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南水乡就是养人啊,陈夫人,你看你的皮肤,竟然没有皱纹儿。听说我和你年纪只差七八岁的,你看咱俩坐一起,看着我都能比你大二十岁。”余夫人笑吟吟地说道。

没人敢接话,这说是吧,得罪了余夫人,说不吧,得罪茵茵,哪个她们都惹不起。

“那你让余大人想想办法,去江南守上几年海疆。等你回来,说不定咱俩看着就一样大了。”茵茵微笑了一下说道。

几个女人一起笑,还有两位随声附和:“就是,就是”

“我再在扬州住几年,也不会有陈夫人脸上这份水色,人家本来就是少有的大美人的。”余夫人又说。

“苏夫人,你没在江南啊,怎的也这么水色足?”余夫人拍茵茵马屁,姚夫人却去抱碧莲大腿,这两人都不简单。

碧莲喜欢汉人的诗词歌赋,在京城住了十多年,这逢迎拍马的本事学不下不说,还接不上招儿,她这时候脸色都略有点发红,不过,她性子本身沉稳,还不至于乱了阵脚,幸好丫鬟婆子端着菜品过来,解了她的围。

“承蒙诸位过来给我庆生,碧莲无以为谢,略备酒菜,简慢之处还请大家原谅。”碧莲站起来对着凉亭的人说道。

“苏夫人太客气啦,挺好的,挺好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道,茵茵趁机拉着碧莲坐下,碧莲不喝酒,这些人大概都知道,竟然没人过来敬酒。

刚开始,这些人还拿捏着不怎么说话,只有轻轻相让的声音,酒过三巡,菜上了五道,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妹妹,听说扬州比京城还要奢华,那边普通百姓都穿金戴银,妆花蜀锦的衣服,也是稀松平常,是不是啊?”碧莲好奇地问茵茵。

“那边确实富庶。殷实人家也常穿丝绸衣服,至于妆花蜀锦,那也是有规模的商户和大点的地主才能穿得起。不过,那边大商家比较多,这些人家比我们官宦家庭,却有钱多了。”

桌上坐的,都眼里露出羡慕来。

“听说陈夫人精通庶务,在江南就没有做点什么生意?”余夫人好奇地问。

“我在那里停的时间不长,也就把京城的金银铺子在那边开了个分店,和人参股弄了个小生丝铺子和织厂,那都是小打小闹的,勉强贴补家用,算不得什么。”余夫人肯定知道茵茵,她也没必要瞒着。

“生丝?听说,做丝绸生意很赚钱。”余夫人下手的冒了一句。

“收购生丝才挣钱,那个时间很短,一两个月,一进一出,有时到手都是对半利呢。”余夫人在混淆视听。

“以前或许可以,扈大人去了,大概会改变的。丝行盘剥太重,蚕农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长此以往,必然酿出祸端,扈大人肯定会让丝行收敛些的。”茵茵这么说,

“嗯,扈大人在北燕的官声就非常好,那里以前经常闹乱子,他做总督十多年,风平浪静的,让皇上安心不少。”说话的是个年轻点儿的,坐在这一桌的最次位置,茵茵对她多看了一眼。

“刘老爷就是从北燕上来的吧?”余夫人笑眯眯地问。

“我家老爷,那可是凭战功上来的,并不是靠了扈大人的裙带。”这个刘夫人还挺有个性的,并不因为余夫人高于自己,就底气不足。

“没说你靠谁啊,急什么。”余夫人这话说把刘夫人噎住了,她其实就是说人家刘家是靠扈飞雄提拔的。

“来来,吃菜。扈大人为官清正,那是朝廷上下有目共睹的。”碧莲热情地很,同时,给那位刘夫人解围。

“听说扈夫人就收生丝着呢。”余夫人不服气,扈飞雄肯压制不让自己家人挣钱吗?

