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儿大了,城里都有人来求亲,还有个少爷,赖在这里不走,非要娶她。蔓儿都没有答应,她说一定要嫁个像她爹娘一样的好人。”陈三大老婆给茵茵说。

“蔓儿的女婿,好不?”

“好,好,可好了,又勤快又善良,还很聪明,手可巧了。编的竹器,比她爹的还好。”刘三大老婆和燕玲都这么说。

“三婶子,你好不好?”

“好,好,你三大叔和我,帮你照看那些地,可惜没法给你送果子去。我和燕玲,还想把收入送到桂枝那里,好歹,你们一家人不是?桂枝死活不要,我刚开始只好替你存着,后来,听说老爷回来,我匆匆忙忙赶到镇上,也没见人,燕玲要做善事,我也跟着,县太爷要修门口这路,我们把攒下的三百两银子拿出来,县太爷在渡口这路的尽头,立了石碑,写了‘陈家路’呢。”

好嘛,路是陈家路,镇子也很容易叫陈家镇了。

正文 第二四三章

第二四三章

尽管茵茵说自己一路游玩,不累,赵燕玲她们还是告辞离去,跟着她的那些人,有些是南落村的村民,还有几个,只是和赵燕玲关系不错,就想看看茵茵这个一品夫人一眼。喜鹃看到盘子里的点心,没人动,就在她们离去时,每人发了一块。全陈家镇都知道他们引以自豪的陈老爷回来了,现在又传言说陈老爷夫妇怎样的平易近人、怎样的和蔼可亲,赵燕玲她们平时的那些善举,本就赢得了人心,现在再有这种传言,一时,陈家老宅附近,经常有人驻足,探着脑袋往这边看,希望能领略一品大官的风采。

陈三大是第二天才来的。陈长庚走的时候,委托他照顾茵茵留下的土地,他本来想第一时间给茵茵汇报这些年的收益和支出,没想到那片带湖泊的地,有个长工家里出事,把他叫走了。

“夫人,这地的一部分收入,我捐出来修路、舍粥,还给你留下了许多。都换成了银子,在地里埋着。哦,你放心,就在长工住的炕头下面,每年我都给他们重新盘炕,说是为了冬天好烧了取暖。旧炕土是好肥料的,他们都往那边想,每人有怀疑,现在,炕下面都快让银子铺满了。”

“三大大叔,这些年你和婶子辛苦了。”茵茵心里感动。

“夫人这是什么话,就是有了你的关照,我陈三大才过得这么体面。”

“那是你们肯努力啊。哦,对了,大叔,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好好,好得很。我那大小子,读书不成,但总是识字算账没问题,在家里为人又公平,三十岁头上,就当了里正,这都十几年了。”

看茵茵脸上还有询问,他补充道:“以前是肖里正,他年纪大了,就是我那大小子接替他的。”

“恭喜大叔。”

“呵呵,还不是托了夫人的福气?”

“那是你和婶子上进,孩子也跟着学好。”

“当年,你教了冬生识字,我老婆看冬生变得文雅懂事,心里羡慕,这才让了大小子读书,他才有这造化的。”

“夫人,我晚上带人,把地里的银子起出来,送到府上吧?”

“哦,暂时不用,就放着吧。”

送走陈三大,茵茵和陈奎秀坐了个普通的灰布棚马车,在陈家镇上转了一圈,然后往码头走去。陈奎秀听说,码头有人开了饭店,用河鱼做的几道菜很是美味,他们要去品尝品尝。

沿途已经不是茵茵记忆里的模样,各种店铺挤挤挨挨,从陈家镇到码头,已经连接起来,看来,陈家镇俨然一个小城市模样了。

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就看到一栋两层的楼房,一楼是饭店,二楼是客栈,房子建造的很是气派。等马车驶近,陈记客栈的牌子映入眼帘,这客栈,却是赵燕玲的手笔。

“没想到你的这个管家,竟然这么能干。”陈奎秀也感到惊讶。

“你是不是知道这些,才一定要回老家来?”

