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绾之所以能够认出来,是因为看过的好莱坞大片里,似乎装钻石的都是这种容器。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目不转瞬地看着圣加把手伸进了袋子里。

一个纸包被掏了出来,圣加隔着长桌,推到了闫亦心的面前:“这枚粉钻的质量是个中翘楚,你先定这枚的价钱。”

闫亦心打开纸包,一枚细三角形状的粉钻,就静静地躺到了桌面上。

桌子的一角,放着台老式的显微镜,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闫亦心用两只手指头拈住了粉钻,凑近了显微镜。然后,浅浅地吐出了一口长气,把位置让给严绾。

“我?”严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后者眼里的鼓励,让她丢开了所有的顾忌。

令人梦寐以求的粉钻毛坯,并不像打磨过的成品那样令人眼花缭乱。粉红的颜色很湿润,平和得仿佛具有水一般流动的特质。光晕的颜色很正,丝毫没有模棱两可的游移。

“真漂亮…”严绾喃喃低语。

“不错,只可惜这样的颜色,不知道会不会在打开一个切面的时候转瞬即逝。”闫亦心静静地抬头,“所以你的价格,要得不太公道。”

“如果打磨出来的钻石呈现艳粉色,你这一笔就赚大发了。”圣加小心地收起了钻石,又放回纸包,接着收回麂皮袋子。

“但是,众所周知,能够完整保持这个色彩的可能性,相当的小。”闫亦心不为所动。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

“如果是淡粉色,这个价钱你也不算吃亏。”圣加抚着麂皮袋子。

“就怕在打开切面和加工过程中,会失去了原有的颜色。”

“总要有一点运气成份吧?不过,你的运气一向不错。”圣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其他的小钻石呢?一克拉几颗?”

“不会超过四十五颗。”麦加拍着胸脯保证,“这一点,我没有必要撒谎。”

“嗯,谢谢你为我留下这颗粉钻。”闫亦心对那些透明钻,根本连多一眼都没有瞧过去。

严绾明白,闫亦心来巴西的原因,大概就是为了这颗粉钻的毛坯。

虽然总重量不会超过十五克拉,如果切割成理想的形状,大概还能留下七到八克拉的样子。但是颜色很亮,如果成功购买的话,利润应该很可观吧?

“最近粉钻的需求量很大,透明钻的价格下跌,却反倒让粉钻的价格上涨了起来。”麦加的英语很流利,带着浓重的美国口音。

“南非的大量开采,导致透明钻的价格,很难在短期内涨上去。不过,顶级的无瑕白钻,还是丝毫没有降价的趋势。”

“那当然。”麦加又拿出了另一个麂皮袋子,“我给你留下的钻石,颗粒也不算小了,重要的是质量上乘。”

闫亦心仿佛不大瞧在眼里的样子,慢条斯理地打开,只瞟了一眼,就“嗯”了一声。

麦加露出无奈的神色:“好吧,闫,我答应你的那颗粉钻原矿,确实没有办法。要知道,我调动了所有的现金要收购,却被别人捷足先登。”

闫亦心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是谁敢在巴西驳你的面子?只要你的价格不比别人低,难道那些矿工还敢卖给别人?”

严绾才知道,原来这位貌不惊人的麦加,在这个“钻石之乡”,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是个英国人。”麦加耸了耸肩,“他资金雄厚,而且势在必得。既然有利益驱动,也就难怪别人动心。但是,我无法原谅的是,在没有知会我的情况下,就冒然把钻石偷偷摸摸地卖给了别人。”

“看来你有竞争对手了。”闫亦心的脸色松了下来,“如果你再次收购到这块粉钻的话,我还愿意按原价加成百分之十买下来。”

“好。”麦加咧开了嘴,露出一嘴森森的白牙,完全没有长期抽雪茄而留下的黄板痕迹,“如果你多留两天,也许可以如愿以偿。”

