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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云楹毛骨悚然,她死死的压下差点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声,饶是如此,她的呼吸也比平常粗重的两分。那轻巧翻过窗户的高大人影一顿,显然是意识到房间里的人已经醒了。罗云楹也很紧张,她也看出这身影已经知晓她醒了过来,她不敢乱动分毫。

那高大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踉跄的朝着床头走了过来。罗云楹只觉得血腥味越来越重,这人速度很快,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来,他已经站在了床头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对不起,我不会伤害你的,可否请你也莫要声张?我很快就会离开的。”

罗云楹唔了一声,正想说句什么,屏风外的红秀惊醒了过来,悉悉索索披上衣裳的声音,“大奶奶,可是您醒了?要喝水吗?”平日里伺候人习惯了,红秀的睡眠一向很浅,偶尔罗云楹翻个身她都会醒过来。

黑压压的房间里,罗云楹似乎都瞧见那男人灼亮的眼神,他没动,只是松开了罗云楹的嘴巴。

外头的红秀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她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慌忙下了榻点上了油灯,晦暗的灯光亮起,罗云楹隐隐看出那男人的长相,剑眉斜飞,目光清朗,面容俊朗。那男人捂着右腰侧,血迹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男人也在一瞬间看到了罗云楹的长相,面上怔住。

她看着他,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觉,察觉出红秀要过来,她小声的道,“红秀,你过来之后瞧见任何事都莫要慌张,莫要高声尖叫可知?”

红秀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低声恩了一声,等拿着油灯绕过屏风看到床头的情况,还是受到了惊吓,手一歪,差点连灯油都要掉了,她哆嗦着走到床头,护在罗云楹身前,盯着那手上的男人小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我家大奶奶房间中,还不赶紧出去!”

男子竟扬了扬嘴角,笑容和煦温暖,“对不起,吓着两位了,请莫要慌张,我没什么恶意,只是遇见恶人,受了重伤,外有恶人追赶,逼不得已入了两位的房间,容我歇息一下,很快就会离开的。”

红秀还是有些怕,道,“这是女子的房间,你还是赶紧离开吧,被外人知晓了,会坏了我家大奶奶的名声的。”

男人迟疑了下,目光放在了罗云楹面上,竟隐隐的能够从他的目光中看见几分温柔,他轻声道,“既然如此,我这就离开了。”

“等等!”罗云楹低声道,刚说罢,她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会生出救这男人的想法来,她觉得这肯定不是自己的情绪,若是她碰见这种情况,绝对有多远躲多远的,她笑了笑,有几分不自在,“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若是不碍事的话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再走也不迟。”

不顾红秀垮下来的小脸,她又冲红秀小声说道,“红秀,这院子后门出去有一片浅水,里面的蒲黄已经结果,你去砍几根过来,小心一些,莫要让人听见了声音。”

红秀欲言又止,半响后终于还是乖乖的开门出去了。男人转头看向罗云楹,轻笑,“你不怕这样毁了你的名声?”

罗云楹沉默着,心说红秀是个好丫鬟,不会多嘴说什么的。男人也不再开口,只看了她几眼,饶过屏风去到了前头。罗云楹暗暗的松了口气。

不多时,红秀就回来了,看见男人坐在前面,心中松了口气。

罗云楹接过蒲黄,找了个空碗出来,把蒲黄碾的粉碎,来到外间,看着那男人正沉沉的坐在桌前,她把碗替了过来,“把这些敷在伤口上,能够止血的。”

男人冲她笑了笑,眼神温柔,接过碗。罗云楹转身回到床榻前,隐约透过屏风能够看见男人脱去衣衫的背影,她默默的扭过头去。红秀小声的在她耳边嘟囔,“大奶奶,这样太危险了,要是他是个坏人可怎么办?”

