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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衣闻言,只觉得自己的心,仿若吃了黄连一般,苦涩的要命。

两人将话挑开后,又聊了许久,临近到用午饭的时辰,顾南衣才离开,兰翊舒并没有挽留,他之所以愿意私下和顾南衣见面是为了苏心漓,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没有继续呆在一起的必要了,他本人对顾南衣,并没有任何的好感,虽然他并不是个那么让人讨厌的情敌,正因为如此,才更加让人忧心。

一直到下午,苏心漓才回来,她才刚回来,就有下人告诉她顾南衣前来的消息,苏心漓一进屋就问兰翊舒,“听说顾大哥来府上了?”

苏心漓一直都在等顾南衣他师傅的消息,他来苏府,她自然是关心的。

“来了,不过又离开了。”

苏心漓哦了一声,也没有多想,“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兰翊舒看到苏心漓回来,原本脸上是带着笑意的,不过在苏心漓的两个问题后,他的笑容已经沉了下来,“一整天都没见,你就不想我吗?你回来到现在问的全都是有关于顾南衣的问题。”

苏心漓看着兰翊舒一脸郁闷的模样,半晌,笑出了声,“哪里有一整天,就只有一个早上而已。”

苏心漓说着,走到兰翊舒的身边,脸上的笑意缱绻,那双漂亮的媚眼儿也有浓浓的笑意,“不过呢,我还是想你了,今后进宫,你尽量陪我一起吧。”

其实,兰翊舒心里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有些不喜欢苏心漓一进来就问其他男人的事情而已,现在听她这样说,哪里还有气,紧绷着的脸,瞬间就有了笑意,他伸手,笑着将苏心漓搂在了怀中,“我才没有生气呢。”

苏心漓的手攀着他的脖子,笑的越发开怀,“今日我在宸安殿的时候,皇上也来了。”

兰翊舒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显然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苏心漓继续道:“皇上说,兰翊舒怎么没去啊,他原本是想和你商量向我提亲的事情的。”

“嗯?”

兰翊舒极为感兴趣的嗯了一声,抬头看向苏心漓,苏心漓一双漂亮的媚眼儿眨了眨,“我和皇上说了,成婚前的礼数,可以从简,皇上说,三日后,他就会派人代替你到我的府上提亲。”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文帝十三年十月二十六日,这一日,是钦天监算出的适合纳彩问名的吉日,也是文帝之前承诺代替兰翊舒向苏心漓提亲的日子,这一天的天气,连着阴了好几天的天气忽然放晴了,天空格外的晴朗,作美的天公,也来为苏心漓和兰翊舒这对有情人锦上添花。

纳彩问名,是成婚的必经之礼,即便是民间的寻常百姓,也极为的重视,更不要说这是苏心漓大婚了,整个京陵城都沉浸在一片洋洋的喜气中,京陵城内的百姓,但凡是条件稍好一点的人家,都是披红挂彩的,而那些贫困的人家,也买了彩纸剪成花样贴在门口,这都是各家百姓自发自愿的,那场面,比起皇帝嫁女儿都还要盛大热闹,这还只是纳彩问名,并不是正式大婚。

苏心漓几日前进宫向文帝提起一切从简,一方面水患刚过不止两月,而且又不是正式成婚,这时候大肆操办的恐会引起民怨,而且一直以来,文帝头提倡勤俭节约之风,苏心漓身为丞相,自当以身作则,不能太过的奢华铺张,并且,兰翊舒在京陵城中并无亲人,苏心漓综合各种考虑才会如此,不过她心中清楚,文帝宠爱兰翊舒,而且,她的身份和功绩摆在那里,不至于会太过委屈,但是她没想到,文帝给的规格竟是如此之高。

一大清早,皇宫中御林军开路,已经到了苏府的门前,运了二十车的东西前来,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包括文帝的那些皇子,一早就在东华门等候,文帝也是一身隆重装扮,立于东华门的城门之上,举行了祭祀告天的大典,礼部的官员拿着厚厚的一叠礼单,在苏府的门前等候,苏心漓是还没有起床,但是得到消息的云氏已经赶了过来,还有定国公府的其他女眷也是一起,就连她久卧在床的大舅母也不例外,苏博然和程鹏等人都在东华门,不过现在已经是相府夫人的高怡婷还有相府侧夫人的柳飘飘也都来了,至于何姨娘六姨娘那些人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这样浩大的声势,这么大的阵仗,自然引来了京陵城百姓的驻足围观,像这样的场面,让众人不由想到前段时日颜司明成婚,那时候百姓虽然也凑热闹,不过等着看的是笑话,而且那场婚礼,便是连这次纳彩问名的十分之一都不及,不过毕竟五皇子迎娶的是侧妃,侧妃的地位虽然比姨娘来说要高很多,算得上是主子,但其实也是个妾,但是其他皇子娶正妃,也不见这么大的排场啊,百姓们议论纷纷,翘首看着热闹,一个个兴致勃勃的,都猜测文帝这样做是因为苏心漓的身份还有这次水患立了天大的功劳。

苏府的门前,自然是张灯结彩的,到处都挂满了红绸,彰显着浓浓的喜气,就连府邸里的下人,看着也都是喜气洋洋的,礼部官员到的时候,苏心漓还在自己的院子里用早膳呢,守在外面的流云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说礼部的官员还有定国公府相府的人来了,苏心漓都还吃了一惊,不是吃惊定国公府和相府来人,如果她现在还住在相府的话,那她的婚事,自然是相府全权操办的,但是现在,她已经从相府搬出去了,有了独立的府邸,并且距离定国公府更近,关心外孙女的云氏自然是想来替她主持今日的大事的,至于高怡婷,她与苏心漓私下关系是很要好的,彼此没有过节,按理,苏心漓还得叫她母亲的,这样的场面,她自然不能不来的,也不会不来。

苏心漓听到流云的通报,还有对外面盛况的说明,心里头更是诧异,她重新换了套衣裳,比起方才那套要隆重许多,还有发饰,一屋子里的丫鬟是忙成一团,原本,苏心漓心里头是一丁点也不紧张的,所以她才会醒的这么晚,就连起床的时辰都是和平时一样的,虽然她和兰翊舒两个人并未成婚,也还不是夫妻,但彼此已经认定对方了,这只是个形式而已,可是看到那一张张满是兴奋紧张的脸,听着那空前的盛况,她的心,也不由悬了起来。

