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孙姨娘点了名刘姨娘根本没正眼看两个孩子,此时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道:“瘦巴巴的跟两个小猴子似的,那么丁点儿,我可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福气。”

虽然两个孩子不足月便出生,且由于是双胎所以个头儿小了点,但她这话却极是刻薄了,饶是叶老夫人平日里宠着她,此时也很是不满,淡淡说道:“我的孙儿,自然是极其有福的。”

刘姨娘跺跺脚,像以往那样晃了晃叶老夫人的胳膊,娇嗔地道:“姑母…”

叶老夫人也不睬她,只看着叶颂青笑得慈爱,细问乳母这一日多来叶颂青的饮食情况。

刘姨娘见状,就有些恨恨地瞪了程氏一眼。

当初她是头一个生了儿子的,自儿子出世姑母就允了她了,过几年便将儿子记到程氏的名下,但还是由她自己来抚养。

谁想到就在几个月前姑母又动了这个心思的时候,程氏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孕了,叶老夫人便将这事儿搁了下来。

刘姨娘心中明白,程氏毕竟是嫡妻,且是安国公家嫡女,若她生了孩子,那孩子的外祖可是安国公——冲着这点,叶老夫人就会多疼爱那些孩子一些,刘姨娘便盼着程氏不要生出来儿子才好。

于是在孙姨娘的介绍下,她请了位道法极高的老道来家里。

待那老道算了许久斩钉截铁地说出程氏必定会生女儿后,老夫人原本想待程氏好一些的心就又冷了下来。她怎么想,都觉得一个外孙女儿绝对比不得一个外孙与安国公府来的近。

谁知最后的结果大大打了她们的脸,程氏不仅生了个女儿,还生了个儿子,老夫人对刘姨娘就生出许多不满来。

早知还会有个嫡孙,她再怎么样在吃食上也会多加注意的,哪就能由着程氏来给她孙子胡乱弄些吃的来!

刘姨娘也是心中恼怒,只觉得叶颂青的出现硬生生将她儿子的美好的前程给截断了,看向程氏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愤恨。

孙姨娘看状,诧异道:“刘姐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她这一问,屋内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向了刘姨娘,偏偏后者的视线没来得及收回,因此大家都望见了刘姨娘看向程氏时的眼神。

刘姨娘心中慌了慌,无助地看着叶老夫人,却在对方脸上看出了厌恶,刘姨娘心中忐忑,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哼了声别开了脸。

周姨娘快速地瞥了眼孙姨娘,默不作声地垂着头看桌布上的花纹。

叶老夫人又向自己的嫡长孙多看了几眼,才微笑着同程氏道:“今儿一早,老二就带了名字来给我选,我觉得有几个不错,你也帮忙挑挑。”说着就示意身边的丫鬟将写了名字的纸张拿来。

程氏刚要开口,叶之南抢先说道:“母亲,不用了,孩子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

“嗯?”叶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程氏。

程氏见叶之南示意她不要开口,只得默不作声地低头不语。

叶之南说了“罗纱”与“颂青”两个名字,道:“这是岳父大人请了无量方丈取的名字,夫人她忘记同我讲,因此未能及时回禀母亲,还望母亲见谅。”

程氏倒是没想到叶之南这次会维护她,心中惊喜,却也多了些酸涩——看看夫君的反应,再看看老夫人,她清醒地认识到,果然生了儿子就是不同的。

叶老夫人听到是安国公同无量方丈定下的,脸色稍缓,但一想到程氏竟然这等大事都不提前同自己知会一声,心中到底不喜,说了声自己乏了,由周姨娘扶着,领了众人离去。

叶之南将母亲送出院子,就又折了回来,程氏谢过他的好意后说道:“我过两日便给爹爹写封信,告知他这件事。”

叶之南道:“也好。”

待回了老夫人处,等其他人走后,刘姨娘就眼里含着泪跪到老夫人身侧,伏在她膝上啜泣。

老夫人初时还不理不睬,可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又一直合自己的心意,老夫人的心慢慢就软了下来,但觉得不敲打敲打,这丫头有时候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些,于是还是冷了脸说道:“那孩子有没有福气,可不是你这样的身份能说得的。”

刘姨娘愣了下,呜咽声越发大了。

她的身份?她这姨娘的身份还不是姑母求来的?

