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你要珍惜,陈耀然可是在帮你,不是每个棋手在入段前都能受九段棋手的直接指导。他现在是在全力帮你入段。正规的入段赛很繁琐,你要入段,晚报杯是最快的捷径。”林染叹口气:“我和他也有好几年的私交了,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耀然在帮我入段?那天我强吻他之后,他的表现过于平静,亲了半天搞得像是我被他侵犯了一样。我思考,可能是自己表白没表到位,于是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准备再去深入表白一翻。结果办公室空空荡荡,一问道场的老师,说回人已经北京棋院去了。我当时很是郁卒了两天。

我请假住这里,也是因为耀然要我陪他两个宝贝徒弟参赛而已。追人连这点牺牲都没有,还追个毛啊?

但是经林染一说,怎么好像是耀然要我入段,这两个孩子是陪衬一样。

林染的思维,果然非常人可以理解。

我刚想走,林染叫住我:“等等,沈昭。”

他指着窗前的柚木棋盘:“搬个凳子去那里坐下,我们好好下盘棋。上次我们的对局太突然,你的失误很大,可以理解。”

林染说:“我最近在看你的棋谱,觉得你下的棋都有所保留。我想测测,能让陈耀然如此在意的人的——真正棋力。”

21特训

我想我已经够小心了,高超如林染,也未必能看出破绽。然而他却突然说,我想测测,能让陈耀然如此在意的人的真正棋力。

跟随韩潜时,我也和职业棋坛很多高手过过招,最巅峰的时候,侥幸胜过张青白七段。当时一是因为我中途接手棋局,棋风大变,导致张青白心乱,二是前半局韩潜和他对局时,我有足够的思考时间,所谓旁观者清,多多少少占了优势。不管赢得多侥幸,这至少说明我有职业棋手的实力。师傅说,棋风就是棋手的气质,不管岁月变迁,容颜磨损,气质总是不变的。聚渊赛后和耀然对局后,他对我说,我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段,但我猜韩潜的棋不是他自己下的。你还小,不要趟这趟浑水。我想,天才如耀然,他是从我的棋风里看出了端倪。

说白了,当初我和韩潜一起做的事情是下假棋,败露了我们都要负法律责任。我这辈子前七年都是在福利院度过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就是大片大片的空白。我还记得这世三四岁的时候就偷偷溜进福利院院长的藏书室,一本一本翻看里面的精装厚本书,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去。我大段大段的时间都花在那里,推门出来时,天色常常已经昏黄。前世今生我都只上到小学,所有的教育仅限于院长的私人藏书室。我读的书很杂,从卢梭到艾默生,从拜伦到叶芝,唯独没有“社会”这本书。这七年间,耀然已经入段,并迅速升到职业七段,林染和韩潜也在各自的应有的轨迹上前进。相对而言,我的生活过于单纯,我的思想过于简单。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四年间我常常想,若是当时我有现在哪怕一半的社会经验,我绝不会答应韩潜这种合作。因此离开的韩潜,我下棋的时候多多少少有所收敛。怕的是有人说,那个以前跟着韩潜打杂的孩子沈昭,下的棋跟韩潜一模一样。就连上次跟林染赌棋,都在关键的时候收了手。

我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林染看出破绽。

我只好蹭到棋盘边,陪他下棋。

这次我杀棋杀得很凶猛,做出了副全力以赴的样子,然后不出所料的输了。林染没有评价对局结果,他收了棋子送我出去,仿佛突然想起似地在我背后说:“哎,对了,晚报杯决赛地点在北京棋院。陈耀然跟你说,他在终点等你。”

我去找李立峰和杨东,李立峰小朋友有些别扭。他自我们初赛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欺负一个C班小女孩,跟人家下30秒一手的快棋。我去把他推走,他还不高兴的跟那女孩说:“怎么啦,我愿意下!喂你输了吧,输了给十块钱。”

我有点生气,话也说得比较严厉:“有本事来跟我赌快棋,十秒一手,赌一百块。欺负C班的师妹算什么?”

