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是调戏,最多你去告我嘛!”安宁小声嘀咕着,忽然又眉开眼笑地看着哥哥,“不过,哥哥,我真的觉得你很适合二、三十年代的戏耶!那种潇洒而又文质彬彬的感觉,还有一丝魅惑似的…都说东山少爷,西关小姐,但要我说,哥哥如果生在那个年代,一定是西关大少。”

被哥哥的眼角一扫,她不敢再胡言乱语,只好收起还没说完的满肚子形容。

老实地坐回椅子上去看剧本。

基本上,所有的幕后工作都已经完成,在短短的三个星期之内,完成了可能需要数月去完成的工作。

正式开机前,作为执行总监的哥哥又自掏腰包请了所有的工作人员到京味十足的口福居去吃涮羊肉。台前幕后的,也占了几十个,占了三个大包间才坐下。

还以为他要借此机会发表一些动员词之类的话,却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不说,把发言交给于仁太,自己只是负责招呼客人。原本还要为了照顾大家的口味叫麻辣汤底,却被安宁坚持换了清汤锅底。

“不用瞪我啊!吃太辣会上火的,到时站在镜头前唱不出了怎么办?”理直气壮地驳回哥哥反对的话,安宁一转头又对在一边服务,却一直盯着哥哥的女服务员道:“麻烦你,一会给我们上一锅绿豆汤。”

“绿豆汤?”被她突然插嘴,年纪不大的女生一怔,才反应过来。哥哥也自后面拉着安宁,“你别胡闹了。现在这种时候哪有喝绿豆汤的?又不是夏天消暑!”

“现在喝怎么了?人家都说绿豆养肝,喝绿豆汤可以养肝去火,就算是冬天也可以喝的好不好?”忘记是从哪里看来的了,不过,在工作之余喝上一碗绿豆汤,就算功效不大也可以让压力大的人去下燥火。挑起眉,她有些搞笑地看着于仁太,“仁哥一会多喝点,这样子我们在片场也少挨点骂了。”

让她一句话说得哭笑不得,于仁太摇摇头,先对身边的张叔评笑着说了一句,又转头对几个内地演员笑道:“别被她吓到,我脾气很好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富态呢?”香港味极浓的普通话听来很是别扭,也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懂。

听他这么半真半假的一说,安宁牵了牵嘴角,暗道:就算平时脾气好,可到了片场,这些自称脾气好的导演也都化身喷火龙了。忍不住转头去看哥哥,就连哥哥也要有这个倾向了,何况别人?

在特制的麻酱里加上香菜和葱末,送到哥哥面前,却见他拿起被子站起身,不禁皱眉,“这是,又要做什么?”

转目看她紧张的表情,张国容不禁笑起来,“我去和另两个房间的人打声招呼。”

“打招呼?是去敬酒吧?”刚才一坐下,哥哥就已经开始和几个香港同仁介绍北京的小烧,直称北京的二锅头,比在香港喝的任何一种酒都还够劲。

笑眯眯地拿过哥哥手里的杯子,安宁跟着站起身道:“我陪你一起去啊!有酒我来替你喝。”

咳了一声,哥哥笑道:“就你那个酒量,还是算了吧。”

“总比某些人喝醉了胃痛得脸都变形好吧?”反唇相讥,安宁瞪起眼,毫不退让。

被她揭短,哥哥也只好无奈地换了茶杯,“好好好,我去敬茶总可以了吧!”

满意地点头,可安宁却一步没退,仍然打算跟着他出去。一脚迈出门的瞬间,听到身后黄垒有些奇怪地问:“那个,宁姐是不是真的是哥哥的女朋友啊?居然这么盯着他…”

眉毛一跳,安宁撇了撇嘴。没见识了吧!我这哪像女朋友啊?纯粹就是一个保姆嘛!

刚跟出去,就被哥哥敲在头上。“臭丫头片子,也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

捂住头,安宁低声嘀咕:“当着别人面多和善啊!就知道对我凶…”又道:“你的北京话越来越溜了,居然还知道叫人丫头片子…”

“溜?”原本还面露得色的人皱起眉,“这个字也是北京话?”