罗云楹拍了拍红秀的手,小声说,“不会的,他待会就会离开了。”

男人很快就敷好了,找到角落的水桶,洗了空碗,把空碗归回原处,又找来抹布清理了地上的血迹,将抹布和放下剩下的蒲黄丢在了一旁温着热水的炭炉里头,这才饶过屏风,冲两人笑道,“多谢两位了,我这就离开了。”

他又从来时的木窗跳了出去,余下罗云楹跟红秀两人面面相觑的,等到房间里的血腥味散去,红秀这才关了窗户,道,“大奶奶,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等到灭了油灯,两人躺下没多久,外面忽然传来闹腾腾的的声音,整个寺庙的人都被吵醒了,隔壁的宋家女眷也都醒了过来,红秀又点上油灯,起身替罗云楹穿好衣物,担忧的道,“大奶奶,这是发生了事情事儿?可别是因为方才那人。”

罗云楹轻声道,“没事的,我们出去瞧瞧。”

出去后,宋家女眷都已经在院子里站着了,大家还来不及说什么,院门忽然被人拍的砰砰直响。

方氏有些被吓住了,畏颤颤的扶住老太太,“娘,这是咋回事啊。”

声音刚落,院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几个佩着刀剑,握着火把的卫官冲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住持和几个小和尚。宋家人大惊,老太太也有些吓住了,壮着胆问,“你们是何人,进来作甚?我们是礼部左侍郎的家眷,你们快快离开。”

住持阿弥陀佛了一声,“几位香客莫要惊怕…”

刚说罢,一身形高大的男子踏进院中,一瞧见这男人的相貌,罗云楹心中就有些不妙,这男人正是前些日子进宋府的简指挥使,他今日穿着一身平常的锦袍,眉目间是比那日更加浓重的戾气,看见他,一院子的女眷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简煜神色平淡,视线在院中扫过,落在罗云楹身上停顿了下,又继续看了下去,片刻后,他走到宋老太太身边,说道,“宋老太太莫要惊慌,方才有逃犯窜入寺庙,我们正在捉拿逃犯,等搜了房间自会离开的。”

这是罗云楹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声音和他浑身的戾气有些不符,嗓音微微有些低沉,竟意外的很好听。

宋老太太显然有些怕他,点了点头,“要搜你们就赶紧搜吧,搜了快快离去。”军官办案,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阻拦。

简煜带着几个卫官一间间的房间搜下去,最后搜的是罗云楹的房间,等到他们进入房间,红秀紧张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拍了拍红秀的手背,示意红秀莫要紧张。

虽然这般安慰红秀,罗云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她知道父皇对这人的评价极高,自是有些真本事的。她没忍住,跟着进了房间,宋家女眷犹豫了下,也都跟着走了进去。

罗云楹一进去就看见简煜在方才那男人上药的桌子前停留着,食指顺着桌面划过,他举起手指,对着烛光看了看,面色有些沉。

罗云楹心中紧张万分,手心都不自觉的颤了两下,她似乎感觉简煜的余光朝她看来。好在只是一晃而过,等到简煜把整个屋子查看了一遍,最后走到床侧旁的木窗,他盯着那木窗半响,转过身子,再也没有看罗云楹一眼,只道,“撤了!”

等简煜跟卫官离去,宋家女眷松了口气,好几人脚都有些站不稳了,老太太说道,“好了,都赶紧回去休息吧,这事儿跟咱们没有什么关系,以后也莫要再外乱嚼舌根。”

宋家女眷都回了房,罗云楹和红秀也跟着回房,忙把房门插好,红秀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撑着一旁的桌子直抖,“大奶奶,幸好没出什么事儿,可真是吓人。”又疑惑的小声问道,“大奶奶,您说方才那人真的是逃犯吗?”

罗云楹不回答,只说,“快些去休息吧,这事儿莫要再提了。”

翌日一早,罗云楹身上难受的紧,昨天夜里折腾了半宿,都没休息好,一想着今天还要继续跪,她就忍不住想叹气。等到红秀伺候她梳洗,她瞧着这丫头鬼鬼祟祟的从床头下拿出两个护膝,红秀小声道,“大奶奶,这连续跪上几天您怎么受的住,奴婢昨天夜里缝了两个护膝,您瞧瞧带上,不会有人知道的。”