闫亦心微笑点头。

“卖给了别人,他还有本事拿回来?”回程的路上,严绾忍不住问。

“在这块土地上,任何人轻视麦加的行为,都会付出代价。”闫亦心低声解释,“这是他们的家族行业,有时候收购钻石,并不完全靠眼力和资金,还需要势力。这次,那个英国佬和矿工有得苦头吃了,我们在酒店静候佳音。”

“你是说…”严绾的脑袋里,立刻出现了一幅枪杆子打天下的画面。

“有时候,枪杆子才是硬道理。”闫亦心说得很平静,眼神幽远。

“你经常来巴西吗?我看你对这一事很熟。”严绾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

“从我成年以后,收购钻矿,就几乎成了我的工作。”闫亦心耸了耸肩,“好在我和麦加的关系不错。”

“啊!”严绾恍然大悟,“对了,他是你的校友。”

“是的,我们还是同一个学院的。”闫亦心微笑,“麦加对这层关系,还是很看重的,所以我和他维持了大概有四五年的友谊,很愉快的经历。”

“四五年?”严绾问,“你毕业了几年?”

“三年。”闫亦心解释,“我在大学的时代,就和麦加有联系。收购钻石的风险很大,不仅是彩钻的颜色很有可能在切割过程中无法完全保持。就是无色透明钻,也有可能一些包裹物的顽固程度,出乎预料之外。”

第二十一章 额外的交易

“我看到你带了一些仪器…”严绾看着他的小旅行箱。

“不错。即使是与麦加打交道,我还是习惯于拿自己的天平。”

“你们说的一克拉四十五颗,行业里不计算每一颗钻石的克拉吗?”

“对于还没有镶嵌的裸钻,因为颗粒大小的差别不是太大,所以就习惯性用每克拉多少颗来表示。”

“哦。”严绾点头,“每克拉四十五颗,算是比较大的吗?”

“对于小钻石来说,重量够可以的了。再大的,就用每粒钻石的克拉来表示,小的甚至每克拉超过九十颗。”

“那这袋钻,一颗就等于零点零二克拉多,做耳钉或者手链的话也足够了吧。”

“对。而且,麦加的这批无色钻,质量上乘。”闫亦心笑着拍了拍袋子,“所以我才会愿意加成百分之十,收购那颗粉钻。一来因为有人抢先出手,麦加要再拿回来,成本上当然会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另外的原因,就是他的这批钻石质量,超出了原来的约定。

“哦,投桃报李啊!”严绾还是疑惑,“可是,你加成的百分之十,应该付出得更多吧?”

“最近粉钻的价格升得厉害,麦加也要付出额外的成本。何况,我们和麦加的合作,是长期的,虽然短期看起来,用丧失自身利益的做法有点傻,但长期来看,却是有利的,麦加会让我们在巴西的交易里,得到更大的实惠。”

“所以你愿意多付百分之十,尽管这是一笔不菲的支出。”严绾点头。

“对。”

“那我们…要多留两天?”严绾试探着问。

“不错。你放心,麦加另外会给我们安排的。”闫亦心笑得很愉快,让严绾第一时间想到了热情的里约热内卢美女。

看来,凡是男人,都好这一口啊!

她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低落了下来。

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一路上的山路,让严绾的骨架都几乎被颠散。所以闫亦心几乎没有什么废话,就和她道了晚安。