“和我一起做的。我们专门把收丝的价格提了两成,丝行的人不得已,只好跟着我们加价,不然,怎么能让蚕农不被盘剥啊。”茵茵这话一说,桌上马上没了声音。

“那你不赔了啊”碧莲关切地说。

“我们赚了不少呢。要不,我怎么会说,丝行盘剥太重?做生意就是追着利润去的,但凡是也要有个度,不能让自己富的流油,把蚕农坑得活不下去,对吧?”

桌上的人都不说话,她们已经觉察茵茵和余夫人在较劲了。

“在扬州做盐业才挣钱呢。”姚夫人岔开话题。

“对哦,陈夫人,你没有插手盐业吗?”坐在姚夫人边上的女人问,她就是那个四品的王夫人。

“没有,盐业肯定会挣钱,我们官宦人家,强行插入那就是与民争利,若不是想搅浑丝行那坛死水,我也不会收生丝。”茵茵很认真地解释,她可不能在这上面有任何的马虎,让人背后说了陈家人的坏话。

“陈夫人,难怪陈大人在江南几年,没有一个御史弹劾他贪墨。陈大人是否清廉,看你都知道了啊。”刘夫人感慨地站起来,端起酒杯,对碧莲和茵茵一笑,“苏夫人,陈夫人,我你俩一杯,苏大人和陈大人都是清官,你们是值得人们尊敬的清官夫人”

茵茵示意碧莲用茶代酒,三人举起杯来,响亮地碰了一下,仰头饮尽,一起坐下,桌上其他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苏大人和陈大人当然不屑于贪腐,谁不知道他们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出点力皇上都看得见,不像咱们家的老爷们,吃苦、出力,样样不少,可惜,也都是门背后耍拳,没人知道。”王夫人酸溜溜地说道。

“姚大人不是很器重王大人吗?”刘夫人很奇怪地说。

“姚大人,姚大人自己成天都在白辛苦,有他器重有什么用。”姚夫人悻悻地说。

几个女人,这时心理都极度不平衡起来,这里年龄最小的,是刘夫人和茵茵、碧莲,偏偏碧莲和茵茵都是一品诰命,姚夫人年近五十才二品,余夫人才三品,桌子上一时气氛沉闷。

“和平年代,从武确实不好往上升啊。”余夫人撅了一下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真真一点也不错。”

“还是怪咱们上面没人,你看看京城也有从武的,三十多四十的,就一品了,抑或封了爵位,成为恩荫子孙的勋贵。那份显赫,怎是咱们这些苦哈哈靠军功累积升迁的人所能比的?”王夫人抱怨道。

“切,我觉得还是自己的功劳不够。京城卫戍的,这二十年哪个有功劳?每天舒舒服服斗牌听曲,算计着弄点空饷,接受下面来的人的孝敬,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儿,竟然还能把这些话说出来。真刀真枪在边界和鞑子蛮夷对抗的,皇上怎的不是把官儿给升的飞快?有些人让皇上派出去一次,带兵所过之处,比遭了匪祸还还严重,前面过兵,后面赈灾,哼,谁不知道谁啊。”这几个人本来在嫉妒茵茵和碧莲,没想到刘夫人误会了,他丈夫以前是北燕的一个农民,只因天生神力,让扈飞雄招进军队,屡屡立功,几年下来,从戍卒到伍长、什长到现在的六品校尉,也算是官运亨通,但他们扪心自问,可是觉得自己确实是脑袋提在手上,拿命换来的官帽儿。

姚夫人和余夫人在京城卫戍官员的家眷跟前,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抢白,当下就变了脸色。

“京城没仗可打,但这些官员也不是白吃饭的,每天操练累得半死不说,夜夜巡逻天天搜查,那个不为着让皇上安心操碎了心?难道说只有边防上的军人才是军人吗?那还不把京城卫戍的都撤了算了,没得浪费国家钱粮。”余夫人这是发作刘夫人了。