苏心漓到正厅的时候,云氏和高怡婷还有礼部的官员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苏心漓一到,文帝跟前的第一红人李海福就开始宣读赐婚的圣旨,他尖锐的声音,充满了喜气,看向苏心漓的眼神除了有笑意,还有恭敬,然后,礼部尚书开始宣读礼单,金银玉器,绫罗绸缎,还有牲口米粮,花了差不多近一个时辰,才将所有的礼物宣读完,不要说在场的其他人惊愕诧异,苏心漓心里头也是惊愕的很,这哪里是从简,就算是历朝历代的皇子娶亲,单就一个纳彩问名,也没有这么多的东西啊,而且,依着流云方才描述的,兰翊舒这规格,简直比起皇太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最让苏心漓好奇的是,这么多的东西,文帝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文帝对兰翊舒好,苏心漓可以接受,毕竟像兰翊舒那样的人,多数的人应该都是愿意和他接触来往的,但是文帝对他好的是不是太过明目张胆了,而且实在是太过了,她围观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她上辈子毕竟做了文帝几年的儿媳妇,家宴上经常会见面,而且颜司明也经常会说一些有关于他的事情,文帝他或许是个好皇帝,但真不是个好父亲,但是——

如果说兰翊舒是他儿子的话,身为父亲的他陪儿子下棋吃饭,并且尽了最大的可能满足了他所有的心愿,这绝对算得上是个好父亲了,苏心漓越想越觉得这里面玄乎,因为涉及到兰翊舒,她心里头有些不安,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花时间将这些事情都弄清楚。

苏心漓叩谢了圣恩,繁琐的礼节结束后,苏心漓自然是要留这些前来的人用些茶水的,尤其是李海福,他虽然只是个公公,但是在文帝还是小皇子的时候就在他的身边照顾了,文帝对他的感情可不一般,比起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他说的话,绝对是有很大分量的,府里的下人也早就准备好了茶水还有各式各样精致丰盛的点心,不单单是这些人,便是连外面的那些御林军还有围观的百姓,苏心漓都让人准备了茶水点心还有糖果蜜饯,这些,都是她一早就备下的。

李海福吃了几口茶,笑着和苏心漓还有云氏等人说了几句话,便急匆匆的回宫复命去了,他这一走,礼部的那些官员自然也不敢多留,后脚就离开了,不过因为规矩太多太过繁琐,李海福等人虽然没留多久,但是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午时早就已经过了,府里的下人早就已经备好了午膳,云氏等人自然是留下来一起吃饭了。

偌大的饭桌上,一桌子,都是女子,在吃食上,苏心漓并不挑食,但也必定不会亏待自己,再加上这么多客人,下人们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道道菜都极为的精致,大家心里都有很多话想说,对苏心漓是又羡又嫉,柳飘飘看着苏心漓,脸上满是讨好的笑意:“小姐真是好福气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谁一个纳彩就这么多礼物呢。”

柳飘飘的脸蛋精致,但是那双眼睛,却写满了贪欲,苏心漓微微一笑,云氏却是不喜,看了身边几个媳妇一眼,板着脸道:“食不言,寝不语。”

柳飘飘面色一红,尴尬的很,没有再说话,因为云氏的一句话,一顿饭都吃的极为安静,高怡婷用了午饭后,因为挂心苏存善,拉着并不是很愿意离开的柳飘飘回府了,苏心漓的二舅母还有两个嫂子都被云氏命令回去了,就只留下她自己和苏心漓的大舅母,比起二舅母程郑氏来说,云氏显然更偏袒慕容雨一些,一方面是因为慕容雨是她看着长大的,另外,慕容雨之所以久病缠身,常年只能卧在床上,都是为了救程邵廷,云氏虽然没说,但是对这个大媳妇是存着愧疚的,今儿苏心漓的事情,是慕容雨主动要来的,她自己没说要走,云氏自然不会像对待儿媳妇和几个孙媳妇那样对待她。

程郑氏等人离开后,苏府恢复了一贯的安静,苏心漓扶着慕容雨到了自己的院子,今年的天儿,冷的特别厉害,十一月都还没到呢,就和以前的腊月似的,今儿还算好的,有太阳,前几日,天气阴沉沉的,再加上有风,大家都不愿出门。苏心漓的屋子,装了地龙,一进去,明显就暖和许多,苏心漓怕冷,就算是夏天,她的身上也都是冷冰冰的,天凉了就更是,手就和冰块似的,若非必要,苏心漓都不怎么愿意出门,以前,苏心漓晚上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整晚被窝都是冰冰凉凉的,现在有兰翊舒这样一个大暖炉暖床,苏心漓的睡眠质量都比以前好了。

苏心漓刚进屋,流朱就递了汤婆子过来,苏心漓直接塞到了慕容雨的手上,慕容雨今年四十岁都没到,但因为受了伤,留下了病根,身体比近六十岁的云氏还要虚弱,苏心漓扶着慕容雨,直接让她坐在自己床边的梨花木的软榻上,然后让人加了被子替她裹上,等她忙完这些的时候,慕容雨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将她戴在手上已经显得有些大的手链套在了苏心漓的手上,“不知不觉,漓儿都这么大了,现在都订婚了,很快就要成亲了,是真的大姑娘了,舅母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就算是舅母还有你大舅给你的礼物。”

这个玉镯,苏心漓很小的时候就见慕容雨戴过,是慕容雨的母亲在她出嫁时准备的礼物,慕容雨的母亲,两年前因为生病死了,这玉镯,苏心漓的大舅母一直都戴在手上的,意义非凡,这对苏心漓来说有些太过贵重了,她想要拒绝,但是慕容雨握住她的手,根本就不肯松开,那玉镯,她是怎么都褪不下去。

“以前和立雪在一起的时候,我总和她说想要生个女儿,可惜,肚子不争气,若是你母亲还在世的话,看到这一天,一定会很开心的,你这样优秀出息,你母亲,必定也会很骄傲的。”

慕容雨说着,不由垂泪,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的云氏也忍不住哽咽落泪。慕容雨原本是个英姿飒爽不拘小节的女子,但是自从受伤后,整日躺在床上,也变的多愁善感起来,她与苏心漓的母亲自小就是认识的,两人的性格虽然迥异,但是关系却极为的要好,苏心漓想,如果自己母亲的性子像大舅母那样,或许,她这辈子,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

“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哭起来了呢?”