罗云楹又不是古板之人,当然不会在意这些,接过护膝大力赞赏了红秀一番。

有了护膝,跪着舒服多了,人舒服了,心中还是担忧,昨天夜里的事情记忆犹新,她不清楚救下的那人是什么身份,直觉不是坏人。倒是担心简煜这人,他昨天搜查的太仔细,甚至在木窗前站了好一会,她不太肯肯定他到底察觉出什么没,总觉得这人太过危险,深怕他半路返回做出什么事儿来。

担忧了好几日,等到满了七日简煜跟那男人都再也没有出现,罗云楹这才渐渐的放心了。

满了七日,宋老太太带着宋家女眷回府,宋老太太挺担心在寺庙发生的事儿,告诉了宋远,宋远闻言,道,“母亲,下次碰见简指挥使只管离的远远的就是了,这人性子不好捉摸,只管远离他就是了。”想了想,又仔细的问了具体的事情。

宋老太太道,“应该是没什么事了,简指挥使搜了房间就离开了。”

宋远也松了口气,觉得莫要跟这简指挥使扯上关系就好。

第 11 章

回到宋府罗云楹整个人轻松不少,不必每日在跪着,早上不用给给婆婆请安,回府的几天除了宋梓萍经常过来找她,宋梓芙这几日陪着宋太太在,宋太太这几日又病了,宋老爷这才松口让人探视她。罗云楹身为儿媳,自然是避不过的,翌日一早她让古妈妈去库房拿了一根人参装了盒子打算送过去。

古妈妈也不多言,很快就去库房拿了人参出来装好。说起来这古妈妈的确比陈妈妈会做人,古妈妈虽是武安侯夫人的人,从来不会当着罗云楹的面说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跟着尤妈妈一起把安苑打理的很好。

至于之前陈妈妈明明是武安侯夫人的人,为何要听宋太太的话把她的嫁妆都给搬过去,罗云楹也是知道的,没有武安侯夫人,陈妈妈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了。至于武安侯夫人为何会让陈妈妈听从宋太太的,她大致上也能猜出一些,只怕当初宋太太上门求亲给的聘礼可不少,与其说给聘礼,倒不如说是把她给卖给宋家的。

罗云楹看着锦盒中的人参,心底暗暗的叹了口气。打发了陈妈妈下去,她带着红秀过去了宋太太那边,刚走出正院门口,就听见一隔之墙的外头听见陈妈妈的声音,“这大奶奶可真不会过日子,统共就那么点嫁妆,每天还大方的不得了,前些日子送了那宋家二房的姑娘不少首饰,今个又把库房里最贵重的人参给送出去了,等她那些嫁妆全部给送光了,看她在宋府如何立足下去,真是笨死了。”

春兰道,“陈妈妈,您就甭说了,您又不是不晓得大奶奶跟换了个人一般,以往多敬重您啊,如今也不晓得大奶奶怎么想的。”

夏荷也跟着说,“可不是,这些日子快把我们折腾死了。”

翡翠犹豫的道,“咱们莫要嚼大奶奶的舌根了,大奶奶是主子,咱们是奴婢,只管好好听话,好好做事就是了。”

春兰说,“你个傻丫头!”

红秀转头,面上很是愤怒,她低声道,“大奶奶,这些该死的…”

罗云楹挥了下手,走出了院子,瞧见陈妈妈领着春兰,夏荷跟翡翠靠在墙角里,陈妈妈还在嘀嘀咕咕的抱怨罗云楹,罗云楹轻笑,“陈妈妈,我动用自己的嫁妆就这么让你不满意了?”

几个丫鬟吓了一跳,陈妈妈更是一脸惊慌的跪在了地上,“老…老奴都是瞎说的,求大奶奶莫要见怪。”

几个丫鬟也跟着跪下,慌乱求饶。罗云楹看了翡翠一眼,道:“翡翠留下吧,至于陈妈妈,还有春兰和夏荷,你们对我怨言颇多,我也不为难你们了,让你们伺候我了,便离开宋府回去武安侯府吧。”说罢,带着红秀离开,只余下几个丫鬟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妈妈,春兰和夏荷原本以为罗云楹只是说说,没想到过了一刻钟后,宋府的奴才就撵了她们出宋府去,只有翡翠留了下来。

几人站在宋府大门口面面相觑,陈妈妈愤怒不已,“这大奶奶可真是的,不就是说她两句,这就赶了我们出府,好好,咱们这就回武安侯府去,让夫人给咱们做主!”