“到底是谁在夜夜巡逻?有人不过是攀扯上个权贵,拉大旗作虎皮,硬是把别人的功劳记在自己名下,得了皇上肯定几句,就当自己真了不起了?说话要凭着良心。每天三妻四妾不说,外面还养了好几个,有时间去管巡防那些事儿吗?巡防的差事,有点油水的,都安插了自己明里暗里的小舅子、连襟儿,这个谁不知道啊,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功劳?”刘夫人品阶不高,却敢和二品三品的呛声,让茵茵对她多留意起来。

姚总督好色地很,身边莺莺燕燕一大堆,姚夫人的脸马上就布满阴霾,若不是有茵茵和碧莲在这,估计就发作起来了。

余夫人见刘夫人是针对她的,心里这时也怀疑自己的丈夫是不是背着自己做什么小动作了,心里忧疑不定,脸色也变得很阴郁。

正文 第二二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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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七章

从苏家回来,茵茵趁空把那里听来的给陈奎秀说了,还特别强调了一下那个刘夫人,一个六品,敢和二品三品夫人呛声,她身后必然有坚强的后盾支持着,可听她说话的意思,竟然出身草莽,就算以前是扈飞雄提拔的,扈飞雄现在远在天边,也护他不住啊。

“这些事情,今后你尽量少参与,皇上龙体欠安,现在京中龙蛇混杂,各种势力都在博弈,这水太深了,夫人们说话,好些也仅仅存留在表面,自己的丈夫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她们不见得能弄得清。”

“哦,那我,今后还是少出去的好。碧莲都没想到竟然会来那么多不速之客,她原来打算是只有几个人的。”茵茵都对自己说的这话有怀疑,这个碧莲,现在还对她玩心眼了?

陈奎秀大概看出茵茵心里的疑问,他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过了一会儿,低声说:“你不要操心了,我大概会忙一段时间,你要看好妞儿,还有振宇。”

“嗯”

皇上不知道是觉得自己的儿子都还小,还不足以担当大任,还是他自己心愿未了,身体随着天气逐渐转热,也一天天好起来,皇上一发威,京城局势神速地安宁下来。

陈奎秀不要茵茵管外面的事情,但有些信息还是挡不住的传过来。比如:皇上把余天乐升官了,调他进了兵部,神机营被打乱了,分成了五部分,分别称作东西南北中营,连驻防的地方都开始更换。

震寰的婚事定在腊月,茵茵和大夫人商量过,知道她不肯去新宅子居住,只好满怀遗憾,自己一家搬了过去。她腾出的那个院子,大夫人要收拾了给振環。

陈奎秀刚刚升官,京中想要巴结上他的人很多,茵茵搬家后,收到一打恭贺他们乔迁的帖子,要不是门房奉命坚决不肯收礼,这一次的进项最少也有五六万两银子。门房把这些,详细记下来,交给了陈奎秀。

“这些人真是无孔不入。”茵茵看着那长串的名字,感慨到,“皇上还想重振朝纲,就靠这些人,恐怕难如愿。”

“皇上想要大动,又怕动摇国本,尤其是,皇上龙体欠安,没有精力。唉,和平日久,腐败难抑呀。”

茵茵这天在家,正听针线上的人,给她看给妞儿孩子的“小嫁妆”。(这里人把给女儿孩子准备的小被子小衣服,叫了这么给名字,让茵茵觉得又妥帖又好笑。)

“夫人,谁能看出你这么年轻就要当外婆啊。”针线房的管事张四娘,是大夫人推荐的,她四十多岁,常年绣花缝衣,眼神已经不好了,大夫人觉得她做事很有分寸,又负责任,再加上是府里的老人儿,这才推荐给了茵茵。

“我也不年轻了,比你也就小四五岁吧。你的孙子,都能给你捡柴禾、打酱油了。”茵茵随意地说,这次给妞儿准备小嫁妆,她和张四娘接触多了些,对这个下人,很欣赏。

“夫人,听说要给小少爷配个小厮啊?”振宇以前有振声作伴,一直没有配小厮,现在孩子一个人在家,有时看着很是孤单。

茵茵这些天,和张四娘说话多了,她经常说起大孙子,茵茵知道这是个非常听话有责任心的孩子,就应道:“是的。”

“那,你看我的大孙子行不?我那孙子很乖的,在家一刻都不闲,很勤快。”

“你先带过来,跟着二少爷试一试,一是他们的脾性是不是合得来,二嘛,二少爷现在主要是读书,你那孙子,跟着去了学堂,还要看是不是能坐得住。”

张四娘已经喜上眉梢,一个劲儿地点头。两人正说话着,守门的传话进来,说是有个军营的张副督军夫人求见。

茵茵看到递上的帖子,知道是史焉云来了:“快请!”