六年前是姑母向爹爹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自己一旦生了儿子就记在程氏名下,还发誓定让自己生下长孙,这样哥哥才肯将自小娇养的自己送来叶府做妾。

谁知人算到底不如天算,后面的誓言姑母已经实现了,可前面那个,到底是没希望了。

老夫人皱紧了眉暗暗叹息。

虽然她疼爱刘姨娘,可也不得不说,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刘姨娘还是不如程氏明白事理。

程氏的孩子是谁?可是安国公的亲外孙!

若是程氏没有孩子那便罢了,可如今有了,那便是叶家与安国公府共同的血脉,日后若是程氏有个三长两短的,单凭叶颂青的存在,两家也不会断了联系。

回想起程氏那苍白的脸色,老夫人心中一动有了个想法,只可惜贴身照料程氏的是安国公府安排的大夫,她没法得知详细情形,只得按捺了下来不说出口。

想到自己这样淡定,再看看依然在哭闹的刘姨娘,老夫人心头又对她产生了几分不喜。

谁说外甥像姑姑的?

若她能多像自己几分,今儿个就不该说那样的话!

往日里程氏没有孩子便也罢了,如今她生了嫡长孙,自然就能硬气许多。若程氏向安国公府抱怨几句惹得两家有了罅隙,少不得日后花更大力气去修补。

拍拍刘姨娘的手示意她别再闹了,待刘姨娘站直了身子,老夫人扬声唤人进来,说道:“你去将我那套金镶红宝石的头面给夫人送去。”

刘姨娘怔了下就要开口,老夫人看她一眼她赶紧闭上嘴,待丫鬟领命下去后,刘姨娘绞着帕子说道:“姑母,这个我问您要了那么多次你都不肯给我,如今却给了她,我可不依!国公府肯定给了她不少好东西,她都藏着掖着…”

“若不是你刚才那样说,我犯得着将这好东西给了她?”老夫人念着那头面,心里也肉疼得很,可又想到前些日子亏待程氏的地方,一心想堵住程氏的嘴,便琢磨着只得如此了。

刘姨娘恍然意识到,姑母这是要表现重视程氏起来了。不管老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但结果就是,那套东西自个儿是别想得到了。

想起往日里自己在程氏面前使性子,程氏也没敢在叶之南与老夫人面前说什么,而且有时候她问程氏要一两样东西,程氏也大都给了她,刘姨娘就想去她那儿闹闹,指不定程氏自己就将头面送给自己。

但是又怕此刻在风头浪尖上,她自己去要的事情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被怪罪一番,刘姨娘琢磨了下,计上心头,笑盈盈拜别了老夫人,转而去了孙姨娘那儿。

4事在人为

叶之南正要从暖春院离开,听人禀报说老夫人送了东西来,就停了步子。

程氏示意春露将匣子打开,叶之南看到里面的东西就愣了,欣喜地捧了匣子来给程氏看,笑道:“你瞧,母亲其实还是疼爱你的。”

这些年自己怎么过来的,特别是妾侍一个个有孕产子后,老夫人待自己的态度如何,程氏心中有数。

她不知老夫人是想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将在府里被亏待的事情说出去,只以为老夫人如今肯送这样贵重的东西来,不过是看在她生了嫡长孙的面子上罢了,八成是做给安国公府看的,便微笑着谢过送东西过来的金燕,赏了她后吩咐春雨将人送出去。

待金燕走后,程氏抚着匣子半晌,终究叹一口气让春露将匣子收起来放好。

就算这东西贵重又如何?

若是真情实意,半分东西不给她,她也欢喜。若是虚情假意,送她座金山,她也高兴不起来。

叶之南见她这样“不领情”,就有些不满起来。

想到往日里老夫人明里暗里给程氏使了不少绊子她都忍了下来,怎的如今母亲肯主动示好了,她竟然也半点都不欣喜的?

叶之南不由埋怨了程氏几句。

程氏不是喜好搬弄是非的性子,便只是笑笑,并不解释什么,转而问起叶之南想要吃些什么,她吩咐人去准备。

叶之南闻言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硬憋着口气让程氏要知礼,长辈这样待她,她该如何如何,语气貌似温和,说的话听起来也好像在情在理。

程氏不想在叶之南面前说老夫人的坏话,更加地沉默不语,谁知这愈发激怒了叶之南,当即他连温和的表象都要装不下去,声音拔高了起来。

这便吵醒了罗纱。

她没听到父母前面的对话,虽然不知道事情的起因,但她了解叶之南,晓得叶之南话说到那个份上就是极生气了,偏偏母亲还不像前世的孙姨娘那样会温声软语地讨叶之南的欢心,也根本丝毫都不为自己争辩。

