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道是知府,这每年还有冰敬炭敬的,林靖阳当然也有,这灰色收入,按照官职来说,两者差的不算多,所以这么估摸一下,就能算出来李家大致的家底。

再算算李家每年的花费,其实还是不能算出来李源道有没有贪污,因为文官,基本上还都玩古董,倒个手就能赚一笔。再者,还有字画什么的,哪怕是李源道写的不算好,拿出去也有的是人争着抢着花大价钱买下来。另外除了冰敬炭敬,知府和指挥使可不一样,怀庆府谁家想开个铺子什么的,找的是知府这边的人,可没指挥使衙门什么事儿。

林靖阳之所以问这个,其实是想大致猜一下,看李源道贪污来的银子,都是放在哪儿了。当年修河道,那几百万两银子,可是连箱子送过来的,户部可不会给你准备银票。

那么多的银子,就是两三间屋子都塞不下,下面还有户部的印戳,李源道就是要花,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花,至少,得融了再铸,可铸银这事儿,不是谁都能干的,首先你得有个作坊,其次你得有这手艺。

银子也不是直接扔火里,就能化成水,然后再捏成银块的。

要销赃,销的还是官银,就要有大动静,要么是自家家里有首饰铺子,要么是有大笔交易的时候。

账本找不到,先找到银子也是可以的。那么多的银锭,总不可能一天两天就弄完,也不能三年两年就花完。再者,贪官嘛,谁贪了银子之后就是立马大手大脚的花起来的?多是先等等看,然后慢慢的花,偷偷的花。

所以,林靖阳估计着,至少,李源道那里,还有一半的银子。

“你是打算从哪儿开始查?总不能将李家的铺子都给封了吧?”江婧娴眨着眼睛问道,林靖阳摇头:“自然不能那样做,事出得有因,我若是无缘无故的就封了李家的铺子,估计咱们第二天就得收拾东西滚蛋了,明儿我给李源道下个帖子,先找李源道商量些事情。”

林靖阳揉揉江婧娴的头发:“等会儿早点儿休息?”

江婧娴点点头,先进去铺床,天气太冷,她在书桌前也坐不住,晚上吃了晚饭,就想早早的钻进被窝睡觉。林靖阳身上火力大,天冷的时候抱着特别舒服。

以前没圆房的时候,江婧娴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和几分矜持,现在都圆房了,也点儿不好意思什么的,也就全都甩开了,林靖阳一进来,她就迅速挤过去,将自己塞到林靖阳怀里。

林靖阳忍不住笑,和姿态,和小猫一样。伸手轻轻在她后背顺了两下,亲亲额头,闭眼睡觉。

第二天一早,林靖阳先是去军营转了一圈,然后就去找李源道。江婧娴也忙的很,冬天嘛,大家都比较闲,看戏的人也多,现在戏楼里有四出戏,刚好够每天排班的。但听戏这种事情就跟看话本一样,看两三遍足够了,又不是四书五经,需要深刻理解,十遍八遍都不嫌多的。

所以,最近急着要戏本,江婧娴吃了早饭就坐在桌子前开始写。另外还要看账本什么的,戏班现在热闹起来了,人就显得有点儿少了,每个人每天都得唱两三场,铁打的人也要累坏了。

事情多,江婧娴每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上午写戏本,下午就忙家里的以及外面的事情。偶尔还要有人情往来,谁家生孩子了,谁家娶媳妇儿了,就算不到场,这礼也得到。

正忙着,香桃就兴冲冲的进来了:“夫人,户籍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原先江婧娴过生辰的时候就说要将香桃和香杏奴籍给取消了,但是之后江婧娴也一直忙着,就拖到了现在,前两天才让人去的知府衙门,今儿就有人送了新的户籍过来。

江婧娴赶紧拿过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奴籍已经变成了民籍,从此以后,香桃和香杏就都是良民了。

“你这两天可见了张大力?”江婧娴忽然抬头问道,香桃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通红,江婧娴捏了捏她的掌心,笑道:“不用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也不是什么老古董,不见一面就让你们成亲,到时候夫妻俩不和,那就不是结亲了,而是结仇了。”

她自己成亲前,都和林靖阳相处过不少时间呢,到自己身边的人了,自然也不会那么死板。

香杏正好端了茶水进来,笑嘻嘻的出卖香桃:“前两天,香桃姐多了个簪子哟,纯金的,我想咬一下香桃姐都不给,爱惜的很,就放在她的梳妆盒里,每天晚上拿出来看看。”

香桃立马急了,再稳重的姑娘,被人这样调侃,都会端不住的,脸色通红的揭香杏的短:“前几天,也不知道是谁,想要给哪个男人做衣服,自己不会做,还来求我教,说话要小心点儿哦,要不然我也不会做了。”

香杏傻眼了,赶紧求饶:“好姐姐,我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保证下次不管看见了什么,都不会当着你的面儿说了,只偷偷的告诉夫人,好姐姐你还会帮我的对不对?”