云氏哽咽着,擦掉了眼泪,然后挤出了悲伤的笑容,苏心漓心中清楚,对她的外婆来说,她母亲和兄长的死,对她来说,绝对是这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就像她一样。

“漓儿,你舅母既将东西给你,你便收下吧。”

苏心漓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慕容雨福了福身,甜甜一笑,“谢谢大舅母。”

慕容雨也笑,伸手将她搂在怀中,慕容雨难得精神好,三个人在屋子里聊了许久的天,一直到申时,慕容雨才动身回府。慕容雨身体抱恙,虚弱的很,因为担心晚上出门会撞上不干净的东西,程府的人,从来都不会让慕容雨晚上出门,原本,慕容雨要歇在苏心漓的府上也是可以的,但是云氏担心晚上兰翊舒又会来找苏心漓,她并不想让慕容雨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差不多一到了时辰,她就说要回府了。

云氏的心思,苏心漓自然是心知肚明,也没有多留,不过云氏并不是和慕容雨一同离开的,她先让慕容雨离开了,自己却在苏心漓的屋子多留了一会。

“漓儿,你和兰翊舒什么时候成婚?”

苏心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皇上说会让钦天监算个适合嫁娶的好日子。”

她现在才十三岁,成婚还早呢,苏心漓的打算是先和兰翊舒将婚事定下来,至于成婚,苏心漓并不急,她觉得最好是在及笄以后,不过兰翊舒的意思是尽快,皇上似乎也是那意思,苏心漓估摸着,想要及笄再成婚的话有点难度,除非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最早也得等她十四岁吧。

云氏哦了一声,拉着苏心漓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漓儿,外婆的意思是,你与兰翊舒,尽快将婚事办了吧。”

苏心漓抬头看向云氏,云氏也看着苏心漓,半晌,云氏自己先移开了视线:“你们现在,和成婚的夫妻有什么区别,再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

云氏是觉得,苏心漓和兰翊舒现在和夫妻已经没什么差别了,还不如尽快成婚呢,她心里虽然舍不得,但是苏心漓和兰翊舒现在这样,云氏老担心会出事。

苏心漓笑出了声,但见云氏一脸严肃的样子,她也板起了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天这么冷,估计很快就要下雪了,到时候她又要忙碌了,今年肯定是没时间了。

“若是确定了婚期,就节制这些,少见面。”

苏心漓哦了一声,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因为这件事情,不是她可以做主的,她说不和兰翊舒见面,兰翊舒若是翻墙进她的屋,她也没办法,而且苏心漓现在越来越怀疑,这府里的每个下人应该都是文帝精挑细选的,而文帝又是个纵着兰翊舒的,应该说,兰翊舒想做什么,他想阻拦也没用,当然,苏心漓心里头也很有自知之明,她根本就离不开兰翊舒,现在要没兰翊舒在她身边,她还睡不自在呢,至于那些习俗礼节,苏心漓心里头并不大相信。

云氏看向苏心漓,无奈的叹了口气,捏了捏苏心漓的脸,“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外孙女?”被一个男人吃的这么死。

苏心漓握住云氏的手,只是笑,“外婆您放心,兰翊舒他比我还严重呢。”

云氏看着苏心漓调皮又快活的模样,哪里还能说什么,尤其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就算自己真的说什么,也未必有用。

苏心漓送走云氏和慕容雨后,立马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摸了摸慕容雨刚送给她的手链,摘了下来,递给了一旁的流朱,“另外放好。”

玉珠易碎,这东西又贵重,苏心漓担心自己会造成它的损坏,这东西对慕容雨的意义显然大过她,苏心漓虽然接受了,不过还存着还回去的想法的。

流朱接过东西,道了声是,转身归置去了,苏心漓换了身衣裳,青藤已经将热气腾腾的晚饭送进来了,苏心漓正用晚饭的时候,兰翊舒从院外跑了进来,手上拿了个木匣子,苏心漓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跑到兰翊舒跟前,将自己的汤婆子送到了兰翊舒的身上,然后又拿了件外套,裹在他的身上,牵着他的手走到桌旁,给他盛了碗热汤。

苏心漓自己怕冷,便觉得这样的天,别人也该是和她一样的,兰翊舒见她一副唯恐自己冻坏的样子,笑出了声,他有内功护身,这样的天气,哪里会觉得冷,不过苏心漓这样的担心,让他觉得心都是热乎乎的,苏心漓摸了摸兰翊舒的手,从外面回来的他比自己的手还要热,心里不由羡慕,“兰翊舒,你教我功夫吧。”

她的几个兄长,因为自小习武,体格不知道多少,这么冷的天,都还用冷水冲澡,她看兰翊舒也是,大冷的冬天,穿一件单衣就敢往院子里看,看的苏心漓都觉得牙齿打颤,现在天这么冷,这段时间,她肯定不会出门了,反正府里有很多空屋子,苏心漓想着可以做成习武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琉璃应该就会降雪了,到时候就会有雪灾,但是这回,她肯定不会像水患那样天天出门的,估计那样的话,她就算没累到也会被冻倒的。

“习武可是很累的。”

“你觉得我是那种怕苦怕累的人吗?”

兰翊舒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苏心漓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空,还能听到飕飕的风声,“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希望这次,百姓能少遭殃。”

“有你在,这自然是可以的。”

苏心漓自信一笑,站了起来,取下了披在兰翊舒身上的外衣,回来的时候,眼睛瞄到了兰翊舒放下一旁的木匣子,是个极为精致的木匣子,外面刻着各种繁复的花纹,看着就让人觉得很有质感,价格不菲,苏心漓指了指,看向兰翊舒问道:“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兰翊舒神秘一笑,也站了起来,取过木匣子,牵着苏心漓的手,递到她的手上,“给我未来夫人的礼物。”

第一百六十四章:定情信物

第一百六十四章:

苏心漓好奇的看了眼手中的木匣子,抬头,挑眉看了兰翊舒一眼,兰翊舒只是笑,目光温柔,挥了挥手,示意左右两边的人下去,然后朝着木匣子怒了努嘴,苏心漓笑出了声,兰翊舒将饭桌的东西移了移,苏心漓会意,将木匣子放在了饭桌上,然后将东西打开,盒子的盖子打开,散发着一种上等木质独有的幽香,十分的好闻,偌大的盒子,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上面是一块玉佩,底下是一叠厚厚的银票,与一般的白玉紫玉不同,那玉佩是艳丽的血色,在柔和的灯光下,玉色流动,晶莹剔透,正中是一只翱翔的凤凰,栩栩如生,苏心漓看着那玉佩,越看越觉得眼熟,眸光闪过吃惊,将东西拿了出来,再次看向兰翊舒,并不是很确定的问道:“是我的玉佩?”

兰翊舒抿唇,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你的玉佩。”

“你不是一早就还给我了吗?”

