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鸟都已经倦极归林,收敛了优雅的翅膀。一朵不知名的山花,合拢了半张的花瓣。只有月亮仍然在淡淡的云层之间穿行,如羊脂白玉般的光芒,撒在夜色之上,听不到一点意外的声息。

严绾把耳朵贴近了门环,翠绿的颜色在月亮下看起来,觉得分外的浓黛。耳朵里,依然没有收到一点声音,如果不是目光穿过大树门的缝隙,让她看到闫亦心的那辆汽车的话,她甚至以为他并不在。

其实,她没有任何立场赶到这里来。可是,那一刹那的冲动,让她放弃了回去休息的意图,哪怕离他近一些,也是好的。

她叹息了一声,缓缓地沿着门滑了下去。竹枝的形状,硌得背脊有点痛,可是她却似乎要用这样的感觉,来平复心里的担忧。

严绾把头靠在门框上,看着夜色如水,丛林如寂,心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这样静下心来,被山风这么一吹,就觉得寒意上涌。

山里的夜,到底还是寒的。

严绾举手拍门,迟疑了一会儿,又彻底打消了主意。

闫亦心怕是不愿意自己再一次看到他的狼狈,何况再发生巴西那夜的事情,她又不知道会用什么东西砸向他。

还是这样守望着,就好。严绾缩回了手,把夹克的拉链拉到了领口,在铁门的一侧,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席地而坐。

“砰!”迷迷糊糊入睡的时候,严绾被沉闷的声音惊得跳了起来。把耳朵贴近了铁门,隐约还有一点声息,又并不激烈。她心里着急,拍了两下门,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谁知道闫亦心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大概再大一倍的声音,也是听不见的!

也许在隐隐间,她不在乎会遭到闫亦心的狂暴对待。反正,前一世她也并非完璧,现代女性根本没有必要把那一屋薄薄的膜看得太重。与其交给陆文俊,倒不如交给闫亦心。

可是,她怕自己惊怒之下,对闫亦心的另一种伤害。上次后脑上的伤口不算大,再来一次,可不知道会不会这么幸运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这样呢?”严绾喃喃自语,排除了闫亦心是异类的想法以后,更觉得茫然,“其实吸血鬼也不错,爱德华不就很好吗?闫…他一定比爱德华还要温和。”

门那边隐隐不断地传来沉闷的声响,严绾反倒觉得安心。尽管知道在这样的荒郊野外,睡着了容易伤风感冒,但一天操劳下来,毕竟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晨曦初透,闫亦心精疲力竭地在沙发上仰面躺下,连一根小手指头都不想动弹。眉头却越皱越紧,每一个月要这样伤筋动骨一次的折腾,似乎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到最后又是怎么一个了局呢?

严绾…那张即使笑起来,都带着浅淡优雅的女子,她的名字,又刻到了心上。疲惫的心脏又像刮起了一阵春风,又渐渐地温润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正要与周公同游,却又倏然睁开。仿佛心里有一根弦,就这样紧紧地牵着,不绝如缕。

“怎么可能?严绾那么矜持的一个女孩子,就算担心,也不可能真的跑上山来。”闫亦心摇了摇头,却仍然挣扎着站起来。

手心里沁出了薄薄的汗,他有点哑然失笑。大概人在脆弱的时候,就越会胡思乱想。

推开沉重的铁门,他的唇角,甚至浮上了一丝苦笑。

忽然,他忍不住站定,揉了揉眼睛。难道是他太想念严绾,所以出现了幻觉吗?那个倚墙而坐的女孩,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安详神态,不是严绾,还会是谁?

体力似乎透支得太厉害,脚踩在地上,闫亦心都觉得像是踩在了棉花堆上。一步步地走过去,眼珠子错也不错一下,就怕一眨眼睛,严绾只是一个幻影。

天色还不是十分明亮,严绾的睫毛长得像是一个洋娃娃,微微地翘起,覆在眼睑上。尽管这样的神态是看得熟的,可是这时候,却看得心肝都有点颤抖。

眼睛里,莫名的,忽然湿润了起来。

“严绾…”他以为自己的声音,能够振动林樾,谁知道到了舌尖,也只是化作了一声轻浅的叹息。

 

第六十章 你担心我

闫亦心微微弯腰,想把严绾抱起来。也许感觉到了什么,严绾就在他伸出手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接,就如同颗隔着银河遥望了不知多少年的织女星和牵牛星,在微明的晨光里胶着不去。

“啊!怎么天已经亮了?”她打的如意算盘,是在天亮之前就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不让闫亦心知道她在这里蜷曲了一夜。看起来,好像已经破产了…

她衣襟上的月光石,被振落在地,又让她手足无措。却在第一时间被她珍宝般地捡起,脸色胀得彤红。

他的礼物,她一直随身带着!

