怎么表演出那种缠绵呢?

一下想找机会同张智林说清楚,却苦无机会。

现在拍摄的这一幕是月白一大清早赶到莎莉菲送围巾给鸿飞。按照剧本,青阳、鸿飞、南星三人要依次走下楼梯。可在拍摄时安宁却站在楼梯口,叫住张智林。笑着伸出手,她偏着头看他,“你不来扶我吗?”

“扶你?”张智林一愣。

“我现在可是什么都看不见的,既然那么喜欢我,鸿飞又怎么会丢下我一个人自己摸索着下楼呢?”

张智林还在犹豫,另一头的李国力已经拍掌叫好道:“说得不错!应该扶的。”张智林只好返身上前伸手扶住安宁。

感觉出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安宁微微侧了身,在他耳边低声道:“连扶我都这么不自在,那之后拍更亲密的戏,你怎么做?”

讶然看她,张智林现出尴尬之色。

“不会以为我看不出你故意躲我吧?”都这么明显了。安宁掀掀眉毛,低声道:“我是不知你和靓靓怎么样了!可请你记住我们现在是在演戏,不要让你的情绪影响你的溶质。我可不希望这部戏播出来时被观众指着银屏说:这两个是演情人还是几世怨侣啊?”

她的话说得搞怪,张智林也不禁笑起来。忙轻咳了两声来掩饰。看向她的目光却满是笑意,连扶着她的动作也自然起来。

安宁一笑,扶住他的手,睁着迷蒙的眼,在张智林细心小意的牵扶下缓缓走下楼梯······

监制李国力是个细心的人。所以这部戏里也就有了很多体现情感发展与故事情节的细节及小道具。

比如那只一早就将所有人牵在一起的旧怀表,或是月白送来的这一条红围巾,都成了推动情节的关键。

就是在这之后,吃醋的南星才正视自己对这位世伯的情感,而鸿飞也终于坦白对南星的情深,两人终于走在一起。

可惜他们的爱一早就已注定是波折丛生。当南星终于重见光明后,才发现深爱的人竟然就是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

湖畔小筑,原是温馨甜蜜的家,如今却成了伤心之地。

拍摄决裂一幕时,安宁并没有用激烈的演绎方式。没有大吼大叫,没有疯狂躁乱。她只是用了一种近乎平淡的方式:

微笑着慢慢睁开眼,唇边还噙着幸福的微笑。然后在下一秒,她的笑凝冻在脸上。看着面前那张带着深沉痛意与爱怜的英俊脸庞。她先是现出一丝惊慌与茫然,然后转目四望。房间里没有其他人。那这个男人······

怎么可能?眼前这个男人怎么可能是鸿飞?!无法置信地摇头。她的眼中流露出迷茫、无助、恐惧、慌乱等等负面情绪,一时之间,心中百味杂陈,美丽的脸上凝出痛苦的表情,颤抖着唇,她的声音哑的几乎不能言语,“你不是······”

谁来告诉她这只是一场误会,是一场恶梦。可是,不是误会不是恶梦,那男人看着她,缓缓开口:“对不起······”

她在黑暗重建的世界在一刹那再次崩塌。怎么会这样呢?当她回过神时,手中已经握了一把刀。

“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处置我我都随你······”

不!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她颤抖着,几乎握不住刀。

口齿微动,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男人上前拉住她的手,而就在那一刹那,她手中的刀刺出。男人捂着胸口颓然滑倒在她的脚下。一双眼仍紧紧地盯着她······

而她,呆呆的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眼神也空空的,脚步一寸一寸地后移,她的视线一直都定在他身上,定在她亲手刺入他身体的那把刀上······然后猛地转身冲了出去······

安宁知道自己的演绎方式和记忆中的那一版有很多不同之处。不是要刻意区分开,而是自然而然呃按着自己的理解去演绎了属于自己的沈南星。就是细微之处,她也是很认真地去反复揣摩。

比如在教堂里蔡邵芬告诉她鸿飞受伤那一幕,她就特别停顿了五秒钟后才转过头去,用有些麻木的声音低声道:“他就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可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发飘,不知究竟是在看什么地方。

在五月花俱乐部,老板娘要丢掉她的旧衣服时,她也是同样停顿了数秒后才笑道:“丢掉好了。”被丢掉的不仅仅是旧衣服,还有她不愿想起的过去。目光幽幽地 目送老板娘离去,她没有像剧本中一样靠在床上抱着枕头笑。而是倒在沙发上,仰着头,呆呆望着天花板,足有半分钟之后才低头,嘴角清浅地勾起······

说起五月花这一段拍摄,倒不能不提两个人。一个是饰演老板娘的罗蓝。初见这位著名大绿叶老戏骨时,安宁很是吓了一跳。诡秘的龙婆啊!虽然仍然是那张让人有些发怵的脸,可穿上旗袍,拿着烟杆,慢悠悠地说着那些关于感情的感悟时,居然真的很有旧上海女人的风韵。

蔡邵芬甚至还笑言:这副装扮很像你从前拍的那辑宣传片啊!安宁失笑却又有些恍惚,的确是很像。只是忽然之间说起,竟突然觉得那些事有些遥远······

时光似水。

另一个要提的演员则是剧里南星的丈夫宋怀光。演宋怀光的男艺人虽然不是大帅哥,但也算是仪表堂堂,乍看很有风度的。但安宁知道他的名字是洪潮风后,就完全敬而远之。这一位,单说名字可能知道的人并不多,可说道他是“四大颠王”之一,恐怕知道的人就多了。

同对蓝洁英的怜惜不同,安宁对这位曾傍上B女士又在分手时向她追讨“性服务费”的男人实在没什么好感。所幸两人的对手戏虽然多,但毕竟南星始终也没有爱上他,要不然安宁还真不知道以现在的能力,到底能不能演出那份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