苏博然生日的当天晚上,他就已经将玉佩还给她了啊,因为担心贴身的东西被人偷拿去做文章,她之前一直随身带着的那些东西,全部都让留住放好了。

不待兰翊舒解释,苏心漓就将流朱叫了进来,然后让她将之前收好的玉佩取了出来,东西还在,苏心漓看着桌上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惊诧的看向了兰翊舒。

兰翊舒将之前给苏心漓,也就是苏心漓让流朱一直保管的玉佩拿了起来,在苏心漓的跟前晃了晃,笑着说道:“这个是我的。”

苏心漓瞪大了眼睛,兰翊舒指了指凤凰的翅膀,那血色的玉佩上有一点摩痕,而那微微凸出来的地方像是清晰的血迹,他指着上面的位置,给苏心漓看了看,苏心漓接过,然后又拿起玉佩,仔细对比了一下,确实是有些微的差别,但真的很小,如果没有特别去注意,根本就看不出来,难怪她一直都没有察觉。

“你的玉佩,怎么和我一模一样啊?”

苏心漓端详了半晌,看着兰翊舒问道,这也实在是太巧了吧。

兰翊舒认真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就是一模一样啊。”

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认真的说道:“这个玉佩,是我父亲临死前留给我的。”

提起自己父亲的时候,兰翊舒认真的口气严肃,并且染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悲伤,还有怀念,苏心漓托着下巴,看着兰翊舒,这是他第一次提起有关于他家人的事情,苏心漓想,他一定很镜中很爱他的父亲,能让兰翊舒如此怀恋的人,应该是个相当慈爱的人吧。

良久,兰翊舒才从回忆中慢慢的凑了出来,他看向苏心漓,沉静的面色有了温暖的笑意,“他说,这个凤凰玉佩,是有一对的,和我持相同玉佩的人,就是我的夫人。”

苏心漓愣了愣,狐疑的看向兰翊舒,明显有些怀疑兰翊舒的话,不是她不相信兰翊舒,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而且,这也真的是太过巧合了,这块玉佩她自小就佩戴着的,是母亲给她的,但是母亲在世的时候从没有和她讲过与这块玉佩相关的事情,更没有说她与别的男子有婚约啊,她一直都认为,这只是块普通的玉佩而已,现在兰翊舒说这些,苏心漓一时间自然消化不了。

苏心漓盯着兰翊舒看了半天,兰翊舒的神情始终未变,极为的认真,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苏心漓觉得挺难以置信的,不过因为是兰翊舒,又不是那么难接受,而接受之后,苏心漓的脸上,很快就有了笑容,她双手托着下巴,脸上的笑意更浓,就连眼睛都盛着笑意,“这么说,你一早就认定我了?”

苏心漓忽然想起她和兰翊舒初识的那个晚上,当她将玉佩拿出来交给他的时候,火光下,他的那双眼睛,明显深了深,就好像他认识这玉佩似的,她当时还觉得好奇,不过很快又觉得不可能,现在想来,他当时应该就知道了,依着兰翊舒对他父亲的敬重,再加上他父亲已经去世,他对他父亲的话,肯定会听的。

“你对我好,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苏心漓指了指玉佩,挑眉看着兰翊舒,兰翊舒接过她的玉佩,“你是我的夫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兰翊舒的回答,极为的理所当然,苏心漓心中原本是有一些不舒服的,她并不希望,兰翊舒对她的好,只是因为这块玉佩还有他的父亲,比起这些,她更想要的是他的爱,因为,她对兰翊舒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真心。

“不过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兰翊舒迎着苏心漓的视线回道,然后伸手捏了捏苏心漓的脸,“我对你的好,是发自真心还是因为责任,你感觉不出来吗?”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苏心漓笑出了声,然后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的反应一向迟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兰翊舒看着苏心漓俏皮的模样,想到,这个女人今后就属于自己了,只觉得内心说不出的愉悦和满足,他伸手将苏心漓搂在怀中,只觉得怀中有她,一颗心都是充盈的,他握住苏心漓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然后凑到苏心漓的耳边,“感觉到了吗?”

苏心漓头靠在兰翊舒的肩上,闭上了眼睛,她能明显感觉到,掌心下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的异常的快,以致于,她的心,也跟着掌心下的旋律,一下下的快速跳着,兰翊舒凑在苏心漓耳边的唇,发出了低低的极富有磁性的声音,“我的心,为你而跳动。”

苏心漓闻言,心跳一下子就失衡了,脸也跟着变的滚烫起来,越发的不敢抬头,但是脑子却在不停的转,她越想越觉得老天厚待她,厚待重生后的苏心漓,所以才会让她遇上兰翊舒,遇上她生命中命定的那个人,缘分,真的是一件玄妙不可言的事情,如果上辈子,她的胆子再大一些,在乱葬岗重生后,她并没有被吓晕过去,而是和这次的选择一样,千方百计的逃出去,是不是,那所有的悲剧,也会因此改写?兰翊舒,如果上辈子,我更早一些认识你的话,那该有多好。

苏心漓这样想,情绪自然激动,兰翊舒抚着她的背,靠在她发顶上的下巴温柔的蹭了蹭,歉意的开口道:“心心,对不起。”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上辈子,我就应该在你的身边出现的,然后像现在这样守着你的。”

苏心漓的情绪原本就有些激动,听到这句话,一下就红了眼眶,她搂着兰翊舒,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裳,没有说话,上辈子的苏心漓,善良是很善良,但是她除了善良,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那样愚蠢,软弱,又好欺骗的苏心漓,她自己都看不上,又怎么能配得上现在的兰翊舒?而她现在所有的幸运,苏心漓觉得,是源于她的改变。

苏心漓静静的靠在兰翊舒怀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样温暖的怀抱,让她的心,都是安宁静谧的。

“苏心漓,我们两个,注定是夫妻。”

过了良久,兰翊舒浅笑着,开口说道,苏心漓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伸手将兰翊舒推开,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审视和探究,盯着他看,她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虽然不是公主,但不是苏心漓自大,皇室那些不受宠的公主,还远不如她呢,她的母亲,自小就是在定国公府长大的,除了府里,就偶尔会进宫,她认识的人,必定是非富即贵的,而且,母亲的性子算是比较内向的,所以根本就没几个好友,而能让她定下婚约的,必定是很要好的,但是她从来都没见过兰翊舒,而且,兰翊舒也不是在京陵城中长大的,苏心漓再联想到文帝对兰翊舒的好,越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秘密,不过上次她已经问过兰翊舒了,兰翊舒并不怎么愿意说,苏心漓想了想,也就没有再问。

“想什么呢?”

