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嫂嫂她,怎么了?”

“哎,说来话长啊!”才叔抹了把泪道,颤颤巍巍的搀着傅青川,“三少爷不嫌弃,就到老奴家坐一会儿,老奴这些话,憋得太久了——”

几个人跟着才叔去了旁边不远的一个破旧的宅子,看着家徒四壁的房屋,傅青川鼻子一酸:

才叔一直是傅府的管家,自来待自己比他自己的儿子都亲厚,傅家也从来不拿才叔当奴才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叔竟会落魄到这般境地?

哪知刚站定,才叔和他儿子阿旺就一起跪倒在地:“三少爷,您责罚奴才吧!奴才没护好两位小少爷和少夫人啊——”

说完,放声痛哭起来。

38安东之行(七)

“才叔,你别哭,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嫂嫂他们去了哪里?”傅青川脸色顿时铁青,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老奴不好,对不起老主子和三位少爷啊!”听傅青川如此问,才叔再一次老泪纵横,“谁想得到,那个女人如此蛇蝎心肠,要是我当初,不劝老爷收留那个女人就好了…”

当初自己和老爷外出行商,路遇一个跪在雪地中说是要卖身葬父的女子,老爷自来心底慈悲,最是敬佩世间孝子孝女,便让自己奉上一碗热汤并十两纹银,瞩那女子好好料理丧事,至于卖身就作罢了。哪料想自己和老爷要离开时,那女子竟是哭哭啼啼的一直跟在身后,甚至最后,双脚都磨出了血泡,在雪地上留下长长一条血迹。

自己可怜她一个弱女子,就代为央求,不然就带她回府中,伺候夫人好了。老爷一时心软,就应了下来。

带回府里后,那女子初时倒还安分,可时日久了,看傅家家财万贯、富甲一方,老爷却不过只守着夫人一个罢了,渐渐地便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竟在夫人怀着二少爷时,趁老爷酒醉,爬上了老爷的床。

老爷醒来后大怒——当年老爷之所以会愤而离开宗族,选择到这顺庆定居,便是因为老爷的庶母宠妾灭妻一事。也因此,老爷娶了夫人后,曾立下重誓,娶妻后绝不纳妾,便是子孙后代也依照此例。

当即要命人把那女子发卖了事,哪知那女人竟一头撞到了墙上,声言活着是傅家的人死了也是傅家的鬼,老爷若一定要把她卖到别处,那她此刻就死了算了。

老爷无法,只得命人把那女人送往一个偏僻农庄独居,哪料想十个月后,那个女人再次回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甫出生的婴孩儿!

老爷本欲把那女人并孩儿都给逐了去,夫人却是不忍心,言说终归是傅家骨肉,不如给她一个宅子,让她好生看顾孩儿罢了!

那女人也是连连磕头,老爷终于同意了让他们住到偏院中去,却也立下规矩:

傅府中所有财物,均和这母子二人无碍,但等得那婴孩儿成年,便要立即搬出去,自谋生路!

却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傅青川一下打了个激灵,“才叔说的是,庶母?”

才叔已是目眦欲裂:“什么庶母!那就是个蛇蝎女子罢了,枉披了一张人皮!只可怜了少夫人和两位小少爷呀——”

傅青川死死的抠住门框,脊背挺得笔直:“我走了之后,傅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才叔终于平静了些,抹了把泪道:

“二少爷,您离家这两年,家里发生的事太多了——”

却原来,傅家老爷、夫人过世后,傅家老大傅青奂就成了当家人。虽然父亲曾经嘱咐,说是待傅青轩长大成人后,便立刻命他带着其母亲搬出傅家。可傅青奂自爹娘去世后,待兄弟更加亲厚,一心念着再怎样,那也毕竟是自家兄弟,便不但没有赶那母子二人离开,还为他们多方谋划,力求在自己能力允许范围内让庶母二人过得舒心。

可惜,五年前,傅家二公子傅青羽离家进京赶考,哪知一去竟是再也没有回来,便是跟去的家奴也没了踪影。

傅青奂兄弟三人自小感情就好得很,傅青羽没了音讯,其余兄弟二人自是忧心如焚。傅青奂便把生意交了才叔打理,自己亲自带了人去京中寻找,可惜茫茫人海,上京那么大个地方,想找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大少爷找了足足三个月之久,花光了身上带的银两,却是无果而归。

回来途中又受了风寒,再加上心忧弟弟,归家后不久便即卧床不起,不过两个月,竟过身了去,临终时嘱咐幼弟,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回二弟,兄弟团聚。

傅青川给大哥守孝期满后,便遵从兄瞩,也踏上了漫漫寻亲路,这一去,就是两年之久…

“三少爷离开后,那叶氏初时倒还老实,可过不多久,就开始到前院中来,没多久,竟哄骗的少夫人把府中交给了她打理。老奴当初虽然以为有些不妥,可一来当时少夫人心意已决,二来,瞧着少夫人因为大少爷的故去而终日卧床不起,着实没有心思打理府宅,就只得作罢。”

“哪料想,不过一个月后,叶氏又把狼子野心的傅青轩安排到了咱们商号里。”

才叔越说越恨,也是自己老糊涂了,竟会信了叶氏“好歹也是亲兄弟”的鬼话!