“咦?”一句话问得安宁也愣住,这个,是北京话吗?虽然不清楚,却打着哈哈,“当然是了…”

伸手推门,对着雅间里的饕餮们打着招呼。一转头,看着哥哥露出和善笑容的脸,安宁暗自撇了下嘴。“真是,就知道对我凶…”

第二卷电视风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台前

《夜半》这部戏,对安宁来说,是她入行以来最华丽的一部。还没有哪部戏,像这样穿着精致的服装,在如此华丽的背景下表演,还是第一次。

其实,如果按照戏份来说的话,安宁这个女主角比作为男二号的黄垒戏份要少,就像在某届金像奖上有人玩笑着说有时候在某些影片中女主角的地位就堪比华丽丽的布景板。不过就算是布景板也有自己的精彩,何况安宁在这部戏还算不上是布景板呢!

不过这部戏最大的两点注定是属于哥哥。因为这部戏有些剧中剧,再加上是现场录音,等于哥哥是真正的在片场上演一出音乐剧。

之前看过哥哥的演唱会,知道他有很强的舞台感,不过看他演音乐剧就是第一次。当他穿着罗密欧的服装站在舞台上,深情地唱着歌时,那种感觉仿佛在场所有的人又都变成他忠实的观众,而没有什么工作人员或是演员的区别。

偏偏他那样深情地唱完,在服毒后本该倒下时却一抬头对着台下绽出灿烂的笑脸,“一会就这样演好不好?”让看排练的人集体跌破眼镜,很难把这个嬉皮笑脸的猴子和刚才那个深情罗密欧联系到一起。就是原本还有些紧张的罗蓝忍不住笑出声来,偷偷和安宁说没想到哥哥是这么好玩的一个人。

是啊!不深入接触,谁会相信哥哥竟然会是这样的呢?

转过去,正看到于仁太拉着哥哥说戏。

“一会拍这场戏时,你要吻朱丽叶的啊!”这会的于仁太还没化身暴龙,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

“我知道。罗密欧深情地拥吻朱丽叶…”耸耸肩,张国容看看于仁太的笑容,终于有些察觉好像有些地方不大对劲。虽然没有开口,却用眼神询问。

“嗯,”笑笑,于仁太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那个,我没有同和你配戏的谢蓝讲会有吻戏的…”看到哥哥瞪他,他忙举手道:“你也知道我普通话说得不好了,她又不懂粤语,讲起来好麻烦的嘛!”咳一声,他又道:“所以,你自己明白一会儿要怎么做了。”

看看于仁太,再转过头去看站在另一面微笑着的谢蓝,好像真的没听懂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啊!张国容摇摇头,“好,我会看着办了。”

看着哥哥转身走过去和谢蓝微笑着说了几句话,然后绅士地挽着她走上舞台,安宁忍不住凑到于仁太身边,“那个,于导,谢蓝她…”是懂粤语的耶!刚刚她都一直在用讲粤语讲哥哥的窘事,谢蓝还边听边笑呢!

收声,安宁有些坏坏地没有把事情讲出来。不知道一会哥哥会怎样做呢!正在心里偷笑,不防于仁太突然扭过头来瞪她,“就位了,阿宁。”

对上他有些不善的眼神,安宁忙跑开,沿着楼梯走向另一侧的看台。其实,现在要拍的这组镜头里并不会真正出现她的身影,因为希望不影响哥哥情绪,使他能够表现出宋丹萍完美的唱功,而要把表演这一幕一气呵成地拍完。不过为了整体的感觉,就算是不出镜,还是要坐在那个包厢里以增加临场感。

虽然知道不会出镜,不过安宁还是做出一脸痴迷的表情。就算是瞥见对面也在包厢里坐好的司徒露出好笑的表情,她也不曾有半分动容。这家伙,客串的,就是不专业,没看到他身边的鲍叔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吗?

