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朝臣围了过去,有人说道:“名满江宁的第一美人怎么成了丑八怪,原来如此。”

皇帝看着太医手里的面皮,嘴角勾起冷笑,他想到一个整治得程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了。

太医说,探不到脉息,不能救治了。

早朝因着这么一件事提前散了,虞君烨抱着自己娘的尸体走出大殿,虞耀崇痴呆呆地看着,他刚才要抱华夫人,儿子一把推开他,儿子说,他娘的丧事,他会在公主府发丧,不会与虞家沾上丝毫关系。

程夫人跟在虞君烨后面失魂落魄地走着,快出宫门时,一个太监追了上来。

“程夫人,皇上让奴才给夫人传一句话。”

“皇上的原话是,朕之所以放过程琛,那是因为,程琛与华夫人蒙了一层脸皮一样,他现在的脸,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皇帝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话,程夫人没法去想了,她被这尖细的一句话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奇怪过,皇帝怎么可能放过程琛,须知程琛是皇子,还是中宫嫡长子,随时可能举事逼宫的。原来皇后当年告诉她要调包两个孩子,根本没调包,只是使了手脚,把两个孩子的容貌改变了。

程夫人的胸腔被挖空了,抑制不住一阵透彻心骨的伤痛,二十一年来,亲生儿子一直就在身边,可自己却当仇人对待着,从没有过半丝慈爱,而今,又亲手葬送了他的前程。

无数个片断从程夫人眼前闪过,有捧着书册注目看着的程琛,有恭顺地向她请安的程琛,有轻浅地笑着陪客人谈话的程琛……程夫人双腿虚软得可怕,后来,她再也想不起什么,整个人砰然倒下,倒下之前,她想:她死了,也得不到儿子的原谅了!

程琛耷拉着头无神地坐在院子里,阳光穿云破雾,锐不可挡,很灿烂,可照不进他苍白无力的心房。

咚地一声巨响,两扇院门门板倒地,虞君睿奔了进来。

“虞君睿,素薰不是跟你回家了吗?”看着满头大汗扑哧扑哧喘着粗气的虞君睿,程琛不解地问道。

“我刚才去店里,听程颢说,今日姜琅派了人到程府,把程夫人和华夫人强行请到宫里去了。”

“姜琅请她们到宫里做什么?”程琛霍地站起来,又无力地跌坐了下去,萎顿地摇了摇头,苦涩地道:“她不会有事的,她可是驸马的亲娘,公主的婆婆。”

虞君睿冷哼一声,道:“这么说你不想进宫看看了?”

“我现在庶人一个,进不了宫。”程琛苦笑了一下,虞君睿见他不着急,有些失悔,自己刚才猛丁听到急死了,人家根本不当一回事,转过身正想回去,忽然一阵疾风从他身边掠过,却是程琛发疯了一般往门外奔。

“你不是说不会有事吗?”虞君睿追了上去。

“虞君睿。”程琛脚下略顿,伸了手扳住虞君睿肩膀,那双手抖得厉害,原来就白-皙的脸更白了,嘴唇哆嗦,好半晌,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控制,方说得出话来:“虞君睿,雪宜温柔善良,不舍得伤人的,我虽说在皇上面前进了馋言,要阻止虞君烨仕途晋身,可只说了那么一句,也没嫁祸栽赃什么的,到底决定权在皇上手中,雪宜就算恼我,也不至于想置我于死地。”

“你是想说,华夫人出告你一事背后另有隐情,也许,与华夫人程夫人被请进宫有关?”虞君睿一点即透。

“是,虞君睿,你有武功,跑得快,劳你先跑去看看怎么回事,如果雪宜有危险,请你尽力帮助,好不好?”

他即使先跑去皇宫,根本进不了宫,程琛虽是庶人,可面子在那里。要尽快进宫,最好是雇马车,可附近没有马车行,虞君睿抿了抿唇,一言不发,抓住程琛后衣领,将程琛整个人提起,朝皇宫疾奔。

太阳在空中散发着朱光瑞气,红彩炽热,富丽轩昂的宫室在阳光下辉煌耀眼,灿然生辉。

这美好的一切,在看到虞君烨横抱在手上的毫无生气的人后,嘎然而止。

程琛呆滞了,隐隐的细细的疼痛从心口向周身蔓延,无形的针刺在心窝一下下扎着,没有伤口,却疼的让人站立不稳。

“大哥,华夫人?”看着身体软垂的华夫人,虞君睿难过地问道。

“死了。”虞君烨茫然应道

“怎么回事?”