因为搬家时,拒绝接受那些人过来贺喜,就连朋友,也有好些现在没有蹬过家门。她回京之后,只在振寰订婚那天见过她。史焉云竟然有五个孩子,三男两女,最小的现在才三岁,操心忙碌让她显得比同龄人老多了。

茵茵才迎到二门,史焉云就已经进来。

“哎呀,好姐姐,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给吹来了?”茵茵欣喜地说道。

“妹妹呀,自打你回来,就一直想到你这里坐会儿,谁知道一天都穷忙些啥,硬是抽不出个空儿。”史焉云穿着天青绣牡丹花的杭绸褙子,头发盘起,用了个红宝石的簪子,不知道是打扮得体,还是比上一次见面丰腴了些,这次明显年轻多了。

“你这次气色比上次好多了。”茵茵关切地说。

“唉,我大闺女,年后得了场风寒,这总算是好了,把我都快累死了。”这个时代,一个伤寒都能要了人命的,她大概太担心了,怪不得上次见的时候那么憔悴。

两人携手,进了正屋,按主宾之位坐下,喜鹃送上茶和点心。

“尝尝这个,我的那个果子铺新出的。”茵茵指着一盘话梅,这是鸭蛋江南店里出了,用船运过来。鸭蛋把店给了长命媳妇喜阳打理,喜阳在京城和姐姐顺阳做了多年的果子铺,做这个是熟门熟路,这才接手几个月,就做得风生水起,她不仅在扬州占着大块市场,随着茵茵回来,她还把手伸到了京城,和姐姐互通有无,把那边的话梅运过来,把这边的杏脯桃脯运过去。

“挺好吃的。你做生意,就跟捡钱一样,做什么成什么。”史焉云感慨。

“我没管这事,就是他们几个在折腾,我以前把店子都给了跟我进京的那几个了,他们非要给我留股份,现在,这股份都让我吃了或者送了人情。”茵茵笑。

“妹妹,我横看竖看,都觉得你活得快意潇洒,我一天忙忙碌碌,捆在家里,出个门都不容易。”

茵茵笑,心说,你对孩子心思重,偏偏又孩子多,哪有不忙的?

两人话了一会儿家常,史焉云问:“皇上把神机营打散,多出来的军官,不知道怎么安排?”神机营的建制变小,那里的督军副督军都闲置了,除了余天乐,其他官员都还没安置。

“我还不知道。不过,张大人是靠军功进阶的,皇上对这样的人肯定会委以重用,你就不要担心了。”

“我原来是不担心的,最近有风声说,这次的事儿,都是昭熙皇子主办的,你也知道,神机营以前和洪熙皇子靠得近。”

“这话怎么说的?”皇上并没有任命洪熙皇子管过神机营。

“唉,还不是余大人,和洪熙皇子的母亲是表亲。”

“余大人靠着这个被提拔上来,以前,他还比我家老爷的官儿小呢。京城卫戍军中,早就分成几派了,互相争斗。当年西疆军用火器打败了鞑子,皇上觉得这个很好,让从西疆回来的刘元帅创立了火器营,我家老爷从西疆回来,就是刘元帅的助手,后来,提拔成他的副手,刘元帅死了之后,都觉得我家老爷会当这个正督军的,不想兵部派过来一个郑大元,郑大元前些年因为吃空饷、贪污军资下了大狱,就是这个余天乐做督军了。都说余天乐和江妃是表亲,他是靠了江妃上去的,还有人说,这个余天乐,就是要护着洪熙王子做皇上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茵茵皱眉,这种话怎么能公开宣扬呢?这个余天乐,真的是江妃的表亲吗?江妃是卖身进宫做宫奴的,有几分容颜,皇上临幸了几次,竟然生了一个儿子,奠定了在后宫的地位,但她凭什么敢这么气势汹汹地和皇后唱对台戏?