苏心漓摇了摇头,看了看手上拿着的两块玉佩,将之前让流朱放着的玉佩佩戴在身上,又将另外一块玉佩交到了兰翊舒手上,满意的笑了笑,“这样,就算交换了定情信物了。”

兰翊舒将掌心的玉佩握紧,却没有像苏心漓那样佩戴在腰间,而是放进了怀中,然后一脸认真的看向苏心漓,“我一定会小心收好的。”

玉佩的事情,让原本就很开心的苏心漓,心情越发的快活,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姻缘是天注定的,这样子的缘分,心情怎么能不愉悦呢?因为这份愉悦,对颜宸玺的事情,苏心漓觉得,自己都更有信心了,她相信,兰翊舒是重诺并且有责任感的人,他既然和自己订婚了,肯定不会从她的身边离开的,他现在,应该和自己一样吧,千方百计的都想要解掉颜宸玺身上的蛊毒。

苏心漓将玉佩佩戴在身上后,很快就想到木匣子底下放着的那一大叠银票,转过身,见那一叠银票都在,眼睛瞬间就点燃了,兰翊舒看着她如夜空烟火迸射般放光的眼睛,无奈的笑了笑,这要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不敢置信,大方慷慨的右相居然是个财迷,苏心漓取了一部分的银票出来,银票的面额很多,有一百两的,一千两的,也有一万两的,苏心漓不怎么擅长数数,数了半天,都还没弄清楚手上到底有多少银子,不由气馁,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兰翊舒笑了笑,“总共多少银子啊?”

兰翊舒被苏心漓的样子逗乐,也笑出了声:“六十万两啊。”

六十万两?苏心漓瞪大了眼睛,“你给我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兰翊舒笑的越发开怀,“不是你说的吗?”

苏心漓眨巴着眼睛,半天没想起来,兰翊舒继续提醒道:“只要你成功将自己嫁给我,就——”

兰翊舒的话还没说完,苏心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了然的哦了一声,她想起来了,原本,兰翊舒原本是想通过苏博然让他同意他们的婚事,但是苏博然没同意,而且还刁难兰翊舒,让他给六十万两白银的聘礼,她自然是不同意的,后来就和兰翊舒打赌,如果她能让苏博然松口的话,就让兰翊舒将这些银子给她。

“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如果是你要,自然就有。”

苏心漓笑出了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心漓半点的推拒都没有,马上就要下雪了,到时候她有的是地方需要银子收买人心,她正愁没有银子呢,兰翊舒此举,完全就是雪中送炭了,这一点,兰翊舒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苏心漓更觉得没有矫情的必要。

苏心漓乐呵呵的将东西收下,脸上的笑意,就算是在吃饭后,也一直都没止住,“兰翊舒,我现在又是富人了,早知道纳彩有这么多的东西,我早就向皇上请旨,为我们赐婚了。”

苏心漓的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她这贪财的模样,兰翊舒看着,也觉得无比喜欢。

“兰翊舒,你说,苏博然要知道你一下给了我这么多银子,会不会气的胡子竖起来啊?”

苏心漓嘴角上扬,做了个胡子上翘的动作,然后笑出了声。身为女儿,在背后这样议论甚至笑话自己的父亲,确实很不孝很不应该,但是在兰翊舒面前,苏心漓从不掩饰,自己对苏博然那个人的轻视和憎恶,“就算不知道你给了我这些银子,他估计也会很生气很懊恼很后悔。”

苏心漓幸灾乐祸的说道,今儿纳彩,文帝给的完全是皇太子都没有的仪仗和规格,这足以说明文帝对兰翊舒绝对不是一般般的喜欢和重视,这是多少人都想要的乘龙快婿,苏博然却错过了巴结兰翊舒的机会,甚至还因为他的身份,一直轻视他,他如何能不懊恼后悔?苏心漓想的并没有错,早朝回去后,苏博然就一直处于后悔懊恼的水深火热的煎熬中,还有深深的担忧,担心兰翊舒因着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在皇上跟前说他的坏话。

两人吃了晚饭后,外面的风看起来更大了,苏心漓披着厚厚的衣裳,在窗口站了一会,看着漆黑的夜空,这天气,就和上辈子,一模一样,苏心漓叹了口气,回头看着紧搂着自己给她取暖的兰翊舒,有些担忧的说道:“这天,很快估计就会下雪了。”

不出苏心漓所料,半个多月后,琉璃的全国范围内果然大面积的降雪了,而在此之前,苏心漓和兰翊舒在进宫给颜宸玺治伤的时候,每次抱怨天气冷之后,向文帝建议防灾,而且,苏心漓也透过程鹏,在钦天监找了人,让他向文帝进言,文帝很快命人休憩房子,并且趁着这小半个月的时间,屯购了大量的粮食。

大雪,连着下了五天,却还是丝毫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很多屋子都被雪压倒了,尤其是北区的一些屋子,那里还有很多都是草屋,虽然加固了,不过还是经不住厚厚的大雪的积压,不过因为之前就已经做了防范措施,所以伤亡要小很多,但是这些还是让文帝龙颜大怒,而怕冷的苏心漓,也开始变的忙碌起来,天天冒着寒冷,在外面奔波,虽说很多事情并不是非她不可,不过苏心漓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立功机会。

这一日,她刚给那些灾民送去了粮食回府,就看到流朱站在门口,她穿的厚厚的,一边跺着脚,一边对着手哈气,看到苏心漓,忙跑上前去,然后用有些僵硬的声音说道:“小姐,长公主和驸马来了,说要见您。”

第一百六十五章:离开

第一百六十五章:

苏心漓一听长公主和驸马来了,心下不由好奇,她知道,长公主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被放出大理寺的监狱了,之后的话,她一直都呆在公主府没有再出来过,不单单与她没有联系,与朝中的其他大臣也没有往来,更没有进宫过,苏心漓想,这次的事情,尤其是因为谢雨薇的死,文帝让她暴尸荒野的态度,应该是让她心生怨恨了,不单单是对文帝,还有对她,心里应该都是存着不满的。

苏心漓并不怎么关心长公主的事情,她这里都已经忙不过来了,哪里有时间关注她?上辈子她欠她的,她已经还清了,她们之间,早就两清了,今后若非必要,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结果和选择,所以,苏心漓在听到长公主和驸马一起来找自己的时候,微微吃了一惊。

苏心漓紧裹着衣裳,直接回了房间,刚到院子,见看到许久未见的谢柔儿还有杜桓泽坐在她正屋隔壁的房间,在她回来院子的路上,流朱已经向她解释过了,长公主来苏府后,已经将这里参观了一番了,之后坚持在她的院子里等她回来,驸马怎么劝说都没用,府里都是下人,文帝夺了谢雨薇的郡主封号,但是并没有将长公主贬为平民,谢柔儿现在还是公主,而且她的个性又是极为强势的,她要在她的院子里等人,自然是谁都拦不住的。

苏心漓并没有马上去见长公主,而是回屋换了身衣裳,从早上开始,外面的雪就没停过,她身上的衣裳落了雪,雪化开后就有些湿了,穿在身上凉凉的,还有鞋子,因为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踩在上面走路,雪都进鞋子了,苏心漓的袜子和鞋子现在都是湿的,虽然穿的很多,不过浑身冻的还是快要僵硬的,而她一直用来捂手的汤婆子,也早就凉掉了,现在都回来了,怕冷的她如何还愿意穿着这身衣裳?

