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梁暖意外地没有抗拒这个温暖的怀抱,天地偌大,她却迷失了,她彷徨无依,最后脆弱占据了上风,令她只想靠近唯一的温暖之处。

郊区的风呼呼地吹得人心发凉,她在尹光年怀里放肆地哭泣,闻着他身上干爽的味道,享受着他带给她的安心感觉,她肆无忌惮地将眼泪蹭到他的外套上,哪怕知道他有一点点洁癖,却笃定他拿她没办法。

她在他怀里像孩子一般纵情大哭,任眼泪决堤。

“好了,不哭了,哭得那么大声,你爸爸在里面都要听到了。”

尹光年把她当小孩子一般哄,她却不买账,一边靠在他胸前抽泣一边猜度着尹光年大概也是用这样的温柔语气哄黄伊文,他为了女人就对他爸冷血出手,一把怒火从心头窜起,她冷着脸挣脱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前一秒还是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下一秒又是水火不容的对峙状态。

想到刚才鬼迷心窍地哭倒在他怀里,梁暖有些脸红,见尹光年有些莫名地望着她,他的眼睛深邃好看,看着他的眼睛常常会有要陷进去的错觉,梁暖讪讪地转过脸来躲避他的视线。

两个人冷场了几秒,她才开口,声音已经冷静下来。

“我爸受的伤严重吗?是不是流了很多血?他有没有生病?”她的脸上仍然泪光闪闪,最后还眼带凶光地补了一句:“尹光年你要是敢说谎我恨你一辈子!”

尹光年的呼吸滞了一下,在她满含期待的目光中张口:“他没有生病,只是受伤了,伤不重。”

“太好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梁暖的眼泪再度涌了出来,她握着拳满含感激地望天,“老天爷,你一定要让爸爸好好的,我只有他了。”

她看天,一旁的尹光年却酸涩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梁起风的良苦用心,梁暖太脆弱了,她还没准备好接受更残酷的事实。

他曾经不赞同梁起风隐瞒的作法,但望着梁暖那双湿润带着希望的眼睛,于是情感占了上风,他做了同样的不明智的选择。

她是个心软的姑娘,但她会恨他一辈子的,他相信她说到做到。

只是这一刻,你开心就好。

已经是中午时分,雨势也大了起来,城市的上空也被雨水冲刷的澄澈起来,秋天已经携着枯叶萧瑟到来,想必冬天也不会远了。

前方有点拥堵,尹光年瞄了一眼手表,转头问梁暖:“饿吗?想吃点什么?”

他一贯清冷的声音今天难得的带了一些讨好,梁暖情绪低落自然没有听出来,只是没什么力气地答:“没胃口。”

尹光年见她这幅萎靡不振的样子,也不强迫,继续专心开车。

油箱报警了,他开到加油站加油,顺便进了一家便利店,出来时手上便多了一个塑料袋。

“先吃一点垫垫肚子,我们回家煮面吃。”他这样交代着,又继续在雨中开车。

梁暖懒洋洋地打开袋子查看,他买了面包牛奶,还有…一盒费列罗。

上一回,也是这样的下雨天,他把她当成幼稚的小朋友,拿巧克力来哄她,还说些什么“女孩子吃了这个心情会好一些”的鬼话,这种哄小孩子的把戏休想糊弄她!她愤愤地拨开那层金色的薄纸,将大块的巧克力塞进嘴里,用力地嚼着,仿佛与那颗巧克力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哼,她才不是那些“女孩子”呢!

耳边听到撕扯锡纸的声音,尹光年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起来。

不知不觉梁暖就把半盒巧克力吃下了肚,尹光年终于看不下去,善意提醒:“吃多了待会午饭吃不下去了,而且吃多了会胖,对牙也不好…”

“尹光年,哦不,应该是尹叔叔。”梁暖瞟了他一眼语气促狭,“拜托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我已经断奶很久了,而且,我没忘记的话,是你要我出去工作快点独立然后滚出去的吧?”