香桃无语的翻个白眼,江婧娴瞧她们两个提起婚事来,都只是脸红,神色带着些羞涩和喜意,就知道她们都是愿意的,摸摸下巴,去翻看黄历,自己看了半天,不太懂,又找了唐妈妈来商量。

唐妈妈倒是有些犹豫:“这眼看就要过年了,阿珠她们几个,都还没经过事儿,要是香桃和香杏出嫁了,夫人身边的丫鬟,能用吗?”

“妈妈放心,要是担心这担心那的,明年她们俩都不一定能嫁出去。再说了,谁是天生就会办事儿的?她们俩一直在,阿珠她们就永远学不会怎么独当一面。”

笑了笑,又挤眉弄眼的开玩笑:“娶个媳妇好过年,孟江他们到底是跟着老爷这么些年了,生死相依的兄弟,我也不好让他们一直等,这嫁妆什么的,妈妈也要帮我看看,丰厚些,我可是一直将她们俩当亲姐妹的。”

唐妈妈还有些犹豫,江婧娴拍拍她手背:“妈妈别急,阿珠是个稳重的,我相信阿珠定能将事情都做好的,等阿珠到了年纪,我也一定给阿珠值班一份儿丰厚的嫁妆。”

唐妈妈忍不住笑:“那我先多谢夫人了。”

香桃和香杏出嫁的事情,迅速就定了下来,定在了腊月十六,是年前最后的一个好日子了。定下来之后,江婧娴就不让她们两个在身边伺候了,只让她们赶紧绣嫁妆。

这两个定的都是年少有为的,以后指不定就能谋个官儿,一群小姐妹们羡慕的不行,喜事儿当前,又来来回回的送贺礼。见了江婧娴给准备的嫁妆,一个个更是下定决心,要向她们两个学习,将来也好让夫人再给备一份儿嫁妆。

孟江和张大力这边都是孤家寡人的,就是成亲也没人打理,江婧娴忙着香桃和香杏的嫁妆,就没空去那边,于是拜托了刘夫人出面。

很快,换庚帖,下定,送聘礼,事事儿都妥帖了,腊月十六那天天气还特别晴朗,是个大好日子,江婧娴看着两个丫头坐上花轿,眼圈都跟着红了红,又是舍不得又是欣慰。

林靖阳揉揉她脑袋:“又不是天涯海角永不相见了,就在怀庆府,隔着一条街,你若是想见,让人叫一声就行了,何必伤心呢?”

“哪儿能一样,没嫁人的时候,那是时时刻刻在我身边的,这嫁了人,就成了别人的媳妇儿,以后就是别人的娘亲,心里就得以自己的小家为主了,哪儿有空时时刻刻围着我转?”江婧娴叹口气:“我啊,只求她们过的开开心心,也就不辜负这些年的情谊了。”

“一定能的。”林靖阳拉着人往外走,江婧娴惊讶:“去哪儿?”

“你忘了孟江他们还是我的下属?他们成亲,我得过去给他们撑撑场面。”林靖阳笑着说道,也不多呆,两家各转一圈,喝了几杯喜酒,就带着江婧娴出门了。

下午也没什么事情做,索性就在街上转转。

看到自家戏楼,江婧娴忽然就想到一个好主意:“不是有很多人请咱们家的戏班子去唱戏吗?你说,要是让咱们的人混在里面,能不能打听出来点儿什么?”

