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卖药。”顾十八娘说道,一面将身后的背篓拿下来,放在桌面上。
小伙计有些意外,但脸上笑容不减。
“小娘子,你这是炮制好的药材?”他笑道。
“是。”顾十八娘点点头,面上平静淡然,心里却打鼓一般。
小伙计嘴角的笑意更浓。
“小娘子这是什么?怎么卖?”他笑道,面上已经带着几分戏谑。
不知道是谁逗这小娘子玩呢,竟然要她来我们同慎德卖药…
看那小伙计伸手去摇晃竹篓,顾十八娘伸手按住了。
“去找你们管事的来看。”她淡淡道。
小伙计一愣,瞧着这小姑娘的神情,如此淡定,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小娘子,你这是什么药?”他忍不住问道,有些人会拿着稀奇珍贵的山药材来卖…
“蟾酥。”顾十八娘答道。
小伙计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顾十八娘看了他一眼,“去吧,拿给你们管事的看。”
“小娘子,你还是别处玩去吧。”小伙计哭笑不得,将这蟾酥拿给管事的看,那不是找骂嘛。
“怎么?”顾十八娘看着他淡淡道,“你们送了名帖,却是逗我玩呢?”
“什么名帖?”小伙计一愣。
这小姑娘自始至终气势淡然,他倒有点拿不准了。
“我姓顾,我来送药了,你去问问,你们家还要不要?要是不要,我这就走。”顾十八娘说道。
姓顾?小伙计皱皱眉,再一次打量这小娘子,终于还是被她淡定的气势镇住。
“我去给你问问”他说道,对于自己这个决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去吧。”顾十八娘点点头,自己在一旁待客用的藤椅上坐下。
看上去来头挺大的…
小伙计拎起药篓,再看了她一眼,心里嘀咕道,并没有注意那小娘子藏在裙子下的双腿正微微的发抖。
大堂里人进进出出,都会投来好奇的一眼,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顾十八娘觉得很是难熬。
正当她有些不耐烦要站起身来时,一个胖乎乎的肉球从一旁的雕花门里滚了出来。
“顾娘子顾娘子…”来人语无伦次的喊道,用顾十八娘惊愕的速度站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大大的胖子,就如同一个上好的绸缎包裹的圆球,以至于顾十八娘第一眼都没有找到他的脸。
“顾娘子,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让人传句话,我亲自去见你就是了…”圆球激动的声音变调。
顾十八娘终于将注意力从来人的身形转移到他的话上。
“你…认识我?”她忍不住问道。
“顾娘子说笑了”圆球抹着汗笑道,这一笑,好容易张开的眼睛又没了。
那个帖子是真的?顾十八娘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顾娘子,快快,里面请…已经派人去请大老爷了…”圆球躬身说道。
这个动作真是难为他做得出了。
“不了,我还有事。”顾十八娘淡淡道。
心已经被这圆球的热情态度震惊的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如果不是腿软,她拔脚就要走了。
见她如此说,圆球忙连声道是。
“顾娘子,这是药钱,你看可还满意?”圆球笑问道。
说这话,忙一伸手,从身后的小伙计手里接过一个托盘,将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子捧过来。
顾十八娘看着那银子,更是说不出话来。
五十块蟾酥,换十锭银子…
而顾十八娘不说话,落在圆球眼里,就有些紧张了,这价钱是不满意了?
“顾娘子,你看要不给您换成金叶子…”他带着讨好的笑试探道。
换成金叶子,那十锭银子可就不是十锭银子了。
“不用了。”顾十八娘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扶着扶手站了起来。
圆球松了口气,瞪了小伙计一眼,“还不快给装起来。”
小伙计忙应声拿了钱袋。
当沉甸甸的袋子入手,顾十八娘只觉得呼吸急促,她终于忍不住抬头看着圆球。
“我的药,真的值这个价钱?你没开玩笑吧?”她问道。
圆球闻言脸上又浮现惶恐,他努力的睁开双眼。
“不是不是,不敢不敢顾娘子,这价钱好商量,顾娘子尽管开口就是了”他忙笑道。
“不是,”顾十八娘见他误会自己的意思,再看四周聚拢来的人越来越多,手里这沉甸甸的钱袋子越来越重,又想起那老头的来之前的嘱咐,心里觉得事情一定另有隐情,但绝不是现在能问的时候。
她不再多说,施礼告辞。
“顾娘子顾娘子,我们大老爷这就到了…”圆球忙在她身前引路,一面恭敬的道,“顾娘子顾娘子…若有需要,派人来叫我们一声就是了…顾娘子顾娘子…我们大老爷想要择日拜访,不知道顾娘子可方便否?”
顾十八娘在他啰啰嗦嗦的话中已经走远了,一离开同慎德的视线,她抱住钱袋子撒脚狂奔。
见鬼了见鬼了…
她一定是见鬼了…
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顾十八娘看着手里的钱袋,脑子飞快的转动,想要理出一个头绪。
想到那老头的嘱咐,说着话时脸上挂的怪怪的笑…
莫非这药有什么古怪?这老头是做假药的出身,该不会这些日子不知不觉中教她在药里做了什么手脚,比如…下了迷魂药?拿到自己药的人都会如痴如狂不计较钱?
这太荒唐了顾十八娘晃晃头,荒不荒唐,再试试就知道了。
“灵元,灵元”她大声喊道。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少年有些郁闷的站出来,好吧,他知道自己的功夫不怎么样…
“去,给我买些药材来,要生药材”顾十八娘抓出一锭银子,抛给他。
少年接过入手沉甸甸的银子。
“要什么药材?”他问道。
“不管什么,你随便买”顾十八娘摆摆手。
少年便转身去了。
清风楼。
三楼最好的大厅坐满了人,这是大有生信家固定的家宴时刻,从室内众人的穿着打扮可以看出,这都是家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一个月的家宴已经推迟了好几日,引来家中人不少猜测。
来往的店伙计将饭菜鱼贯送上,却并没有摆在每个人的面前的桌案上,而是统一放在一边。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大厅正中一张桌子上。
这是一张玉石做的小桌案,乳白中透出淡青,极为雅致。
就在这桌案上,摆着十几块或黄或黑干枯的药材,一下子将这玉石桌子的美感破坏掉。
但并没有任何人提出抗议,而是眼带热情的盯着那十几块丑陋的药材。
目光扫过大厅众人的神态,坐在主座上的富态褐衣老者面上露出一丝郑重。
“…大家觉得如何?”他问道。
“四哥。”在他左手边的一位老人沉思一刻,说道,“…我眼拙,瞧着这些刘公的药有些像但也有些不像…”
老者点点头,目光也投在那些药材上。
“是,我也是如此。”他沉声道,“但我见过保和堂买来的煨葛根…那的确是真品无疑。”
“老爷,既然是刘公弟子之手,跟刘公的药有些差别,也是无可厚非的。”有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