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地把脸扬起来,看到捉不住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朦胧地笑着。眼睛仿佛是七彩的琉璃,一下子飞过了九重天阕,竟有着不可思议的魅力。

如果在陆文俊之前,先遇上了闫亦心,她想,她会为他动心。哪怕月光变旧,她都会让心跟着他一起地老天荒。

月光透过树丛,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心里的躁动,却更加排山倒海般地呼啸而来。

“走吧。”她莞尔一笑,不辩方向地先行举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里忽然觉得安宁。

她的幸福,已经被燃成了灰烬。就这样的相处,也很好。

第二十四章 月圆的困惑

巴西的热舞久负盛名,让严绾大跌眼镜的是,看上去斯文雅俊的闫亦心,居然也能和当地的居民舞到一处。

他的衬衫挽到了肘间,敞开领口的两颗扣子。

“一起来吧。”他对严绾说。

可是严绾却只是摇头:“我不会跳这个。”

闫亦心一甩头,浓密的头发,有点凌乱,却更适合这个舞厅的气氛。带着一点颓唐和慵懒,在灯光下,闫亦心居然英俊得让人错不开眼珠。

他不由分说地把严绾拉进了舞池,强劲而热情的音乐,充斥着耳膜。严绾看着闫亦心摇晃的上半身,有点窘迫。虽然她正好穿着平底鞋,可是对于桑巴的节奏,还是来不及跟上。

闫亦心放慢了舞动的幅度,迁就着严绾的脚步。

他的舞步,居然娴熟而奔放,在众多的“舞林高手”中,丝毫不见逊色。很快在周围聚集了一堆热情的美女,严绾红着脸败下阵来,看着美女们争相对圈中的帅哥抛媚眼。

“怎么逃了?”舞厅的音乐声太大,闫亦心重复了两遍,严绾才勉强听清。

她回答的声音,被湮没在喧闹的音乐里,最终只能摇摇头,示意自己对这样的氛围不适应。

闫亦心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挤出了人群。

避过了仍然随着音乐摇摆的人群,严绾觉得握着自己的掌心,温暖而微带湿意,想必那场热舞,也舞出了不少臭汗。

“多来几次,你就会喜欢这种强烈的节奏,如果心情不好,也会随着舞步洒到空气里。”闫亦心又恢复了温和的态度,之前的狂野,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他的眼睛里,还没有褪去的明亮,与星光相映成辉。

严绾觉得呼吸困难,心脏的跳动,渐渐失去了往常的频率。

“铃…”闫亦心的手机响了起来,让严绾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对眼睛太明亮,太清澈,让她有一种愿意溺毙其中的错觉。她忙着梳理自己纷繁复杂的心绪,因而没有听到闫亦心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最后的几个音,听起来像是葡萄牙语,想必又是巴西当地的钻石商吧?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的手一直被牵在他的掌心里。

闫亦心的神色似乎有些凝重,甚至超过了粉钻原矿收购泡汤的那一次。

严绾心里紧张,忍不住张口就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问完以后,才觉得有点莽撞。毕竟,她只不过是被带出来见识的,并不具有替他分忧解难的能力。严绾的神色不由有些尴尬,手指微缩,却没有抽动,这才发现闫亦心握得很紧。

再度疑惑地扬头,闫亦心似乎苦恼更甚:“要多逗留一天,才能收购到那块粉钻。”

“哦。”严绾不置可否。

仅仅一天而已,有很大的关系吗?

“要不…你先回去?”闫亦心的提议,显得很矛盾。他分明并不希望她离开,可是又觉得让她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反正没有事,多留一天没关系。你…有事?”严绾小心地问。很想能够用尽一切的力气替他分忧解难,可是又自觉自己无论眼力还是资历,都远远不具备收购原矿的资格,如果单独留下来,恐怕承担不起这样重大的职责。

“多留一天,就是月圆夜了啊…”闫亦心的神情,让严绾更茫然。

月圆又怎么了?

