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公子一瞧就是个聪明的。咱们这儿全都是姓傅,不过说起兴旺来,还得感谢咱们族长家的二少爷。”

“族长家的二少爷?”霁云有些疑惑,看掌柜如此骄傲的样子,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吗?

“是啊。”掌柜的连连点头,得意的道,“说我们二少爷几位可能不知道,我再说一个商号,您一定听过。”

看掌柜的神情,好像霁云要是说没听说过,一定会遭到鄙视。

霁云就很感兴趣,笑着问道:

“是吗,不知是哪个商号?”

掌柜的一挺肚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萱草商号。”

萱草商号?霁云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谢弥逊——咱们萱草商号这么有名了?

谢弥逊眯了眯眼睛,浑身都写着“夸我吧,快来夸我吧”。

霁云登时乐了,亲自提过茶壶绕过众人给谢弥逊斟了满满一杯:

“阿逊,敬你——”

倒是傅青川,却是神情一震:

“萱草商号,咱们傅家桥的兴旺又关萱草商号何事?”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掌柜的这会儿却是很有耐心,“咱们傅家桥的庄稼种的最好,往年这粮食的买卖必得要经过云家的首肯,云家说是多少钱一担,就是多少钱。嘿,你们不知道那云家啊,他们自家的还好说,对别家就是克扣的很,当初可把俺们傅家桥折腾的够呛。天幸族长家的二少是个厉害的,竟然进了萱草商号做大管事,这一来,不但粮食能卖大价钱,还有其他小玩意啊,茶叶啊,二少爷都收了!咱们傅家桥这两年的日子才算好过了!”

那语气,简直族长二少就是神人一般。

霁云不由摇头,傅青川脸色却更加沉重:

有萱草商号做后盾,自己和叶氏的官司怕是更难了断!

作者有话要说:好几天没写现代文那篇了,好不容易赶了出来就乐颠乐颠的去更新了,没想到乐极生悲,竟发到了这篇文里,吓了一跳赶紧去锁文,才知道VIP章节是不能锁的,耽误了大家的宝贵时间,实在是抱歉,再次鞠躬,对不起…

40安东之行(九)

掌柜的离开后,雅间的气氛便有些沉闷。

傅青川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阿逊则是不管在哪里,眼睛都是围着霁云转的。弄得一边的慧娘紧张不已,不时胆怯的瞟一眼阿逊,身子便会往霁云身边偎紧一些。

霁云忙悄悄的冲阿逊摆了摆手,回身就想安慰慧娘,一偏头间,却是一怔:

对面的大街上,一顶小轿忽然在一间商号面前停了下来,随着小厮恭恭敬敬的把轿帘掀开,一个身着青袍的男子矮身跨出小轿。

霁云心里一紧,手不自觉用力握住。

男子已经完全站在大街上,光亮的鸦黑的乌发被一只玉环扣着,腰间除一块玉佩外并无其他装饰,明明简单至极的装饰却衬得男子的身姿越发隽秀卓逸。

男子微微侧过脸来,低声吩咐了句在旁边伺候的随从一句什么,因是侧着身子,并不能完全看见男子的容颜,只能隐约瞧见男子轻轻扬起的若远山般婉约风流的眉梢,及眼角一点秋水般旖旎的流光…

可也正因为看不太清,却反而能更清晰的感受到男子周身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来!

“大哥?”霁云“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忽然有些恍惚,心神激荡之下,朝着街心的青衣小轿就冲了过去,在男子踏上台阶前,一把死死揪住男子的后衣下摆,“大哥!”

男子慢慢回头,霁云却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男子的侧面瞧着倒是和大哥极像,可正面看来,虽同样是世所难寻的美男子,却并无多少相像之处,特别是那双眼睛,更是死气沉沉,宛若一潭死水般,哪比得上大哥的灵动多情而温暖?

男子看着似有不足之症,瘦弱的身姿宛若扶风的杨柳,可盯着霁云的眼眸却宛若极地上的寒冰,令人不寒而栗。

“你,叫我什么?”

“对不起。”霁云忙道歉,只觉眼中干涩无比,是呀,自己亲眼见到大哥死去,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神情黯然道,“我认错人了,把公子错认成我家大哥。”

男子的神情明显不信:这世间相像的人多了,可要说和自己相似的…

心里突然一动,神情急切道:

“你家大哥,是,哪个?姓甚名谁?他现在在哪里?”