苏心漓换完衣裳后,立马就去隔壁的屋子里见长公主和驸马了,毕竟来者是客,而且还是公主和驸马,就算是失宠的,但毕竟是皇亲国戚,能不怠慢自然是不要怠慢的好。

“苏小姐现在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

苏心漓刚进屋,谢柔儿就有些尖锐的嘲讽了一句,杜桓泽则不悦的看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没有再说话,苏心漓自然是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与长公主计较的,而且,不论是长公主还有驸马,看起来都瘦了许多,尤其是长公主,脸色很不好,苍白又有些蜡黄,而且还有黑眼圈,下巴都有些尖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这段时间过的很不好。

曾经,那样一个风光的女人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并且,连今生唯一的一个女儿都没有了,虽然谢雨薇的死与她没有直接的关系,当然,苏心漓甚至觉得谢雨薇是罪有应得,但身为母亲的长公主肯定是不会这样想的,她怨恨自己,说话尖酸刻薄,也在情理之中,苏心漓并不觉得生气,而且,长公主的话虽然说的难听,但是那双眼睛比起以前来说,却是柔和了不少的,就像是一块被磨掉了棱角的石头,变的光滑了许多。

苏心漓一进屋,青藤就解开了她身上的斗篷,流朱递了个汤婆子到她手上,苏心漓接了汤婆子,走到长公主和驸马跟前福了福身,她抬头的时候,见长公主正盯着自己,确切的说,应该说是盯着她腰上挂着的凤凰血玉,眼睛瞪得稍稍有些大,她那样的眼神,让苏心漓知道,这块玉佩,她是认识的。

苏心漓走到桌旁,在杜桓泽的身边坐下,命人重新换了茶水,她刚从外面回来,进了这有地龙的屋子,这一热一冷,让苏心漓说话的时候,鼻子嘴巴都冒着白气,而且两边的脸蛋红扑扑的。

“长公主和驸马大驾光临苏府,可是有什么事情?”

长公主和驸马这一个多月以来都闭门不出,现在突然登门,苏心漓觉得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长公主没有说话,看向苏心漓,比起方才的冷锐,更多了几分审视和探究,还有欲言又止的疑惑,相比长公主,杜桓泽的神情则要显得淡然许多,他的样子虽然消瘦,但是人却依旧精神,而且收拾的十分干净整齐,一如以往,给人一种清俊儒雅之感。

谢雨薇的死,杜桓泽肯定是心痛的,毕竟,那是她自己与自己心爱的女人生的唯一的孩子,但是他所承受的打击,必定比长公主小,因为她除了谢雨薇,还有别的女儿,而且,就谢雨薇那样的女儿,长久以往,杜桓泽肯定会心寒失望,在她死之前,他或许就已经不对她怀抱希望了,不然的话,当初文帝下旨让她暴尸荒野的时候,他不会连进宫求情都不曾,比起谢雨薇这个女儿来说,他应该更在意长公主这个患难夫妻吧,所以谢雨薇的死,在某种程度上于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杜桓泽看了长公主一眼,目光温柔,然后缓缓的开口说道:“我和长公主决定离开京陵城了。”

苏心漓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诧异的看向杜桓泽,“怎么这么突然?”

杜桓泽笑着摇了摇头,“我与公主已经商议许久了,公主的身子一直都很不好,京陵城地处北方,每年冬天都很冷,尤其是今年,我们决定先回我的老家,那里四季如春,最是适合公主调养身体,我与公主已经将此事奏请皇上了,皇上已经同意了,公主府的人,我已经遣散了,就连行李,我们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后日,我们就离开,这次离开之后,我和公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京陵城,今日登门,是特意向苏小姐辞行的,这次公主之所以能出大理寺,多亏了苏大人在皇上跟前美言。”

苏心漓之前听下人提起过,说驸马将他的那些姨娘还有女儿全部都打发了,她还以为这是公主的意思呢,没想到却是因为驸马要离开了,她看着杜桓泽那张温润的脸,再看长公主,心里头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歆羡来,驸马他,对长公主真的是用心良苦,公主都不能生育了,他们唯一的女儿也死了,但是驸马依旧对她不离不弃,不但如此,还遣散了自己的姨娘和女儿,就只要她一个人,就陪着她一个人。

公主她年幼就父母双亡,成了孤儿,年纪轻轻就不能再生育,唯一的女儿,刁蛮任性,惹是生非,让她一直操心,到最后,还死了,这样的人生,确实是悲剧坎坷,但是苏心漓觉得,她同时也是幸运的,有先帝的疼爱,最最重要的是,遇上驸马这样甘愿为了她放下一切,一心一意待她的男人。

杜桓泽见苏心漓一直不说话,神情还有些落寞,笑着继续说道:“我与公主年轻的时候,一直想着游遍琉璃的名山大川,在每个地方都留在我们的印记,在京陵城这么多年,我已经都快要忘记当初的梦想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成真的一天。”

杜桓泽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温润的眼睛闪闪发亮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长公主的唇边也染上了笑意,苏心漓感觉得到,他们是真的向往这样的生活,苏心漓听着,心里也是说不出的神往。其实,她同样很想离开京陵城这个是非之地,虽然这样尔虞我诈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但是她心里其实是不喜欢的,甚至有些厌倦,她希望有一天,自己和兰翊舒能够像长公主和驸马那样,游遍琉璃的每个地方,只是那样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够拥有。

原本,苏心漓是希望和公主府一刀两断,不要有任何的牵扯的,但是,现在听说他们要离开了,心里又觉得舍不得,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又有些激动欣喜,上辈子,公主和驸马因为谢雨薇,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这辈子,虽然两个人有很大的遗憾,但是苏心漓想,他们今后的生活,应该会过的很幸福的。