“我听说了一些。这个码头,还是北方很重要的中转之处,好些官员听说我是这里人,第一句话就说是大善人。有的人,还给我说家里的这些,让我既诧异又感动。我虽然以前给赵燕玲留话,让她把收入都用作善事,可我没想到她们竟然做得这么好。”

“那你,是不是向皇上请旨,给以旌扬?”

“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不然,这是你的人,一个不对,变成咱自己夸自己了。”

“嗯,也是。”

两人都着了便装,但他们的气度,当然和普通人差别很大的。客栈的小二很热情,陈奎秀没有选择坐雅间,就在大厅的角落坐了,要了一个清蒸鱼和几盘凉菜。

“盘子装浅一点,我们就俩人,怕吃不完。”

“哦,老爷太太,河鱼都很大,我们给你蒸个鱼段可好?”小二很贴心地提示。

“哦,好好好。只要滋味好就行。”

客栈建的气派,手头拮据的就不敢进来。茵茵看到这里的客人,衣着都很光鲜,但层次差别也很大,有人吆五喝六,一副暴发户模样,也有文质彬彬,很是斯文。店小二很会说话,客人安顿地妥妥帖帖。

“难怪生意会这么好,这里的管事可不简单。”陈奎秀赞叹。

“是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吃完饭,两人顺着码头随意转了一圈,除了这个客栈,还有果子铺,木匠铺,酱菜园都挂着陈记的牌子,他们也都进去转了,茵茵还一时兴起,每家店铺都买了些东西。

“咱们铺子里的东西,看着都好,价格也贵。幸好这里是码头,人来人往,不乏有钱的主儿,不然,生意恐怕撑不下来呢。”

“你觉得满意不?”陈奎秀问话很奇怪。

“没什么,以前或许会高兴,现在,咱们要那么钱做什么?”茵茵显得很平淡。

由着马车在后面空走,两人随兴而行,沿路上的生意虽然不出奇,但一家家平淡的面容下面,都充满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一个穿着长衫的老头,坐在路边的桌子跟前,桌子还缺一条腿,用转头摞起来支着。桌子前面,靠着一个木牌,上面写了“代笔”二字。

“不识字才让代笔的,他就这么坐着,也不吆喝,怎能有生意?”茵茵只不过是想开玩笑,陈奎秀却很认真的解释:“这一行大概都这样,那些想要代笔的,看到就能明白吧。”

“镇子还算富裕,都有人不识字,我看,咱们办个义学,让附近的孩子都能有机会读书识字,你看这样可好?”茵茵本来就重视小孩子的教育,这话也是自然而然就冒出来。

“正合吾意。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说呢。”

“大多数孩子,自己带吃的,学校只管烧水馏馍,提供开水。家境差但还想读书的,由学校提供一日三餐。这个,让村里的里正做个证明就行了。”这时候的人,很重视名声,没人为了几口吃食,自愿当“穷人”,他们还怕背了这样的名声,出门让人看不起。不像后世的某些人,为了利益,脸面都不要。

两人随意乱走,回到家里,天都快黑了,他们也累了,洗漱过后就休息了。

第二天,茵茵和陈奎秀仔细商量了办义学的事儿,两人还到陈家老宅边上的那个客栈后面的地里看了看,觉得那里交通方便,做校址很合适。

陈奎秀没有体育锻炼的概念,打算用个七八亩地就可以,茵茵没答应。

“应该建的大一些,不光请教识字的,还应该教拳脚,我们不能尽教出一些那些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豆芽菜。”

“豆芽菜?”想着一些文人半弓着腰,细瘦如竹竿,顶着个大脑袋,可不就豆芽菜模样,陈奎秀笑了,“好,如你所说,咱们用二十亩地,建一个校场,孩子每天早上,先练一通拳脚。”

两人商量好了,茵茵便通知陈三大起出银子。他竟然攒出八千两来,一部分埋在他家,大多数埋在地里,那些长工看到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一个个目瞪口呆。

“老爷夫人要用这些银子建一个义学,今后,方圆的孩子都可以过去读书,家贫的还免费给衣服穿,给饭吃。”陈三大解释,“老爷和夫人说,这些都是咱们干出来的,将来那义学开了,咱们的子孙,个个都可以进去。”