 

不过,其实安宁就算不刻意,也听得如痴如醉的。相比之下,鲍芳做出那样又是气愤又是厌恶的表情来才是真正的专业。

目不转睛地望着哥哥在舞台上的表演,听着那样带有一丝欧化歌剧式的独特演唱,虽然音乐可能还会再重新录过,但现在听现场版的,才真的是能完全体会出那份深情。

啊!重点来了…看到哥哥攀上那个露台,安宁坐直身体,不能否认有些坏心眼地想看到哥哥吃NG。只见他对着谢蓝深情的歌唱着,谢蓝也低声应合,两人相拥相挽,合唱着那一曲深情,面对观众携手共舞,然后是深情的对望。然后,哥哥极自然地扶住谢蓝的头,眼帘下垂,俯下头去…

在那一瞬间,谢蓝合上眼,落在哥哥肩上的手指轻屈,抓住了他的衣服。

整个镜头一气呵成,全无半分滞意,流畅得仿佛是早就排练过无数次的样子。但全场上下都知道刚才的排练绝对没有包括接吻这一幕的。

“居然没有NG!”安宁摇着头感叹。就算谢蓝其实是知道会拍吻戏的,但这进入状态也太快了点吧?果然是哥哥做得太自然了,让她也完全入戏了。

显然这么顺利拍完这场戏,于仁太也是很得意。等两人下了舞台后他还冲着张国容举了下大拇指,又示意工作人员就位,让大批的群众观众入场就位。

内地、香港群众演员机制大不相同。像香港有很多都是专业的群众演员,甚至还有自己的工会,好多大明星成名前都要从布景板做起。而内地的结构却很是松散,一般都由群头操控,领的是日薪而非月薪。

 

远远的,还看到那位东北群头杨二胖的身形。幸运地穿了一身士绅服,身前身后也跟着十几个人,显然现在的事业做得也大了些。

虽然现在拍的镜头是远景,但每个细节部分还是做得很到位,甚至场记还一遍遍地检查了群众演员是否有穿帮的地方。可是临到拍摄时,还是因为时不时会出现的小状况而一次又一次的重拍,直到最后才做到“整齐”二字。齐刷刷的掌声,热烈的气氛,真正做到观看演出时的状态。而为了这样的效果,哥哥已经又不知在舞台上走了几次场来配合方式。

之后又拍摄合景,是由舞台到看台整个全方位的拍摄。这一幕拍摄的是宋丹萍面对前来封戏剧的赵处长,在台上冷嘲热讽,借观众激走他们。

在按照预告演练的拍摄完毕后,张国容突然又示意于仁太,跳下舞台,商量道:“刚才那一幕重拍一次可以吗?刚才我突然觉得如果那一幕用带有舞台腔的语气来念对白,可能效果会更好。”

“舞台腔?会不会显得有些做作刻意了?”于仁太皱了下眉,并没有一开始就附和他的意思。

“我觉得在这种场合下,可能用舞台腔更能体现宋丹萍的性格,也有一种反嘲的效果…”也不气馁,张国容据理力争,到底还是赢来了一次重拍的机会。

这时候台下观众席中却不知哪个群众演员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虽然说的话含糊不清,但群众演员里却有人开始附和。众人才知道那人是在抱怨加戏,耽误了吃饭。

于仁太的脸色一沉,看了一眼旁边的场记。被这么一闹,一直负责和群头打交道的场记也很是难堪。喊了一嗓子,正要叫出群头大骂,却被张国容拦下。

四下环视,上前两步,冲着观众席一抱拳,做足了以往梨园行里的规矩。如果放在平时,安宁早就笑翻了天。

可此时却是微笑着看着他打圆场道:“对不住大家啊!不过我保证这场戏很快拍完的,绝不会耽误大家派饭的…”眉毛一挑,也不知看到了谁,他突然抬起手示意了下,却没有招呼,只是又笑道:“我叫场记给大家加菜啊!”

其实这种在片场起哄的事时有发生,只要群头吼上两嗓子,自然也就平息了,可能还真没有哪个剧组居然像这样是大牌明星来打圆场的。

隐约的,有人在质疑:“那人真的是那个香港大明星啊?怎么居然这么没脾气啊…”

“嘘,别那么少见多怪的,我前几天还在外面看见这人泡方便面吃呢…”

声音渐低,到哥哥跳上舞台,于仁太示意准备后,已经是鸦雀无声。果然,这一场戏就像哥哥说的一样,一次过,并没有过多耽误时间。

待拍完戏,在群头的带领下,一干群众演员陆续退场,在门口领盒饭,却也有些没有动,反倒聚成一小群,眼巴巴地往这边望着,显然是想同这些明星要签名。

这样的事情,在内地拍戏时常发生的,不过能否如愿就要碰运气了。安宁懒懒地趴在二楼的包厢里,俯看着下面,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位置果然是整个剧院里最佳观看点。

下巴抵在台子边上,安宁看着哥哥自舞台上跳下,走向那群还没有走开的群众演员。觉得哥哥的粉丝果然是好幸福,可以被这样温柔地对待着。

却见哥哥走过去,一脸的笑容。先是对围上来的粉丝微笑着,却又挥手冲在一直站在远处的少年招呼道:“小春儿!”