严绾没有来得及想明白他是不是急着去会见巴西的热情美女,就一头栽进了梦乡,拉着周公的袖子下棋去了。

直到第二天,她才明白所谓的“安排”,根本和她想像的完全不同。

没有热情的巴西美女,而是另外一拨钻石商。

“你也知道我们的规矩,我只是负责给你牵线。至于成色和品质,那就由你看着办了。”麦加说完了这句话,就扬长而去,连头都没有回。

“这是什么意思啊…”严绾觉得迷茫。

“意思是说,这些商人有可能以次充好,甚至拿合成钻石来充数。”闫亦心小声地回答。

“那…”严绾焦急地看向他的脸,在看到后者一脸从容的笑意时,才放下了心。

看来,闫亦心对此胸有成竹,她就不用学杞人担忧天塌下来了。

闫亦心和几个钻石商似乎谈得很融洽,但严绾注意到他目光里一闪而逝的不耐烦。看来,他没有得到想要的货色。

“我想要粉钻,但是绝不是涂了指甲油的石英。”闫亦心笑吟吟地说着,手指弹着自己的膝盖。

钻石商们嘻笑的神情,立刻收了回来:“闫先生,你是个识货的人。明天我们再碰面,如果你出得起价钱,就会有极品美钻。”

看来,是闫亦心甚至没有动用寸镜,就看出钻石以次充好的这份眼力,让原本欺他年轻的商人们,终于引起了重视。

闫亦心露出关注的神色:“好,如果你有极品美钻,不用担心我出不起价钱。但前提前钻石不是合成的、拼接的,也没有经过激光和辐射处理。我要的是纯天然的,透明度和净度都达到一定指标的钻石。”

“好。”几个商人对视了一眼,都凝重地点头,“闫先生诚心想要,绝对不会吃亏的。”

闫亦心送走了几个商人,回到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心锁得有些深,在他光滑的额头,聚起了一个浅浅的“川”字。

“怎么了?”

“听口气,也许手里确实有极品。我想,也许要向总公司调动头寸,在明年的伦敦交易会到来之前,我们可以有足够的钻石投入市场。”

“明年?”

“对,伦敦交易市场会聚集大部分的卖家和买家,交易量绝对惊人。但是,如果能在此之前搜购到充足的货源,那自然是更理想了。我们就不必为了抢货而付出超出预算的资金。”

“这里的货物鱼龙混杂得厉害吗?”严绾问。

“嗯,这是难免的。”闫亦心点头。

“也是啊,谁让钻石的价格居高不下呢?也难怪不法的商贩,想要用次充好,求得更大的利益了。”

“尤其是净度好、色级高、重量大的钻石并不容易被发现,所以就有商人想方设法改善品质比较低的钻石。如果事先向顾客说明处理的情况,这是允许的。毕竟也有一部分的顾客,想用更少的钱,买一些看起来品质不象牙的钻石。但问题是,现在的销售商却利用这些改善过的钻石,售出更贵的价格。”

“以次充好…我还是不大懂呢!”严绾疑惑。

闫亦心对她的勤学好问,表示出了很大的耐心:“一般来说,可以用拼合、玻璃充填、激光钻孔、辐射和热处理、涂层镀层等几种方法,不过涂层和镀层是比较古老的方法了,鉴别的时候很容易发现,所以现在不多见。拼合的话,一般都能够看到拼合缝,从冠部或者亭部的方向在光线下看,可以看到气泡,有经验的商人,也比较容易鉴别。”

严绾听得津津有味,继续发问:“那用玻璃填充的话,也应该容易鉴别的吧?毕竟玻璃和钻石,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质。”

“对,只要在显微镜下观察,转动钻石的时候,随着背景变亮,充填的部位就会由橙色变成蓝色,或者紫红变成黄绿色的闪光效应,还能够看到流动构造和扁平状的气泡。至于激光,是为了消除钻石内部的包裹体。而辐射,则是为了改变颜色,一般在浸液里可以看出差别。”

第二十二章 宝石王国

“有这么多花样啊!”严绾惊叹,“幸好你懂行,不然的话,我们被骗了还傻傻地替人家数钱呢!”