闫亦心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肩头,绽开成了三月早春的花海。

“严绾!”他坚定地伸出手,扶在她的肩上,“你来看我?你在担心我,是吗?”

他灼灼的目光,比昨天晚上的月亮,还要熠熠生辉,让严绾不由自主地陷入,又狼狈地想要躲开。

“阿嚏!”严绾大煞风景的喷嚏,让她暂时回避了这个热烫的问题。

“受凉了?老天,你别告诉我一夜都没有回去,身上这么凉!”闫亦心的双手一握住严绾的手,就立刻叫了起来。

“没有什么,泡一碗姜茶就好了。”严绾话音未落,又一声喷嚏打了出来。

“快进去!”闫亦心不再执着于确定她的心意,严绾却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直直地跌进他的怀里。

闫亦心下意识地抱住,严绾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由得他把她拦腰抱起。

“我的腿…麻了。”她喃喃地解释,脸红过耳,如同这时候才在东边天宇出现的第一缕霞光。

“严绾!”闫亦心叫着她的名字,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房间里的温度也不算高,可是闫亦心的心里,却像是烧着一把火。

“放我下来呀…”严绾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胳膊,正圈在人家的脖子上呢!顿时噤了口,把头埋到了他的胸前。

“我…去给你泡姜茶。”闫亦心恋恋不舍地把她直接放到床-上,被子还带着他的余温。

严绾的手掌里,还捏着那块在昨天夜里一直把玩着的月光石。闫亦心的目光下垂,托起她的手,目光里温润得像是可以挤出水来。

原来觉得被抽干的力气,这时候又像是一眼初逢甘霖的泉眼,勃发出了无穷的生机。

严绾其实有点狼狈,蓬发掩衣。可是看在闫亦心的眼里,却仿佛是倾国倾城的美女,值得被任何人捧在手心里的疼惜。

“我去泡茶。”闫亦心在自己的唇落在她手上之前,终于抽身离开。

严绾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膝间,不敢盯着他的背影看。

自己的行为,怎么被抓了个正着呢?明明睡得不很安稳的,可是却连他走出来的动静都没有听到!

严绾的耳朵烫得很,觉得心脏也烫得很。

“你发烧了!”闫亦心走回来,摸着她的额头失声惊呼,很有点不知道怎么办的意思。

“没关系。”严绾觉得被热气一熏,倒真的头昏脑胀起来,“喝一碗姜茶驱凉就好了,我还要回家拿了课本去上课呢!”

“请一天假吧。”

“那怎么行?”严绾第一时间反对,“我已经跷了很多课了,能去上的,一节都不能再跷。”

尽管她的自学能力,在后世的岁月淬练里,比她现在的实际年龄强了不知多少倍。可是只要自己一躲懒,恐怕这样的懒,会无限期地躲下去。

人,就是有这么一点劣根性。何况,这些学费,她可是货真价实地交上去的,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资源?

“那…我送你。”闫亦心虽然担忧,可是不想阻挡她前行的脚步。

“你看起来很累…”严绾迟疑地说,“要不,你把车借给我,让我自己开下去吧。中午的时候,我过来还你。”

“你会开车?”

“应该会吧…”严绾回答得模棱两可。前世倒是会的,整天吃了饭没事,又嫌司机开车太麻烦,还不是自己开着车呼朋唤友地逛街喝茶?

当然,那些朋友…现在还都不认得呢!无非就是因为一个陆太太的身份,才凑到了一起。

“我送你。”闫亦心坚决地说,把不再滚烫的姜茶端给了她。

幸好他把她的生姜粉当宝贝似的随身携带…

严绾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尽管私底下他认为姜茶的味道,远远称不上美妙,而且他怕效果不好,剩下的半包生姜粉,全都给泡了下去,就算只用鼻子,都觉得那个味道有点呛。

“你泡了多少啊…”严绾苦着脸皱眉。

“反正剩下的都给你了。”闫亦心觉得遗憾,这似乎是严绾亲手送给他的东西呢!