“被人害死的。”

“谁害死的?我们替她报仇。”虞君睿咬牙道。华隐逸那么善良,不该落得这般下场。

“谁害死的啊?”虞君烨喃喃道,忽而仰天长笑,复又大放悲声,哭道:“害死我娘的,有很多人,我是其中的一个。”

“大哥,你别胡说。”虞君睿见虞君烨说话疯疯癫癫语无伦次,暗暗心惊。

“我没胡说。”虞君烨想起那日程夫人责骂他爹的话,娘若不是念着他,当年是宁死也不会受严龙的污辱的,今日大殿之上,若不是想利用人死为大息了流言,给他存留几分脸面,也不会自绝,他娘应该是喜欢程琛的,可是,却因怕他无法接受,苦苦压抑着。

雪宜就这么死了!程琛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大喊大叫,嘴唇却动不了,他怔怔地看着虞君烨手里那个凝聚了自己所有目光和感情的人,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双手在宽袍大袖里攥成拳头。

他很想开口,求虞君烨把华隐逸给他,可他又不敢,他记得华隐逸一次次流着泪求他放过她,她的心中,后事必定是想儿子给她办的吧?

程琛一动不动地,就那样呆立着,呆立着,挺拔的身材在地上拉出长长的身影,是那么的孤苦悲凉!

虞君睿看了看程琛,再转头看虞君烨,突然间朝虞君烨伸出手,“大哥,把华夫人交给程琛,可好?”

“交给程琛?”虞君烨脸上泪痕未干,眸中冷意迸射,“虞君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娘死后还背着污名吗?”

“那不是污名。”虞君睿定定地看虞君烨,一字一字道:“大哥,华夫人是喜欢程琛的,她生前为了你的名声,苦苦忍耐,你难道不能在她身后,让她与程琛团聚吗?”

“团聚?什么意思?你认为,程琛会与我娘生死相随吗?”

“会。”程琛开口了,缓缓地走向虞君烨。“君烨,如果我现在死了,你能不能,把我和雪宜合葬?”

虞君烨的身体因这淡淡道来的一句话而颤抖。

“程琛,你为什么会爱我娘?”

“爱了就爱了,没有原因。”

“因为她的美貌吗?”

“我跟雪宜第一次在一起时,她还是很丑陋的那个容颜。”程琛低喃,也许,因为美貌而爱上了,爱上了,便不在意美或丑了。

一驾疾速奔驰的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姚懿真从马车上跳下来。

“快,上马车。”姚懿真吆喝道。

虞君烨尚在呆滞,虞君睿眸子一亮,推了推程琛和虞君烨,喊道:“上车。”

几人甫坐下,马车朝公主府疾驰,虞君烨和程琛尚在呆怔中,虞君睿问道:“姚懿真,华夫人是不是没死?”

“我娘没死?”

“雪宜没死?”

程琛和虞君烨同时大叫。

“虞君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姚懿真恼火地斜虞君睿,转头对虞君烨道:“是,没死……”

姚懿真与虞君烨这几日甜甜蜜蜜,虞君烨今日去上早朝,她睡不着,起床进宫,打算虞君烨下朝后陪着他一起回府,她在宫中横行惯了,到哪都没人敢拦,走到金銮殿皇帝御座背后的帘幔后偷看早朝,殿中发生的事看得分明,皇帝宣太医时,她忙跑到殿门外,拦住太医,吩咐太医,若是华夫人尚活着,不要说出来。

为什么如果华夫人活着不说出来,马车中几个人都是七窍玲珑心,程琛站了起来,长揖到地:“程琛多谢公主再造之恩!”

“别谢我,我婆婆愿不愿意跟你走,我可做不了主。”姚懿真凶悍无比道,转眼间却又变了个样,小鸟依人地靠到虞君烨肩膀上,亲亲热热道:“君烨,我聪明吗?娘若是喜欢程琛,就让她诈死跟程琛走,若是不喜欢程琛,咱们就让娘死而复生。”

“你不笑话我和我娘吗?”虞君烨问道,声若游丝,低细得几乎听不到。

“笑话你和娘?为什么?”姚懿真奇怪地反问,虞君烨沉默,姚懿真好半晌醒悟,坐直身体,恼怒地问道:“为什么要笑话娘?娘回江宁都多久了?你爹一直不认她不迎她回家,可想而知……再说了,就算你爹没有负她,娘若是不喜欢你爹了,和程琛好也没有不可以的。”