咦,居然是认识的吗?眯起眼看过去,安宁呀了一声,想起来,这少年果然是好面熟。是谁来着?对了,不就是之前《霸王》里的那个吗?

安宁来了精神,冲下楼去,果然见哥哥抱了下那个有些腼腆的少年,又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小子,长高了啊!什么时候来的?头先怎么不找我?”

顺嘴溜出一口京片子,让李春旁边的几个女生发出小声的尖叫。

转目看看,哥哥温柔地笑着,“不要急啊,我一定会给你们每一个人都签名的。”

走过去,还可以看到李春有些发红的面色。讷讷地唤了一声“国容哥哥”,有些羞涩的青涩少年,让人在心里笑开。和在一张影碟里看到的那个已经成角儿的男人,除了气质外几乎没什么变化。似乎曾与哥哥接触过的人都在时光中留住了青春,无需细看,就认得出的。

虽然在拍摄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可是安宁却一直把这件事记得很深。原本那天还说好要请一群少男少女去吃饭的,可最后还是因为要赶戏不得不失言。哥哥还直说以后一定要补上,安宁自然搭腔到时她也来凑这个热闹。

哥哥转过头瞪她,粗着嗓子,“怎么哪儿都有你啊?”似乎是有些不悦。安宁却只是满不在乎地拉着小春说笑,回他一个理所当然的“那当然了。”

相处的时间久了,早就摸透了哥哥的脾气。他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安宁自然是清楚的。也因为这样,才在哥哥面前似乎是无法无天的嚣张起来。外人看,只觉得她很是放肆,却不知警觉哥哥真的发怒前她就会乖觉地收声,哪里还敢这样挑衅哥哥的威严呢!

不过也就因为这样有些无赖的放肆,才能和哥哥有更多的默契。可能所有合作过的演员里,安宁在哥哥面前最为轻松也最为放得开,拍摄时和平时相处都一样温馨自然。

而在拍摄中更显痴缠,总有一些撒娇的味道,看起来既俏丽又爱娇,虽然有些小霸道,却只觉可爱,有着情人之间独有的那种风情。

轻捶着他的胸口,虽然是在嗔怪的问,“你是不是带别的女人来过?”可眼底眉梢却尽是笑意,明显的带出打情骂俏的味道。

无论是在哥哥枕着她的腿,还是她从后拥抱着哥哥,一半甜蜜一半不安地问着“你会永远爱我吗”时,都流露出那样浓浓的暖意。那样的情浓之时,无尽的缠绵与甜蜜。

这样的镜头,对安宁来说,演得既自然又流畅。甚至很多时候的表情都是自然流露,有几分本色表演的感觉。直到剧情转折,演那些悲惨的剧情时才真正稍有难度。

之前没有演过真正意义上的疯子,虽然钱浅和小曼都算是很疯了,可那是武疯,而杜云嫣却是文疯。严格上来讲,是伤心过度,气怒攻心而有些神志不清。所以安宁在演绎这个痴情女子时,异常的安静,不只没有大的动作,就连表情都变化不大。

从听到宋丹萍死讯那一刻,灵魂已经从云嫣的身体中消失,留下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不说话,不看人,就那样一直一直地注视着前方。据刘天驰说,她的眼神发直,那种空洞的眼神,让她看到时几乎吓了一跳。

虽然在拍摄洞房那一幕,按照司徒写的剧本是杜云嫣自暴自弃地自行宽衣躺到床上,可安宁演的时候,却不顾司徒的反对,把演绎方式改成了麻木地任由赵公子施为。

对着反对的司徒举举握紧的拳头,她眯着眼睛笑得很是甜蜜。“你真的觉得我说得不对吗?”虽然在戏里要被客串演出赵公子的司徒欺负,可戏下,混熟了的安宁说话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尤其是在戏里受的气自然在戏外找回场子。