“你是狼人?”严绾开玩笑似地问。

“不,当然不是!”闫亦心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反应异常强烈,反倒让严绾目瞪口呆。只觉得一只手被他握得更紧,连指关节都被握得生疼。

“我知道你不是啊!”严绾哭笑不得,“你不用这么紧张地撇清吧?狼人哪有你这么…温和?如果说是吸血鬼的话,还差不多。”

她本来想说英俊,月光下的闫亦心,眉目宛然,双目深邃,英俊得有点不像话。可是,到底没有好意思说出来,最后改成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词:“温和”。

虽然他现在的样子,跟温和其实沾不上什么边。

“吸血鬼?”闫亦心像是反应忽然迟钝了起来,竟然听不出严绾开玩笑的语气,而是似认真似迷茫地重复了一句。

这一下,严绾是真的担忧了起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严重的事,那个电话带来的绝对不是佳音。

“你…还好吗?”她关切地问了一句,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额。

“好,我当然很好。”闫亦心顺手在额前捉住了她的手,这个反应,太过于紧张,让严绾更加担心。

“没有发烧,是不是那个电话?”严绾觉得他至少没有向她说实话,仅仅是多逗留一天,就会引起他这样的反常吗?

“没有什么,我们多留一天,我怕你回去有事。”闫亦心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看着自己的掌心里,握着的她的两只手。

他放开得过于急促,让严绾更生疑窦。

“我孤身一个人,又没有亲戚什么的,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严绾打消他的顾虑,“所以,别说多留一天,就算多留一年,也没有人会记挂我。”

但是闫亦心却只是敷衍地点头,拦下了一辆计程车,严绾只能把无数的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保罗刚才打电话来说,圣加连夜去了矿区。但是情况有点复杂,恐怕明天拿不到原矿,要我们多留一天,他一定把矿石交到我的手上。”

“那是好事啊!”严绾疑惑,“是不是你回去有事?”

“也不迟在一天两天…”闫亦心迟疑,“那就…多等一天吧。”

“嗯。”严绾很爽快地答应。

“如果我有什么失态的举动,你会谅解吗?”闫亦心把她送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没有急着回自己的房间,倚在门框上问。

“当然。”严绾以为他是指今天的行为,迅速地回答,脸却有点微微地红了。

也许,是她对他的体贴关怀生出了幻想。不过是月亮惹的祸,让他们两个异乡人,在巴西的热闹街头,生出了亲近之心罢了。

“晚安。”她急急地说,没有注意到他在门外依依不舍的眼神。

 

第二十五章 吃亏就是占便宜

严绾没有过多地在意闫亦心的反常,像他这种家教良好的人,也许对于超出计划的安排,会产生一种厌烦的心理吧?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艳阳高照。她一跳而起,快速地洗漱完后,就打开了房门,却立刻被吓了一跳。

闫亦心像一尊门神似地,双手斜插在裤袋里,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头微微低下,因为严绾开门的动作而抬了起来,眼睛里似乎有着严绾看不懂的东西。

“不好意思,我起晚了。”严绾讷讷地道歉。

“没关系,我也刚起来而已。”闫亦心微笑着说,笑容温和如春风,一夜之间,温文尔雅的他又回来了。

严绾竟觉得有点遗憾。

上午十点,才有钻石商陆续来到。

“闫先生请看,这颗钻石的品质绝对没得说的,它出自圣安东尼奥河,曾经淘出过巴西最著名的钻石,重达727克拉的维嘉总统钻。”

“看我这颗,是阿贝物河的,那里曾经被淘出一颗827克拉的美钻。”

“我这颗…”

严绾听来听去,似乎没有一颗钻出自无名的河流,每一条出产的河流都有着辉煌的历史。但是,这能保证他们手里的钻石也同样辉煌吗?

闫亦心让严绾把室内的窗帘都拉上,才开始检验一颗接一颗的钻石。

对于这样的行为,似乎所有的销售商都觉得理所当然。严绾看着闫亦心严肃的神色,专注地用放大镜观看,有时候还用一些别的仪器。

严绾戴着白色的手套,替他把点头认可的钻石,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袋子。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谈。

她很享受这样的过程,是一种无可名状的默契。两个人都戴着薄手套,手指偶尔的相触,却仍然会觉得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钻石只被留下来三分之一,钻石商们脸上的神色又是佩服又是遗憾。

“闫先生果然是行家,只是这些钻石虽然品级不是很高,但打磨成成品以后,还是会有很大的市场,在价格方面,我们当然也不敢再欺瞒,就按等级吧?”