姚懿真很彪悍地挥手作了个搏击的动作,道:“你放心,谁敢笑话咱们,我……”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虞君烨深深的注视她,眸光炽热,姚懿真红着脸垂下脑袋,片刻抬起头,就在虞君睿与程琛面前,凑到虞君烨脸上,卟地一声大力地亲了一口——

94春光消魂:生死相依

此处是正文~

第94章——生死相依

姚懿真已喊了太医先行去公主府等着。

“启禀公主,无大碍,只是撞破头,疼痛不已一时晕迷,微臣把伤口敷上药包扎一下,开上一剂药煎服,华夫人晚间即可醒来。”

虞君烨喜得抱起姚懿真疯了一样转动,程琛伏到床上,搂着华隐逸悲悲切切哭起来。虞君睿微笑着摇了摇头,朝太医比了个手势,送了太医出门。

“大人,华夫人尚在人世一事,还望大人保密。”虞君睿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塞进太医手里,微笑道:“这也是公主的意思。”

“下官明白,虞二公子放心,请转告公主,下官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姚懿真拉了虞君烨走了,程琛坐在床前,痴痴地看着华隐逸。

沙漏发出轻细的滴嗒声,烛火在静夜里闪烁,夜渐渐深沉,程琛慢慢地趴到床沿上。

迷梦里虞君烨告诉他,雪宜死了。

“你撒谎,不可能的,雪宜明明没死,太医说她活着的。”

“我娘在金銮殿上没死,可是刚刚醒过来后,她说她不配再活着,她说她不能耽误你,也不想让我给人耻笑,她又自绝了。”虞君烨尖嚎,那声嘶叫像是受伤的小狼嵬的悲吼!

程琛整个人在这声嘶叫后失神了,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雪宜真死了。”

“真死了,你看,那是我娘的坟。”

程琛恍惚间才发现,他与虞君烨是站在悬空山脚下的,虞君烨手指指向的地方,果有一堆新土,简陋的一块木碑着书写着:母华氏雪宜之墓。

程琛周身的血液凝固了,那块墓碑化成被尖利的棘刺深深地扎进他的心脏,越扎越深,直把他刺得鲜血淋漓。

连天连地的灰暗,天空,山林,哪一处都是暗暗的,沉沉的,不见一线生机。悲痛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在他缓缓吸噬着。

程琛像一个孤苦无助的孩子,傻呆呆地搂着墓碑。

“程琛,你还年轻,我娘说,过得几年,你就会把她忘了,然后,娶个年貌相当的姑娘,幸福地生活着。”虞君烨苍白着脸安慰他。

“雪宜这样认为啊,我这就让她明白,我只爱她,不可能忘了她。”程琛拉开上裳,手指化作锋利的尖刀,一下子插-进自己的胸膛,捧出一颗鲜血淋漓的心。

“虞君烨,我这就随雪宜而去,求你把我和她葬在一处,好吗?”

“不,我娘没有说给你和她合葬,我不能同意。”虞君烨背转身远去。

“虞君烨,我求你,把我和雪宜合葬。”程琛捧着血淋淋的一颗心在后面拼命的追。一阵风刮过,虞君烨不见了,程琛凄惨地高呼:“虞君烨,你回来,我求你,把我和雪宜合葬。”

“程琛,程琛。”有人在推他,温柔急切的声音。

“雪宜。”程琛恍恍惚惚抬头,眼前华隐逸关切担忧地看着他,程琛一把抓住她的手,哀哀求告:“雪宜,你跟君烨说一声,让我和你合葬在一起,行吗?你看,我真的爱你,这是我的心,我把它给你了。”程琛托起手,手上空空的,“我的心呢?我明明把心剜出来了呀!”程琛到处寻找。

华隐逸的心口很痛!很痛!

很多年以前,她在神医处醒来,那时她多么希望,夫君在她身边,亲吻爱抚安慰她,可是虞耀崇没有在她身边,那时她很痛苦,可是现在,程琛在她身边陪着,她却更痛苦。

她从昏迷中醒来,听到程琛不停地喊叫,程琛做梦了,他在梦里剜出心脏,毫不留恋地抛却生命,只为能与她合葬。

他的脸很苍白,没有半点血色,额头渗着涔涔的汗水,他四处摸索着寻找失落的心的。

华隐逸无力地握住程琛抖索的手,低声道:“程琛,你刚才做梦了,那是梦?”