自然,通常这种找场子的事,她也只会冲着熟悉到不能再熟的人做,说是抱怨还不如说是玩笑。

转过头看今天执掌摄像机的哥哥,安宁坚持自己的看法,最后还是得到哥哥的支持按照她的意思来拍这一场戏。

当红色的盖头被掀起,露出的是一张即便是浓妆艳抹也掩不住憔悴的面容。木然的眼神,连哀伤都没有,只有空,让人看不到希望的空洞。

就算是被人解开衣扣,也不曾眨动一下眼睛,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在被推倒在床上后,双眼就那样直直地望着头上大红的幔帐,然后,像是被那刺眼的红色刺伤了眼般,她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现出一抹绝望的凄厉,短促的,只在脸上一闪而过便消失,那张脸又回复最初的麻木。

即便是后来拍摄发现没有落红后殴打时,也是麻木得像是一具尸体,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声,仿佛是早就丧失了痛觉一般的木然。

同样是被打,在拍摄在街上被拳打脚踢一幕时,她却采取了完全不同的演绎方式。蜷着身体,她的表情一半迷茫一半委屈,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打,眼前凶神恶煞的人究竟又是谁。只是因为疼痛而低呼着“丹萍、丹萍…”

和那一场不同的演绎方式,是因为之前没有了宋丹萍的云嫣和死没有什么区别。而在误会韦青即是丹萍后她的灵魂却在渐渐复苏,虽然神智仍然不是很清醒,却不再是那个行尸走肉的人。

在过去的十年,每一个月圆之夜的蹒跚步伐,每个月圆之夜的痴然相守,在她的心里,除了那个月圆之夜的约定外再无其他。

在拍摄十年后疯戏之前,安宁特意每天都吃得很少,被哥哥教训“爱美也不要在工作时间节食”时,只是笑道:“我想让那件衣服穿起来有些松,不大合身的那种感觉。这样子拍出来的感觉才有那种落魄凄凉的那种感觉。”

扬眉想了想,哥哥虽然也赞同了她的话却还是指着她大笑。嘲笑没见过这么傻的人,想要那种效果直接改服装反倒更快些。想想,说得也是。可虽然服装被拿去重改了,安宁还是狠饿了自己几天,结果穿着已经不大合身的衣服,再加上本身也确实是瘦了几斤,看起来果然更显得楚楚可怜。

在拍大雨中那一幕时,于仁太还有些担忧地问安宁:“你这样可以吗?不要被洒水车一淋就病倒了。”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安宁答得很是肯定,可是站在场中,被调来的救火车从半空中淋个浑身湿透时却还是禁不住牙齿打颤。

虽然服装不是单衣,但四月的北京春寒料峭,尤其是夜里更是风大。浑身湿透,又被风一吹,那种感觉几乎和冬天跳进河里有得比。

因为冷,脸色不用化妆都有些惨白的感觉。嘴唇发抖,追在哥哥身后,唤着“丹萍”的声音都是发抖的。脚步踉跄,一个不稳,就跌了下去,却立刻又爬起来追着…

导演一声“CUT”,候场的化妆师已经先围了上来,哥哥也顾不得自己,先把衣服裹在安宁身上。早准备好的姜汤大口大口喝下才渐渐感觉四肢暖了过来。可刚暖没几分钟,那边一声演员就位,还是甩开衣服,往上冲。

哪怕是身体不适,可只要站在镜头前,就要永远进入拍摄的状态中。这,才是成为一个演员最应该具备的本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第二卷电视风云 第一百一十四章 香港的暖春

7月下旬,金像奖颁奖典礼在即。虽然还有几组镜头没有拍完,剧组里的大半人却是要请假回港的。于仁太玩笑道说索性到时组团回港算了。哥哥更绝,直接来了一句,既然要组团,不如就让阿叔包办所有人的服装好了。一句话让张叔评哭笑不得。