严绾崇拜的眼神,并没有让闫亦心得意,他的脸色还是平静温和:“一般的钻石销售商都懂得的,鉴定不是太困难的事。我们的风险,主要是在购买原矿石上。因为明知道是颗好钻,但是却不知道被割开以后,是不是会产生致命的裂缝。有时候,那些裂缝等同于一个弹药孔,也许切割到中心的时候,整颗钻石,就分崩离析了。”

“哦,那…”

“这是没有办法规避的风险,有时候完全靠运气。当然,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其中的利润是相当可观的。”

“这中间有多么大的利润空间?”严绾问。

“举个例子吧…一枚粉钻原矿,矿工出手的时候是四百八十万美元,稍加处理以后,在纽约或者伦敦可以卖到一千万。完全切割好以后,则可以卖到两千万美元。”

严绾张大了嘴巴:“哇,从四百八十万到两千万,足足翻了五倍啊!难怪南非的矿脉争抢激烈,这样的暴利谁能够不动心?”

“是的,如果切工上佳的话,这个利润还会在最终到消费者手里的时候,有一个较大幅度的提升。非州的安哥拉曾经因此而有几十年的时间,一直处在乱战之中,就是为了抢夺钻矿的控制权。”闫亦心感慨。

严绾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天幕已经现出了黛蓝色。

“饿了吧?和你讲得太投机,我们去外面用餐。”闫亦心抬腕看了看表,“走,我带你去吃巴西的传统菜肴。如果你能吃辣的话,会对巴西菜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不大能吃辣。”严绾赶紧声明。

“没关系,辣椒酱是另外备下的,随客人的口味自行添加。”闫亦心笑着解释。

严绾松了口气:“那还好。”

闫亦心带着她走拐右拐,步行了不到十分钟,至少转了三个弯,才找到一间门面不是太大的店,看上去,就像是家庭餐馆似的。

菜上得很快,份量也很足。

“这道菜,是巴西的招牌菜feijoada,你尝尝。”

“看上去不是很好看。”严绾干笑着。

“你喜欢吃清淡的小菜,我看出来了。不过,到了巴西,如果不尝一下这道菜,你会觉得很遗憾。”

严绾试着挖了一勺:“唔,还不错,但也不见得比我们中餐好吃。”

“这道菜开始的时候,是给奴隶吃的,所以是厨房里不要的食材。不过,现在这道菜已经成了巴西人的最爱。你如果嫌腻的话,这里的沙拉和自制的柳橙汁,现磨的咖啡,也是很不错的。”

“你对巴西真的很熟,这种小店也能找得出来啊!”严绾感慨。

“每年至少要来两趟,像现在需要等候的时间,就出来随便转转了。”闫亦心示意侍者把刚端上来的沙拉端到严绾的面前。

“你…”严绾想要问下去,又觉得交浅言深,就住了口,装作专心品尝美味的样子。

闫亦心本来凝神听她说话,看她吐了一个字就低下了头,似乎没有再挑起话头的意思,忍不住有点失望。

面前这个少女,有着饱满的额头,清秀的五官。不会让人一见惊艳,却让他越看越觉得顺眼。所以,他例行的巴西之行,竟然在作了几天的思想斗争以后,最终决定要把她带在身边。

他竟然…不想在连续几天的时间里,看不到她温柔的剪影!

饭后的咖啡很香,严绾夸张地眯起眼睛品尝。

“巴西是世界上最大的咖啡生产国,不过女孩子一般都喜欢喝牙买加的蓝山咖啡。”闫亦心似乎心情不错,话语里始终带着笑意。

“我对咖啡不挑,只要香浓的就好。蓝山咖啡么…感觉太小资情调了,香气太浓。还是巴西的这杯咖啡,深得我心。”

“那简单,我们一会儿去买上两大包。”