等三人回去了武安侯府,陈妈妈立刻哭着去跟何氏告了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夫人啊,您是不晓得,大奶奶真是不会过日子,好些个首饰都被她送给来打秋风的宋家二房的姑娘了,每次打赏下人给的银钱也多,前几日宋太太病了,这回就要把库房里那根最好的人参给送太太送过去。老奴不说这个有错,只是前些日子夫人您身子也不舒服,也没见…哎,老奴就是唠叨了大奶奶几句,大奶奶这就生了气,撵了老奴跟春兰夏荷。”

春兰夏荷终归是年纪小,不像陈妈妈这般脸皮厚,在夫人面前也敢乱说,明明是她们背着大奶奶嚼舌根的,这种背着主子嚼舌根说主子坏话的事儿那可是大忌,被活活打死都地儿说去。到陈妈妈这里竟然成了唠叨大奶奶几句,两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何氏听闻这话皱眉,“云楹这也真是的,陈妈妈你是府中的老人了,你也是为她着想,怎么能撵了你们回来?好了,好了,你们先在府中住下,我遣人让云楹回来一趟说道说道她。”

罗云楹带着红秀去了宋太太哪儿,宋太太根本不想见她,罗云楹却依旧要把规矩做齐了,把人参交给梨香院的丫头,在房门外对着宋太太说了几句好话这才返了回去。回去安苑,这才知晓已经把陈妈妈他们撵了出去,红秀有些担忧的道,“大奶奶,这样把陈妈妈她们撵走,夫人不会说您吧?”

罗云楹笑了笑,“不碍事的。”

果然,过了没两天就有武安侯府的人上门说武安侯夫人身子不舒服,想念大姑奶奶,想大姑奶奶回去看看。这会子宋家后宅料理庶务的是聂姨娘,聂姨娘备了一些药材,让罗云楹带着回去了武安侯府。

一回到武安侯府过去何氏那边,罗云楹就瞧见何氏躺在床头,她忙上前担忧的道,“母亲,您身子可好些了?”

何氏示意罗云楹坐下,笑着说,“不碍事的,昨儿厨房做的冰镇燕窝蜜枣汤,我多喝了一些,有些受凉了,喝了些药,身子好的差不多了。”

罗云楹拍了拍胸脯,“吓到我了,母亲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两人言笑晏晏的,没一会何氏忽然道,“云楹啊,陈妈妈都跟我说了,说她唠叨了你两句,你不爱听,打发她们回府了。陈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别气陈妈妈了,你在侯府的时候有母亲娇养着你,你什么事都不经手,那些是你的嫁妆,是你在宋府的底气,你要好好守着那些嫁妆才是,哪能这般轻易地用掉了?”

罗云楹有些委屈的说,“母亲,您误会我了,是陈妈妈跟那两个丫头在背后嚼我舌根,说我笨死了。”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起来,“我与宋家二房的梓萍姑娘交好,送她的也都是一些小玩意,我不要的首饰罢了。再说了,婆婆病了,我岂有把好参藏着掖着的道理,这要是传出来了,该怎么说我,又会怎么说母亲您呢?我是愚笨了些,以往总有母亲在身边,现如今一个人在宋府,总要一步步的摸索那些庶务,陈妈妈却还这般在背后说我…”

何氏一愣,显然没料到是陈妈妈在背后说的这些话,她垂下眼睑,掏出帕子替罗云楹擦了擦眼泪,笑道,“好了,都是母亲的错,没想到陈妈妈在我面前也敢说谎。”

罗云楹擦了擦泪,撒娇道,“母亲,我实在不愿意让陈妈妈伺候我了,有古妈妈跟翡翠和红秀就挺好的,翡翠那丫头也不错,性子软软弱弱的,我挺喜欢的,母亲您就把翡翠的卖身契给我吧,这样我用着翡翠也放心一些。”

何氏笑道,“你这丫头,有我替你收着不就好了吗?”