虽然也想和大家一起行动,不过要参加《和平》的首映式,所以安宁特别先提前了几天回港。

没有打电话,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结果到了家才发现居然没有人在家。看看时间,猜想老妈应该是去接小乖放学了,便倒在沙发上有些无聊地翻来覆去。翻了一会,突然跳起身,随便套了个假发,戴上墨镜就出了门。

赶到学校门口时,时间刚刚好。远远地看着站在校门前,探着头望着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小孩子们。安宁牵起嘴角,微微笑着。虽然看到小乖一路小跑扑进李美艳的怀里,却没有立刻走过去,反倒跟在两人身后,默默地尾随在后。

听着儿子一半撒娇一半认真地说着:“外婆,今天妈妈打电话时你可不可以不要把那件事告诉她啊?我想等她过几天回来时自己告诉她。”

“人小鬼大,你呀,还懂得什么叫惊喜了啊!”嗔着他,李美艳把背在肩上的书包又往上推了下。

“惊喜?”安宁挑了挑眉。不是吧!她以为只有自己才会想到玩这招呢!摇了下头,她走上前,先伸手去拿李美艳肩上的书包,却不想把她吓了一跳。一声尖叫,待回过头,看到安宁怔了下后才拍了她一下,怒道:“穿成什么怪样子?害我还以为遇到劫匪了呢?”

“劫匪哪会劫一个破书包呢?”安宁笑着,被儿子扑上身的冲力撞得脚步一踉跄。

“我说小乖,你是不是胖了啊?”怎么才一个多月没见,就觉得儿子又重了呢!嗯,个子好像也高了一点点。

“我这叫长壮了,而且还结实了…”弯起手臂,摆了个健美先生的姿势,小乖一副“妈咪,你很没常识”的表情,还转脸拉李美艳来做法官。“我说得对不对?外婆,我现在这样子才叫标准身材呢!”

噗嗤一声笑出来,安宁用手指点着小乖的额头,“你啊!还什么标准身材呢!难道不想再长高了吗?”

被她一训,小乖也有些反应过来,忙一叠声地否认:“我刚刚是讲错话了,不算数的。我以后还会长得很高很高,最少也要180厘米。小美说她最喜欢个子高高的男生啦!”

眼角一跳,安宁蹲下身,两只手拉住儿子的脸颊,“臭小子!你才几岁啊!居然总是小美小美的天天喊着女生的名字…”

“外、外婆…”小乖带着哭腔喊着生力军帮忙。李美艳却只是笑笑,也不伸手,只是淡淡道:“啊,有人现在就开始嫉妒了啊!我说小乖,你以后的老婆可要有得受了…”

“老妈…”嗔着,安宁垂下手,真是被老妈难得的冷笑话打败了,说得好像她以后一定就是个恶婆婆似的,她那是这种人啊?再说了,她儿子好像还没到十岁呢!她就是要做婆婆,也早着呢好不好?

伸出手,帮着小乖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脸颊,见他仍是一脸委屈的不满样子,便又搂过他轻轻吹了吹,一面还感慨,“小孩子的皮肤就是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美艳打了一下,“你啊,别越来越没有当妈的样儿。”

“我哪有?”安宁有些委屈地眨了下眼,嘀咕:“我还不是都这么大了还被老妈打…”虽然嘴上嘀咕着,身体却自然而然地靠着老妈,揽住她的肩,“今天不要煮饭了,我们出去吃啊!”

眼角一瞥斜睨着拍手叫好的小乖,她嘿嘿地坏笑两声,“这位小朋友呢!如果想和我们一起出去吃好吃的,那就要坦白交代,刚才说的那个要瞒着我的惊喜是什么了啊!”

“呀,妈咪,你偷听人家讲话,好过分啊!”小乖眯眼瞪向安宁,刚才一瞬间的惊慌都被很正义的谴责代替。“这是很不好的行为哦!妈咪还是先检讨吧!”

耶!眨了下眼。被小乖义正言辞的表情震到,安宁失笑出声,“臭小子,不错啊!现在本事大长,连演技都不是盖的了。”做出虚心受教的表情,她诚恳认错,“对不起啊,是妈咪做得不对,那…”唇边现出狡黠的笑,她接着道:“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妈咪,你刚才和外婆说的那件事呢?”

