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无性命之虞。”秋景浓垂下头,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床了。她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还有那个叶轩,他还真帮上忙了?”陆葭伊一提到叶轩,立刻嗤之以鼻,态度厌恶得甚至超过了当年的慕子宸,“我还以为他是来看热闹的?”

诶?

秋景浓挑挑眉,语气里多了几分揶揄,“我怎么不知道你与叶轩也相熟?”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一点也不知道?

“谁和他相熟啊?”陆葭伊翻了个白眼,道,“我可和他不熟,刚才在门口碰见了他,撞了人连句抱歉都没有。”

秋景浓见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就知道约摸是两人都有过错,不过陆葭伊现在这样神采飞扬的样子,比上次在华州见到她时要好上不少,因此也不揭穿她,只是笑笑。

“既然不熟,怎么对人意见这么大?”秋景浓饶有兴趣地问道。

陆葭伊只是撇撇嘴,“最看不得他这样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秋景浓练连连摇头,“他可不是纨绔,今日若是没有他出手,你定是看不到我站在这里了。”

“呵呵,那他倒还有点用。”陆葭伊决定将这人抛到脑后,岔开话题,扯到秋景浓平日的生活上来。

秋景浓一天又能做什么呢,无非是和叶瑛扯扯皮,在书房看看书,又或者去逗逗叶溪。

想到叶溪,秋景浓才想起,陆葭伊还没见叶璇的孩子,不知道他还活着,甚至连叶璇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当年陆葭伊引荐叶璇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秋景浓无限感慨。

可叶溪还活着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刺杀一事还没有查清楚,秋景浓怕多一个知道,便要多一分危险,葭伊才回京,万万不能再出什么事。

因此,秋景浓岔开话题,问了另外一个一直盘桓在心里的问题。

“葭伊,你在华州,可知道智闲大师圆寂之事?”

陆葭伊一听,眉毛就皱起来,嘟囔道,“可不是么,那天咱们去见他,看起来还好端端的,没想到咱们刚走便病倒了,不出十日便圆寂西去了,听坊间传言,说大师火化后倒是有相当大的一颗舍利子呢,想必大师也是得道了。”

前次见到智闲大师时,陆葭伊还一口一个“老和尚”,如今斯人已逝,她说话时便也积了几分口德。

“你不觉得奇怪?”秋景浓蹙眉,还有那封信…

“智闲大师年事已高,圆寂也是寻常事,有什么奇怪的?倒是你…”陆葭伊上上下下打量了秋景浓一番,“他托我家给你捎的信儿倒是很奇怪。”

红尘之外,得道高僧,临终前竟然给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大司马府夫人写信,想想就觉奇怪非常。

秋景浓也不避讳,坦言道,“信上只有两个字,从心。我也不知道是何意。”

智闲大师能对她另眼相看,秋景浓其实也隐隐约约有几分懵懂,一则是她是“无命之人”,智闲大师定然是看出了些蹊跷,一则是她是叶瑾的夫人,而叶瑾从小寄养在般若寺,约摸着和智闲大师关系匪浅,看在叶瑾的份上,也会多关注一番罢。

从心从心,陆葭伊琢磨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玄机,也就作罢。

两个人本是要好的闺蜜,又许久未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府丁打扫的空当,两人从书房转移到了会客厅,一直聊到太阳西斜,陆葭伊才想起告别。

秋景浓将她送出了大司马府,靠在大司马府偏门的门柱上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陈留公府的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轻叹了一声,扭身回去。

葭伊能回来,简直太好了。

没想到迎面就撞见了蓝衣逶迤的男子。

也不知道他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叶瑾伸手揽住秋景浓的肩,将她带进自己的怀中,浅浅一笑,道,“高兴吗,她回来?”

很高兴…

秋景浓点点头。

那人执起秋景浓纤细洁白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呢喃道,“那便值得。”

所以,他只是为了,叫她高兴?

冒着风险提出大赦天下的建议,将慕子寒逼到骑虎难下的份上,只是为了叫她高兴吗?

将自己陷入今天这样的险境里,只是为了她高兴?

秋景浓伸手抚上叶瑾柔情似水的脸上,轻轻叹了口气。

好在还捉到了一个活口,想必可以问出些话来。

秋景浓心下一动,“那犯人可还好?”

她知道许多死士是有去无回,完不成人任务便服毒自尽的。

叶瑾猜透了她的心思,抚慰道,“□□已除,怎么,随我去地牢看看?”

秋景浓点头同意。

等等…地牢?!