她刚义正言辞强调完,尹光年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赫然跳动着“黄伊文”三个字,梁暖刚刚转好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恶狠狠地盯着他,冷言冷语道:“喏,还没断奶的孩子喊饿了,尹叔叔你快去给人家送爱吧。”

之后就她就转过头再不理他。

手机铃声不依不挠地响着,尹光年却只顾开车,并没有想接的意思,铃声很快就停了,过了几分钟又不死心地响了起来,梁暖见他依然没有接电话的意思,心里升腾起一丝恶念。

最近黄伊文还有她爸黄征德一定是春风得意吧?毕竟让老对手锒铛入狱,还赚回一个那么优秀的女婿。

她心里恨极,于是一把抢过那只吵闹不休的手机,接通,不等那边开口就冷声道:“他在开车。”

“你是谁?梁暖?你…”黄伊文没说完电话就被梁暖无情掐断了,她放下手机,然后等待着手机主人的反应。

只是这样在她自己看来十分出格的挑衅行为却没有让尹光年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见她气鼓鼓地瞪着他,他好脾气地转过去继续开车。

见自己被无视,梁暖顿时无名火起,现在她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跟他吵架,他不配合,这令她很恼火。

“哎,尹光年,你女朋友怕是要吃醋了,你就不生气吗?”她微笑着挑衅。

“有两件事我只说一遍。”尹光年趁红灯停下来,表情透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第一,黄伊文不是我女朋友,将来也不会是,所以以后不要再拿这种问题激我,这对我没用。”

“好一出妾有情郎无意的戏码。”梁暖眉梢眼角都是浓浓的嘲讽,“尹光年,我可真看不懂你了,我还以为你一心要做黄家的女婿呢,好可惜啊,黄征德就一个女儿了,看你那么一往情深的样子,哎,你的意中人该不会就是他的哪个私生女吧?为了迎娶女神,你可真够拼的啊。”

尹光年紧抿着唇,脸绷得紧紧的,沉声警告:“梁暖,够了。”

梁暖倏然一笑,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克制,可是怎么会够呢?她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挑战他的底线,巴不得把他气出心脏病来,才能消解一点横亘在心头许久的恨意。

见他神色不悦,她明白今天从他嘴里是撬不出半个字了,他既然能对黄伊文不理不睬,有一天自然也会这般对待她,他本来就是性情冷淡的男人,只是现在有愧于她,才会一味忍让。

她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挑眉问:“第二点呢?”

尹光年表情严肃:“第二,我让你独立并没有让你搬出去的意思,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事实上,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句话听在梁暖耳里就是天大的笑话了,她也真的笑了出来,完全不打算领情的姿态:“尹光年,看不出来你是想做慈善家啊,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哈!你难道还能让我住一辈子?你可真够狠的,你是想我欠你一辈子的人情是吧?”

自己的好意被一次次曲解,饶是尹光年这样好脾气的男人,也生出几分无力感,他揉了揉太阳穴,压低声音自言自语起来:“刚才就不应该给你买东西吃。”

他的目光里闪动着无奈:“女人一吃饱就想着吵架。”

第39章

两人到家快一点多了, 徐威廉和大权正叹着气泡方便面,一见尹光年的车出现, 二话不说就把方便面倒了, 两人一狗百米加速冲到门口,等待迎接衣食父母。

尹光年一进门就见到嗷嗷待哺的三张脸, 问道:“都没吃饭?”

两个男人点头如捣蒜, 十五委屈地“汪”了一声。

“家里还有点面,那煮意大利面吧。”大厨一锤定音, 饿鬼们欢欣雀跃。

“年哥,肉,宝宝要吃肉,吃很多肉。”徐威廉在他身后流着口水喊。

“年纪越大越不要脸, 就你这体积还宝宝, 你倒是去超市转转, 有你这宝宝用的尿不湿吗?”大权一边极度鄙视徐威廉,一边也冲厨房大声谄媚地喊:“年哥, 宝宝也要吃肉!!!”