“那个——惊喜是吧?嗯,”小乖忽闪着一双大眼,举手,“我现在…不告诉你!”跳起身逃开,他扬声笑着,“都说了是惊喜,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告诉妈咪呢!”

“臭小子!越来越狡猾…你小心车啊!”安宁摇着头,转目看着偷笑的李美艳,搂住她笑道:“老妈,小乖不说,你告诉我啦!”

瞥她一眼,李美艳一耸肩,把安宁搂着她的手甩下去,“小乖不告诉你,那我——当然也不能告诉你了!”看着安宁一脸郁闷的表情,她笑着追上前几步,“小乖,你小心些,等等外婆,外婆不是和你一国的吗?”

“是啊是啊,你们是一国的…”低喃着,眯着眼看着前方的一老一小,安宁也笑起来。摇摇头,几步追上前去,“不要这样嘛,我不是也和你们是一国的吗?告诉我又能怎么样…”

去了常去的酒楼,先给古天勒打了电话。

“还在拍戏吗?”本来还想着一起吃饭的,安宁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帘。“我在哪儿?当然是在北京了。”嘴角翘起一丝俏皮的笑,转过头冲着在和外婆小声说着“妈咪说谎”的小乖竖起食指。

“嗯,你去拍戏吧!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自从上次拍淋雨的戏病了一场后,从老妈到阿勒,每次打电话都要叮嘱她几句,倒好像她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

李美艳看着她,低声道:“要不然,你先去看看古仔,我和小乖自己吃好了。”

“不用!”脱口而出,看着原本现出失望之色的小乖又露出笑脸,安宁温柔地捏了下他的下巴,“妈咪,男人不能宠的。像你那样,一直叫我把他放在第一位的话,很容易让他成自大狂的。”

笑着拿起餐单递过去,她只是催着李美艳选菜。

就像之前在剧组里接受采访时她说的那样:三十年代的杜云嫣,眼中心里只有爱情,因为她的世界除了爱情再无其他。可九十年代的安宁不一样,除了爱情,她还有很多。比如事业,比如老妈和儿子,比如那些不知在什么地方喜欢着她的影迷…

虽然有些满不在乎似的那样说着,吃过饭送了老妈和小乖回家后,安宁还是买了甜品去探班。

知道古天勒现在拍的《圆月弯刀》是在古装街拍夜戏,进了公司便直接往古装街走。

虽然已经将近晚上七点,天却还没有黑透。黄昏,斜辉,又因为拍戏的人比较少,古装街显得格外的宁静。还隔着很远,就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觅声寻去,很轻松地就找到《圆月》的拍摄现场,一间看起来很气派的大宅。

不过显然现在并没有进入拍摄,院子里三三两两地坐着演员,大多手里都捧着饭盒。

迈进门,目光一转,正和穿着古装戏服的温碧侠目光相对。笑笑,抬起手打了个招呼,温碧侠却只是牵起嘴角,笑意浅淡,眼中隐隐有些忧郁的感觉。

眨了下眼,上下打量,从造型到服装,皆是柔媚温婉。想起阿勒说的拍戏的事,知道温碧侠演的角色比较忧郁,还道她是入戏太深,要不然,也不会竟然不理人。要知道温碧侠的性格一向温和,当初安宁跑龙套时,也毫无架子的和阿宁闲聊来着。本想着再和她聊两句,她却已经抬手指了指里面,“古仔在里面。”

“啊,”目光扫过放在她旁边的盒饭,显然温碧侠是还没有吃东西。安宁也不多话只取出一份甜点,“芒果西米露,吃点甜点吧!”

笑笑,告了别。把甜点交给一边熟识的场记大半,她向里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见到温碧侠捧着甜点盒,只是拿着小勺搅着,却始终还是没有吃。甩甩头,虽然奇怪却还是没有问什么。

走进里面的小院,就看到靠坐在门廊里的古天勒。一袭青衫,金环束发,半抿的唇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显得俊美无比,活似刚从古画中走下的古装男子。牵起嘴角,安宁正想走过去,却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叫着古天勒的名字。目光一闪,她不知怎地,竟停下脚步,避在了一旁。

远远地看着一个穿了红衫的女生跑到古天勒身边,神态亲昵了唤了他,又拿了一只盒子,“古大哥,我特地买了烧鹅加菜。你多吃些啊!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保重身体,看起来瘦得让人心疼!”