“真的?”这些人不是不得已,也不会离开家里做长工,听到这话,一个个面露喜色。不过,有个人还是叹了口气,“孩子出来念书,怎么也得穿体面些,唉”言下之意也是负担啊。

陈三大送银子过去,闲谈之间把这话给说了出来,茵茵和陈奎秀都愣了,茵茵暗暗责怪自己,考虑不周。

“你看,能不能把学校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不管衣食的,另一部分,吃穿都管,但每过六天,要去地里干活,等于他们自己挣钱自己花,这样,孩子不自卑,也个个衣食无忧?”茵茵问陈奎秀。

“不分了,全部都这样,不想干活,那就不要来这里。”

“呵呵,好,到时孩子全部穿一样的衣服,在学校谁也不觉得低谁一头,这样最好。”茵茵很赞成他的提议。

茵茵和陈奎秀开始筹建学校。他召集匠工,商讨学校建的样子,茵茵照着他们的意思,画出了图来。

“这个好。照着这个来建房子,绝不会有错的。”陈奎秀把图纸拿给匠人,那些人听了陈奎秀解说,也觉得好,新学校的方案就这么定下来。

资金充足,人员也有了,那块地的庄稼快要成熟,现在就只等收了庄稼就开工。

到了集日,陈奎秀委托的匠人,帮着看好木料,陈三大负责购买,存储。

方圆二十里的村庄,都贴了告示,让过了八岁的孩子,秋后过来读书,不收一分钱,供吃供穿。

后一个集日,新校址那里,涌了很多人,都是家长来打听的。陈奎秀原本打算,委托那个卖字的,将来守学校大门,好歹给他一碗饭吃,后天听说他是个赌鬼,这才罢手。

其实,那人还是茵茵的老熟人,这是燕玲告示她的。

正文 第二四四章 结束篇

第二四四章 结束篇

“夫人还记得,北落村的那个陈里正吗?”看茵茵眨眼,燕玲一笑,“就是那个想要鸭蛋嫁给他儿子的。”

“哦,想起来了,怎么了?”

“那就是想娶鸭蛋的人啊。他后来倒插门到镇上。”

“怎会倒插门?陈里正还是有能力给他娶媳妇的。”

“镇上这闺女长得好啊,小小的,娇娇的。那女孩家,见他读书识字,又长得俊,就拼命拉拢,他不顾父母反对,寻死上吊的,逼得陈里正答应了,刚开始来这边,还挺好的,那家开了个杂货铺,日子也过得,后来岳父母死了,他就沾上了赌博,家底抖落光了,女人实在受不了,跟人跑了,他最后把铺子都输了,先是给人当伙计,有一回偷了东家的东西,被打了出来,镇上的人都知道他不好,也没人雇他,北落村的哥嫂,也不待见他,不肯收留,他就在那里卖字了。”

想起那张愁苦的皱巴巴的脸,茵茵一阵反胃。

“南落村知道的人很多,都说你有眼光,听说,小红现在都是夫人了?”

“嗯,福生考了进士,皇上就封了她夫人。福生现在也是四品了,在江南做官。鸭蛋日子挺好的。”

“瞧瞧,都是你带掣的她。”

“燕玲姐,码头的陈家客栈,就是你女婿在管着?”

“嗯,明辉那娃当年可是穷的连身周全衣服都穿不上的。跟了蔓儿她爹学编竹器。哎呀,那手巧的,学什么像什么,自己琢磨琢磨,还编出好多花样来,那年的竹器店,都多收了几两银子。”

那他怎么会改行呢?茵茵奇怪。

“蔓儿十四岁那年冬天,冷得邪乎,我病了,码头的客栈刚开起来,一时没人主事,晚上我在家教了,他白天过去照应,刚开始也磕磕绊绊,毕竟才十七岁啊,后来,慢慢顺了,比我管的还好,蔓儿一直跟着我的,当时还在那里。我好了之后,觉得蔓儿大了,女孩子抛头露面不好,让她回家,她还不肯。多好的人家来求亲,她死活不应,我明白孩子的心思,也觉得明辉这孩子好,可惜明辉觉得自己家穷,不敢提亲,这事儿还差点耽误了呢。”赵燕玲笑了一下,“小两口好的蜜里调油,这都成亲七年了,孩子都有了两个,也没给蔓儿大声说过话,我也就不求他们大富大贵,只求心里舒畅。”