趁着他低头不说话,我迅速把人弄走了。

小孩心,海底针。前几天他还林九段长林九段短的崇拜得不行,今天提到接受林染特训却爱理不理。他黑着脸问我:“你和韩潜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叫你回去?”

我笑笑:“你不是知道嘛!我以前帮他做事,做得很好。他现在换了个人做我以前做的事情,可能不大满意,于是想换我回来。”

我哼一声:“你师叔很贵的,他那点钱想请我,老子还看不上。”

小朋友脸色稍微和缓。

第二天林染很早就在静心棋室等我们。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喝完了一杯凉茶。棋室里有两张棋桌,两副比赛用的计时器。林染收起平时的嬉皮笑脸,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来,我教你们颂书馆的不传密绝。”

“我在颂书馆入段前,我师父就是这样训练我的行棋速度。你们也都知道,林染九段是重实地型棋手,平时不喜欢中盘搏杀。可以说,搏杀一直是我的弱项。然而这么多年来,我在赛场上遇到了多少搏杀型棋手,除了陈耀然九段,他们都被我斩于马下。我之所以能有今天,在于我算得快。所以说”他迅速把杨东跟李立峰分成一个组,我和他分成一个组:“——我们要特训。”

大多数围棋比赛是有时间限制的。同样的时间里,你的棋路若算得不够准,至少要算得快。我们不能增加时间的长度,但可以增加时间的密度。算得快了,如果你的棋经常算错,至少还可以多算几遍。

林染的特训方法很简单——他只是把三十秒一手的快棋改成了十五秒。输棋带惩罚性质的,谁输了在谁脑门上贴字条。

林染跟我说,小昭,十五秒是给他们玩的。我们玩五秒一手。

我据实相告:“林九段,您自己玩,五秒一手我玩不起。”

林染的表情却很严肃:“你的棋感非常不错,但是好像很久没下棋一样,思维有些迟钝。你最好学会习惯性的快速思考。”他又叹了口气:“五秒都玩不起,枉自耀然这么看好你。”

我靠…你才玩不起。

于是我们就五秒一手的对局。五秒一手,下一手按一下旁边的计时器,一盘棋下得飞快。半小时后我脑门上被贴上林染亲书纸条一张,上书:”林九段真帅”。一会儿后杨东也输了,额头上被李立峰贴了张“今天我洗碗”。

一上午下棋下得我咬牙切齿,李立峰和杨东还能互有输赢,老子对林染一盘都没赢,后脑新增了张“天行贱,老子以自强不息”,背后贴了张“我喜欢阿花姑娘”(注,阿花是只猫)。关键是,脑门上的“林九段真帅”还没让取。

到下午我已然输红了眼,平时的顾忌全丢。一盘棋到收官,林染啧啧称赞:“总算认真起来了。在我手下留情的情况下,你赢了半目。不错不错。”

我说:“我一直很认真啊?”

我这才见识到林染的记忆力。他轻轻松松的把我们这天下的十盘棋依次重新摆出来,边摆边说:“这一步,你明明可以拐过来压制我,偏偏一步小飞跳离开了。还有这里,你可以征掉我中腹两颗重要的子,却无聊的跑到左上角去打吃…每一步我都看着。”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天才回过神:“五秒一手,每手你都记得?”

林染大笑:“不然我怎么当得上九段棋手?”

我又惊:“那么快的棋,你还故意卖破绽?”

林染已经摸出电话,笑眯眯的拨了个号:“陈耀然啊,是我。我刚刚试过沈昭的水了,水平很不错。没有你估计的职业六段的棋力,但是三段以上四段未满可能有。恩…啊…他现在的眼神要吃人。好吧我把手机给他。”

林染把手机递给我,说:“陈耀然要你接电话。”

22黑白魔术师

我接过电话,耀然在电话那头,声音柔和清冷。我以为他要问我围棋的事情,他却只说:“小昭,这几天过得还好吧?”