“阿珩——”又一个急促的声音忽然响起,却是雅间里的慧娘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小跑着过来,一把抱住霁云。

看到慧娘,男子脸色一白,本是拢在衣袖中的手紧握了一下又旋即松开,再看向霁云的神情疏忽变得阴狠。却在看到又从客栈里出来的傅青川几人时,神情一滞。

“云儿,来三哥这里。”说话的是傅青川,只是傅青川嘴里虽是叫着霁云的名字,眼睛却是盯着青衣男子——

那眼中的愤恨、绝望、恼怒、憎恶等等复杂情绪一一在傅青川眼中闪过,最终又化为沉寂。

慧娘紧紧握住霁云的小手,冲着青衣男子可怜巴巴的笑了一下,便仓皇的要带着霁云离开,最后更是心急的俯身抱起霁云就往傅青川身边疾跑,只是慧娘毕竟太弱了,刚走了一步,就猛一踉跄,谢弥逊和傅青川忙抢上前,扶住慧娘。

慧娘却似是对谢弥逊忌一直盯着霁云很是不满,一把打开谢弥逊的手,抱着霁云就缩到了傅青川身后。

霁云拍了拍如受惊的小兔子般的慧娘,忙哄道:“好了娘,阿珩没事儿,有三哥在呢,快放我下来吧。”

听霁云喊娘,慧娘眼里的泪瞬时变成了笑,讨好的冲着傅青川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近的青衣男子道:

“我家阿珩好乖的,是不是?”

青衣男子神情微微一震,便不再看慧娘,下意识的往几人身后瞧了一眼,又很快收回,冷冷的睨了一眼傅青川,语含讽刺:

“我还以为你们三兄弟都是孝子贤孙呢!不是此生都不会回傅家桥吗?怎么,这就跑回来了?对了,风华绝代的傅家二公子呢?何不一块儿出来,躲躲藏藏做什么呢?”

傅青川定定的瞧着男子,良久终于道:“想见我二哥,傅青轩,你不配!我二哥这人对所有人都心存善意,便是对你…”

傅青川顿了下。虽然爹爹一直不承认傅青轩,甚至绝不许他在自己面前出现,可大哥也好,二哥也罢,都始终对傅青轩心存善意。甚至二哥读书时,还特意瞒着爹爹让傅青轩也跟着进了学馆,每次见到他,也都教导自己叫这人一声“青轩哥哥”…

这人明明是个害羞的人啊,每次二哥说什么,或听到自己叫“青轩哥哥”时,都笑得那般腼腆,为什么不过两年未见,这人,就,如此狠毒而丧心病狂?

傅青川深吸一口气:“傅青轩,这辈子,天上地下,阳间、鬼府,我也好,大哥二哥也罢,都不会也不愿再见你!”

“那是最好。”傅青轩神情漠然,“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们傅家任何一个!既如此痛恨傅家桥,痛恨我,傅青川,你还找到这里做什么?我记得某人不是曾经发誓说,不找到傅家二公子,此生绝不回来吗?快带着这些人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我们此生最好,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傅青川脸上的笑凉薄而讽刺,“是吗?傅青轩,我还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可既然这么恨爹,恨傅家的人,却偏还要削尖了脑袋挤进傅家来,冠以‘傅’姓,做傅家的孝子贤孙,傅青轩,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而且可悲吗?还是你果然和你的娘一样,低贱、无耻?!”

爹活着时,从不曾承认过傅青轩是傅家子孙,便是“青轩”这个名字,也是娘亲给取的,更没有收入傅家家谱。

可方才听那掌柜言说,叶氏和傅青轩回至宗族后,由族长做主,叶氏和傅青轩均录入族谱之中,并在重新迁回祖坟的傅员外夫妻墓旁替叶氏预留好了墓地。

叶氏这个贱人,终于光明正大的坐上了傅家老夫人的位子!