“不是我乱说,神机营的几个督军都知道的。

“怪不得皇上要拿神机营开刀。”茵茵想。

“张大人和这个余天乐关系如何?”

“不怎样,就是因为合不来我才担心呢。他现在在兵部,更能管着神机营了,这次把神机营分开,听说那几个副督军都找到门路,马上就要起复,只有我家老爷还闲着,他心情不好,在家乱发脾气,早上带三个儿子练武,老三都差点跑虚脱了。”

茵茵看她脸上有点羞惭,知道是她心疼儿子,说话夸张了。

“子不教父之过,这个你就不要管了。还有,皇上会妥善安排张大人的,你也别太着急。”茵茵知道自己的宽慰很苍白,她怎能知道皇上的心思呢?现在,她又不敢承诺让陈奎秀帮忙,害怕给人家的希望越大,到时候的失望就越大。

“前几天来了一个张太太,说她是苏大人的表妹,她暗示我花点银子,给老爷活动活动。我记得你和苏大人就是表亲,特别过来问一声,这个张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别信她。”

“骗子吗?”

“她的确是我的堂姐,但苏大人,不是那种可以让人左右的人。”

看到焉云垮了脸,茵茵心里一惊:“她骗了你的钱了吗?”

“哦,没没,我,哎呀,我还寄希望她能帮我呢,你这么一说,让我仅有的一点希望又没了。”

正文 第二二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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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八章

史嫣云就是来求茵茵帮忙的,可惜茵茵只能答应,让陈奎秀见机行事,实在不敢包揽,史嫣云略有点失望,但毕竟好过茵茵拒绝她,她带着担心和一丝希望,告辞离去。

陈奎秀对茵茵揽下这差事哭笑了一下:“皇上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他最近一阵一阵的,几个皇子,小的且不说,大的这三个,他今天说这个好,过几天说那个好,我害怕他自己也挑不出到底选那个来接替。”

“三个都好,那就选嫡选长,这是从古至今都这么过来的,他还不赶紧定下来,朝廷都乱套了。”茵茵抱怨道,“嫣云说的事儿,我也不是一定要帮忙,张大人能不能胜任,我可不知道,你还是根据实情去办吧,不要因为我和她交好,影响你的判断。”

“张大人还是很负责任的,京畿卫戍就需要这样的。皇上这次的动作,到底为的什么,还摸不清楚,要说想要瓦解洪熙皇子的势力吧,余天乐却在兵部拿到了实权,若是为了洪熙吧,神机营却散开了,以前的军官,几乎都放一边了。”陈奎秀说着,仰头靠着太师椅的靠背,半眯起眼,很快鼻息都深沉了,茵茵想叫他起来躺床上睡好,又怕扰了他的瞌睡,起来再也睡不着了,只好拿了个小被子,盖在他肚子上。

皇上动完神机营,京城其他卫戍军也开始了动作,先是把神机营闲置下来的一部分军官,调进了先锋营,又从先锋营抽出人来,进五军营,他把京城的军队来了个大换班,那些武官,有些降职,有人升官,还有的,就莫名其妙的闲置了。

这天上午,史嫣云高高兴兴过来谢茵茵。

“都是皇上的意思,我们根本没帮上忙。张大人为人方正,做事认真,是卫戍京畿的中坚力量…”茵茵看史嫣云瞪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就说不下去了。

“别给他戴高帽子了,他也就是平调过去,这就算不上是中坚力量了吧?幸好让陈大人帮忙,不然还不降职或者闲置了?”