我当然不会说我家然然的道场不好,我使劲点头:“好,很好。”

耀然在那边顿了下,像是想了会儿:“和林染处得还习惯?”

我说,习惯,习惯。

耀然那边又停了会儿,在电话那头对什么人说了句“现在忙,就说我不在”,然后继续说:“你要是哪里住得不习惯,跟我说一声。林染虽然性格不好,棋艺上还有很多值得你学的地方。毕竟人家是九段棋手,走到九段的人,实力不容你小觑。”

我只会点头:“好,好。”

他在电话那头笑,声音很轻:“五秒一手的快棋,被林染逼成那样,你竟然还能下得有所保留。不错。”

我拿着手机愣住。

然后耀然挂电话了。

我不得不说,林染几乎得手。他先把规则定为五秒一手的快棋,再挑衅激怒我,意在测我真正实力。三尺见方的棋盘,三百六十一个点,一手棋下在不同位置,产生的效率大大不同。诚然把一手棋下在利益最大化的位置需要时间判断,但如何把一手棋下在既不是最关键又不是最失误的地方却更费时间思考。因为这既要判断哪个点是有利的落子点,又要判断哪个点是最不利的落子点,还要看哪个点最中庸。因此我现在下棋倒比以前多花三倍的思考时间。林染提出的五秒一手,明显没给我这个时间。

他认为用这种几乎只凭直觉的下棋方式可以测到我的真正棋力。

林染颇为得意的给耀然炫耀结果,结果耀然只清清淡淡的说了句,五秒一手的快棋,被林染逼成那样,你竟然还能下得有所保留。不错。

用师傅的话说,林染看到的只是我的棋,耀然看到的,却是围棋背后的我。

所以即使不看棋盘,他也能得出正确的判断。

我确实保留了三成实力。

现在我的思维敏锐度比不上当初跟韩潜合作的时候,判断力却有了很大的提升。我曾在网上全力跟林染战了一回,他给我下的判断是,成稳了很多。

决赛前的这几天,我们四人就泡在静心棋室,李立峰跟杨东下十五秒一手的快棋,我跟林染下五秒一手的飞速棋。鉴于我还要保留实力,脑子必须转得飞快,几天下来欲哭无泪。

话说水木道场的食堂可以单开小灶,我们每天都缠着林染请客。自小我就在师傅那里养成了食肉的自觉,尤其在剧烈脑力运动后,坚决不吃青菜。

我在两个小朋友面前拍桌:“你以为你师叔你吃素的么?!”继而再哀怨的看林染一眼:“你师叔要吃肉。”

林染拍胸说你们可以随便点菜,我请得起。

于是我把输棋的怨气发泄到吃饭上,自告奋勇的写菜单。

第一个菜是芹菜炒肉不加芹菜。

林染拿菜单去食堂,十分钟后黑着脸回来,让我换。

我又写了一个肥肉炒瘦肉。

林染再黑着脸回来,要求我换素菜。

我再换,洋芋丝丝炒土豆坨坨。

杨东拉着我的衣角:“师叔,我们饿了…”

几次折腾下来林染再不敢叫我点菜了,然而我对五秒一手的快棋怨气仍然不能平息。一个星期后我大脑终于处于崩溃状态,毅然抛弃两个师侄,溜去玩也!

我先去茶馆找胖哥,胖哥正忙,又想去找间棋馆摆赌棋摊子,奈何碰上城管,百无聊赖中只好去网吧,顺便把我的ID从马甲一号到马甲六号依次晒一遍。

我的马甲一号ID在清风围棋网上小有名气,常常有业余棋手找我单挑。我想林染应当在跟李立峰他们对局,就放心大胆的上线下棋去了。没想到我溜出来玩,林染那厮也旷工,还没下完一盘棋他就出现了。我严重怀疑此人那破笔记本随时随地都挂在围棋网上。

他见到我很愤怒:“不是约好了去布拉格餐厅吃饭吗?!马甲君你那天去哪里了!”