傅青川的声音并不大,却无疑说到了傅青轩的痛处,傅青轩脸色清白不定,恶狠狠的盯着傅青川,忽然抬手就想扇过去,却被傅青川一下叼住手腕儿,随手一带,傅青轩一个收势不住,扑通一声就趴倒地上,头正好撞在台阶上,顿时血流如注。

“三公子?”一个焦灼的声音随即响起,紧接着一个五十许的老者带了个三十多的壮汉从商号里奔出,一把扶起傅青轩,怒声对傅青川道,“四公子,再怎么说三公子也是你哥哥不是,你怎么这般无礼?”

傅青川盯着那苍发老者,半晌终于冷笑道:

“二管家,原来是你。怪不得…”

父亲傅成峰手下共有两位得用的官家,大管事是才叔,二管家就是面前这位老者,侯胜。

怪不得才叔说傅青轩掌管商号不管半年,便能把所有人都给换了,原来是串通了侯胜。

“侯胜,当初我父亲把你从死人堆里扒出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爹的?”傅青轩声音痛恨。

叶氏也好,侯胜也罢,都是爹曾经救过的人,可这两个人却合伙抢占了自己的家不说,还让爹地下不得安宁,更设计了自己两个年幼的侄儿!

说设么好人有好报,那么好的爹,那么善良的二哥却会得到这般报应!

按着剑柄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三哥——”霁云声音清脆。

傅青川一惊,神情由晦暗、痛恨、邪恶而迷茫,终于清醒过来。

“三哥,”霁云却仍是仰着小脸,剪水瞳眸柔和而又信赖的瞧着傅青川,“不是什么人,都值得脏了三哥的手的。”

傅青川眼睛已全然清明,是啊,侯胜也好,叶氏也罢,自然是要一个个对付,可却不值得自己,拿命来搏。

云儿,嫂子,还有阿珩阿玥说不定还等着自己去救他们呢。

傅青轩也注意到了傅青川眼中瞬间的疯狂,没想到却被一个小小的孩子轻而易举给化解。而这个孩子,还口口声声叫傅青川三哥…

眼神不觉在霁云身上顿了一下。

侯胜和身后脸色阴寒的壮汉也都瞧了一眼霁云。

看旁边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侯胜整了整衣襟,扶着傅青轩很是恭顺的对傅青川躬身:

“四少爷即便对老夫人和三少爷如何不满,也不应如此对待兄长。三少爷虽是大人大量,不怪罪四少爷你,老爷在天之灵却一定不愿意看到你们兄弟这个样子。老夫人日日挂念着四少爷,四少爷还是随老奴回去见老夫人吧——”

“兄弟?”侯胜此言一出,旁边围观的众人顿时大哗,看着傅青川等人的神情充满指责,甚至有人叫嚣着,“这是什么兄弟啊?怪不得有人传言傅家四公子最是骄纵,镇日里胡作非为,甚至数年前,因惹了事端就逃往他乡,我等还以为三少爷这般神仙人品,怎么会有那样不堪的弟弟?原来竟是真的吗?”

“可不,”旁边就有人点头,“亏得老夫人心善,不然这般不肖子弟,早逐出家门了!”

“怪道我听说这四公子原是定了云家女,可云家女死活不愿意嫁进来,原来竟是这般不孝不悌之徒!”

“我们傅家只有兄弟三个罢了,还有,侯胜,别得意的太早了,告诉你的主子,讨债的,来了!”傅青川冷冷的瞧了侯胜一眼,当即转身大踏步而去,却是再没有瞧一眼旁边的傅青轩。

看傅青川离开,侯胜弯着的腰慢慢直了起来,瞧着一直跟在霁云身边的那匹玉雪狮子骢,眼里露出深思的神情。

傅青轩却是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削瘦的身躯却似是更加孱弱了。

41安东之行(十)

族长家古色古香的大宅就在傅家桥东侧。

傅青川一行人来至族长家门前时,族里已经有些人闻讯赶来,瞧着傅青川的模样颇为不善。

傅青川也不理他们,自顾自上前敲门。

等了半晌,一个老仆才慢腾腾的开门,上上下下打量着傅青川,眼神里充满不屑。

听傅青川说明意图,那老仆哼了声,拖着长声道:

“在这儿等着吧。”

说着,“啪嗒”一声合上门。

哪知这一去,竟是足足半个时辰之久。

围观的傅姓族人越来越多,对着傅青川等人指指点点,其他人倒没什么,慧娘的神情却是越来越惊恐。

傅青川心知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自己倒没什么,可云儿年幼,嫂子又是这般——

刚要嘱咐阿逊护着两人回客栈休息,那朱红色大门终于再度打开,这次却不是那老仆,而是一个相对年轻的小厮,那小厮冷笑一声,对傅青川道:

“族长老大人让我问一声,傅家郎君是顺庆府的傅三郎呢,还是傅家桥的傅四郎?”