戏子不惹人注意,内宅妇人嘛,有时候不太谨慎,哪怕是露个口风,指不定也是能查出来点儿什么的。

“这事儿不是好办的,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林靖阳倒是不赞成,江婧娴想了会儿,也点头叹气:“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这事儿确实不好办。”

大户人家,规矩严,戏子是有男有女的,看戏的多是女人,若是这男人能在后院随意走动,那女人的名声还要不要?要是女戏子在后院走动,那府里的女人又该担心会不会遇上自家男人了。

连自家的下人,都要费心隐瞒的事情,一个不过见过几面的戏子,能打探出来什么东西?

“你不用多想,这事情,我自有打算。”林靖阳见江婧娴皱眉,就笑着捏了捏她掌心:“你每日里,只要开开心心的,该吃吃,该喝喝,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外面的事情,若是想知道,我自会告诉你,倒是不用费尽心思去琢磨,李夫人那样的,虽然能帮得上忙,但我却不喜欢。我喜欢的,是你这样的,看你开心,我就开心了,看你皱眉,我也发愁,所以,就算是为了我,你也只管顾着自己就好了,万不用担心外面的事情。”

江婧娴脸色通红,不好意思看林靖阳,只好转过头:“在外面呢,说这些…”

林靖阳又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本就应当努力让自己的妻儿喜乐安康,若是让她时时发愁,常常忧心,那就是男人没本事,你瞧瞧李夫人,我估计着,就是平日里忧思过度,所以才会显老。”

江婧娴也忍不住笑:“你个促狭的,李夫人本来年纪就不轻了,好了好了,我听你的,你愿意说,我就听,你不愿意说,我就不管好不好?”

“也不是不让你管,只是不让你忧心。”林靖阳顿了顿说道:“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的。”

“明白,我又不是不懂事儿的小孩子。”江婧娴仰头看他,手掌搭在他胳膊上:“那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能和我说吗?”

“这会儿不能说。”林靖阳摇摇头,拉了江婧娴起身:“走吧,还是这两出戏,咱们都看过了,你那戏本,打算什么时候写完?”

“已经写完一个了,还有一个,也快写完了,我打算两个一起给朱李氏,趁着这年前功夫,赶紧的弄好,过年可是赚钱的大好时候。”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说,若是我让戏班子免费到乡下唱戏,会不会有人说什么?”

林靖阳眨眨眼:“有人说什么?”

“比如说,说我沽名钓誉什么的,还不如施粥,或者是有钱没地方花什么的…”江婧娴有些迟疑,林靖阳又忍不住笑:“我不是早就说过,你在女人堆里有什么地位,完全是取决于我在外面是什么职位的吗?整个怀庆府,哪怕你和李夫人撕破脸都是无碍的,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

江婧娴心里其实是早就有决断,不过是有些微犹豫,现在被林靖阳这么一说,立马就拍板了:“那行,我让戏班子准备准备,等过年了,就让他们到乡下唱去。”

林靖阳有些戏虐:“刚才不还说,过年是赚钱的好时候吗?”

“咱们家的戏班子虽然赚钱了,在怀庆府也挺有名的,但到底是资历浅,过年那些人家请戏班子,都是请最好的,咱们家的估计排不上。”江婧娴不在意的说道:“反正都是唱,在哪儿都一样。”

林靖阳是完全没意见的,反正家里有钱,随便花。

至于花完了…得想办法赚钱才行,可自己对这个不在行,回头找人问问?养得起娘子,也得养得起孩子才行。不过,这个戏班子就算了,完全是娘子用来打发时间的,赚的那点儿,就当是给她买胭脂水粉了。

眼瞅着快过年了,戏班子排演的时间也没多少,江婧娴索性就给戏班子里的人都开双份儿的工钱,就当是过年给红包了。戏班子自有朱李氏管着,外面也有管事儿,她除了提供戏本,看看账本,没别的事儿做了。

可年底了,就是忙啊。外面的事情不用管,自家的事情却是不能不管。

最最让江婧娴头疼的一件事情是,自家亲娘写的家书送到了,说是打算趁着过年,二老爷休沐,过来看看他们夫妻俩,时间赶得紧,估计大年三十到城门口。

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算算时间,爹娘两个人已经是出发了,想阻止都阻止不了了,她自己原本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在怀庆府多呆几年,让时间来解开心结的。

可没想到,她还没做好决定,那边爹娘就打算过来了,帮她做了这个决定。江婧娴拍拍胸口,她以为自己还在怨恨,可看到信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惊喜。

这可真是…果然血缘亲情断不了吗?想想也是,自己都能原谅上辈子要杀害自己的那两个人渣,又为什么不能原谅一时脑袋进水了的父母?