我想说,我被你拿去当挡箭牌,给道场学生指导去了。

我还是好心的安抚他,说突然有事,安慰了几句后他似乎高兴了一点。我想起那天半夜下大雨,他一个人回来得挺晚,全身都湿透了,就说:“下次出门记得带把伞,不然上下出租车都淋透了。等人也不要等得太晚,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那么执着。”

林染嘴硬:“胡说,我就等你到七点。那天我是踏着晚霞回去的。”

他又问:“你进复赛没有?以你的实力,复赛应该没问题。”

我说进了,不用担心。

他立刻自告奋勇:“马甲君太好了!来我给你下指导棋吧!虽然你一直小看我,但我毕竟是职业高段棋手,很厉害的哦!”

我想,您老天天给我下指导棋,算了算了。

他忧郁的跟我倾述:“马甲君,你不知道陈耀然让我帮忙指导的那小孩,叫沈昭,脾气特冲。上次吃饭我让他点菜,你知道他点的什么——酸菜炒肉不加酸菜!这孩子长大了怎么办啊…”

后来回想起来,这段时光是愉快美好。彼时我尚单纯,林染和我还维持着纯洁的朋友关系,而我最爱的耀然,他还在不远的地方,默默的看着我。当时我不理解平凡的可贵,晚上回去见到林染时还一肚子气,好不容易跑出去玩一个下午——又都浪费在这个人身上了。

晚报杯决赛的选手证寄到了,我们三人加林染坐车去北京。我们是坐火车去的。盛夏深绿色的田野从窗外迅速后退,明晃晃的铁轨在炎热的天气里反射阳光。墨绿色的火车从A市出发,穿过峡谷和开满白色小花的原野,穿过城市和村落,渐渐能看到属于北方的笔直的白桦树和黄色平原。到北京站时除了林染我们都很激动。李立峰小朋友还主动帮我拎包,一开车门第一个跳下去。

下车就有晚报杯组委会工作人员接待,已经安排好了舒适的宾馆。十三支进入决赛的队伍大多都是成人,李立峰小朋友这种飞虎队级别的仅此一只,十分稀有。

刚进宾馆的时候就有《围棋晚报》的女记者把我拦住,问:“咦?这不是以前总跟在韩六段身边的沈昭嘛!”

我甜甜的喊了姐姐好,喊得记者姐姐心花怒放,那相机给我横拍竖排,说几年不见张这么大啦,比小时候还要好看啦。我不记得当年跟韩潜一起下棋时见过这位记者,但她似乎对我的长相印象深刻。

复赛前两轮进行得很顺利。林染对我们进行的快棋训练一定程度上恢复了我以前的思维速度,李立峰和杨东在林九段的指点下棋力也得到很大的提高。训练结果让我再一次领会到耀然的那句话——走到九段的人,实力不容小觑。林染也说过,耀然常常记不住他手下败将的名字。能和他交往这么久,只能说明林染本身实力高强。

对局顺序一直是我主将,李立峰副将,杨东三将。第一轮李立峰因为贪吃对方两颗子而惜败,阴沉了两天,第二轮奋发,中盘杀得对手弃甲投降。杨东小朋友下得稳打稳扎,四平八稳,对方几乎找不到破绽。他的棋厮杀少,但是最后数目时总能赢对方半目棋。

我赢得很顺,几乎没遇到阻力。我甚至已经开始抽空查些入段的资料,考虑入段以后参加顶段赛的事情了。最后一轮时,我们遇上了黑白魔术师。严格来说这不算飞虎队这样的围棋队,而是带有偶像性质的业余围棋团体组合。三个年轻英俊的棋手,在业余棋界颇有声名,很多业余团体个人赛事的冠亚军都花落他家。