“啊,那是我的那包…”严绾恍然地叫了起来,脸立刻又一次红了。

“走吧。”闫亦心掩饰自己的窘迫,转过身就急走了两步,又倏地停下。

严绾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撞上了他的背,刚“哎哟”叫了一声,就捂住了鼻子。明明看着整个人像一块和田软玉似的温润,可是她却感觉自己撞上了金刚石!

“严绾,你担心我,是吗?”他一字一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脸。

“嗯。”严绾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承认。

下一秒,整个人就已经落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温暖,而心跳如擂。

“绾…”叹息声,仿佛直直地灌进她的耳膜,一直穿到了她的心里。

闫亦心早已千回百转,认定了严绾为他担上的忧心,可是直到她亲口承认,才觉得心里像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啸着某种不知名的情愫,让他不由自主地就叫出了她的名字,第一次省去了她的姓氏…

严绾想要挣扎,可是觉得他的胳膊,像是生铁铸成,竟然连呼吸都有点凝滞。心神一松,就放任了自己,停泊在他的港湾。

第六十一章 暂别

姜茶并没有严绾吹嘘得那么有用,到底还是发了两天烧。闫亦心也不劝她请假,有时候严绾的固执,真让人无可奈何,只能尽职地当她的车夫,免得她昏头昏脑还要挤公交车。心疼的——却是他。

严绾依然一睁开眼睛就背英语单词,考六级,词汇这一关也得过。匆匆忙忙走下楼,第一眼就看到闫亦心的汽车已经停在楼洞前。

“其实,我没有这么虚弱的。今天已经退烧了,你自己的事情也多,不用再过来接我了。这里坐公交车到学校,也很方便的。”

谁说她瘦了?他才是瘦了呢!

“嗯,明天就不能来接你,要去一趟印度。红钻的事,价钱已经谈妥,我们还是有利润空间的。何况,就像你说的,是活广告。”

“明天就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严绾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舍得。

“是啊。”闫亦心发动了汽车,“所以,就算是车夫,也只能当两天了。”

严绾想抿着唇笑,可是唇角刚翘起来,就又扁了下去:“那…我祝你一路顺风,早去…”

话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太对劲,那个“早回”两字,就怎么也吐不出来了。这样说出口,怎么听都像是两个人关系已定的样子。尽管这几天出双入对,可是除了那天的一声“绾”,两个人还是客气地一个叫“闫经理”,另一个叫“严绾”。

“我一定会早回的。”闫亦心接口。

严绾的脸有点红,仿佛还没有退烧似的,咳嗽了一声,就把头转向了窗外。

“这几天…你别再冻着了。”闫亦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嗯,我明白。”严绾低声答应,回过头来的时候,才发展闫亦心的眸子,正温柔地看着她。红灯亮了多长的时间,他的眼睛也定在她的脸上,多长的时间。

走出培训班的时候,看到闫亦心的汽车停在路灯下,就觉得心里一安。两个人总是说一说严绾在培训班上的教程,在她下车的时候,闫亦心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

“闫…”叫闫经理,似乎这个气氛有点不对。可是直称他的名字,又觉得…严绾叫了一个字,就没有再说下去。

事实上,闫亦心也没有容许她说下去,他的唇,已经不由分说地落到了她的唇上。

夜色凄迷,月色朦胧,这样的夜,确实适合谈情说爱…昏暗的路灯下,看不清严绾的脸到底红成了什么样子。

但是他抚上去的手指,明显感觉到温度的升高。

“等我回来。”他郑重地说。

“好。”严绾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才莞尔一笑,“我以为…你会带我一起去印度的呢!”

“本来是想带你去的,可是你偏偏又受了寒感冒,怎么能让你跟着我再东奔西走?何况,这次去印度,不过三两天的事。”

“也…用不了这么急…”

“你不急,可是我急。”闫亦心笑着看她,“等我回来。”

这句话已经说了两次,似乎带着那么一点深意似的。严绾抬眸,凝视着他的脸,线条柔和得像是在许下某种承诺。

“我等你。”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一阵轻松。毕竟,有些事和以前不同了。陆文俊…就算把他送给陈晓蓉又如何?眼前的这一个,才是她想要握住的呢!

去机场的时候,严绾没有去送机。闫亦心走南闯北,这一趟印度,也不过是平常事。

他去了印度,严绾也没有闲着。只是少了专用司机,回家的路上就显得有点怅惘了。还有见鬼的陆文俊,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时不时地在校门口等候。

这一次是吃饭,下一次是送花,让严绾有点无所适从。

“对不起,学长,我现在要去上班,恐怕没有时间和你一起吃饭了。”严绾的歉意,其实并不怎么实在。

“其实你完全不用留在闫氏,如果要找一份工作,来陆氏不好吗?有我在这里,谁都会巴结你啊!”