人群顿时静了一下,暗叹还是老族长厉害,这个问题,说起来简单,可对傅青川而言,却是再为难不过。

若说自己是顺庆府的傅三郎,倒是顾全了颜面,可再想开口让族长帮着主持公道,却是千难万难;

若说自己是傅家桥的傅四郎,自然可以把家事交予族长裁决,可也就等于承认了傅家老夫人和傅青轩的合法地位,这般情形下,再因为家产之事纠缠不清,无疑会被所有人指责。

哪知傅青川却是没有丝毫犹豫:

“烦请小哥通报,就说顺庆府傅三郎前来拜会。”

人群顿时一寂,不远处的胡同里,一个青色人影愣了片刻,终于转身踽踽而去,那本瘦弱的背影好像瞬间老了几岁。

“他真这么说?”轩敞亮丽的傅府大宅中,穿金戴银、满头珠翠的叶氏“啪”的一声把茶杯扔到了地上。

叶氏看着也就是四十许的妇人,面容白皙,肌肤丰腴,瞧着竟是比现时的慧娘还要年轻几分,明显保养的不错。

坐在一侧的侯胜惊了一下,看叶氏气的浑身发抖,忙上前扶了叶氏的肩很是怜惜的道:

“翠莲,你又何必生这么大气?莫说族长不会站到傅青川那一边,便是要为他主持公道,让我们把这商号分一半给他,他又能拿了什么东西去?”

商号早已尽在自己和青轩掌握之中,便是分了一半给傅青川,自己也能保证他落不到一个铜板!

哪知却被叶氏一把推开:“你不懂,你不懂!”

这辈子自己最恨的,就是傅家人!当初自己一腔痴情都交付在傅成峰身上。本以为自己绮年玉貌,和英俊潇洒的傅成峰正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好姻缘。

除此之外,自己更羡慕傅成峰对妻子的那份儿痴情!便是梦里也想着,若成峰能把那些儿对夫人的情意分几分给自己,便是死了,也甘愿啊!

哪料想傅成峰竟如此绝情,竟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把自己撂到了一边!甚至让人给自己送了一碗断子药。

本来被送往农庄后,自己一直昏昏沉沉,心里却还有一点希望:那药汤自己不过是含在嘴里,待人离开后,又尽数吐了出来。若天可怜见,说不定会送一个孩儿给自己,那自己这辈子,说不定还有出头之日!后来果然上天垂怜,竟让自己一举得男。

有了成峰的骨肉,自己欢天喜地的抱着孩儿回了家,以为终于可以苦尽甘来了!哪知傅成峰再一次毫不留情的湮灭了自己所有的希望!

每次远远的看到傅成峰和夫人恩爱缱绻,或者听到傅成峰或严厉或温和的教导那三个孩儿,自己都几乎恨得发疯:

自己不也是他傅成峰的女人吗?为什么要对自己如此绝情?轩儿不也同样是他的骨肉吗?为什么连一声爹都不能喊?为什么自己母子要像老鼠一样这般见不得人?

从那时起,叶氏就发誓,这一辈子,自己一定要和轩儿光明正大的做傅家人——自己要做名正言顺的傅家老夫人,轩儿要做堂堂皇皇的傅家公子!

即便傅成峰死了,自己也要葬在他的身边,生不能同寝,死也要同穴!然后到地下告诉他,他的孩儿有多惨,自己还是睡在了他的身边!

自己要让他做鬼也不得安宁!

“翠莲,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是放不下他吗?”侯胜直直的瞧着叶氏,声音隐忍,神情悲苦。

叶氏愣了一下,任侯胜抱着自己,声音逐渐哽咽:

“阿胜,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终于还是推开侯胜咬着牙道:

“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让他们备轿,我要亲自去见那个小畜生!”