对方为了应对我们,使出了田忌赛马中“下马赛上马,中马赛下马,上马赛中马”那招,把原来的主将调整为三将,专门对阵杨东。

这人《棋艺》上报道过,是人称快刀鬼手的张镜,擅长快棋。我见过他的照片,英气的眉眼,额前总是搭着屡头发,穿得绅士。

赛前头天晚上林染把我们叫到他的房间。赛前为了减少心理压力,我和李立峰杨东都不看新闻报刊,所以林染说的话我稍微有些惊讶。

林染叠起腿,用“小事一桩说说而已”的表情说:“哎呀,其实还有个规矩忘了跟你们说。最后优胜的队不是全员都能入段的哦。三局二胜制,赢两局的队优胜。优胜队伍里输棋的那位,不能入段。”

他看着杨东小朋友:“对手是张镜,所以你要加油哦。”

“对局顺序要调整一下,沈昭对阵张镜,从主将换为三将。对方张镜的快棋十分了得,不是杨东对付得了的。”

突然背后有人说话。听到这个声音,我猛然一怔,慢慢转过身去。

一转身,发现门口靠着个人。

耀然说他在终点等我,然而来北京这么多天,也不见他来看自己的两个弟子,更不说我。这次一回头就看见他站在我身后,颇为惊悚。耀然穿了亚麻薄衬衫,比上次见面瘦了点,依然精致的脸,眉骨下面微微凹陷,衬得眼睛很深邃。我只看了他一眼,就移不开眼睛。

他对林染打了个招呼:“这几天麻烦你了。颂书馆派弟子出国交流的事情也敲定了,过几天就落实下来…”

林染笑眯眯的:“就是不肯白欠我个人情哎,那谢谢你。”

他们两人谈了半天,耀然仿佛突然想起似地把目光投向我,问:“哦对了,小昭,赛前紧张么?”

我本来不紧张,但是耀然站在我面前,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满脑子都是耀然。

见我半天没说话,他叹了口气,伸手把我圈住:“唉,算了,过来。”

23约定

耀然叹了口气,伸手把我圈住:“唉,算了,过来。”

他很自然的环住我的腰,那一瞬间我以为耀然在抱我。然后他松开我,转向林染:“就借你养了一个月,怎么瘦了?”

敢情你是在测量…养一个月,又不是养猪!

林染也很委屈:“养什么,又不是养猪。猪都没有他能吃肉,天知道为什么会瘦。”

我想冲上去撕咬他。

林染,这是你第二次在耀然面前败坏老子的形象。

耀然说,那我陪你走走,缓解缓解压力。张镜拿过晚霞杯全国快棋赛冠军。那个赛事虽然是业余级别的,但很多低段位职业棋手也参加,可见他实力不一般。你有压力也是正常的。

我就把两个师侄丢给林染,屁颠屁颠的跟耀然出去了。

耀然说帮我缓解缓解比赛压力,但我脑子里压根就没有明天的比赛。我死皮赖脸的尝试去抓我家然然的手。天气热,我手心微微渗出了点汗。我知道耀然从小就有洁癖,好不容易抓住,只好悻悻放开。手指刚刚松开,耀然却主动拉住我的手,他低头冲我笑笑,颇有点长辈迁就小孩的味道。我突然意识到,这世,他二十五岁,我十五岁。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们进了家餐厅,侍者似乎很熟,直接带我们上二楼。二楼几乎没人,干净的橡木地板,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俯视北京夜晚人来人往的街道。耀然靠着窗边坐了,把菜单递给我:“这家店的夜宵不错,我下完棋常来吃。这个月被林染折腾瘦了,多吃点。”

我总觉得耀然这句话哪里不对,想了半天才发现,这四年里我们就见过一天,亲亲过,然后他走了。然而时隔一个月再见面,耀然竟然能判断出我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