梁暖白了这两个为了食物放弃尊严的幼稚鬼一眼,开门进了自己房间。

因为知道爸爸在狱中过得不好, 梁暖心情低落食欲不佳, 中午和晚上都吃的不多,她小鸡啄食一般地捣着碗里的面, 明显是心里有事,众人都看在眼里,猜到她今天去探监必定又是担心她爸, 因此都识相地闭嘴。

隔天梁暖去上班,八卦的标哥凑过来问她那天晚上的帅哥是何许人也,被她一个恶巴巴的眼神给瞪得缩了回去。

“你再问,再问我就辞职了你信不信?”

“好好好,小姑奶奶,怕了你了,我不问了不问了。”标哥摆着肥嘟嘟的手,今天的梁暖就是个□□桶,他不敢招惹,借口学校有课就溜出了咖啡馆。

梁暖耳根清净了,招待了几个客人,收拾了盘子刚空下来,张昀山那个无赖又进来了。

就算国际奢侈品牌的男装将他不算难看的皮囊修饰得不错,梁暖依然是一眼看透皮囊下腐朽的灵魂,所以只是瞟了他一眼,就当他是空气,一点表面功夫都不乐意做。

张昀山也是个厚脸皮的,见她不理不睬地擦着咖啡杯,腼着脸凑到吧台前:“梁暖你挺忙的嘛,哎,要不要本少爷帮帮你啊?”

梁暖冷着脸不说话。

“你喜欢的话,回头我就把这家店买下来让你当老板娘,你们老板呢?让他出来报个价。”

梁暖终于抬起头来,到底跟徐威廉混久了,学到了一点徐大少爷的气场,用噎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问:“怎么?你想娶我?”

她那冷傲犹如冰雪女王的眼神,足以碾死任何一只蚂蚁。

张昀山愣了一下,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这不想学我爸做慈善吗?”

这句话又不小心踩到梁暖痛脚,她顺手抄起了一把水果刀气势汹汹地插在案板上,怒道:“我梁暖有手有脚,需要你做慈善吗?!想做好事出门右转,大街上多得是需要你做慈善的乞丐。”

“别误会别误会,我错了还不行吗?”张昀山被她这一刀给吓成了软脚虾,瞠目结舌道:“你现在太不一样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你没发现的事情多着呢。”梁暖还没消气,“张昀山,我今天心情不好,识相的就快点从我眼前消失。”

“你心情不好?”张昀山又是一怔,面带迟疑,“难道你已经知道韩苏苏和纪左明天要订婚的事了?”

“你说什么?”梁暖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张昀山你再说一遍!”

“你还不知道?”张昀山挠挠头有些为难,“算了,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我还是走吧。”

“张昀山你站住!”梁暖蛮横地伸手拽住他衣领,隔着一个前台,把他使劲往回拉:“谁说我要哭的,你给我说完再走。”

“轻点轻点,这件Burberry我最喜欢了…”张昀山连声求饶,这才又站到吧台前。

梁暖痴迷纪左这件事在他们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第一个察觉到的人便是当事人纪左,只是作为情场高手,他心知肚明却装着不知道,他一贯享受女孩子们爱慕自己的目光,若即若离的把戏玩得很是高超,所以认识那么久以来,他从不明确拒绝梁暖,在她绝望时又往往会给她似有若无的希望,所以诸如梁暖这样的爱情傻瓜,总是不怕死的前仆后继围绕在他左右,说到底,纪左玩暧昧的技术跟他拉小提琴的技术一样好。

这些事实,也是梁暖家里出事后自己慢慢琢磨出来。

这个男人城府深的可怕。

他口口声声有相爱的女友,却很快又和韩苏苏走到一起,现在又火速订婚,凭她对他的了解,三十岁不到的他还没玩够,怎么会那么快甘心走入婚姻呢?梁暖直觉这一切不是只有“爱情”那么简单。