苏心漓想要开口挽留,等过了年关再离开,可转念一想,京陵城确实是个是非之地,可以远离这个地方的是是非非,是一种莫大的福气,而且,过年的时候,宫中必定有盛大的宫宴,长公主是个要强好面子的人,她现在的处境,必定是不愿意出席那样的场合的吧,而且,这个地方,不论是对驸马还是公主还说,应该都是伤心之地吧,挽留的话,到了嘴边,苏心漓一句也没有说。

“恭喜公主和驸马,今后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提前祝你们一路平安,后日什么时候离开,我去送你们。”

苏心漓明媚一笑,眼底,是发自内心的祝福,甚至于,因为激动,眼眶都起了水雾,晶莹剔透的,极为好看。

杜桓泽看向苏心漓,也笑,长长的叹了口气,“京陵城这个地方,确实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不过只是就这样和苏小姐分开,实在是有些惋惜,我与苏小姐相识的时间虽不长,却将你引以为知己,他日,苏小姐与兰公子大婚,若是我与公主能知道消息,一定会赶回来的。”

杜桓泽的话说的真诚,也极为的磊落。

苏心漓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了,这京陵城没了长公主,一年一度的百花宴就没了,那些闺中小姐,可是少了期待了。”

在杜桓泽和苏心漓说话的时候,坐在杜桓泽另外一侧的长公主一直都在观察苏心漓的神色,她被冻的有些红润的脸上,始终扬着淡淡的笑意,清雅的很,长公主忽然想起今年百花宴时自己见她,那时候,她的脸上,也是这样的笑容,在她风光无两的时候,她不谄媚巴结,而现在她落魄了,她对他们,似乎也没有怠慢轻视,而其余的时间,她似乎都是这样淡然从容的,这样荣辱不惊的女子,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优秀的男子,为她倾心。

“便是我在京陵城,以我现在的身份,又还有谁会觉得期待?”

在提起百花宴的时候,长公主终于开了口,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不出的唏嘘,那神情,也是说不出的落寞。

“长公主何必妄自菲薄,不管你现在如何,将来又会如何,每年一到了百花宴举办的那一日,不管您是不是在京陵城,都会有人会想起您,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苏心漓挑眉,说这句话的时候,认真又笃定。

长公主看向苏心漓,笑容终于变的温和了许多,她看向一旁的杜桓泽,柔声开口道:“驸马,我想与苏小姐单独说会话。”

杜桓泽有些为难的看向苏心漓,并不是很放心的样子,苏心漓对着她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杜桓泽起身离开,可长公主却看向苏心漓身边的几个丫鬟没有开口,苏心漓会意,让身边的几个丫鬟一并退下,青藤流朱二人担心苏心漓,迟迟不肯离开,不过苏心漓态度坚持,她们就只有退下,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苏心漓和长公主二人,长公主没有开口,苏心漓也一直没有说话,气氛,有片刻的沉默,最终,还是长公主先开了口。

“我之前从未想过,短短半年的时间,会发生这么多的变故。”

长公主叹了口气,眉目惆怅了许多,想起过去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她感觉,真的像是做梦一般,“我从云端跌落,而苏心漓你,则从地面爬上了云端。”

谢柔儿看向苏心漓,那双柔和的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甘还有掩饰不住的怨恨。

“从地面爬上了云端?”苏心漓轻笑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虽然您是公主,但是我的身份,并不比您低贱多少,尤其是出身,公主,我一开始就在云端,我只是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苏心漓说这句话的时候,笃定又自然,倒是让长公主吃了一惊,她看向苏心漓,随后苦笑了一声:“苏心漓,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的雨儿现在应该还是好好的。”

苏心漓拧着眉头,没有说话,不过那神情,显然是不太认同长公主的话的,长公主顿了许久,继续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归根究底,是我将雨儿宠成那个样子的,都是我的错,现在落得这样的结局,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她话虽如此说,不过苏心漓能感觉到,她心里还是有很大的芥蒂的,“长公主,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像这样的结果,或许遗憾,但于您和驸马来说,没什么不好,比起已经过世的郡主来说,驸马更是值得您珍惜的人。”

苏心漓这话,说的极为中肯,长公主只是苦笑,良久,一句话都没有,对于现在所拥有的,她是还算满足的,只是,若是谢雨薇能在,那自然是最好的,她会将她带离这个是非之地,找一个小地方,然后给谢雨薇找一个老实的男子,一家人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但是这次,她绝对不会允许谢雨薇对驸马不敬。这段时日,她时常觉得后悔,自己当初没教好谢雨薇,如果她一早不那么宠着她,教育好她的,或许结果就不会是这个样子的,但是现在,结果已经注定,根本就改变不了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再开口,约莫过了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长公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有些恍惚的,一直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一把扯下苏心漓腰间配搭着的血色凤凰的玉佩,一双眼睛定定的看向她问道:“这玉佩是你的?”

苏心漓点了点头,“是我的。”而后一把夺过长公主手中的玉佩,在她的跟前晃了晃,“这块玉佩,你认识?”

苏心漓的口气相当的肯定,与长公主的目光相对,长公主嗯了一声:“这块玉佩,我曾经,在前太子的身上见到过。”

第一百六十六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苏心漓闻言,猛地一惊,眼睛不自觉的瞪大,手一松,手上拿着的血玉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苏心漓听到声音,瞳孔一缩,下意识的看向了桌上的血玉,见玉佩还完好无损的,并没有摔碎,松了口气,可眼睛却还是瞪的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看向长公主,神情也是僵硬的,显然,长公主刚刚说的那句话所蕴含的信息量,让她一时间根本就无法消化,过了良久,她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公主,您刚说什么?”苏心漓动了动唇,并不是很确定的问道,长公主都还没有回答,面色稍稍有些难看的苏心漓再次小声问道:“您说的前太子指的是?”