罗纱便有些急了,她只恨自己过于幼小连话都说不得,琢磨了下,也只得放声大哭。

见她哭了,本已睡着了的叶颂青也哭了起来,两个小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似是在比着看谁的更响亮。

一时间屋子里全是小孩子的哭叫声,偏偏方才叶之南念叨的时候下人们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此刻叶之南也顾不得头面的事情了,扬声将伺候的人都唤了进来,催促着乳母们来看看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这边正屋中忙得一团乱麻,那侧暖春院的西跨院中,一簇簇菊花开得正好,中间那溜房屋中隐隐传出人声。

“要我说,你今儿个也不该在夫人面前明着这么做,可惜我来不及拦你,你就说出了口。唉,都怪我,想到得太晚了。”

“好了好了,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我知道你心肠最好,当初你也叮嘱过我这次不要乱来,是我没记住你的话。”

刘姨娘制止了满脸歉意的孙姨娘,讲起老夫人送程氏的那样东西,“…我听父亲说起过,那可是老夫人嫁妆里最体面的一样首饰,如今却给了…”她朝程氏的方向指了指,撇撇嘴,“也太可惜了些。”

她又抱怨了许久,孙姨娘只静静听着,并不开口。

过了许久,刘姨娘才停歇了下来。她看着孙姨娘,欲言又止,心里的话到底有些不好开口,可不找孙姨娘,她又不知能寻谁去说。

将话在心里又溜了一圈,刘姨娘期期艾艾说道:“好妹妹,你一向是最最有主意的,这次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将那头面弄过来?”

孙姨娘歉然道:“我能有什么本事?上次的事儿我还没跟姐姐和老夫人道歉呢。若不是那老道道行不够,也不至于…”

“这能怪得了你么?老道已经算出会生个丫头了,哪儿就知道她还再生出个儿子!”

刘姨娘讲了自己的苦恼,又求了孙姨娘许久,孙姨娘才满脸为难地说道:“要说主意,我是没有的,只是你若真想将那东西要来,我倒是可以给你提点意见。只是这些话,我也不知当不当说…”

刘姨娘自然要她说下去,孙姨娘就道:“这事要做成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只要老夫人不喜那东西在夫人那里搁着就行了。”

一听这话,刘姨娘刚提起的兴致就跌了下去。她挥着帕子朝面上扇着风,没精打采地说道:“哪儿那么容易?她如今生了儿子,可了不得。”

“也不见得,”孙姨娘笑着说道,面上满是坦然诚恳,“事在人为嘛。”

刘姨娘闻言,怔了下,而后攥紧了帕子欣喜地看向孙姨娘。

时间飞逝,特别是对于初生的孩子来说,吃了睡睡了吃,一个月仿佛眨眼间就过去了。

叶罗纱这时已经能够基本看清眼前的东西,此刻她被程氏横着抱在怀中,张眼看着母亲白中透着红润的笑脸,心却是慢慢往下沉。

前世之时,据说母亲是生下她和哥哥后身体耗损过大而故去的,而母亲去世的日子,不过是比她们兄妹二人的生辰晚了三个多月而已。

这辈子罗纱刚刚出生的时候,也恍惚着听陈妈妈说起过母亲身子不太好,要好好将养的话,只是她是初生小儿的身子,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细想这些,常常是冒了几个念头就又睡过去了。

如今看着母亲不错的气色,罗纱的心揪了起来。

此刻看来,母亲的身体恢复得还是不错的,那么前世之说,不可尽信了。

但,若不是因为生产而导致的身体过于虚弱,那为什么母亲会在短短两个多月后就这样去了?

这样担心着,她往程氏怀里拱了拱,感受着生母温暖的气息,叶罗纱头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重生。

为何她偏偏是个婴孩!哪怕只有一两岁,只要能跑能跳,她便能想方设法尽最大的努力来用自己的方式护着母亲。可现如今,她只能这样被人抱在怀里,什么也做不成!

似是感受到罗纱的焦躁不安,一旁躺在床上的叶颂青也开始哼哼唧唧,看罗纱侧过脸瞪他,他就也不叫了,反而裂开嘴朝罗纱笑。

真没出息!罗纱又狠狠瞪他一眼后,听到程氏在耳边噗嗤一笑,罗纱紧绷的心瞬间软了下来,细细一琢磨,才发觉自己方才钻了牛角尖。

若她不是重生在这时,恐怕根本无法见到母亲,有这懊恼的功夫,倒不如好好提防着点儿母亲身边的人和事!