闫亦心耸了耸肩:“我们不需要这样的品级。”

“虽然包裹体可能多了一些,但是只要不在十倍的寸镜下观察,顾客根本就看不出来。何况,贵国的大多数消费者,并不知道用这样的方式去察看钻石。”

闫亦心却笑着摇头;“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诚信两个字。如果用投机取巧去赢得一时的生意,日后的口碑,会让我们失去更多。当然,我们也会用一些处理的方法,但是价格方面会低下来很多。总之,我们绝不做暴利的生意。”

“是,听圣加对闫先生赞誉有加,我们也愿意和你们建立长期的关系。不如这样吧,这批品质有所欠缺的钻石,我们只要这么多。”

他们商量了以后,公推了一个人出来,举起了三根手指。

闫亦心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勉强点了点头。

于是,钻石再一次被交到闫亦心的手上,在粗略地察看以后,再度由严绾收到盒子里。

闫亦心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支票簿,严绾只看到他圈了好多零,头便有些晕。

“严绾,我送一下客人。”闫亦心站了起来,交代了一句,就和销售商们一起走了出去。

严绾还能听到他温厚的声音,带着一点微微的磁性。看着眼前的天价钻石,严绾觉得心脏都跳得有些不争气。

这个闫亦心,也太信任她了吧?大批的钻石,就这样连进密码箱的程序都省了,直接让她看管啊!也不怕她监守自盗,一辈子吃喝都不愁了!

严绾摇了摇头,把钻石收进了密码箱。那颗粉钻毛坯,赫然在列。水一样的颜色,绝对能够吸引住任何女人的视线。

闫亦心很快就回来了,看到严绾正守在密码箱的一边,忍不住打了一个响指:“这次的收获可大了,用百分之十的代价,换来了三五家长期合作的钻石生意,值得吧?”

严绾笑着点头:“看来,做生意有时吃亏也是占便宜。”

“对,商场上,这句话尤其适用,但是大多数人却不懂。”闫亦心动手打开窗帘,“今天我让人把钻石送回国内,接下来就等那颗粉钻了。”

严绾忍不住问:“刚才拉上窗帘,是因为怕有人窥伺到我们在这里做钻石交易吗?”

闫亦心愕然的神色,让严绾知道自己的猜测完全错误,忍不住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乱猜的。”

看着对方忍俊不禁的样子,严绾懊恼地嘟起了嘴。

闫亦心看得有些呆,这样的小女儿姿态,在严绾的身上,是绝不多见的。她似乎有一种沉稳的气质,超出了她的年龄。

“当我没问…”严绾小声地咕哝着。

“不是的,这家酒店的保安首屈一指,所以很多钻石交易都在这里进行,用不着防着谁。我拉上窗帘的原因,是为了能为钻石大致地分一下级。”

“要比较暗的环境?”严绾追问。

“对,来自非标准屋顶灯的散射光和从窗户透进来的日光,都会使钻石发荧光。另外,墙壁以及天花板的颜色,如果色调比较鲜艳的话,也会妨碍眼睛观察,并且影响分级。所以,一般要求有一个中性的分级环境,暗房标准光源当然是最理想的,但这一般是在实验室里的配置。像我们这种,半暗的房间,墙壁和天花板是中性的淡色,对于有经验的钻石分级师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严绾恍然:“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所以要拉上窗帘啊!幸好这个窗帘够厚的,难道是为了钻石商们准备的?”

“不错,这几间总统套房,都备有这样的条件,天花板和墙壁都不是一般的白色。”

“这酒店的服务,还真是够细致的了。”严绾笑着说。

“对,所以在收费方面,比同样等级的酒店,要高出一半。”闫亦心微笑,“所以,这点服务还是值得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人敲门。用的居然不是门铃,而是两长一短,声音的节奏感很强。

 

第二十六章 困惑

闫亦心点了一下头,严绾会意地站起来开门。

“少爷。”对方的称呼,让严绾明白,这是闫家的人。而闫亦心,绝对不是一位普通的经理。能够从大学时代就经手这么庞大的钻石交易的人,当然是闫家的少东了。

几个人的交谈声音很轻,密码箱很快就易了手。三个人鞠了一个躬,谁都没有朝严绾多看两眼,就出了门。看得出来,这几个人大概跟着闫亦心的时间不算短了。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去巴西的街头转一转,没有了那些累赘,可以逛得很惬意一些。”闫亦心轻松地耸了耸肩,“走吧,带你去买一些巴西的特产。”