罗云楹红着脸说,“母亲,我总想着有身契再手,她们也就不敢以下犯上了,总是会敬着我一些的。”

何氏没在坚持,不过是个懦弱的小丫鬟,给她也没什么,让人把翡翠的卖身契拿来给了她,何氏又笑道,“好了,好了,都给你了,也莫要跟陈妈妈呕气了,让她们跟着你回去好了,你一个人在宋府,我始终是不放心。”

罗云楹接过翡翠的卖身契,却是坚持不让陈妈妈跟着过去了,何氏没法子,把陈妈妈跟两个丫鬟叫了过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又按照家规各打了二十大板,打的陈妈妈和两个丫鬟鬼哭狼嚎,说再也不敢了,罗云楹这才松了口,说是等她们养好了伤再回宋府去。

第 12 章

回去的路上,罗云楹看着翡翠的身契笑了笑,何氏爱装母慈子孝,她陪着就是了,软软的说上几句话,还把手下丫鬟的卖身契要来了,既然决定用翡翠,总归要把卖身契要来,用的也放心一些,至于陈妈妈,春兰跟夏荷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红秀有些不满,嘟囔道:“大奶奶,您就是心太好了,陈妈妈她们这般,您还让她们回宋府去。”

罗云楹笑道,“既然她们喜欢回来伺候我,就伺候着吧,这样你也轻松了一些。”她说着侧头看了红秀一眼,红秀是个好丫头,年纪比她还小一岁,她想着等自己的事情解决了,红秀年龄再大一些的时候就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回到安苑,罗云楹梳洗睡下,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心里头不知为何要是想到那日在寺庙里碰见的受伤的男人,心底总有股古怪的情绪在闹腾,她也不清楚是为何,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祁链,忍不住低低的叹了口气。

过了没两天,陈妈妈,春兰跟夏荷就回来了,这次回来三人老实了不少,陈妈妈看罗云楹的眼神都有些不大一样,两个丫鬟更是不用提了,两人也照顾过罗云楹几天,知道她的一些习惯,这次从武安侯府回来更是不敢马虎了。

两人也觉得有些奇怪,她们原本是武安侯夫人身边的三等丫鬟,在侯府的时候也伺候过罗云楹,知道她的一些习惯,眼下似乎不同了。以往的罗云楹从来不会在乎这些琐事,不管穿什么,吃什么,用什么都是大丫鬟说了算。现在吃的方面虽然不讲究,可一些食物是从来不会碰的,包括每日喝的一些冰镇汤水,总是浅浅的两口就好,从来不会贪口,每日都还会喝一些不同种类的花茶。穿着方面更喜欢柔软的绸锦,梳洗后爱穿宽松柔软的袍子。和以前的区别实在太大。

其实不仅这两个丫头注意到了,连红秀也发觉大奶奶的好多习惯都不同了,只想着是因为离开武安侯府的原因,也没深想。

如此过了好几天,罗云楹翌日一早起来,春兰夏荷伺候着梳洗,红秀过来给她梳了发髻,看着铜镜中罗云楹圆润不少,越发美艳的脸蛋,说道,“大奶奶,您越发的好看了。”以往的罗云楹性子胆怯,每次缩头缩脑的,人也瘦,就算五官美艳,却不会让人觉得很出彩。可眼下人不再畏畏缩缩,眼神明亮,身子丰盈了一些,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罗云楹笑笑不说话,长的好又如何,偏生活成了现在这样。

她是寡妇,也不能出府,用了早膳,在院子里慢走了半个时辰,出了一身的汗,让丫鬟伺候着净身,这才去了书房,翻起昨天看的一本皇帝内经。宋梓尘身子一直不好,书房里挺多这种医书的,上次宋梓嘉搬走不少书,只把这些医书跟一些杂记留了下来,她每天都会翻看几页打发时间。说是打发时间倒也不算,她从小记性就好,看过的书,两三遍就差不多能背下来了,这医书看看就巩固在脑子里了,总是有用的。

且也因为这记性好,从小就比其他的兄弟姐妹多几分宠爱,一想到父皇,罗云楹的眼神黯淡了不少。

很快到了晌午,用了午膳,休息了一个时辰,起来后练了会女红,眼看着太阳落山,晚霞出来,一天的燥热也差不多快要消散了。罗云楹忽然很有兴致的想去宋府的花园逛逛。宋府的花园距离安苑不远,出了安苑拐个弯就到了,里面姹紫嫣红的。