“好啦,没帮忙就是没帮忙,真帮了你,少不得要你设宴答谢的。”茵茵拿起手里的一个绣着石榴的襁褓问史嫣云:“你看这个绣片,颜色配得好不好?”

史嫣云拿过去,看到是个大石榴居中,两边展开几个枝条,还绣了几个小花朵,绿叶红花,颜色鲜艳,就点头道:“嗯,挺好的。”她心思还不在绣片上。

“把你小丫头穿小了的衣服,给我一件儿。”茵茵对她说,这里有让孩子穿别人旧衣的习俗,说是可以跟着前面的顺利长大。

史嫣云略一怔,终于不在想她丈夫当官的事儿,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说道:“没问题,等你闺女生了,我便派人送过来,男孩女孩的都有。”她略有点发愁的摸摸自己肚子,“我不会生了吧?”虽然这时候的人,认为多子多福,但没完没了的壬辰生育,史嫣云已经不堪其苦了。

两人拿着小孩子衣服,讨论了半天,她才告辞而去。

吃了午饭,茵茵小睡了一会儿,起来准备派人叫鸭蛋过来,问问她的棉布厂准备的怎样了。二门婆子来报,有个自称姨奶奶的求见。

“不见”茵茵的话还没出口,忽然心中一动,改变了主意。

刘琴那天在苏家,让茵茵狠狠发作了一次,狼狈离开之后,她又气又恨。回头,她再去拜访碧莲,那边已经拒绝见她,更让她对茵茵怀恨,她放话出来,给人说要和茵茵一刀两断,永远也不认她这个堂妹,可是看到别人的男人有升了官儿的,她家男人,还是老样子,就有点沉不住气了,这天跑过来,心里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告诫自己无论茵茵说什么,她都要想办法让她答应,帮忙让自己男人能官升一级。

刘琴跟着喜鹃进来,看茵茵理也不理地在那里端详一个小孩衣服,妞儿出嫁她来过,当然能猜出茵茵这是要给谁做。她调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丝笑容:“外甥女有喜了?”

“嗯”

“哪,你也不给我说一声,做这些我还是很在行的。”刘琴赶紧说道。

“还早着呢,我也是在家没事做。”喜鹃送上茶,茵茵和刘琴落座,刘琴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没让人赶出来。

“赶明儿,我送几件小孩子衣服吧?都还新着呢。”刘琴的儿子,已经有两个小孩了。

“不用了,嫣云前几天过来过,她要给我送呢。”看刘琴一脸不解,她解释了一声,“以前神机营的张督军夫人。”

“哎呀,你怎么和这个张夫人有来往啊,张督军在神机营是出了名的没眼色,全营的军务他管得最多,没有一个是有油水的事儿。就是有油水,都让他给管没了,下面的没人喜欢跟着他干。”刘琴觉得这是为了茵茵好,跟这样的人交往,什么光也沾不上,她刚嫁给现在这男人时,发现张仲青竟然是督军,还小小高兴了一下,以为借着以前的情面,说不定能给丈夫捞点什么好处呢,没想到给张家送了几次土仪,拉了好些的关系,什么用也没有,她认识的人多了,慢慢的知道,这个张督军自顾不暇,督军当了十年了,头上的副字死活都没甩掉,这才死心不去叨扰人家,她还暗地里骂过几声,嫌浪费了她的时间和财物呢。

“是吗?她还没嫁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也是快二十年的交情了。”

“那,你也不知道她男人十几年都没升迁吗?”

“京城卫戍军,就是熬资历的,他现在也就四十多岁,当副督军也是不小的了,怎能升那么快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他当副督军时,余大人才是副参将呢,后来升了参将,下来直接就是督军了,这是上面有人啊。”刘琴神秘地说,“你知道余大人的靠山是谁吗?”

看茵茵疑惑地看着她,刘琴得意地一笑:“余大人是江妃的表哥。江妃给兵部的大人小小暗示了一下,余大人‘蹭’就上去了。”

“哪有那么容易,江妃又不是皇上,那些官帽儿,可是皇上的东西。”茵茵不相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