“我没有什么购买欲。”严绾连忙声明,怕自己薄薄的荷包,被一趟巴西之行给掏空了。

前世有三年的时间,她好不容易培养出了购物癖,但是日子回来以后,她发现心性也一样回来了,对那些大肆采购过的东西,更生出了厌倦之心。

“只是一些小东西,很有当地特色的。就当是陪我吧!”闫亦心却像是和她熟悉稔到了十分,握住了她小小的手掌就往外走。

严绾哭笑不得,只能跟上了他的脚步。

“那些钻石送回去就开始切割了吗?”严绾还是觉得挑起钻石的话题,比较妥当。

“不,还要经过实验室的分级。一般的实验室,都会配备七颗样品钻,供分级师对照。当然,像戴比尔斯那种变态的公司,甚至设置了14000个分级,让国际分级中心的人,都觉得麻烦。”

严绾骇笑:“那么多分级,他们的分级师一定看得眼睛都花了。”

“像我们这种最后做成珠宝的,七颗样品钻,也已经足够了。”闫亦心解释,“以后带你去我们的实验室参观,或者有一天你会成为闫氏的分级师呢!”

“闫氏?”严绾玩味。

“不好意思,我们的这间珠宝行,也是闫氏旗下的一间,主营钻石的销售。”闫亦心说漏了嘴,只能解释。

“哦。”严绾没有再追问下去。

心里却排山倒海得厉害,听起来闫氏也是一间大公司,可是在她的前世,似乎并没有听到过闫氏的名字。

难道在她大学的四年里,闫氏就每况愈下了吗?

看着闫亦心的侧脸,她难以想像四年里,闫氏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是,她无法容忍这样一个温和得拥有无数美德的男人,会遭遇到闫氏破产的恶梦。

她努力地回忆,确定在和陆文俊相处的七年里,从来没有听到闫氏的名字。以陆文俊喜欢炫耀的劣性,她肯定如果闫氏的破产和陆氏有关,绝对会被他津津乐道。

虽然她没有和陆文俊在一起参与过陆氏的钻石业务,但至少知道,以闫亦心开出来的支票而计,闫氏在本市算得上是可以与陆氏分庭抗礼的珠宝公司了。

到底他们遭遇到了什么呢?她想得太入神,以至于用手反握了闫亦心的手都不自知。

“怎么了,严绾?”他关切地问话,把严绾从沉思里唤回神来。努力朝着他微笑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手,把他的掌心握得很紧。

急忙放松,手却被闫亦心再度握到掌心。

严绾低头,看到他的中指上,有被她掐出来的一个指甲印子,顿时拉起了他的手。

“啊,对不起,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不好意思。”她掰开他的手指,掌心里还有另外两个指甲印,掐得很深。

“没关系,你的指甲,剪得很短。”闫亦心安慰,“一点都不痛,真的。”

严绾差点要哭出来,本能地用嘴去吹。

闫亦心没有抽回手,看着她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忍不住怦然心动。

他觉得自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能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她噘起的红唇,在白皙的脸庞上,浓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在头俯到一半的时候,闫亦心才倏然地抽回了手。

“对不起。”严绾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满心都在为自己冒失的行为忏悔。

“不,没关系,真的。”闫亦心强行说了一句,立刻又再度解释,“真的没有关系,你吹过了以后,比你掐之前还要舒服。”

严绾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指的指腹,在他的掌心轻轻摩挲,浑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已经在闫亦心的心上,激起了千层的巨浪。

“真的没事。”闫亦心托起了她的下巴,认真地看进她的眼眸,“男人流血都不会觉得痛,何况只是这样一点点小印痕呢?你刚才在想些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严绾当然不能告诉他,闫氏的“结局”,只能掩饰地说:“我在想,鲁湘要是知道我们走在巴西的街头,不知道会有多么羡慕呢!”

“想这个?”闫亦心摆明了不相信,但是看着严绾的样子,大约根本不想告诉自己真实的内心想法,只能一笑作罢,“我们在这里,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把你当成是她梦中的白马王子呢!”严绾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事实上,闫经理是所有的未婚少女的白马王子啊!”