谢柔儿看向苏心漓,苏心漓这么大的反应,她自然是觉得极为不对劲,不过听苏心漓这样问,也明白过来,关于这块玉佩的事情,她应该是一无所知的,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她只是曾经有看过皇兄身上佩戴过这块玉佩而已。

“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吗?正是你想的那样。”

现在是文帝当政,而他之所以能当上皇帝,并不是通过光明正大的手段,自然的,之前名正言顺的太子,他的名讳,就成了个禁忌,根本就不会也不敢有人提起,因为那样的话,就是对当今圣上的不敬,是死罪。而且,长公主自己也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情,那个人,对她那么好,真的是拿她当妹妹看待的,但是她却为了所谓的大局抛下了那所有的恩情,说是大局,但长公主心中清楚,这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时太子已死,局势已定,她再怎么反对,也无济于事,而且,她还有孩子和相公,尤其是孩子,她做的那些,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私欲,所以对在夺位中死去的太子,长公主一直存着愧疚,不愿意提起,也不愿意回想。

“京中凶险,苏小姐望自珍重。”

皇帝的近臣宠臣看似荣宠无尚,令人羡慕,但是伴君如伴虎,皇帝猜忌多疑,一不小心就会丧命,而且因为得宠,想要扳倒他们的人也多,他们所拥有的与他们所承受的凶险,其实是一样的,虽然,因为谢雨薇的事情,长公主对苏心漓确实是存着很大的不满和怨恨,但是这段时间,杜桓泽一直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劝着她,就算她过去的十几年一直都宠着雨儿,如果在百花宴上她得罪了苏心漓后,她就听她和驸马的劝,严加看管教育的话,或许后面也不会有那些悲剧发生。

到现在,很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她心里已经释然,对这个地方,她有很多的不舍,但是从她决定来苏府和苏心漓告别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放下了,而且,排除雨儿的事情,她对苏心漓,是有很大的好感的,如果不是因为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她根本就无法下定决心舍弃这里的权势富贵,重新开始。

“兰翊舒是个不错的孩子,我现在这里祝福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苏心漓已经回过神来了,她的心情和意识还是和方才一样,十分的紊乱,不过面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只是面色有些苍白而已,而且那双眼睛,也完全不受控制的流露出了一股不安,谢柔儿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与前太子扯上关系引来文帝不满,犹豫了片刻开口道:“这块玉佩,皇上他,应该还不知道吧。”

长公主在前太子的身上见到过这块玉佩,在见到这块玉佩的时候,她忽然又想起了先帝临死前曾经告诉过她的事情,琉璃历朝历代的皇帝,除了保护他们的御林军还有百万雄兵,还有一支神秘强大的队伍,而调配这个的则是一块玉佩,这件事情,父皇是想让她告诉当今皇上的,因为皇上弑杀了太子,讨厌反感手足相残的父皇生气,所以并不想亲口与他说这件事情,而她,因为这件事情也对文帝不满,所以也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之前她没有说,在发生这么多事情后,就更不想说了。

当初,她见皇兄的那块玉佩漂亮,瞧着喜欢,原本是想让他送给自己的,但是一向大方的皇兄却说这玉佩不能送人,这是父皇将玉佩交给他时特别叮嘱的,就只有传给下一任的太子,想来,父皇在给皇兄玉佩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出事,长公主猜测,文帝他应该是知道有那只神秘队伍的存在的,但是调配这些人的信物,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这些,长公主不想告诉文帝,也不准备告诉苏心漓,毕竟,她虽然姓谢,却是颜家的公主。

苏心漓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朝着长公主点了点头,“多谢公主的祝福,公主能有驸马陪伴,也是个有福之人。”

长公主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苏心漓送她出去,两人刚出了门口,驸马和苏心漓身边的丫鬟流朱就小跑着过来,两人的速度如此之快,显然方才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都在门口等着的,驸马将厚实的斗篷披在长公主的身上,然后替她将斗篷系好,温柔的说了句,“别冻着了。”

苏心漓看着他们亲昵的样子,忽然想起兰翊舒,混乱的心也生出了丝丝的甜,驸马刚过来,流朱后脚也走到了苏心漓的身边,也替她披上了衣裳,苏心漓一下暖和了许多,回头看向流朱,苍白的脸,浮出了笑意。

“苏小姐,我们先回去了。”

苏心漓点了点头,走到长公主和驸马的跟前,“公主驸马今后就唤我漓儿吧,公主府的话,我会替你们照看着的,你们随时都可以回京陵城来小住。”

杜桓泽看向苏心漓,犹豫了片刻,开口叫了句,“漓儿。”

苏心漓答应了一声,长公主看向苏心漓,握紧了驸马的手,紧咬着唇,红了眼眶,她没有开口说话,不过心里却一遍遍的叫着漓儿,想到了谢雨薇,然后又开始羡慕起苏博然来,这样优秀又善解人意的孩子,任谁看着会不喜欢呢,难怪定国公府的那些人个个宠爱她若明珠,就算她对她心有怨恨,却还是忍不住的喜欢。

苏心漓一直送长公主和驸马上了马车,长公主上了马车后,掀开了帘子,看向了门口站着的苏心漓,苏心漓上身穿的是粉色的外衣,脖子上的一圈是白色的狐毛,下面是蓝色的长裙,她外面披着红色的斗篷,她站在雪地中,一张脸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就好像是凌雪盛放的寒梅,说不出的惹眼,许是因为冷,她偶尔会跺脚,但是并没有离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长公主觉得她那双冒着白气的漂亮媚眼儿有一种舍不得的情绪,看的越发让人怜爱,良久,直到马车快要看不到门口的那道身影了,长公主才将车帘放下,看向身旁的驸马,轻叹了口气,“漓儿她,是个好孩子。”

一旁杜桓泽正给长公主倒热茶,听到长公主说的这句话,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微微的愣了愣,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对面叹气的长公主,长公主对着他一笑,“也是个辛苦的孩子。”

驸马点了点头,紧握住了长公主的手,长公主顺势往她怀中一靠,驸马轻抚着她的背,轻轻的拍了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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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心漓回到院子后,直奔方才与长公主还有驸马见面的房间,拿起自己一时失手掉在桌上的玉佩,这才回了房间,一回到房间,她立马就遣退了身边所有的下人,只留下了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她细细的摩挲着玉佩的纹路,思绪还是混乱的,而且,不安的很,长公主说这玉佩是前太子的,苏心漓觉得她并没有撒谎,但是前段时间,兰翊舒还说过这玉佩是他父亲临死前交给他的,他也是没有撒谎的,这样说来,兰翊舒是前太子的儿子?

文帝夺位已经十二年了,他夺位的时候,她还在襁褓中,文帝夺储成功,自然不会允许别人提起前太子,所以苏心漓对前太子的事情,是一丁点都不了解。

苏心漓忽然想起颜宸玺被刺,兰翊舒前去找他,跟着一起失踪,这消息传来后,文帝立马就命外公亲自去找兰翊舒他们,还有贤妃,她昏迷的时候,一直都在说对不起太子太子妃之类的话,还说什么小皇子,这么说,兰翊舒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喽,那文帝呢?他是知道的吗?他对兰翊舒所做的一切,是因为愧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