“你想得对,这人啊,活着就是经历,好不好全在自己感觉,什么财富地位,不及心里舒畅。”

“嗯,我把蔓儿嫁给明辉,是嫁对了。”

茵茵没说,陈奎秀有意培养这个张明辉。

转眼秋收就完了,这时收割很慢,百姓也都是把玉米穗子编成辫子,挂在家里晾晒着,谷子则贴地皮割下来,晒干积成垛,等冬天闲了才割下穗子碾打,腾出时间,赶紧犁了地,若有合适的墒情,就赶紧种下麦子。尽管庄稼人都累到了极致,这一滩忙下来,仲秋都完了。

学校的地基已经打好了,砖瓦木料也准备齐全,匠人小工都进了工地,人很多,工程却很慢。这时候的人,还是很少能盖起青砖到顶的房子,大多地基用砖,上面用土坯,匠人没有机会练习,砌砖的速度极慢,一本正经拉了垂线,每砌一砖都要左看右比的,唯恐不齐整。校舍建不起来,茵茵到不着急,反正先把前面的客栈腾出来就是。但没有孩子来读书,让她非常意外。

农村人,即使说免费读书,好些还是不肯送孩子过来,女孩子肯定不让,男孩子,到了七八岁,都要帮了大人放猪拾粪捡柴禾照看弟妹,能顶上一个人用的。

只来了三十个孩子,茵茵小小有点沮丧。陈奎秀安慰她:“慢慢就会好,孩子读书识字,说话做事就和人不一样,这些孩子回家,那些就会眼红,说不定带一带,人就多了。”

客栈腾出一个院儿,让来的孩子先住了进去,茵茵让人做了长衫,给孩子们换上,一个个洗的干干净净,穿着青色长衫,摇头晃脑跟着镇上一个老秀才念:“人之初,性本善”,同时学习和人应对的礼仪,三个月下来,原来在村头疯淘的泥猴儿,一个个都规矩起来。

校舍在上冻之前,就全部建好了,茵茵嫌天气太冷,屋子湿气重,就让孩子在客栈过得冬。

以前说好的,每过六七天,孩子要到地里干农活,冬天无非是割谷穗,到棉花地里捡拾遗落的棉花瓣,这些活计不费什么力气,很适合小孩子。到了那一天,他们都换了从家里穿来的短衣,跟着陈三大的人去庄园。

转眼就是腊月里,在小年二十三来的前一天,家长们都依约过来接孩子。能把学校发的长衫穿回家,好些家长都一脸喜色,孩子不用做新衣了,家里能节约一笔开销呢。

茵茵可陈奎秀已经适应了乡村生活,也渐渐习惯自己的新身份,两人早上起来,走出镇子,顺着官道慢跑,陈奎秀会找快空地,打一通拳,茵茵则做些广播操的动作,舒活身体关节。两人活动好了,散步回家,燕玲帮忙雇的厨娘,准备好了可口的清粥小菜,两人再配着渲软的馒头吃过,这才处理一天要做的事情,有时没事可做,有可能看看书,活着听听下人给讲镇上传言的各种八卦,他们往往不置可否,一笑而已。

过了正月十五,那些孩子,都来了陈家镇,准备自己的学业,茵茵欣喜地发现,好些家长领着孩子,怯怯地站在新学校门口,忐忑地询问,这里还收不收学生。

有了一百来个人,小学校很像一回事了,陈奎秀招来一个才从军队回来的中年汉子,当孩子的武术教头。这还是当年跟张仲青练武,后来去了西疆,升成一个小军官,前两年身体不适,退了军籍,才回家娶妻生子的。