虽说原谅人渣是因为他们上辈子得到了惩罚,可上辈子,父母做错事儿之后,难道就没受到惩罚吗?亲生闺女变成那样,他们比任何人都伤心难过的吧?又是自己亲手造成的,自责也肯定不会少的吧?

这人生在世,谁能没做过几件错事儿?尤其是利益当前,能谨守本心的有几个?想要两全其美的是大多数,谁都不会主动去考虑最坏的结果,只会祈求最好的结果。趋利避害,人之本能。

捏捏脑袋,将各种思绪都扔到脑袋后面,迅速的去找林靖阳商量:“咱们住在正院,现在就是腾地方也不好腾了,不如就将东院给收拾出来?”

林靖阳点头,江婧娴又问道:“也不知道爹娘他们能住几天,虽说过年有休沐,可这大年初六就该上朝了,爹爹总不能大年初一就出发赶回去吧?”

“可晚几天,又怕赶不上上朝,开年就不去衙门,这能行吗?”

“林大哥,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在想什么,这么心不在焉的。”没听见林靖阳的回答,江婧娴低头一看,人早走神了,不知道想什么呢,伸手就推了一把。

林靖阳回神,叹气:“当初爹娘说,要等你十八了才能圆房,至少也要等到十七岁生辰过,咱们可是提前了一年,这个事情,爹娘能看得出来吗?”

江婧娴也傻了,虽然到时候,挨骂的肯定是林靖阳,但自己也绝对不会好过啊,万一娘亲哭个没完没了,说自己不听话了,那到时候怎么安慰?

第 70 章

腊月二十八,一大早林靖阳就带了江婧娴往城门口去等着。城门外原本是有个茶摊的,但临近过年,前天就收摊回家等着过年了。倒是城里,还有一家酒楼是开门的。

江婧娴是想到城门外去等着,林靖阳却心疼江婧娴的身子,生怕冻着了,只将人按在酒楼,另外派了小厮在城门口等着,一旦看见马车,就赶紧来回禀。

江家的马车是有标记的,不用担心到时候找不到。

一直到午时,还是没等着人,林靖阳又让人做了饭菜,和江婧娴就在酒楼里用了。吃过午饭又等了两个时辰,冬天天短,眼看着天都快黑了,江家的马车才从远处过来。两个小厮,一个赶紧迎上去,一个赶紧回去报信。

等林靖阳和江婧娴到了城门口,马车也刚好到。江二老爷和江二夫人都坐在马车里,听见外面动静,掀开车帘一看,夫妻俩眼圈立马就红了,二夫人赶紧伸手:“我儿啊,怎么瘦了这么多啊,快让我瞧瞧。”

林靖阳在一边行了礼,二老爷掩饰的揉揉眼睛:“刚才一掀开车帘就被吹了冷风,眼睛就有些受不住了,你们等多久了?这大冷天的,咱们也别在城门口吹冷风了,赶紧的先回衙门吧。”

二夫人要拉着江婧娴说话,二老爷没办法,只能出来骑马,换了自家闺女进去坐着。

算起来,这都有一年半没见过了,二夫人拉着江婧娴的手絮絮叨叨的:“我刚才一看,你长高了这么点儿,之前离家的时候,还只是到我这儿呢,这都到肩膀上面去了,长高了,可也瘦了,这边的饭菜是不是吃不惯啊?”

“还行,我不挑的,和京城的口味虽然不一样,但吃多了,也就习惯了。”江婧娴笑着说道,二夫人细细的打量她:“这眉眼也长开了点儿,看着更成熟了些,靖阳对你好不好?”

“娘你放心吧,他对我挺好的,我往常在家里,就是说一不二的,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我想出去转转就能出去转转,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江婧娴笑着说道,原本还担心自己见到爹娘会有解不开的心结,露了什么情绪,结果完全是自己想多了,在家那会儿都还能和和气气的相处,这隔了一年多了,就算是自己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着爹娘的。

毕竟,这世上,对自己最最好的,也就是爹娘了。就算是有做错过事情,可人非圣贤嘛。

有时候,人就是挺贱的,伤害造成了,就恨不得杀了全世界的人。可伤害没造成,过个三五年,慢慢淡下来了,也是能原谅的。

一路说着话,到了衙门,林靖阳扶了江二老爷下马,阿珠和唐妈妈一边一个,扶了江二夫人和江婧娴下车。二夫人先打量了一下院子,有些不太满意,因为这院子太寻常了些,连花园都是小小的。