只是…她这身体真的是太小了些…

烦闷的罗纱转眼见叶颂青还朝着自己傻笑,顿时更火了,面露凶光去瞪他。

可堪堪才一个月大的孩子,能凶到哪儿去?叶颂青只当罗纱在同他玩,笑得更开心。

程氏见两个孩子一个笑眯眯的另一个却像在愁眉苦脸,就笑着摇摇头,仔细地给他们掖了掖被角,又点了点他们的小鼻子,才侧过脸细问两位乳母孩子们的吃睡情况。

先是陈妈妈讲了罗纱的情况后夸了她乖巧听话,而后王妈妈笑着说了叶颂青吃得好睡得好。

“可是小少爷其他都还好,就是太黏姑娘了,每日里醒了后必须见了姑娘才肯乖乖听话。”陈妈妈笑着接道。

她与王妈妈不同,在程氏面前说话少了许多顾忌。

当年跟着程氏来贺府陪嫁丫鬟里,陈妈妈是年纪最大的,来了不多久就嫁了个府里的管事,如今她小女儿刚满周岁,便回到程氏身边给孩子做乳母。

本来她的意思是她来照顾叶颂青,但程氏却让她照顾罗纱。

“她生下来就比她哥哥弱,由你来照顾,我更放心些。女孩子家和男孩子可不一样,我这女儿啊,可是要娇养的。”

当时罗纱刚巧醒了,听了程氏同陈妈妈说的这些话,登时眼泪就出来了,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母亲对自己的偏袒爱护,还是因为那“娇养”两字。

此刻程氏听陈妈妈说两个孩子感情好,心中高兴,看着一双儿女心满意足地道:“他俩可是孪生子,我怀着他们的时候两人就是在一起的,自然情分和旁的兄妹不同。”

罗纱一听母亲也说自己和叶颂青感情好,不禁想到了这家伙前世的纨绔样子和在她面前时那撒泼耍赖的性子,就斜了眼去瞪他。

哪知道那小子根本不领情,蹬着小腿乐呵呵地朝她笑,毫不在乎罗纱的冷眼,这让罗纱非常有挫败感。

这时不仅是程氏,连两位妈妈也发现了俩孩子一个苦恼一个笑眯眯的样子,不禁齐齐指了罗纱兄妹俩笑作一团。

罗纱到底是女孩子好面子,又暂时没法给叶颂青好脸色看,索性嘟了嘴闭上眼不理会她们,谁知程氏她们见状笑得更是开心。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李姨娘还没进屋就听到了几人的欢笑声,便笑问着走了进来,只是她刚进到里面就皱了眉,问春叶道:“怎么伺候夫人的?怎的屋子里冷成这样?还不快添些炭去!”

春叶刚要领命下去,被程氏叫住了。

“是我让她们别把屋里搞那么热的。才不过十月的天,怎的就需要热成那样了?我觉得这样刚好,省得屋子里太闷,把人都憋坏了。”

“可夫人这时候最是不能冷着的时候…”

“都满月了,不用那么紧张,来让我看看孩子们。”程氏笑看着李姨娘的两个孩子说道。

李姨娘见程氏坚持,只得听了她的,又将身边的小姑娘轻轻往前推了推。

那小姑娘年岁尚小,却按着礼数规规矩矩地朝程氏行了礼,“语芙给母亲请安。”

程氏温和地问了她几句话,她都一一答了,程氏便赞扬了她几句。

语芙很高兴,乐呵呵地接过程氏让春雨捧上来的果子,谢过程氏后自去一旁吃了。

程氏见李姨娘怀中抱着的孩子还在睡,就让她将孩子放到床上。

“这可不行,他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少爷姑娘同塌睡呢。”

“什么身份?他们可是亲亲的兄弟姊妹…”见李姨娘还是不肯,程氏佯怒道:“如黛,你如今是不听我的了?”

见程氏好似生气了,李姨娘只得局促地将孩子放到了床上,又转过脸向陈妈妈问了好。

她是陪嫁丫鬟中年纪最小也是最漂亮的,来到叶府后,程氏与几位姐姐都护着她对她颇为照顾,李姨娘一直将她们的情谊记在心里,如今虽然做了姨娘也是半个主子了,但她在陈妈妈面前依然是以姐妹礼相待。

5决定

罗纱自李姨娘进来后就开始盯着李姨娘母子三人猛瞧,她自然是知道这是四姑娘语芙与三少爷怀墨,前者比她大两岁,而怀墨不过五个月前才出生。

见语芙吃着果子望向自己,罗纱就朝她笑了笑。

前世之时,李姨娘去世得早,她的一双儿女性子宽厚,虽然在孙氏的刻意挑唆下不与罗纱亲近,但也不曾因她哑了而落井下石,有时旁人欺负罗纱,只要他们在场,就必定会帮罗纱说话,这对罗纱来说,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了。