“他的功夫怎样?”茵茵不懂这个。

“倒是中规中矩,不好也不差。”动作标准,才能教孩子。

陈奎秀请求褒奖赵燕玲夫妇和陈三大夫妇的奏折,经由苏君青的手,到了皇上跟前,皇上派人来勘查。

这是威王的远房亲戚,他们因为江南的生意,和扈飞雄闹了矛盾。威王曾经拜托陈奎秀劝说扈飞雄退一步,让陈奎秀借故推辞,威王不满,这亲戚来到陈家镇,就不肯直接见陈奎秀,而是悄悄微服私访,他肯定陈奎秀是夸大其辞,没想到调查结果,比陈奎秀说的还好。同来的,还有宫里的太监,他也不敢给皇上说假话,他们回京不久,皇上的封诰就下来了。

赵燕玲被封为“明善夫人”,享七品俸禄。陈三大则赐与皇上御笔亲书牌匾:“忠善之家”,等同七品官员。也就是这两家,不是官员,却享有七品官可以享受的房屋建制,穿衣颜色等等。

陈家镇和南落村的人,都很羡慕他们。

陈三大夫妇和赵燕玲夫妇,都过来拜谢陈奎秀的荐拔之恩。

“我很惭愧,夫人,我也就是守住了自己的本分,其实,我若不是守了你的基业,也过不了这么好的日子,这如今皇上还给了这么大的体面,让我很惶恐。”赵燕玲搓着衣角,她是真不安。

“夫人,我才惭愧哩,也就是没有贪占你的财物,这本是做人该着的,如今竟然得了皇上封诰,嘻嘻,我睡觉不安哩。”陈三大老婆,嘴上说不安,茵茵瞧她不安是假,喜悦是真,陈三大前两天在茵茵跟前抱怨过:“死老婆子没见过大天,两天两眼睡不着,坐在皇上赐的匾额前面看不够。还看一眼,笑一下,我当她欢喜疯了,担心的不行,这好不容易把她劝下来,竟然一下子睡了一天一夜才起来…,美娟笑出了声,喜鹃都忍不住悄悄捂嘴。

“嘻嘻,夫人,我孙子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今年都十七了,把我着急的,这几天,媒人都能踢断门槛,提说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好,我老婆子都不知道该选哪一个了,只恨只有一个孙子等着娶亲呢。”陈三大老婆一会儿原形毕露,也不说惭愧了。茵茵看她欢喜,也替她高兴。

陈家镇上的人,都为皇上的这次旌扬感到骄傲,人们或多或少,都注意维护出了善人的这个荣誉,卖东西的本来就很少人缺斤少两,这会儿更是追求货真价实,无论是开客栈的,还是拉脚的车夫,和外地来的客商说话,都是:“我们镇上是出了善人的,怎能哄你呢?”似乎他就是那个善人,如此一来,镇上的生意,都比以往好了许多。

茵茵和陈奎秀,拒绝了孩子想接他们回京的好意,安心在陈家镇住下来,庄园铺子的收入,冬天舍粥,其他助学,日子过得充实又快乐。

陈振宇在二十二岁才中举,次年中进士,却是第三榜的同进士,他觉得羞耻,不肯为官,关门在家苦读,后来竟然成了名动京师的大学者。

茵茵和她的丈夫、孩子,日子过得甜蜜幸福,平淡里,透着安适闲静。

正文 第二四五章

“妞儿,扈王爷托人向咱家提亲,是为他的老二提的。这个虽然不是长子,不能成为世子,但他也是嫡子,是皇家血脉、太后的亲孙子,再加上这孩子为人诚恳,将来少不了恩荫一个爵位的。”娘探寻地望着妞儿。

妞儿全身僵硬,自从十四岁后,家里提亲的人就没有断过,不说有些比爹爹地位低、有攀附之嫌的,让娘毫不犹豫拒绝了,就这些皇亲国戚和勋贵子弟,还有官居一品的权贵子弟,数量也不在少数。

妞儿从十三岁起,就不去陆家学堂了,但以前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那些家里有和她相差一两岁的,没有不关注陆家女学堂这几个出色女子。