让红秀跟翡翠准备了茶水和糕点,罗云楹兴致勃勃的去了花园,虽然晓得这花园不错,可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领着两个丫鬟来到花园,正打算过去凉亭那边,她就瞧见凉亭里坐了几个人。仔细一看,竟然宋梓贾跟宋梓荷,还有一人背对着她坐着,只能瞧见背影挺拔,坐姿稳重。

罗云楹迟疑了下,正犹豫过不过去时,宋梓嘉已经瞧见她了,冲她挥了挥手,“大嫂,快过来坐吧。”

躲不过了,罗云楹只能笑眯眯的过去了,红秀跟翡翠把手中的茶和糕点摆上石桌低头退到一旁。

罗云楹冲着宋梓嘉和宋梓荷笑笑,这才看向身边的男子,只一瞧见那男人,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听见宋梓嘉说道,“大嫂,这位是简指挥使,我与简指挥使一见如故,便邀他来府中叙叙,难得碰见大嫂,也没什么外人,大嫂也坐下吧。”

罗云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还是强忍着坐了下来,只剩下简煜身边一个石凳,她坐下,如坐针毯,忍不住动了两下,遭来旁边的简煜扭头,她立刻僵住身子,不敢在乱动了。

宋梓嘉正在给简煜介绍她,她是个寡妇,宋梓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她是他嫂子。

简煜恩了一声,声音低低沉沉,余光看了过去,发觉身边的女人身子越发的僵硬,他垂下眼睑,面上看不出喜怒。

罗云楹正想着该扯什么理由离开,就听见宋梓荷柔柔的声音响起,“简大哥,你是锦衣卫的总指挥使,肯定经常在外走动,我真是羡慕,因为身为女儿身,便总有些局限,不若我也真想同简大哥一般,做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权利滔天,手段毒辣的锦衣卫竟然被说成行侠仗义的大侠,罗云楹觉得好笑,忍不住看了宋梓荷一眼,瞧见她眼中的爱慕,心中了然,扯了扯嘴角。

简煜面无表情的说道:“宋姑娘弄错了,我出外是杀人,不是行侠仗义。”

身上的戾气重了两分,吓的对面的宋梓荷缩了缩肩膀。

罗云楹又听着宋梓荷说了几句闲话,简煜这次没吭声,宋梓嘉出来打圆场,跟简煜说起了别的。

罗云楹正直着身子听着,忽然察觉大腿外侧被人碰到了,她面上僵硬,低头去看石桌下。简煜的两条腿微微岔开,大腿外侧正好挨着她的大腿,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正跟宋梓嘉说着什么。

罗云楹攥了攥拳,忍下心中的怒气,悄悄移动了下双腿,躲开他的触碰。?

第 13 章

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罗云楹移开双腿后,简煜并没什么反应,连余光都没有给她,只冲宋梓嘉说着,“梓嘉,你年纪尚小,并不急在这一时。”

宋梓嘉今年十六,他不喜欢文官,这些年也一直都有练功夫,前些日子想去皇宫里做侍卫,不过并没有被选上。这些日子他一直挺苦闷的,刚好结识了简煜,就忍不住跟他说了说这事。

罗云楹也是知道这事的,她闷不做声的坐在一旁听着,想着方才这男人到底是何意,还有为什么会同宋梓嘉走的这般亲近?正想着,耳边传来简煜的声音,“我前些日子正在追一名逃犯,前几日被他溜走了,这几日有了他的消息,可能会离开京城一段时日,我不再的这段日子,你不妨多亲近亲近祁家二爷,他是个挺妙的人,多结交对你有好处的。我已经同他说过你了,过几日你上门拜访即可。”

罗云楹的身子僵了下,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菱角分明,眼角微微含笑,这笑意却压不住他身上的戾气。他只专心的跟对面的宋梓嘉交代着,并不在意她的目光。罗云楹扭过头,微微垂眸,然后抬头看向旁边的红秀。

红秀立刻会意,紧张的上前替罗云楹斟茶,“大奶奶,这是您爱喝的茉莉花茶,可要奴婢替您添上?”