走在巴西的街头,他们出众的外形吸引了当地人的注目。

——呃,严绾觉得自己是沾了闫亦心的光,他是那种站到哪里都鹤立鸡群的人。

有个小贩拿着盒子上来兜售,原来是一盒各种颜色的宝石。

“这些应该是石榴石吧?我听说钻石的伴生矿是石榴石,甚至有人还把它们作为寻找钻矿的方向标呢!”严绾迟疑地看着各色宝石美丽的色彩。

“不错,但这盒宝石的杂质太多,不值得收藏。”闫亦心当然看不上小贩手里的石头,“有色宝石的选择,色彩一定要纯正艳丽,宝石要有灵气。而且石榴石大部分本来就是中低档的宝石,净度和纯度达不到要求的,不值钱。”

严绾笑着把盒子还给小贩,对方竖起了一根指头:“一百美元,就是你的了。”

以一比七的汇率,这一盒就是七百人民币。

严绾摇了摇头:“不用了。”

“价钱倒是便宜。”闫亦心拿出皮夹,买下了一盒递给她,“就当是来巴西的纪念吧。”

“那…我回去以后再还钱给你。”严绾其实对宝石并没有强烈的购买欲,但闫亦心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喜欢这些宝石似的。

他们一路走去,看到街边林立的珠宝店很多。

“这些店都是针对观光客的,所以大多是低档的宝石。”闫亦心解释,“巴西的海蓝宝石,质量不错,倒值得一买。”

严绾一笑置之,以她现在的财力,宝石的购买算是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大多数的店铺,用剖开的水晶做装饰,以招徕顾客。还有不少小贩,在身上挂着几件首饰,不时地从怀里掏出些袋子和盒子,向行人兜售。

“怎么这么多宝石?是不是真的啊!”严绾惊愕。

“巴西和斯里兰卡、南非、缅甸、泰国并称五大宝石王国,其中彩色宝石的销售,占了全世界总销量的百分之六十五以上。”

“祖母绿要吗?只要八百美元。”小贩的身上,还真是应有尽有。

严绾疑惑:“祖母绿不是世界四大名石之一吗?怎么会连地摊上都有卖?而且价格这么便宜,不会是假的吧?”

闫亦心把那颗祖母绿拿起来,放到她的面前:“你看,这颗宝石的杂质非常明显,我们指的极品宝石,是指不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棉绺。”

两个人的脑袋离得很近,他的呼吸洇在她的脸部,竟然让严绾觉得恍惚,连他又说了些什么,都没有听清。

 

第二十三章 暧昧的夜色

严绾尴尬地微微偏头,觉得自己的脸,明显地热烫了起来。

“呃,祖母绿的颜色真是浓烈。”她尴尬之中,随便找了一个话题。说完之后,觉得不仅是脸上,连身上都热了起来。

她说的…简直是一句废话。

除了以前的陆文俊,她还没有和一个男人靠得如此之近,居然能够数得清他的睫毛。一根根像是羽毛的形状,微微卷曲,像是她小时候玩过的会眨眼睛的洋娃娃。

“对,祖母绿的颜色,是评价祖母绿最重要的因素。一颗鲜绿色彩的祖母绿,价格可以比一颗浅绿色的祖母绿,高出近一百多倍。如果颜色和净度都出类拔萃的话,同等克拉的祖母绿,甚至超过了钻石。”

严绾只能庆幸天色已晚,路灯的光线,还不路线照亮自己绯红的双颊。

“那…巴西产的祖母绿,算得上是上品吗?”

“如果从全世界的范围来讲,哥伦比亚的祖母绿,颜色是最漂亮的。晶莹澄澈的翠绿色,浓丽却不欲艳,最受上流收藏家们的亲睐。巴西的祖母绿,颜色偏淡了一些。像这一颗,带了一点灰色调,如果不是在晚上,白天根本不会有人要。正确地说,这一颗不应该称为祖母绿,而只能称之为绿色绿柱石。”

小贩有点恼羞成怒:“不喜欢就不要了,充什么行家…”

严绾笑着把宝石还给了小贩:“不是充,他是行家中的行家!”