妞儿受伯母影响,凡事不喜欢出头,她很好地控制着,让自己的所有都表现中庸。这个度虽然难把握,但她还是做得刚刚好,没有任何一项比别人强,但也没有明显落在人后的。

唯一例外的,就是这个长相,随着年岁增大,她越来越像娘,可在眼尾嘴角,还是能找到爹爹的影子,比娘似乎多了一份妩媚和娇庸,有了闲静时如娇花照水柔美。

很多人家都知道陈家大小姐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自忖家庭和她家可以般配的人家,自然会想到为孩子一求。

妞儿好一会儿才从僵硬中缓和,她见娘不追问,就起身,轻轻蹲了一下,给娘道了万福,然后往外走去,娘每次都是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她轻飘飘地走过,看着她回到自己的绣楼。

她的丫鬟,叫蝴蝶,是个眼睛圆圆脸也圆圆的漂亮女孩·她们主仆出门,往往都是男孩子眼睛的焦点,妞儿因为这个,很少出门·她不喜欢男孩子那种热烈的目光。

她刚开始,不明白学堂里的崔娇娇、杨若兮她们,为何一有男孩子出现就立刻精神百倍,若是京城出名的世家子弟,她们更是矫揉造作到了极致,那动作和说话声音,都让妞儿觉得恶心地想吐。

“小姐·大夫人来了。”蝴蝶低声禀告。妞儿赶紧迎接,对她来说,似乎有两个娘亲,伯母曾经在她小的时候,代替母亲照看她,对她比亲生的儿子都要好,妞儿的性格,跟这段时间的成长关系很大·所有了解她家的人都承认,她长得极像母亲,性格却很像伯母。

妞儿把手里抓的人偶·放到梳妆台下的抽屉里。这还是她四岁时,陈福生给的。

妞儿小时候,喜欢听着儿歌入睡,刚开始是娘为她哼唱,后来,福生来了,娘有意让福生学了很多,每次妞儿闹瞌睡,奶娘哄不下,娘又没时间·福生就让鸭蛋阿姨牵着,坐在妞儿床前的小板凳上,奶声奶气地说唱,先是:“唐僧骑马咚呀咚,后面跟个孙悟空——”到后来难度不低的:“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或“黄河之水天上来·奔腾到海不复回······”他都能安娘教的那样,说出令她喜欢的节奏,她在这种有节奏稚嫩的声音里,安然入睡。

那年,福生让爷爷送到陆家学堂去了,妞儿要睡觉,娘不在家好久了,福生忽然也不在,妞儿没了人唱儿歌,她哭了好久,奶娘和伯母哄的一身汗,她就是不肯睡。

妞儿都能记住那事,不是她不想睡,每次迷迷糊糊时,耳边少了什么,让她心里不宁,她都会茫然地睁了眼,四下张望,那个小板凳不在,小板凳上的小哥哥也不在,这让她惶恐,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就瘪了嘴想哭,那瞌睡也就跑一遍了。

妞儿那天的午睡,一下子闹到傍晚,陈福生从陆家学堂回来,他当时就拿着这个小人偶,小心地递给她:“我四叔做的,你看像不像我?”

陈福生的眼睛,像了他娘,很大,眼仁黑黑的,看人时,专注而热情,妞儿接过人偶,看着人偶上的大眼睛,觉得还真有几分像,就傻傻地对着福生点点头。

“今后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他陪你睡觉吧,你给他唱儿歌,唱着唱着,就睡着了。我每次给你唱,都是这样呢,你睡着了,我也想睡,娘把我放到外面那间的床上,我常常都不知道呢。

“唱儿歌也能睡着啊?”妞儿傻傻地问。

陈福生很认真地点头。第二天,妞儿躺下准备睡午觉,她自己给自己唱:“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还真的睡着了,从那以后,这个小人偶,就一直放在妞儿的枕头边,娘回来之后,给她做了好量偶,穿着很漂亮的丝绸衣服,摸着软软的,滑滑的,可是妞儿不管多喜欢,睡觉时,她还是要抓着这个木头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