倒是江二老爷不太在意:“女婿是来当官的,又不是来享福的,要是想享福,直接留在京城不就行了吗?衙门都这样,指挥使还不错了,至少有个衙门,下面那所长,连个衙门都没有呢,不错不错。”

江婧娴也笑道:“娘,这儿真的挺好的,我要是不喜欢,自己有钱也可以买房子是不是?你不用担心我受委屈了,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你和我爹奔波一路了,先吃了晚饭,洗洗刷刷,休息一晚上,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

这可不比当初他们上任,虽然天气也冷,但十月底,也没下雪是不是?这两天正下着雪呢,老两口年纪不小了,可受罪了,就算是不用露宿在外面,但每天坐在马车里,天寒地冻的,也不容易。

江婧娴这么一说,二老爷立马就打了个呵欠。林靖阳忙叫人摆饭,又让人准备了姜汤,晚饭主要是清淡为主,以免他们吃太多,晚上腹胀睡不好。

喝完姜汤洗了澡,两个人就先去睡觉了。江婧娴早就让人将东院收拾好了,床铺干干净净十分柔软,又有汤婆子,躺进去就感觉暖烘烘的,不到一刻钟,夫妻俩就都睡着了。

林靖阳给江婧娴捏了捏肩膀:“今儿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儿休息吧?”

江婧娴忍不住笑:“我就坐了一天,哪儿累了?”

“坐一天也挺累的。”林靖阳笑着说道,侧头亲了一下她脸颊,拽着人上床睡觉。腊月二十九也没什么重要事情做,江婧娴索性一觉睡到快中午。她这边没动静,江家夫妻也没动静,倒是想早起来着,只是累了几天,这一躺床上就不想动了,也没人叫起,夫妻俩跟着就睡到了中午。

随后等丫鬟叫人的时候,一看沙漏,两个人都有些惊呆了,第一次来女婿家,睡过头了起床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怎么办?丢人丢大发了啊。

“你们夫人呢?”二夫人一边洗漱一边问道,小丫鬟笑嘻嘻的回道:“夫人也是刚起,这会儿正在洗漱呢,太太午饭要吃点儿什么?”

二夫人恍惚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声太太是喊她的。江家那边还没换称呼,新进门的媳妇是被称为少夫人的,只是林家这边,因为没长辈了,江婧娴是当家主母,又是朝廷册封的诰命,一上来就是夫人,所以二夫人到这儿,就得换称呼了。

“有什么吃什么吧。”二夫人,不,现在是二太太了,笑着说道,转头看二老爷:“我这都成太太了,你是不是就成老太爷了?”

二老爷惊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皮:“我还没那么老吧?”

“怎么没了,再过两年咱们就有外孙了,到时候喊你一声老太爷也不冤。”二太太笑着说道,伸手将自己的洗脸布巾在二老爷脸上揉了一把,然后起身去换衣服。

等他们两个到了正堂,就见林靖阳两口子已经到了,点点头示意他们不用行礼,二太太笑着说道:“竟然一觉睡到了现在,说出去可真是丢人了。”

江婧娴冲二太太做了个鬼脸,林靖阳笑着打圆场:“爹娘也是太累 ,这冬天赶路不容易,到了自家,多休息才是应该的,婧娴一到冬天,几乎天天都是这个点儿才起呢。”

江婧娴捏他一把:“不要随意坏我名声,我可是每天早上都早早起来,送你去军营,然后吃早饭,再然后管家理事呢,我可没偷懒。”

林靖阳忙点头:“是是是,都是我说错了,我媳妇儿很是贤惠呢,天天早上起特别早的。”

只这几句话,就瞧出来林靖阳平时对江婧娴是特别好的,几乎算得上是百依百顺了,二老爷和二太太暗地里就点头了,这女婿没选错。

昨儿晚上没准备接风宴,今儿中午就给准备上了。大鱼大肉倒是没太多,反正是一家人,也不用太见外了,多是一些怀庆府的特色,和京城的口味不太一样,也就吃个新鲜。

儿女的口味和爹娘的差不多一样,江婧娴能吃得惯,二老爷和二太太也是很喜欢的。林靖阳还特意准备了酒水,爷儿俩一边吃一边喝,倒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规矩。