罗云楹恩了一声,红秀开始替她斟茶,手却不小心一抖,茶水溢出茶杯顺着石桌滴落在罗云楹的襦裙上,红秀慌忙的掏出帕子替她擦拭,“大奶奶,都是奴婢的错…”

对面的宋梓荷笑道,“嫂子,你这丫鬟可真够愚笨的。”

罗云楹轻笑,心中想的她的红秀可不愚笨。她起身退到亭外,道:“梓嘉,梓荷,简指挥使,我失了礼仪,就不打扰你们了。”

简煜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

宋梓嘉冲她挥挥手,笑道,“大嫂,你赶紧回去吧。”

罗云楹点头,又瞧见简煜那莫名的笑意,她心中有些发紧,不再耽误片刻,转身回了安苑。

一路有翡翠跟着,红秀也不敢多说什么,等回到安苑,罗云楹打发了翡翠出去,房间只剩下罗云楹和红秀,红秀手脚还有些抖,“大奶奶,那人怎么会在府中?怎么会认识二爷的?”

罗云楹沉默不语,她也不清楚简煜为何会认识宋梓嘉,还有方才他提到那受伤的男人跟祁链,莫不是因为晓得上次在寺庙的事情了?可为何会提到祁链?她不觉得这男人会无缘无故的提到祁链,她心中烦闷,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两步,忽然转头冲红秀道,“红秀,明日你去府中问问,看看梓嘉是如何同简指挥使结交的。”

她不相信这男人是单纯的同宋梓嘉结交,他大他八岁,忘年交吗?嗤。

红秀,点头,翌日一早红秀就在府中转悠了起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也带会了罗云楹想要的消息,红秀道,“大奶奶,您也晓得二爷是什么性子,前几日出门碰见俞家的小爷调戏良妇,被二爷撞见,他抱打不平,贸然出手,俞家小爷身边带了不少人,二爷吃了些亏,要不是简指挥使经过救了他一次,二爷这次只怕就栽了。”

红秀的声音顿了顿,凑在罗云楹耳边小声道,“大奶奶,奴婢也觉得这事儿挺奇怪的,外人都道简指挥使性情不好相处,他为何要救下二爷?奴婢还听说老爷也不许二爷同简指挥使交好,可二爷执意,觉得简指挥使是个仗义之人。”

罗云楹沉默不语,她在宫中的时候没见过简煜,不了解他的为人,不清楚他的性情,因为祁链与简煜交好,也从祁链口中听过这个人,祁链对他的评价是,说简煜这人没什么传统的是非观念,肆意妄为,却不失为一个好友。

罗云楹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心中有些压抑,她如今不是隆安公主,是这男人曾经的未婚妻,她的命运不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她不愿意与这样的男人牵扯在一起。可这男人的表现,该不是…她蹙眉握拳,暗暗的祈祷着,希望这男人千万莫要同她猜想的一般就好。

红秀还是担心,在她耳边唠唠叨叨的,罗云楹道,“好了,红秀,莫要再提这事了,以后我们连花园都不要去了,只要不碰上他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且他也没证据说明我们救过那人,不会有事的。”

想起那个受伤的男人,罗云楹不知为何,心底有些担心。

夜里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罗云楹希望尽快解决她的事情,尽快离开宋府,回到侯府,不管如何,她想跟祁链继续下去,第一步就是要好好的保护自己,不能让武安侯夫人在卖她一次了。其实她也可以先认识祁链,先与他生情,只这样会有损她的名声,就算最后离开宋府,与祁链在一起,她也不可能成为她的正妻,她一定要自己清清白白,名声完好的嫁给祁链。

武安侯夫人嗜财,不若也不会不顾名声把她生母王氏的嫁妆给吞掉了,她想离开宋府的话,可以试着从武安侯夫人下手。只她的嫁妆统共才值几千两银子,到底该怎么多弄一些银子出来。

想到银子,罗云楹脑子里忽然闪出隆安公主的小银库。她还是隆安公主的时候经常爱出宫游玩,每次携带银两都不方便,就在钱庄里放了不少银子,从她几岁就爱往外跑,那钱庄这些年存下的银两首饰还真不少,粗莫算下,大几十万两差不多是有了。