“我又不是学长的什么人,要他们巴结做什么?”严绾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的条件,“我在闫氏做得很开心,而且很有成就感。”

“不就是升了柜组长吗?如果你到陆氏来,我让你做门店经理!”陆文俊毫不含糊地许诺。

“我现在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严绾淡淡地再一次拒绝,“谢谢学长的好意,我现在要赶公交车去。”

陆文俊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背影,忍不住把牙齿咬了两下。这女孩,倒真是难以上手,再大的诱-惑,都买不了她的心。

他握了握拳:“严绾,你以为闫亦心能娶你吗?他们闫家一向讲究门第,老太爷是不会让你进闫家门的!”

严绾走得很急,可是他的话一样收在耳朵里。明媚的心情,飘过了两朵乌云。闫亦心离开的时候,两个一模一样的问句,就是他的表态。可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到现在他父亲的那个苗女,还身份不明不白地留在外室呢!

公交车来得很及时,让她把陆文俊的话都隔在了车窗之外。

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景观,她忽然失笑。闫亦心还没有求婚呢,她这是庸人自扰。也许闫亦心本人,也没有娶她的意思。

可是,她又隐隐觉得,闫亦心如果没有这样的意思,他恐怕不会用那样郑重的语气,许下承诺的。

他并不是陆文俊那样轻浮的男人!

好在每天的时间表,都排得很满。这一期的培训班,时间已近尾声。庞正德对严绾深厚的素描功底越来越欣赏,经常把她的稿纸全班传看。

“你的设计图画得很漂亮,只是在设计方面还把握不好。当然,要靠这样的一期培训班,就把你培养成为一个设计师,那也是不可能的。”庞正德替她修改了两处线条,“成为一个好的设计师,要经过大量的实践。”

“我明白。”严绾很认真地点头同意,“希望我会有这样的机会。”

第六十二章 亲历其境

“严绾!”陆文俊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又一次出现在严绾的视线里。

无奈地把书交到左手,严绾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学长,真巧。”

如果接下来谈谈天气什么的,大概也是一种相处方式。严绾觉得和他这样泛泛之交,也就足够了。至于他和陈晓蓉之间的暧mei,她也不想再管。

严绾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如果陈晓蓉当初坦然相告,她也不至于对好友的感情毫不顾忌,就这样嫁进陆家呀!可是这两个人,居然一直讳莫如深,把她蒙在鼓里。

“不是巧,我是专门等你呢!”陆文俊一身白色的休闲服,确实当得起“玉树临风”四个字。英俊又多金的男人,早就被女人们宠坏了,以至于遇到不假辞色的严绾,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非要追上手不可!

“学长…有事吗?”

“我们的那块蓝钻,今天会开始锯开,你想不想亲历其境?这个机会很难得,对于你将来设计珠宝,会有很大的助益。”陆文俊分明是投其所好,也许这是唯一能打动严绾的诱饵了。

“今天?”严绾怦然心动。那颗品质上佳的蓝钻,就要锯开了?

“对,你上午只有三堂课,一会儿我来接你。”陆文俊连回答都没有等,就故作潇洒地转身离开。

他算定了,严绾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那是一颗极品美钻啊!

所以,当严绾依言在教室门口等候的时候,陆文俊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要叫晓蓉吗?”严绾问。和前世不同,她现在一点都不希望和陆文俊单独相处。虽然她对陈晓蓉没有好感,甚至她的前世就是亡在陈晓蓉的手里,但现在有个人当当电灯泡,也是好的。

“不用了,我们陆氏处理钻石的手段,哪里是一个外人可以见识的?”陆文俊毫不犹豫地摇头,绅士风度十足地把严绾讲进了汽车。

“我…也是外人啊!”严绾错愕。

“你么…特例。”陆文俊本来想借此挑明自己的打算,但迟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颇具诱惑力的想法。

“不用劈凿技术吗?这样的话,钻坯的利用率会更高,而且损耗更少,又省工。”严绾随口问。

“哪里有好的劈凿师?劈钻的风险太大,一个不好,整颗钻石就分崩离析。虽然锯切的重量损失要达到3%,而且因为需要钻石磨料而增加成本,但是技术难度小,风险也小得多。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约·阿斯查尔的技术和勇气的。”

阿斯查尔是著名的钻石工匠,曾经非常成功地将世界最大的钻石库里南劈成两半,而名震世界。

“那我今天看不到被据开的场面了。”严绾失望。

“可以啊,我陪你守着。”陆文俊立刻接口。

“不行的呢,我下午要上班的。”

“你的那个班有什么意思?辞工也就辞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陆文俊不屑地说。

“你是身家亿万的公子,我连灰姑娘都不够格,这份工作是我糊口的依仗,哪里做得到你这样的潇洒?”严绾淡淡的笑着,神情又疏离了起来。

“好,算我说错了。”陆文俊苦笑,“现在先去看开锯,可能要忙到半夜呢!”