江婧娴则是一边吃一边给二太太介绍这一桌子菜:“这个鱼,是只有无定河才有的,很是鲜美,娘你尝尝,还有这个,怀庆府特产,甜的,蒸着吃煮着吃都可以,滋养身体的呢,等娘你们要回去的时候,我给你们多多准备一些,自己吃也行,送人也行。”

“对了,我们这次过来,还给你们带了东西,都在马车上呢。”说起来行李,二太太就忽然想起来了,江婧娴忙按住她,不让她起身:“放心吧,我一早就让人搬下来了,就放在厢房里,等会儿我们去看看,保证少不了的。”

“哪儿是怕少啊,这跟来的,还有你们府里的,谁会有这个胆子?是有不少吃的,我怕放坏了,或者你让人搬的时候不注意,压碎了什么的。”二太太摆摆手说道,江婧娴忙摇头:“娘,真的不要紧,你不用担心,我生怕里面有什么贵重的,都是让人轻拿轻放的,再说,要真是碎了,你这会儿去不也晚了吗?先吃饭先吃饭。”

二太太一想也是,就重新坐下了:“这厨子是你们过来之后买的吗?”

“嗯,是啊。”江婧娴笑眯眯的点头,二太太挑挑眉:“我以前教你的没忘记吧?这买人可不能随便买。”

“娘你放心吧,我都小心着呢,祖宗十八代都给他查出来了。”江婧娴忙说道,因为要聊天,一顿饭差不多吃了一个时辰,中间又上了几道热菜。

吃完饭,林靖阳带着二老爷去前面书房参观,顺便说一下最近朝堂上的动向,交流一下心得。江婧娴则是跟着二太太去厢房,看二太太带过来的行李。

等东西都拆包了,江婧娴的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八成都是吃的,点心,零嘴儿,八宝鸭,烤乳猪,全都是京城最有名的铺子酒楼里买的。

当然,也少不了自家厨子做的。最重要的是,全都是江婧娴喜欢的,或者是喜欢过的。就比如说,十岁那年,江婧娴特别喜欢吃醉仙楼的烤乳猪,十三岁以后爱美了就不吃了,这次二太太给买了。

前年很喜欢的八宝鸭,去年很喜欢的三吃鱼,最喜欢张记铺子的点心,最喜欢李家的梅子和糖块,最喜欢许记的瓜子,最喜欢徐记的糖饼。

大包裹小包裹,满满当当的,堆了一地。容易碎的就撞在藤框里,容易坏的就放在食盒里,周围塞了冰雪,这一路不知道要换多少次,才能将东西给带过来。

蓦地,江婧娴就觉得眼睛有些酸。

二太太还在嘀咕:“本来想买梅子酒的,但是到了年底,买的人很多,排队都排到三十了,我要急着出发,就没买,不过不着急,等什么时候回京了,咱们多买几坛子,够你喝的。”

“我就知道,还是娘最疼我了。”江婧娴笑嘻嘻的说道,趴在二太太背上撒娇,二太太忍不住笑了一下:“多大人了,都当主母了还撒娇,快快起来。”

江婧娴笑嘻嘻的耍赖,又叫了唐妈妈过来收拾这些东西,不能放的,要赶紧吃,能放的,就准备大年三十或者初一吃,另外还有一些布匹瓷器什么的,不特别贵重,这些是准备送礼的。

好歹二老爷也是京官,又是林靖阳和江婧娴的长辈,指不定就有人来拜访,到时候这些可以作为回礼,也显得贴心一些。

收拾完这些东西,娘儿俩就窝在房间说悄悄话,二太太果然是眼神毒辣,第一句就问到正题上去了:“你们是不是圆房了?”

江婧娴有些尴尬又有些害羞:“娘怎么这么问…”

“我还不知道你!”戳了一下亲闺女的额头,将人戳的往后倒,二太太才忧心的叹口气:“算了,你们都圆房了,我这会儿说什么也晚了,女婿这年纪,你就是不答应也不行,只是,你避孕了没有?”

江婧娴更尴尬了,眨眨眼没说话。

二太太又戳了她一下:“你年纪还小,早早怀孕对身体不好!是药三分毒,你也不能总喝避子汤。”喝多了,可就真的不能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