仅仅半年后,傅青轩就把商号里的老人换了个干净,然后又以商号里突然少了一笔银子为名,诬赖自己污了银子!

自己去找少夫人鸣冤,却被叶氏派人拦着,别说少夫人了,竟是连府里都不得进去。

又过了一段时日,也不知那叶氏用了什么手段,竟把傅家房屋地契田产都从少夫人那哄骗了去!

“半年前,叶氏把傅家老宅卖给了李家,然后就带着夫人和两位小少爷,回傅家桥了——”才叔的儿子阿旺接着道。

傅家桥是傅家的老家宗族聚居的地方,当初,傅家老爷曾发誓,此生绝不会再回傅家桥。

“可是回傅家桥的路途中——”说道那时发生的事,便是阿旺也不由红了眼睛,“我们也是后来听说的,说是路途上遇到劫匪,其他人倒是无碍,惟有两位小少爷——”

“嗵”的一声响,却是傅青川紧咬牙关,再次昏了过去。

几个人忙七手八脚的把傅青川抬到床上。

“果然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霁云气的直哆嗦。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而又残忍的女人?

说什么路遇劫匪,为何独独两个孩子出了事?

“那我嫂嫂现在——”傅青川脸色灰败无比,霁云忙上前握住傅青川的手,“三哥——”

心里却是能明白傅青川的感受,一夕之间,亲人尽皆凋零,但凡世间人,都无法承受得了…

更何况三哥又是如此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握着霁云的手,傅青川终于觉得有了些力气,艰难的转头冲着才叔道:

“才叔,你继续说,我受得住。从那以后,就再没有我那两个小侄儿的消息了吗?还有嫂嫂,她现在如何了?”

“两个小少爷没有任何消息。”才叔黯然道,说没消息也不妥当,十人倒是有九人,说是小少爷已经不在了!

“至于说少夫人,”才叔说着,已是老泪纵横,“三少爷,您快去救救少夫人吧。”

却原来慧娘先是故去夫君,然后又痛失爱子,巨大打击之下,当即卧床不起。哪料到叶氏竟使人放出话来,说是慧娘命太硬,不然怎么会克死傅家三兄弟不算,便是自己一双儿子都死于非命?

这样的扫把星,傅家是万不敢留的,就直接把慧娘赶了出去。

才叔听说后,本想去把慧娘接了来,哪想到慧娘诸番打击之下,神智已是有些不清楚,竟是无论如何不肯跟着才叔回来,只在两个小少爷失踪的地方搭了个草庵,说是怕两个小少爷回来找不着娘…

“我们这就去,找嫂嫂。”傅青川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虽然天色已晚,可霁云还是同意了傅青川的意见,那么一个可怜的娘亲,独自一人住在那荒山野岭…

想想都觉得揪心!

才叔便让阿旺带路,一行人匆匆离开了顺庆。

一路上傅青川都是默不作声,只是低垂着头,霁云从包裹里拿了个饼子递过去,傅青川默默接过,大口的吃着,可吃的太急了,呛得一下咳了起来。

霁云唬了一跳,忙一边递去一壶水,一边拍着傅青川的背含泪劝道:

“三哥真不想吃的话,别勉强——”

傅青川摇了摇头,仿佛自言自语道:“没事儿。我得吃饭,不然,怎么有力气护着他们?!”

说完,更大口的啃起了饼子。

阿旺一旁看的直流泪,三少爷自来最得宠,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

天色将亮时,众人终于赶到了据说是慧娘呆的槐山。

走到半山腰处,便看见一处孤零零的茅草房,细听,仿佛还有人在低声哼唱着什么。

几人下了马车,慢慢靠近茅屋,那哼唱声渐渐清晰:

“小宝贝儿呀,坐门墩儿哟,哭着闹着要媳妇儿…”

“哎哟,宝宝,快睡吧,等你们长大了,娘就帮你们娶媳妇儿好不好?”