此时的语芙虽然看起来乖巧懂规矩,可到底是小孩心性,虽然李姨娘叮嘱过她要她少说话不许乱跑,但见罗纱朝自己笑得可爱,她便咬着果子扭着小身子跑到床边来瞧罗纱,等李姨娘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捏罗纱的小手了。

李姨娘忙扬声呵斥她。

由于李姨娘最为受宠,所以叶之南去她那边的时候最多,语芙也一向得爹爹的宠爱,大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极少被这样训斥,登时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了。

程氏忙示意春叶拿了帕子给语芙擦眼泪,埋怨李姨娘道:“孩子还小,你有话好好说,况且她只是要同罗纱玩罢了,犯不着生气。”

“姑娘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她们是姐妹!”程氏见李姨娘的气还没消,知道她是因为心中一直敬着自己的所以才这样,不由心中一暖,拉过语芙的小手,对李姨娘说道:“她们二人是姐妹,并无主仆之分,你,可明白?”

“可是我…”

程氏不再说话,一直静静看着李姨娘,直到她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方才露出笑容,但心里却是暗暗叹气。

李姨娘是个直性子的,程氏单看她神色就知她心里头并没真正想通,但往后只要李姨娘明面上让人揪不出错处来,就也随她去了。

语芙怯生生地站在李姨娘身侧,但不敢乱动罗纱了。

罗纱倒也没太大感觉。

虽然她对语芙印象还好,但也仅限于此,毕竟她们二人的情分并不太深。

罗纱一侧过脸,才发现叶颂青正流着口水乐呵呵盯着自己瞧,看看一旁躺着的安静秀气的怀墨,再看看自己的哥哥,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难怪当年不管孙氏怎么挑唆,怀墨旁的不说起码还是个好人,偏偏自己哥哥叶颂青就不成气候了。

自己这哥哥,分明就是个傻的!

看那口水,都快成河了!

这时春露急匆匆跑了进来,禀道:“刘姨娘来了。”又小声说道:“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话音刚落,刘姨娘便出现在了门内,春露便退到了门外。

原本一屋子人气氛正好,偏偏就有人来捣乱,程氏心中一阵厌烦,虽懒得应付她却又不能明着赶她走,只得硬吞下这口气,淡淡问道:“不知妹妹前来,有什么要事么?”

“我是来看看那副头面的,听闻老夫人将她给了姐姐,妹妹我可还没捞着好好看看呢。”

程氏最是不喜刘姨娘这样夹枪带棒说话的样子,只是程氏身为国公府嫡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副头面虽然极好,可比那好得多的东西她也是见过用过的,便不屑与刘姨娘争些口舌上的便利,让春叶将东西取了来摆到刘姨娘面前。

“你自己看罢。”

如今有外人在场,程氏没了说笑的心思,只轻声逗着几个孩子玩儿,李姨娘和陈妈妈也闭嘴不言语了。

刘姨娘也没注意到其他人在做什么,全副心思放到了眼前之物上。

这副红宝石金头面,刘姨娘往年想要瞧上一眼都要磨老夫人许久,如今程氏却轻轻巧巧就让她看了…

刘姨娘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不舍,最后咬着牙将东西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才硬是憋出个笑来,说道:“唉,其实我生了怀瑾后,老夫人就说过要将它给我来着,只是我想着这头面跟了老夫人这许多年,老夫人喜欢它喜欢得紧,就没要。如今姐姐你得了它,倒也不错。”

程氏只管哄孩子,李姨娘看不过去扬起脸来想要开口,被陈妈妈拉了一把后也只得闭口不言。

刘姨娘见没人理她,跺了跺脚,说道:“你也别太得意,如今不过是你刚生了孩子,老夫人看在你那孩子是安国公的外孙份上,才给了你这样好东西,你可别当是老夫人疼你!”

程氏这回倒是真乐了,被气得。

“我本来还没想明白的事儿,如今被妹妹一提点,倒是恍然大悟了。”说着让春露拿了支赤金簪子出来,程氏将它递到刘姨娘面前,笑道:“真是辛苦妹妹了,大老远跑来就为了专程来给我解惑的。”

从刘姨娘所住的西跨院到这里哪儿就远了?程氏不过是讽刺刘姨娘罢了,刘姨娘如何听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