“哪有这么夸张的!”闫亦心失笑,“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走吧。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钻石,如果一早就收到,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想家了吗?”

严绾想到自己那间小小的房屋,里面有着母亲与她全部的回忆,顿时老实地点了点头。

“有…男朋友在等你?”闫亦心似乎不经意似地问。

“不,没有。”严绾想到陆文俊,也许他正和一群狐朋狗友在滑雪吧?不知道陈晓蓉是不是也在其中。

想到陈晓蓉,就会忍不住想起鲁湘。心里的不舒服,才慢慢地淡化。

至少,她重活的这一世,交到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闫亦心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弧度,却是一闪即逝,快得让严绾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我们去买一些巴西的特产。”闫亦心始终牵着她的手,像是怕她在人群里走丢了似的。

 

第二十七章 间接接吻

“我来拿!”闫亦心不由分说地就接过了严绾刚买的一大包咖啡。

“不用,我可以…”严绾刚说了半句,咖啡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看着闫亦心两只手提足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严绾很过意不去,追上了两步:“我两手空空,觉得很难受,还是分两个袋子给我吧。”

“你要真想提,那就再想办法买点东西吧!巴西最好的咖啡,还是圣多斯咖啡。口感顺滑,稍带一些坚果的味道。但是因为产量大,所以价格相对来说,还是相当便宜的。”

但比起严绾买来的咖啡,在价格上还有一定的距离。

“不用了,我对咖啡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起个提神作用而已。”严绾自嘲地笑笑。

从前和一班贵妇人喝下午茶,每点必是蓝山,尽管她并不是特别喜欢那样浓郁得带着小资情调的香味,却仍然因为昂贵的价钱,而忍受了整整三年。

“你会找到自己钟爱的咖啡。”闫亦心微笑,“每一种咖啡,都有其独特的口味,最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就像切割钻石,只有让钻石最大限度焕发光彩的方法,才是最适合那块钻石的。”

严绾笑着点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吗?不过,对于我来说,圣多斯咖啡的价格,还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闫亦心失笑:“我送你。”

“无功不受禄。”严绾做了一个鬼脸,“已经沾了你的光,公费旅游了一趟,怎么好再接受你的咖啡?何况,万一我喝上了瘾,那可怎么办?你存心看我破产吗?”

她笑着走到路边,买了两杯马黛茶。

闫亦心的两只手都提着袋子,严绾很自然地把其中的一杯插上吸管,送到了他的嘴边。

她的个子,比闫亦心要矮上一个头,只能及他的肩,因此努力踮起了脚尖,白里透红的肤色,像是朝霞里那一片最绚烂的云锦。

闫亦心看得有些发呆,张着嘴却忘了吮吸。

“怎么了,不好喝吗?”严绾担忧地问,“我倒蛮喜欢这个味道的,便宜又解暑,又有一点淡淡的咖啡香味。”

“啊,不是。”闫亦心掩饰地吸了一口,却一下子呛到了气管,猛咳了好几声。

“没事吧?我笨手笨脚的…”严绾自我检讨。

“不,不是。我只是…不习惯让人喂东西吃而已。”闫亦心不肯承认自己的心猿意马,只能牵强地找了一个理由。

“我来提几个袋子,这样你就可以腾出一只手来喝点东西了。”严绾掏出餐巾纸,很细心地替他拭去嘴角呛出来的一点残液。

闫亦心站在一段栅栏的旁边,浓绿的树影里,她的脸色,显得尤其静谧安详。他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早逝的母亲,坐在灯影里,唱着悠扬的儿歌。

他的眉宇里,沁出了一抹痛色,心脏竟揪成了一团,直到吸管重新凑到了自己的嘴角,才散开了心中的阴霾。

这一次,严绾的神情,显得有点小心翼翼。杯身微微倾斜了一个角度,闫亦心几大口就吸到了杯底。

“还要吗?”严绾不假思索地把自己刚喝了一口的杯子,递到了他的唇畔,又急忙缩了回来,“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好像已经喝了一口。”

“你有传染病?”闫亦心问。

“当然没有!”她不过是重新活过了一遍,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再健康不过。

“那你喝过了有什么关系?”闫亦心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不等于是…严绾记得同学们管这叫做“间接接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