第97章 片刻柔情

跟在叶瑾身后,提着灯走了很久,秋景浓也没走到深不见底的狭长隧道的尽头,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大司马府的地下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随着视野渐渐开阔,光线也渐渐亮起来,隐约可以看见差不多是走到了一块平坦之地。

秋景浓吹灭灯笼,朝前踏了一步,和叶瑾并肩站在一起。

对面的水牢里绑着一个人,玄衣乌发,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摘了下去,半截身子埋在水里,连头发也湿哒哒的。

一见有人来了,那人猛地一抬头,眼神凶狠。

秋景浓不自觉地将手搭上叶瑾垂在一旁的手上,后者立刻反手攥住了她。

那人旁边还双手环胸站着一个人,也转过身来,正是许久没见露面的凌飒。

“公子,夫人。”凌飒施了个礼,秋景浓才看到他一只手臂上缠着纱布,想必是受了伤,连他也如此,想必方才叶瑾在路上遇到的乌师,人数也不少。

“如何,还是什么都不说?”叶瑾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那犯人,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

“泡在水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见他开口。”凌飒皱眉道。

叶瑾也不急不恼,眯眼看了他片刻,才道,“被俘没有立刻自尽,想必是心中有牵挂,妄想着还能逃出去吧?凌飒,去查查,他心中拿牵挂是什么,请来和他见见面。”

听到此处,那乌师神色才有些松动,咬牙吐出几个字来,“你们…找不到。”

呵,那便是有了。

叶瑾微微一笑,抬手吩咐凌飒将漫到腰迹的水位升到胸口以下,若是没了胸口,恐怕这人也活不了了。

“那你可小看了大司马府。慕子寒…保护不了你的心头好。”叶瑾笑着说道,扭头对凌飒吩咐,“找到她,然后…绑在对面。”

那乌师有一瞬间的崩溃,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脱口而出,“不!陛下答应过…”

话到一半生生的顿住了,乌师也反应过来,叶瑾是在套他的话。

呵,那便果然是慕子寒派遣的了?

叶瑾也不再和他废话,朝凌飒点了点头,得到那人回应,便握着秋景浓的手,转身离开了。

秋景浓有点呆愣,一言未发。

将将走到地道门口,秋景浓才挣脱了叶瑾的手,歪头看向他,还没说话,刚自由的纤细手指又被那人抓在手里。

那人微弓了背,低声问道,“阿浓,你害怕了吗?”

原来在平静如许的大司马府地下,还有这样一个阴冷潮湿的地牢,原来传言里冷漠无情的叶瑾是这个样子…

所以,阿浓,看到这一切的你,害怕我了吗?

“你真的会将他心中牵挂之人捉来?”秋景浓问出刚才想说的话,一双翦水秋瞳直直地盯着叶瑾。

叶瑾看着她,看不出那双黑瞳究竟想要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唯有据实相告,缓缓地点了点头。

秋景浓垂下眼睫。

“除了我,还有谁知道这个地方?”

“何煦,杨扶杨授,都知道。”叶瑾越发搞不清她究竟在想什么了,墨眸探究地看着秋景浓。

地牢是随着大司马府扩建的时候建成的,这乌师也算是地牢的第一个客人,之前尚且空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派上用场,叶瑾也就没有告诉秋景浓。

秋景浓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道,“我去看看青流怎样了。”

凌飒都负伤了,想必青流也好不到哪去,她回来以后,秋景浓还没想起来去看看她。

叶瑾不敢轻举妄动,轻轻松开手,便叫她离去了。

出了隧道,秋景浓才算松了一口气来,果然还是地面以上呼吸着叫人舒坦,完全没有隧道里那种压抑感。

屋外的雨夹雪已经停了,院子也已经打扫干净,石砖上的血迹早就被冲刷干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因为青沙和青流是秋景浓的贴身侍女,住的离宁锦阁并不远,秋景浓片刻便到了。

秋景浓掀开帘子走进去,就看见两个人一齐坐在榻上。

青流身后倚着绸缎床枕,身上盖着半床被子,青沙背对着窗口,正专心致志地给青流额上的伤口上药。

秋景浓进来时青沙甚至没听到声响,只一边上药一边嘟囔道,“你看看你,女孩子家家的,想都不想就往上冲,破了相怎么办?下次可别这么傻了。”

不知道是青沙下手重还是她说的话的缘故,青流皱了皱眉毛,动动嘴唇也没说话。

秋景浓眯眼看着相濡以沫的两个人。

落日遗留在地面上的最后一丝余晖正巧从窗子射/进来,给神情温柔的青沙周身都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或许这就是她和青流始终不能下定决心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原因吧。

她们都眷恋这一份温柔,若是真的说得明白,大约再也不能回到现在这样温情的时刻了。

什么对她来说更重要呢?