她平静的脸找不出一丝一毫失恋的伤痛,在经历过生活的一系列变故后,一个纪左已经很难撼动她的心,这个时刻,令梁暖心中沟壑难平的,反而是多年闺蜜韩苏苏。

从中学开始,她们俩就经常同进同出,一起分享所有的心事,她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是什么时候开始,韩苏苏开始悄然隐藏心事了呢?她现在一定很幸福吧?得到了觊觎许久的男人,而她梁暖却一直蒙在鼓里,最好的朋友却成了最后一个得知喜讯的人,苏苏,少了我的祝福,你真的能开怀的笑出来吗?

什么是成长的痛,以前她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

心里难受的想哭,梁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对张昀山说:“其实我一点不意外,前段时间我在商场撞见他们俩逛街了,那个时候才是最震惊的了。”她蹙了蹙眉,“我只是好奇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早看对了眼,我怎么就一点都没发现呢?我一直以为纪左的真命天女是那个白婉呢,没想到…”

“现在才知道自己天真了吧?来,哥哥告诉你,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张昀山轻佻地勾了勾手指,“来,先给哥哥弄杯水,一大早的为了刺激你都没来得及喝杯水,渴死我了。”

梁暖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给他倒水去了。

梁暖特地关了店门,听张昀山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这才把事情的原委搞明白。如她所料,韩苏苏和纪左之间并不是两情相悦那么简单,他们的关系参杂了更多东西,比如金钱,比如利益。

纪左的家族经营食品业,这本是个稳妥的行业,奈何纪家的当家人——纪左爸爸眼馋别人在房地产上赚了大钱,在房价高企的时候拍了市中心一块地也摩拳擦掌要进军房地产业,还贷款盖了两家五星级酒店,这两个项目让纪家资金吃紧,更不幸的是,国家此时出招为房地产降温,纪家的房子销售不如预期,还因为房子质量问题被愤怒的业主捅上了电视台,五星级酒店更是回笼资金慢,纪家眼看资金链就要断了,只能把救命稻草放在联姻上。

纪左的女友白婉只是个出生于的普通女孩子,父母兄弟都是教书匠,可韩苏苏就不一样了,父亲经营着本市第四大房地产公司,母亲这边的亲戚多是银行高管,称她是天之骄女毫不为过。

也难怪纪左会把挑剔的眼光投到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站在梁暖身旁的韩苏苏身上了。

张昀山面带不屑:“就你傻,我早就看出不对劲了,我姑姑不是和纪左住一幢楼的吗?你家还没出事的时候,有天晚上太晚了我去姑姑家蹭住,在电梯里撞见韩苏苏了,哎哟,见我跟见了鬼一样,还骗我说去同学家,骗小孩呢?!一起从小混到大,她有几个同学我能不知道?那幢楼我只知道住了个纪左。”

“马后炮。”梁暖翻了个白眼:“现在才跟我说,早干嘛去了?现在全世界都当我是傻瓜呢。”

张昀山忍不住叫屈:“姑奶奶,那会儿你见我就一副想抽死我的样子,我也要有命讲啊?再说我当时一天泡三个妞,泡过的妞名字都记不住,更别说这茬了。”

说到这里,张昀山又想起什么来,凑近问:“哎我说,好一段时间没见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上回pub那三个男人,哪一个才是你正牌男朋友?那个丑的就算了,是不是那个年纪最大的,叫什么…叫什么尹光年来着,我回家跟我老头提了一嘴,艾玛老头子一顿夸,还说‘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的怎么的’,老头子还叫我去 打听他有对象了没有,要把我妹介绍给他,真特么老糊涂了,我妹才十八啊!哎,是不是他啊?”