“宝宝不怕,娘在呢…”

难道是两位小少爷回来了?众人心里都是一热,傅青川更是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透过破旧的窗棂,往屋中瞧去,下一刻,却是一下僵在了那里——

哪有什么孩子?不过是一个满面污垢衣衫破烂的女人手里抱着个布包在轻轻的摇来摇去…

那女人看着已是骨瘦如柴,仿如一个骷髅般,偏是那双眼睛却温柔至极,还有嘴角的笑容,也是说不出的温暖。

许是听到了门外的声音,疯女人忙抬起头来把手指放在嘴上:

“嘘——”

又爱怜的轻轻把手中的布包贴在脸颊上道:“宝宝睡着了——”

霁云最先撑不住,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39安东之行(八)

“嫂子——”傅青川再也忍不住,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霁云愣了下,也忙跟了上去。

慧娘却依旧抱着布包,背对着众人轻轻的晃来晃去。锈成一坨一坨的发髻上,一点点的白色是如此刺目。

傅青川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嫂嫂——青川回来晚了,是青川对不起你——”

当初,十里红妆,大哥迎娶了嫂子过门,自己跑到喜堂,第一次见到长相甜美的嫂嫂。所谓长嫂如母,自己都十多岁了,嫂子眼里,却把自己看的和两个侄儿一般,有什么好东西,从来都是分成三份,有两个侄子的,便有自己的…

明明从前那些甜蜜的幸福好像还在眼前,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全都变了,大哥没了,二哥也没了,嫂嫂疯了,两个小侄子也不见了…

阿旺站在旁边,偌大个汉子却是哭的涕泗交流——

老爷一家每个都是心善的,特别是少夫人,最是悯老惜贫,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为什么会这样悲惨呢?

“别,别哭——”

傅青川忽然感到脸上一凉,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中,却是一脸污垢的慧娘,正小心翼翼的帮自己抹泪,“不哭啊,我有糖糖,我帮你找糖糖——”

傅青川一把握住慧娘的手,神情激动:“嫂子,你,你认得我了?”

没想到却被慧娘一下甩开,直着声音道:

“宝宝,宝宝——”

又忽然回头,跪在地上胡乱的翻检起来:

“糖糖呢,糖糖呢?小宝最爱吃糖了!宝宝,娘让你吃糖好不好?娘让你吃糖,娘让你吃糖,宝宝你快回来好不好,宝宝——”

一声声宝宝叫的越来越凄厉,听的人肝肠寸断。

霁云转身冲出草屋,很快又抓了把糖回来,一把抱住慧娘的胳膊:

“嫂子,糖在这里。”

慧娘怔了一下,没有接,却也停下了疯狂的翻检动作。

霁云喘了口气,一手抱住慧娘的胳膊,另一只手颤颤的捏了块儿晶莹剔透的饴糖递过去:“嫂子,糖很甜的,你尝尝——”

慧娘身体猛地抖了一下,迟疑的转过身子,没有接糖,却是定定的瞧着霁云,那双眼睛更是出奇的晶亮。

二牛虽是车夫,却一向很自觉的把自己当成霁云的保镖看。瞧着慧娘直盯盯的盯着霁云,直觉心里发毛,忙要上前一步,却被谢弥逊拦住。

“嫂子——”霁云把手里的糖递到慧娘嘴边,“你吃——”

慧娘愣愣的瞧着霁云,机械的张开嘴,把那颗糖含到了口里,忽然一把紧紧抱住了霁云,热泪长流:

“阿珩,这些天你跑哪里去了?娘想的你好苦…”

慧娘虽然瘦弱,可是力气却大得很,特别是身上,因为长时间没有梳洗过,全是刺鼻的臭味儿。

霁云却一动不动,浑然未觉的任慧娘搂着。

“阿珩是,我的大侄儿。”傅青川艰难的道,阿珩今年九岁了,个头正和霁云一般。

“多跟她说话。”一旁的谢弥逊忽然冲霁云道。

霁云有些疑惑,却仍点了点头:“嫂子——”

“嫂子?”慧娘有些疑惑,低头瞧着自己怀里探出的小脑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柔弱至极的笑容,“阿珩你生娘的气了是不是?都怪娘,没有照顾好你,对了,小玥呢,小玥,小玥——”

明明方才已经平静下来了,可提到“小玥”这个名字,慧娘的情绪又忽然焦躁了起来。

霁云也感觉到不对劲,忙求救似的看向谢弥逊:

“阿逊——”

谢弥逊叹了口气,对霁云点点头:

“照她说的,喊她娘。”