自己一定要去,虽然傅成峰已经死了,自己也要让他们的儿子清楚,现在,自己才是傅家名正言顺的老夫人!

族长家里。

傅家族长名叫傅元阳,按辈分,是傅青川爷爷辈的人。今年已是七十高龄,虽是须发皆白,却仍耳目清明。

抬眼瞧着被仆人引领着进入内厅的傅青川等人,不由皱了下眉头。

这傅青川不止容貌举止甚肖其父,便是行事方式也都是一般的执拗。

当初傅成峰母亲故去后,族人也都很是同情,可因为这件事便离族而去也委实太不明智。

更不要说后来和云家结亲,族里派人拜望傅成峰,原想着傅成峰可以帮族人说项一下,却不料傅成峰竟是百般推诿。

好在那叶氏和傅青轩倒还是个识时务的!

“顺庆府傅家三郎傅青川,见过族长老大人。”傅青川入客厅见礼。

傅元阳抬了抬眼皮儿,并没有马上叫起,上上下下打量了傅青川一番,才淡然道:

“傅三公子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傅青川神情悲怆:“傅青川不孝,使得奸人有可乘之机,利用青川离家远游之时,迁了先父母坟茔来傅家宗祠,让爹娘地下不得安宁!傅青川此来不为别事,只为请回先父母灵柩归葬,还请族长成全!”

“你——”没想到傅青川竟如此直言不讳,傅元阳心里不由大为恼火,怫然道,“凡入我傅家桥宗祠的皆是全族人认可的傅氏族人,你是顺庆傅家,与我傅家桥有何相干?”

心里更是对傅青川大为不喜。若这孩子软语相求,自己或可看在当初族里确曾亏欠了傅成峰的份上,帮他一二,没想到这娃子却是这般桀骜不驯之人!

“老族长明鉴,”傅青川眼里冷光一闪,却仍是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道,“不是小子无礼,实在是不敢违了先父遗愿。老族长既是一族之长,更是傅家桥威望之所在,切不可听信奸人言语,坏了自己一世名头。只要老族长允了小子所求,青川愿意——”

话音未落,一个惶急的女子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川儿,你怎么这般同族长讲话?”

众人回头,却是一个四十许的雍容妇人,正在一帮傅家族人的簇拥下快步往客厅而来。

妇人看到长身玉立的傅青川,两眼登时含满了泪水,紧走几步就想去拉傅青川的手。

哪知本是瑟缩在傅青川身后的慧娘正好探出头来,看到妇人,旋即凄厉的惨叫起来:

“别打慧娘,慧娘不是扫把星,别打慧娘——”

又忽然把头用力的往墙上撞:“慧娘是扫把星,慧娘该死,慧娘该死,慧娘该死,慧娘死了,青川就能回来了,阿珩阿玥也会回来——”

阿逊忙上前一步,在慧娘身上扎了一针。傅青川一把接住已经把头碰出了血的慧娘,瞪着眼前的叶氏,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这蛇蝎女人,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叶氏似是吓了一跳,旋即神情悲伤的道:

“川儿,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怪娘——”

“闭嘴!”傅青川森然道,“你是谁的娘?”

“你——”叶氏忽然掩面大哭,“你认不认我,终归我是你爹用轿子抬回去的!我知道你是怪我和你兄长没跟你商量便拿出些家产捐给族里,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你爹终是傅家桥的人,又都是傅家儿郎,娘和你兄长如何忍心瞧着有族人落魄而袖手旁观?便是你爹在世,也必会全力救助!罢了,咱家现在也就你和兄长两人罢了,便是你心里没我这个…我也不能看着你流落街头。家里的生意,你若想要,尽可拿去,我绝不许你兄长同你相争。我只盼着你们兄弟,能和和睦睦就好…”

叶氏一番话说得凄切动人,便是铁石心肠也不禁为之感动。

当下便有那些受了叶氏恩惠的族人冲着傅青川怒骂道:

“哎哟,这般没良心的儿子,也不怕天打五雷轰啊!”

“真真是不要脸,想谋夺家财,竟拿过世的爹娘作伐,真是造孽哟!”

霁云却听得不住冷笑——这女人果然狡诈,一番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可惜,她碰到的是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