“我做梦了?梦里你死了,不,你没有死,对不?”程琛呆呆地反握住华隐逸的手,不敢置信。

“嗯,我没死。”

没死!刚才是做梦,幸好是个梦!

“可是,雪宜,我的心怎么这么疼痛?”程琛拉了华隐逸的手按到自己胸膛上。

按着她的手的那双手修-长匀称,很美,在幽暗的烛光里有些苍白,华隐逸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有些虚软无力。

程琛的脸色渐渐发红,呼吸越来越急促。

华隐逸又惊又痛,惊痛间夹杂了难言的痴迷苦涩。

“雪宜,你没死,真好。”程琛脱了靴子上床,华隐逸惶乱地想推开他。程琛却不再退却,他扳住她的肩膀,定定地盯着她,他说:“雪宜,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能想信我爱你永远不变?”

深情的低语一字一字道来重逾千钧,华隐逸一时间怔住了,无力地想:即便永远不变,那又如何?人言可畏,她能承受,可是她的儿子呢?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雪宜,答应我,嫁给我好吗?”程琛紧紧地抱住华隐逸,嗓子嘶哑地问道。

华隐逸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回应程琛一声好,然而,金銮殿上众臣鄙夷的目光在她眼前闪过。

“程琛,若不是你苦苦纠緾,不顾人伦,我今日也不至声名狼藉,你害得我还不够吗?”华隐逸霎地推开程琛。

华隐逸为求让程琛绝望,这一推用尽浑身气力,程琛猝不及防,啊地一声,从床上摔到地上。

“程琛。”华隐逸惊叫一声,扑到床沿,伸手要拉程琛,猛想起初衷,又急忙缩回手,极快地退回身体。

程琛刚被摔落地时,心如死灰,华隐逸惶急的那声惊呼如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突然裂开云层的一丝亮光,又给了他希望。

程琛极缓极缓地扶着腰部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慢地解下腰带,华隐逸吓了一跳,正想阻止他,却见程琛看也没看她,拔开上裳扭转头看肩背处,衣裳滑落后,露出一大片淤青。

他身上的肌肤极白,那片淤青触目惊心。华隐逸一阵愧悔,程琛探头勾手去揉按,却几次三番够不着,华隐逸看着心疼,咬唇片刻,道:“过来,我给你揉揉。”

程琛不说话,却驯服地上了床趴到枕头上。华隐逸把他的衣领往外拉了拉,软滑的料子固定不住,于是一手提着衣领,一手在那淤青上轻轻打圈按揉,才刚碰上,程琛嘶地吸了口气,身体微微发颤。

“很疼吗?”华隐逸指尖微颤,衣领没有拧住,掉了下去。

“疼。”程琛低声哼了哼,坐了起来,把薄裘外袍连同里面的中衣里衣猛一下脱了。华隐逸脸红耳赤,心跳加速,扭过脸低声叫道:“快穿上,天气这么冷,小心凉着。”

“那你让我别凉着。”程琛拉了华隐逸的手按到自己胸膛上摩动,一点一点往下移,那下面已鼓起来了,程琛把华隐逸要往回缩的手紧紧抓住,按到那鼓鼓的一包上。

手心里是蒸腾的欲-望,华隐逸呼吸急促,口干舌燥。

“雪宜……”程琛低低叫道,声音沙哑,眸子里满是深情与欲-念,蛊惑着华隐逸。

华隐逸微微迟滞间,程琛饿虎扑食般,猛地用力抱住她压倒。

“程琛……”华隐逸沉迷进程琛漆黑的眸子,意乱情迷,脑子空空。

“雪宜……”程琛低叫了一声,拉开华隐逸的上裳,唇舌悄无声息地快速贴上去。

热气一阵一阵涌动,身体又沉迷进去,华隐逸心中一片冰凉惶恐,咬咬牙喘着气把程琛掀倒,程琛却失了控制,一个翻身抱住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命的吻住她,动作蛮横粗鲁,舌尖顶不进她的嘴里,就用牙齿咬她的嘴唇,咬得她生疼,有血腥味在口里散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华隐逸默默流泪,悲不自胜,程琛轻吻去她的泪,长指捻转着挺立的樱果,沙哑着嗓子问道:“雪宜,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若是一点也不喜欢他,怎能由得他一次次胡来?华隐逸一言不发,在程琛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哽咽着,双肩不停地抖动。

为什么一开始要让一切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