“娘,我饿了——”霁云忙冲慧娘道。

“饿了?”慧娘愣了一下,果然又恢复了那温柔娴淑的模样,“都是娘不好,让阿珩饿肚子,娘去给阿珩做饭…”

“阿逊,我嫂子——”傅青川探询的望向谢弥逊。

谢弥逊摇了摇头:

“刚才倒是一个契机,可惜…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想令嫂夫人完全回复,还得您的两个侄儿——”

说着忽然住了嘴,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傅青川顺着谢弥逊的眼神看去,却是霁云,正努力张开小小的胳膊,一下一下拍着嫂子,嫂子狂躁的情绪已经完全消失,渐渐伏在霁云肩上,合上了双眼…

天亮时,霁云也完全帮慧娘洗的干干净净,虽是满头白发、形容憔悴,却仍能依稀看出来慧娘昔日的娇美…

安静下来的慧娘似是有些害羞,并不敢和这许多人对视,只是一直拉着霁云的手低着头,跟在霁云身后。

“娘,咱们回去吧。”霁云扯了扯慧娘的胳膊道。

“好。”慧娘抿着嘴轻笑道,任霁云把自己拉起来。经过傅青川身边时,却又停住脚,有些可怜巴巴的跟霁云小声说道,“阿珩,你再给娘颗糖好不好?”

“好。”霁云应了一声,顺从的拿出颗糖递给慧娘,“娘吃。”

慧娘忙摇了摇头,轻轻道:“不是娘要吃。”

说着,快步走到傅青川面前,把那颗糖高高的举起:

“小公子,这颗糖,给你吃——吃了,就莫要再伤心了。”

说着,把糖塞到傅青川手里,又回身牵着霁云继续往前走了。

傅青川闭了闭眼睛,和谢弥逊一前一后的跟了上去,却在注目到墙角处时,齐齐停了下来——

却是墙角处,正有一个纸包,散落的纸包里,一个硬邦邦却是白生生的馒头正躺在那里。

中午时分,一行人终于到了傅家桥。

同样是南方小城,傅家桥的景致却是更显秀丽,小桥流水、碧瓦红墙,特别是小城东北角的一处新建的院落,更是轩丽雅致,一看就是出自大家手笔。

傅青川凝目那处院落,神情却是越来越僵硬。

看傅青川忽然勒住马头,其他人也跟着站定。霁云在车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撩开窗帘往外瞧了下,旋即转过头来故作无事道:

“三哥,嫂子饿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好不好?”

“好。”傅青川终于收回眼睛,再看向霁云时,终于敛去了眼里的阴郁和杀气。

放下帷幔时,霁云又瞧了一眼那处院落——

自己记得不错的话,这处宅子,不正是顺庆傅家老宅的模样?

正好附近就有一家客栈,一行人便走了进去。

正是饭时,客栈里已是高朋满座,待看到傅青川等人,大厅里还是静了一静——这么个小地方,竟然一次出现这么多倜傥俊秀的人物,还真是少见。

但是第一位青衫公子,瞧着已是人中龙凤,没想到后面那白衣男子,更是俊美至极,便是那小小少年,也是粉雕玉琢一般,还有那匹漂亮的小白马——

有识货的行脚商人不禁惊呼出声:

“玉雪狮子骢,那是万金难求的玉雪狮子骢!”

店掌柜的也忙接了出来,很是恭敬的把几人让到单独的雅座,要离开时,却被傅青川叫住:

“敢问掌柜的,咱们城里近来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新鲜事?”掌柜的愣了一下,心想这些人八成是外地的,就好听个古什么的,当即陪了笑脸道,“咱们这地方小,新鲜事倒也有,就是不知能不能入客官的耳。”

“要说最新鲜的吧,就是原先搬到顺庆的傅员外家,又搬回族里了。啧啧,人家可真是财大气粗啊,建的那所宅子,在咱们傅家桥这地儿,那可是头一份儿。不过人家也合该有这福缘,那对儿母子啊,全都是积德行善的,不但一回来就出资修了学馆听说还给族里置了几十亩公田,便是府里每逢初一十五还都设粥棚,哎哟,那可真是大方啊,不但米全都是上等的,而且扎根筷子都不倒,回来这大半年,已是咱们傅家桥第一大善人了,听说好多讨饭的,还给他们供了牌位,祈祷老天保佑好人长命百——”

傅青川拿起茶碗重重的在桌子上磕了一下。

掌柜的吓了一跳,忙看过来。

霁云握了握桌子底下傅青川攥得紧紧的拳头笑眯眯道:“对了,大叔,咱们这地方全都是姓傅的吗?瞧着可真是兴旺的紧。”

听霁云如此说,掌柜的顿时极为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