“他啊。”梁暖皮笑肉不笑,“我就算嫁你这个火坑也不能嫁他啊。”

“梁暖你这笑也太特么渗人了,火坑怎么了?我火坑我骄傲。”张昀山喝了一口水准备闪人,“明天想砸场子的话,六点凯悦三楼,邀请卡你要的话哥哥回头给你搞一张来,哦还有一件事…”

他拖长声音卖起了关子,冲梁暖暧昧地眨了眨右眼:“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你的老情人肖诚昨天回国了,他明天也会来。”

“肖诚”这个在记忆中空白太久的名字让梁暖彻底愣住了,她耳边嗡嗡地响,最后就连张昀山嘻笑着表示“他牙疼要去对面牙科诊所看看”都来不及阻止,只是呆若木鸡地站着,直到客人进门才回过神。

从小到大追求梁暖的人不少,肖诚是其中时间追的最久也是最用心的一个,他长得斯文秀气,为人谦和低调,唯一的缺点就是身高矮了一些,站在一米六八的梁暖身边,只是比她高了一点点。两个人家世相当,本来十分被长辈看好能在一起。可是梁暖就是对他没有感觉,总觉得他性格太过温吞,不能给他心动的感觉。彼时她对他也总是鸡蛋里挑骨头,不风趣、没魅力、穿衣品味差,这些都成为她拒绝他的理由,肖诚苦追梁暖两年多,送的花能填满一个小型花园,可是还是敲不开梁暖坚硬的心扉,直到高大帅气的纪左出现,成了压死这段关系最后一根稻草,肖诚最终放弃了对梁暖的追求,自我放逐去北美分公司开拓市场。

这一去就是一年半。

本来梁暖已经把这个人忘到了九霄云外,可今天张昀山一提起,难免还是让她感慨万千,人就是这样,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的道理,曾经有个人哪怕已经加班一天一夜,还是愿意宠着她陪她整晚看星星,他在五彩斑斓的烟花下许诺会将她护在手心一生一世,眼睛深情真挚,可是她还是残忍地对他说了“不”,固执地要与他做一辈子的朋友。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梁暖唯有一声叹息,寄情工作。

她已经不是那个千金小姐梁暖了,现在的她是一家咖啡馆的女招待,回头看只会令痛苦加倍,她要做的,只有向前看,让忙碌麻痹自己。

乍然听到韩苏苏要订婚的消息,在去不去之间反复纠结,吃晚饭的时候梁暖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受她影响这两天大家的胃口都不太好,安娜笨拙地开解她:“暖暖,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我们没办法帮你,不过憋久了对身体不好,你说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对啊对啊。”徐威廉嘴里塞着菜直点头,“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啊~~~”

安娜在桌子底下狠狠地碾徐威廉的脚趾头,他疼得直喊“女侠饶命”。

作者有话要说:男配提前放出来给大家赏玩下

第40章

梁暖这才发现自己一个人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所有人, 心里不免有些愧疚感,正巧她也确实有些困惑需要大家一起帮忙出主意, 她下意识瞥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尹光年, 然后清了清嗓子郑重说:“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 她最好的闺蜜和她喜欢了很久的男人在一起了, 而且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一起的,明天是她闺蜜和那个男人订婚的日子, 她也没邀请我那个朋友,但是我那个朋友又很想去看看她幸福的样子,毕竟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还约定过同一天结婚, 你们说, 我…那个朋友是不是有点傻?”