小贩并不是真的不懂,只不过向来以欺骗游客为能事,所以只能讪讪地离开。

闫亦心只是笑笑,并不与小贩一般见识。

“绿色绿柱石和祖母绿有什么区别?”严绾看着小贩走开,还是意犹未尽地问。

“祖母绿是绿柱石中的佼佼者,和其他绿色绿柱石的区别,只在于含铬与否。”

严绾点了点头:“哦,还有这些讲究。”

他们走出了一条街区,闫亦心才笑着说:“其实,巴西出产的祖母绿,近年来在国际上的地位,也与日俱增。尤其是新开发的两个矿区,品质很令人惊喜。虽然在颜色上逊于哥伦比亚,但是颗粒大、纯度高。我们店里的祖母绿,大部分都产自巴西。其中,以伊塔贝拉的祖母绿质量比较好一些。”

严绾受教地点头:“我们这次来,还是为了钻石?”

“对。祖母绿在A市的销量并不大,大部分的消费者还是认定了钻石是贵重首饰,买祖母绿的,还不如买翠榴石和碧玺的多。毕竟在价格上,zhan有优势。不过随着女性对宝石了解的增多,我相信祖母绿会有更加广阔的市场。”

严绾虚心地受教,崇拜的目光,却让闫亦心手足无措起来。

“这些只是常识…”

“能够把常识如数家珍,那也不容易了。”严绾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跟在闫经理的身边,我觉得学到了很多东西。”

“那是你自己愿意学。比如鲁湘,和你同时进来,可是到现在还分不清碧玺和托帕石。看着倒是有一颗聪明的脑袋瓜,就是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

“鲁湘…她其实很用功,只不过除了珠宝店,还要一大早起来送牛奶和报纸,再加上偶尔还要打打零工,没有那么多时间研究宝石。”严绾骤然听到鲁湘的名字,忍不住悄悄地退开了一步的距离。

“我觉得我们开给员工的收入,在同业中应该还算可以的,她很缺钱吗?”闫亦心问。

“她自己用钱很省,只不过尽量要寄一些回孤儿院,给那些孤儿们改善伙食。”严绾替鲁湘解释,“所以,她尽可能地多打工,多一点薪水,就可以多寄一点儿回去。”

“哦,鲁湘是孤儿。”闫亦心的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严绾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点酸酸的,刚刚打开一条缝隙的内心世界,又回到了被月光淹没的道路。

街心公园有一处小小的池塘,四周的灯像是成串的明珠,一直延伸到繁华的街道。微风过处,两旁的高大树木,亭亭如盖里轻微拂动。

她发誓不想和鲁湘争抢男朋友,可是一边为鲁湘辩白,一边却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了酸意。

苦涩的感觉漫上了胸腔,刚刚开出的花朵,又奔跑回了原野。她甩了甩头,重又回复了清明。如果闫亦心喜欢鲁湘,她应该为他们祝福。

她想得太出神,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脚边的一块高高突起,一下子绊在鞋面上,本能地惊呼一声,就朝前摔了过去。

和水泥地面的亲密接触,并没有像预期中一样发生。男性的气息,扑鼻而来,让她一时间晕陶陶的不知身处何处。

“你没事吧?”温和的男声,似乎带着某种压抑的情感。

严绾的脸烧得厉害,声音比蚊蚋重不了多少:“我没事,谢谢你。”

“嗯。”闫亦心放开她的速度,有点过快,严绾再一次确认,自己没有足够的魅力,让闫亦心为她动心。

看来,鲁湘所谓的“旁观者清”,也只是一种误解。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淡淡地浮起了失望,竟觉得喉头有些哽咽。更不敢再说一个字,只顾把脸偏向了一边,似乎路边最平常的乔木,都有着吸引人的本钱。

“我请你去看巴西的歌舞表演吧!”闫亦心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

“好。”严绾觉得自己白白多活了七年,只是一个拥抱,一个推拒,却让自己的心情,从赤道一下子“休”地飞到了南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