让人心疼啊!挑起眉,安宁哧地冷笑一声。可凝目望去,古天勒低垂着眉眼,视线一直落在捧在手里的剧本上。虽然红衣女生一直在不停地同他说着话,他却只是偶尔嗯一声,连头都没怎么抬,胸口的闷气突然就这么散去。

拿起电话,安宁拨通号码。见他怔了一下才从搭在一边的衣服里摸出电话来,先还有些疑惑的表情在看到显示的号码时转为一抹欣喜。

可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后却是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怎么又打电话来了呢?”

瞥着他笑开的眉眼,听着他显得不怎么热情的声音,安宁扯起嘴角,暗笑大男子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嘴上却故意有点发嗲地娇声道:“想你,就打电话了。”

背对了红衣女生,古天勒向旁边走了几步,眼中分明现出一丝温柔,却只是淡淡应了声“嗯。”

“你有没有吃饭啊?”看着放在座位上的盒饭,安宁挑起眉。“你记得答应过我会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的是吧?”

“我当然记得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会不知道吃饭睡觉呢?!”笑了两声,古天勒回头看看座位,声音里透着一丝心虚。

“是吗?吃的是什么?在公司餐厅吃的还是剧组派的盒饭?”

“嗯,盒饭,盒饭,你也知道我今天拍夜戏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吃的加餐,美女送外卖到剧组呢?”安宁轻笑着,看到古天勒一怔,抬头看了一眼正看向他的红衣女生,便压低声音道:“怎么会呢?哪里有什么美女送外卖啊!”

“没有吗?你不像那么没有魅力的男人啊!”安宁偷笑,“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买烧鹅腿来剧组看你。”

“你,还在北京?”声音里有些不确定。古天勒回头转目四望,目光在扫过月亮门的瞬间一滞。看着扬起手里电话对着他微笑的安宁,怔了片刻后便暖暖地笑开。没有挂上电话,他对着电话低语:“我想,我现在已经看到探班的美女了。”

放下电话,古天勒几步迎上前。站在安宁的面前,默默地望了她两秒后突然一伸手,把她拥入怀中。脸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发出的心跳声,安宁勾起嘴角,用手环住他的腰。只觉得从心到身,都是暖的。果然,还是香港的春天温暖。

放开手,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那让人心甜的笑意。古天勒拉着她的手,伸出手笑道:“我的烧鹅腿呢?”

“烧鹅腿?春天吃不怕上火吗?”拍落他的手掌,这一下,用的力不轻,见他皱眉,安宁窃笑,却忍不住先揉了揉自己被震得有些痛的手,“喏,芒果西米露。”

点了下头,古天勒却不接,只是抓着她的手轻轻揉着。目光凝住,安宁柔柔地望着他。片刻后,转头看着正瞪大眼看向他们的红衣女生,眨了下眼,笑盈盈地招呼了一声,“之前好像没有见过,是新进公司的吗?”

听到她的问话,古天勒抬起头,但只看了一眼便将注意力转到她手里的袋子上。“除了这个还买了什么吗?我喜欢吃不见得别人都喜欢吃啊!”

“我又不知道还有谁喜欢,自然只好买同一种了。这样子才算一视同仁嘛!”安宁轻笑着,目光仍落在那红衣女生身上。

见安宁一直盯着她,红衣女生也只好讪讪地答:“宁姐好。我是新近签约公司的…”有些说不下去似的,她拿着盒子,放下也不是拿走也不是的。

“怪不得,之前没有见过呢!紧张?不用怕啊,大家也都是从新人过来的。第一次拍戏难免会紧张的,以后就好了…”摆出大家姐似的派头,安宁笑着,“拿甜点去吃啊!我买了好多的。”

讪讪地笑着,女生拿了盒子,有些尴尬地离开。安宁转过头去,看着古天勒道:“我是不是很像欺负新人的坏人?”

“嗯,你可以再凶点。”抬起头,古天勒把勺子递到安宁唇边,眼底眉梢皆是有些戏谑的笑意,“我喜欢看你吃醋时的悍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