餐桌上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 大家都心知肚明梁暖口中那个“朋友”就是她自己,大权脸上的同情已经泛滥成灾, 就差泪眼汪汪地安慰说“暖暖你好惨啊来哥怀里哭一哭吧。”

在场只有徐威廉没心没肺地拍大腿狂笑:“你那个朋友当然傻了,每次吃烧烤都当成自杀, 死了一次过段时间还想再死一次哈哈哈哈。”

这笑的自然是梁暖了, 自从金枝玉叶的大小姐第一次尝了烧烤之后,虽然肠胃不适了一段时间, 可是味蕾却是再也忘不了那销魂的味道,恢复了以后提前买好了肠胃药,带着赴死的心情又拉上他们去吃了一回, 每次口口声声吃烧烤是一种慢性自杀,可还是忍不住嘴馋吃了一回又一回,直到大权的钱包实在瘪的不能再瘪了才消停下来。

徐威廉从不放弃任何机会笑话梁暖,这次也一样,梁暖恼羞成怒,随手夹起个可乐鸡翅就塞进了他那张唯恐世界和平的嘴里,只有肉才能堵住这家伙不安分的嘴。

大权也十分看不惯徐威廉,训他如训狗:“你个蠢货不跑题会死啊?”

他随即讨好地看向梁暖:“暖暖,你那个朋友缺不缺男伴?正巧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了,随便拿出一个都能横扫一群是不是?你别看我主要是心灵美,其实我拾掇拾掇也挺像个人的…”

“暖暖你别听他们俩胡说八道。”安娜听不下去打断了大权,她的脸上是作为朋友发自内心的真诚:“我说你…你那个朋友还是别去了,那个算什么闺蜜啊,偷偷摸摸和那个男人交往算什么嘛,就让他们幸福去好了,没必要自讨不开心。”

梁暖微微摇头,显得有些纠结,过了一会才郁郁地说:“那个闺蜜其实不是坏人,我想,她也是想邀请我…那个朋友的,只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地道,怕伤了她的心。”

“其实她完全不必要这么想,不过一个男人,怎么会影响她们姐妹十几年的感情。”

几个人都听得认真,尹光年在餐桌上一贯话少,他年纪最大性格也最内敛成熟,与其他几个跳脱的性格大不相同,作为一家之主他倒是极其开明,他们插科打诨他也从不打断,只有专注的眼神还有偶尔勾起的嘴角才会让人察觉他其实自始至终都在安静倾听。

他们刚搬进来时他习惯吃完就离开餐桌,现在时间久了倒是改了这个习惯,听他们胡天胡地瞎侃一阵,他才会心满意足地回去工作。此刻,他就安静地坐在餐桌一侧,洞悉的眼睛并没有放过梁暖提起“不过一个男人”时脸上一闪而逝的不屑,微妙地挑了挑眉。

安娜已经听出来梁暖是想去订婚宴的,只是还未过心里那一关,便设身处地为她考虑:“可那毕竟是喜欢过的男人…”

顾及到梁暖脸皮薄她没敢讲下去,梁暖倒是内心坦荡,经历过家庭变故后她的思想成熟了许多,如今哪怕纪左帅的堪比天神,也很难在她的心上掀起一丝涟漪。她家出事后她一直住在韩苏苏家里,有一晚心里无助就给纪左发了个好几个消息,可是一直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她细细揣摩,也明白自己犹如一颗弃子被纪左无视了。毕竟再有钱的公子哥,也是会怕开口借钱的落难小姐的,那时她才恍然发现这个看似温柔的男人原来现实的可怕。

这个男人让她体会到世态炎凉不说,现在的举动更让她惊讶,他把婚姻当成筹码,换取自己家族长期的利益。只是可惜了对象是韩苏苏那个傻瓜,不知道她是不是心甘情愿…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变成傻瓜。”她莫名地感慨了一句,再也没心情继续这个话题。

晚上轮到梁暖洗碗,摔了几个碗之后,如今洗碗这些家务事倒是驾轻就熟了,她现在也学会换位思考,明白尹光年忙了一天回来还要烧一大桌子菜也不容易,他们个个吃的脸色红润不说,再不劳动劳动就真的跟废物没什么差别了。

晚上炖了个鱼汤,她涮洗干净了锅,就打算把它搁到头顶的橱柜中。橱柜有点高,她刚抬起手,身后就适时出现一双宽厚的大手,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锅借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就把锅放了进去。

他们的脚下,十五正吐着舌头大大方方地窥视他们有些亲昵的动作。

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的人是谁,梁暖脸一热,下意识地往左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谢谢。”

尹光年并没有马上离开厨房,而是走到一旁悠然倒水,梁暖偷睨了他一眼,见他靠在一旁吹着气悠然品茶,似乎是不急于走。与他共处一个空间让她到底是有些不自在,于是难得先张口:“你不去工作吗?”