直到秋景浓咳嗽了两声,屋里的两人才发觉竟然是秋景浓进来了。

青沙连忙起身施了个礼,青流也要掀开被子下床,被秋景浓手疾眼快地按住了。

“小姐怎么来下人房了?”青流慌慌张张地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

一旁的青沙“噗嗤”一声笑出来,睨了她一眼,娇笑道,“这还用说么,小姐自然是念你救场有功,来看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秋景浓觉得这时候的青沙和刚才那个认认真真地给青流擦药的青沙几乎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嫉妒叫人发狂。

秋景浓在床边坐下来,抬手抚了抚青额头上的伤疤,开口想说什么又顿住,回头对青沙说道,“你去看看阿瑛,今日晚饭叫他一个人在樱院吃吧,免得来折腾一趟。”

青沙应声离去。

直到青沙的身影消失在二道门,秋景浓才将头扭回来,道,“我看凌飒受伤了,你有没有去看看他?”

青流微微怔了怔,摇摇头,道,“青流…没有资格。”

这话说得有些过分消沉了些,毕竟两人实际身份差不多,都是主人身边的近侍,又并肩作战,何曾有“没有资格”一说。

秋景浓垂下眼睫,问道,“他是如何受伤的?”

青流一听秋景浓这样问,眼神当即一暗,摇摇头,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为什么?若不是她带着府上的侍卫突然出现,凌飒也不会分心,也不会…叫乌抓住机会伤了他…

他们这种人,本来就不应该想得太多。

想得太多,便免不了要受伤。

秋景浓见她如此,也猜到了几分,只是不能确定,也不想说得太过直白,青流和凌飒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她原不应该插嘴。

这段隐隐绰绰的朦胧感情究竟是该放弃还是该继续,秋景浓也不知道。

想到这,秋景浓不禁叹了口气,原来这天底下,两情相悦也不见得件件都是好事…如果不能在一起,苦苦单恋和相恋不能相守,究竟哪一个更叫人难过?

她此生能遇见叶瑾,能和那人相恋相知,竟然是如此幸运。

青沙快回来时,秋景浓才起身离开,吩咐青流好好休息,不要再操心平日里的琐事。

青流虽然有些为难,不过自己今日也确实有点状态不佳,也就点点头答应了。

这一天的晚饭搬到了宁锦阁,秋景浓回去时天色已暗,宁锦阁里却是一片漆黑。

难道叶瑾还在地牢里?

秋景浓半是疑惑半是忐忑地推开门,一室静谧。

月亮还未升起来,屋子里暗极了,也不知道宁锦阁平日洒扫的婢女都去干什么了。

秋景浓刚想抬高声音唤来婢女点灯,就看见桌前隐隐约约坐了一个人影。

因为秋景浓从外面进来,一时间眼睛适应不了黑暗,另一方面叶瑾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秋景浓也就没看出来,原来他在屋里。

干什么在屋里坐着不开灯?他在黑暗里想什么呢?

“子瑜?”秋景浓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摸索着寻找烛台,“怎么不点灯?”

那人像是才发觉她进来了,闪身来到门口,和秋景浓擦肩而过,下一秒,只听“咔哒”一声,门被从里边挂住了。

秋景浓挑挑眉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好以不变应万变,站在原地等他下一步的动作。

果不其然,那人锁了门,转身便将秋景浓纤细的腰肢死死地扣住,稍一用力便将她抵在了门上,,声音暗哑低沉,“阿浓…”

清浅的檀香气息萦绕在鼻翼,秋景浓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抬起一只手抚上叶瑾的背“嗯”了一声。

“阿浓…”那人似乎不想罢休,又唤一遍。

“怎么了?”秋景浓觉出些不对劲来,想是今日从地牢里出来,他便有些小心翼翼,难道是又草木皆兵了?

“子瑜,我在。”秋景浓环抱住叶瑾,柔声道,“我一直都在。”

第98章 年关岁尾

“地牢的事,惹你不高兴了?”叶瑾将头埋在秋景浓的颈间,轻声问道。

果然是…

“没有。”

“那你是…害怕了?”又或者更强烈的,是厌恶,没有想过,那个伪装的霁月清风,清高矜贵的翩翩公子的人,其实心里装了许多阴冷手段。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