严绾点了点头,也不好给他冷脸色看。她是有上一世的心结在,这一世陆文俊似乎还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于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他们进去的时候,看到工人们正在把那颗蓝钻放上钻机。她心里有些紧张,立刻回忆起安的凝神,连陆文俊顺势牵住了她的手都不知道。

陆文俊心里窃喜,开始介绍:“传统的锯钻方法,是用机械化圆锯切割钻坏。但是这种方法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严绾下意识地问。

“不能够精确地控制锯钻的进刀速度和压力,所以经常造成偏锯或者崩锯现象。现在用计算机数控技术,解决了这一问题。你看,这是锯片,它对钻坯的压力,由计算机自动按照程序控制调节。所以,像形状比较规则、质量比较好的钻石,一般都采用锯开的方法进行分割。”

严绾点了点头:“锯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

“对,要看钻石的大小和加工的难度,一般要几个小时到二十几个小时。这块蓝钻,初步估计至少需要十个小时。”

“那我下课以后还能再来看吗?”严绾的语气,有点殷切。

“当然,我去接你。”陆文俊大喜,立刻接口。

严绾看着工人正在将钻坯粘在锯机的杆子上,忍不住伸出头过去看:“这个黏结剂,是用什么调出来的?”

这个技术性的问题,陆文俊可回答不出来。

“医用石膏和胶水,一比一的比例。”旁边监控的一位工程师回答,并且好奇地看了严绾一眼。

看得出来,这女孩应该是陆文俊新看中的猎物。只是到锯切车间来,倒也算得上头一个。一般的女孩子,谁有耐心来看这种技术活儿?

严绾轻轻地道了一声谢,看着工人小心地把粘杆嵌入锯机里,另一根用来固定它的粘杆紧紧地靠着它放置。

“这个是什么?”严绾继续勤学好问。

“这是锯片的轴,需要固定。夹持粘杆的长臂则可以移动和调整。”工程师看到陆文俊的目光扫过来,温和地回答。

“钻石对锯片的压力,是通过这个球形砝码的重量来调节的吗?”严绾问。

“不错。”

“大家一直都说,只有钻石才能够锯开钻石,这些磨料,应该是钻石粉吧?但是钻石锯开技术,不会是在任何方向都可以进行的吧?是不是要顺着一定的纹理或者方向?”严绾发挥勤学好问的本色,虚心地继续请教。

工程师惊异地看着她诚恳的神色,也许是看在陆文俊的面子上,也许是好为人师,很快地就接了口:“是的,这是由于钻石的内部晶体结构存在差异硬度方向,因此不能够平行于解理方向锯开。因为用于切磨的磨料存在不同最大硬度定向排列颗粒,所以总会有颗粒最大硬度方向恰好和磨削钻石比较软的方向相遇,从而进行锯开。”

这时候,严绾却想到了安的那一劈,苍苍的老者,不起眼的劈刀,竟然华丽得让她回味了几百遍都不厌倦。

 

第六十三章 归期不归

如果自己师从安的话,就可以学成这种古老的劈凿技术了吧?尤其是对不规则的钻石毛坯来说,这种技术是最省时,也是最省料的一种处理方法。

严绾怦然心动,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陪同她观摩到这种近乎失传技术的闫亦心。他说去三天就可以回来的,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呢!

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燥热,只是几天的温存,竟然让她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诚不我欺,让热恋中的情人分开,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之一了吧?

“怎么了?”陆文俊的声音,让她回到了现实。

锯切机已经开始工作,工程师和工人都脸色凝重,手里还拿着一本簿子,可能在记录着相关的数据。

“没什么,第一次看到钻石被据开,心里有点紧张。”严绾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微微有点濡湿。

工程师神态轻松了下来,对着工人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今天你只要照看这一台机就可以了,我会随时关注它的情况。”

“这边也是锯切的机器吗?”严绾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微微的热意,尴尬地把目光转向另外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