且她在钱庄有银钱的事情只有她一人知道,连最敬重的大哥和祁链都没有告诉,只不过去钱庄取钱还需要一个信物,那信物她丢在长秋殿中,也不知她死后被人收走没有。罗云楹想着想着就翻了个身,暗骂自己多想了,就算那信物还在,她也不可能进到宫中去。

就在罗云楹还愁着该怎么弄银钱的时候,武安侯府忽然传来一件大事,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自从见到简煜之后,罗云楹在安苑待了几日,足不出院。这几日除了正晌午的时候,天儿也没那么燥热了,等到用了晚膳,她会在院子的桂花树下小坐一会,没一会翡翠忽然慌张的冲了进来,“大奶奶,二姑娘过来了,哭的厉害。”

罗云楹一怔,想不通云锦为何会这个时候过来,还是哭着过来的,她忙让翡翠把罗云锦请了进来。罗云锦一进到院子里就扑倒她身上,哭的厉害,口中嚷嚷着,“大姐,我不要活了,他们就想活活逼死我。”

罗云楹见她这样,也不好让其他人瞧见,打发了丫鬟们出去,只留下红秀在身边伺候着。

第14章

等到院中只剩下她们三人,罗云楹拉着罗云锦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替她擦拭了脸上的泪水,温声道:“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是谁要活活的逼死你了?”

罗云锦抹着泪,声音沙哑,“大姐,父亲要把我嫁给俞文昌,我该怎么办?”

   俞文昌?不就是俞家小爷,前些日子正是因为这俞文昌在街市调戏良家妇女,被宋梓嘉撞见,抱打不平,简煜的帮助才使得宋梓嘉脱困。这俞文昌,京城里的人都 他都不陌生,俞老将军最得宠的小儿子,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俞老将军是大周的功臣,先帝赐封忠武侯,长子跟二子都战死沙场,三子也在战场上受了重 伤,双腿残废,后老来得子,对这个最小的儿子便宠爱有加,却没料到他竟被宠歪了,整个一声色犬马,飞扬跋扈的主儿。今年十八了,不过因为名声在外,并没有 定下亲事。

这怎么突然就想定下罗云锦了?

罗云楹坐直身子,扶住罗云锦的肩膀,让她抬头看向自己,“云锦,这是怎么回事?爹明明知道俞小爷的名声,怎么还会?”她知道这原主的爹贪念权势,不若也不会看着她嫁到宋府来。可再怎么贪念权势,他也不该这般,把自己的嫡女嫁给名声狼藉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云锦红着眼摇头,“我也不清楚,早上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不小心听见爹爹跟母亲正在议论我的亲事,说是俞家人上门来提亲了。我…我当下就没忍住,冲进去问爹爹是怎么回事,爹爹只说俞文昌中意我,想求娶,说他…说他已经应承了下来。”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罗云楹在心底叹气,她晓得今天早上武安侯府是个什么情景,以爹爹的为人,云锦这么冲进去,就算爹爹还在考虑这门亲事,并没有应承下来,恼羞成怒中也会说 已经应下这门亲事了。她伸手拍了拍罗云锦的手背,这丫头,性子还是这般,永远不懂得审时度势,不懂得她的冲动迟早会害了她。她温声道:“好了,今天晚上你 在这里住下,明天一早我会跟你一起回侯府劝劝爹和母亲,可好?”

罗云锦点头,紧紧的抓着罗云楹的手臂,“大姐,你可一定要帮我劝劝爹爹,一定要爹爹不要把我嫁给俞文昌,我讨厌那人!”说着,皱了皱细细的眉,俏皮生动。

当天晚上,罗云楹派人去武安侯府通报了下,罗云锦就陪着她在安苑住了一晚上。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罗云锦唠唠叨叨的说着话,“大姐,要是你没有嫁给宋家大爷该有多好,我真替你心疼,你这后半辈子真想在这小小的院中度过吗?大姐,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同我说,你一定要嫁给一个英俊不凡的男子,说他一定要文武双全,要疼你,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