这个问题任谁都听得出带着驱赶的意思,尹光年却明显装糊涂,只是给了足以噎死人的两个字:“不急。”

他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让人感觉无趣,这会儿作息十分有规律的大忙人居然有闲暇旁观她洗碗,还指挥她这个洗碗工:“那边的死角别忘了擦,用力点…还有这里…”

这碗筷洗得可比平时心累多了,梁暖头顶已然开始冒烟,终于忍无可忍:“我说你平时不是吃完就回书房工作的吗?快回去干活吧,再不勤快点,你的小公司可怎么办呐。”

“一时半会倒不了的。”尹光年风轻云淡地低头吹了吹茶水,“这把年纪了,坐久了容易出肚腩。”

他自嘲年纪大,梁暖下意识就往他肚子那里瞟,只见他小腹平坦,身材堪比男模,哪里有半分痴肥凸肚大叔的样子?跟这个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才知道,他平时生活有多么自律,不沾烟酒,不管刮风下雨都要晨跑40分钟,每天铁打不动的习惯还有晨起必看的《纽约时报》和《华尔街日报》,这些报纸他通常会在早餐时间快速翻阅完,除非是推不掉的应酬,不然绝不在外头吃饭,比起那些每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这个男人绝对是异类。

有时候梁暖都要怀疑,他生活的唯一乐趣只有赚钱。

除此之外,他的感情生活也像是个谜团,勾得梁暖常常想拨开云雾,一窥究竟这个男人心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女人。

不是黄伊文,那又是谁呢?除了她死去的姐姐黄伊蓝,没听说过黄征德还有其他女儿。

“这碗你已经擦了两回了。”尹光年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哦。”梁暖这才察觉自己走神了,咬唇懊恼自己心思怎么又飘到这个男人身上了,手下的动作于是麻利了一些,思忖着赶紧洗完远离这瘟神。

“韩家的订婚宴,你那个朋友如果不想去的话,你…想不想去?”拐了半天弯,尹光年终于慢悠悠道出真实来意,考虑到她的感受,问话也是尽量委婉。

梁暖猛地停下动作,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尹光年被她清澈黑亮的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顺手帮她把手里的碗接过来放回到碗柜里,解释:“韩家给我也发请帖了,可以带家属的。”

直起身子,见她还在发愣,他大概明白她不喜跟他牵扯上关系,更不想跟他在人前同时出现,这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于是识趣道:“不想的话不用勉强,我本来也不喜欢那种场合。”

他转身要走,没想到梁暖一声“你等下”,他讶然转身,就见梁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刚做完一个艰难的决定,对他勉强一笑:“我去。”

梁暖没有马上回自己房间,而是敲开了安娜的房门,安娜今天下班回家后就有点不太正常,魂不守舍有心事的样子,家里人多嘴杂,两个女孩子私下在一起比较好说话,作为朋友她打算好好问一问。

打开门,往常生龙活虎元气满满的安娜此刻神情恹恹的,无聊地摆弄着床头的泰迪熊,梁暖关心地问了两句,她就嘴巴一瘪哭诉起来:“暖暖,我完蛋了,我要被方医生解雇了。”

梁暖也是大惊失色,这才刚开始上班没多久,怎么就要被炒了?仔细询问,安娜断断续续的总算把事情讲清楚了。

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张昀山。

这哥们也不傻,那天见安娜穿着牙科诊所的护士服,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工作地点,吹着哨子就吊儿郎当地找上门了,手上还捧了一束张扬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