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老太太说道,“小舞啊,凡事都要向前看。”她从不多说什么,可是真心希望一切都是圆满的。

初舞抿抿嘴角。

席浩泽进来的时候,冷着脸,表情有些僵硬,他瞧着初舞的肚子,犹豫的说道,“爷爷知道你在这里。”

初舞掐着手,刚刚他去接电话时,她就觉得隐隐有些不对,手不由得揽着肚子,偏过头问道,“他们都知道了?”

时间慢慢了过了十多秒,席浩泽才点点头。

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股无奈感在她的心中蔓延开来,她无力地扯扯笑,“是要我回去吧?”顿了顿,“其实他们是要孩子对不对?”

席浩泽注视着她的表情,不由得皱起了眉,“别瞎想。你想留在外婆身边就留在这。”他坐在她的身旁,拉住他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双眼眷恋的看着她,缓声说道,“初舞,所有的事我来承担。我的承诺不会变。”

初舞静默不语,只是一会儿她却呵呵的笑了笑,不以为然,“承诺不会变?你对我还有什么承诺,都是骗子!骗子!”初舞还是哭了,她无助地拍打着他,一下又一下。

席浩泽倏地拥住她,把她圈在自己的胸膛里,初舞双手抵着他的胸口。细碎的吻轻柔地落在她的发梢上,“就一会儿。”他沙哑的说道。“今晚我就回去,这两天可能不能来陪你。”对于初舞他亏欠的实在太多了,“我让浩月来陪你。”

初舞依旧流着泪,她倔强的回道,“不用。”

“听话,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外婆年纪大了,浩月在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初舞,对不起,在这个时刻,我依旧不能常伴你身边。”他说的动情,初舞颤着身子,喉咙哽咽的难受。

她闻着熟悉的味道,却是恍惚的不知所措,如今她是进一步他则退一步,她闭上眼睛,控制不住的眼里泪水,脸在他的衣服微微蹭了蹭,擦去泪水。

他自然看不到她又在落泪,只是沉浸在初舞这一个小动作的喜悦中。他慢慢地松开她,捂着嘴唇,沉沉的咳了几下,脸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拍拍她的手,“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初舞垂着头没说话。

席浩泽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老太太跟前,语气郑重,“外婆,初舞劳烦您费心了。”

老太太撇撇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这天都黑了,明早再走吧。”

静静的等待了几十秒,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的眼神黯淡,“我假期到了,有些事我要回去安排一下。初舞要是想回去,会有人送你们的。”

老太太点点头,“你放心了。”

席浩泽回望了一眼,眼中的眷恋第一次毫不掩饰。

他知道回到N市等待他的会是什么。那会儿接到老爷子的电话,他就明白了。席老爷子这人向来是帮理不帮亲,再加上初舞是他老部下的孙女,对初舞的喜爱更多了几分。

等他风尘仆仆的回到家,已经11点多了。家里灯火辉煌,通亮一片。他扯扯嘴角,推门进去。

老爷子坐在沙发正中,一脸的青色,满城山雨欲来。

席正鸿和陈路霞端着身子坐在一边。

“爷爷,爸,妈。”

“给我跪下。”掷地有声的四个字透着无法抗拒的威严。

席浩泽走过去,立在老爷子面前,打小老爷子就格外宠着这个孙子,这个孙子最像他,所以他也就偏爱了些。

他没有犹豫,跪□子。老爷子走到席浩泽面前,大抵是伤心,走路也不似往日矫健有力。

举起拐杖,决绝的一下一下地抽在他的背上,每一下都是用足了力气。

陈路霞张张嘴角,还是咽下话去。她红着眼,看着儿子跪在那儿。

“浩泽,你看看你做的事,你让爷爷百年之后在九泉之下见到小韩时,我怎么和他说,我的孙子就这是这么欺负他的孙女的?”老爷子说的动气,不由得咳起来,“小舞这孩子是心底善良,才会替你生孩子。”

这么一说,气又上来,手上的动作是毫不手软。

“爸,明天我去把初舞接回来。”陈路霞咬着唇说道。

老爷子依旧没有好脸色,“这事你们谁也别插手,种下因,果由他自己去解。路霞,当初,小月和温煦的事,你怪在小舞身上,如今你儿子这么对人家姑娘,换位思考看看,小舞要是你的女儿,你会容下浩泽的做法吗?”老爷子字字铿锵有力,沉重的敲打着在座每一个人的心。

陈路霞脸色很难堪,舍不得儿子,扯了扯席正鸿的手腕,席正鸿干咳了一声,“爸,很晚了,您早点休息吧。”

老爷子看了眼孙子,这么多下打下去,他哼都没哼一声,他当然知道刚刚这十几下他是牟足了力气。

下了这么重的手,他岂有不心疼的道理。老爷子进房,陈路霞赶紧走到席浩泽身边,心疼的手都不都知道往哪搁。

“浩泽,我看看伤哪了?”

“妈,我没事。”

陈女士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站起来,手一触到他的手,被那灼热的体温烫的一紧,“怎么这么烫?”她立马摸了摸他的额头。席浩泽集训回来当天就发着烧,这几天陪着初舞,身体自然没注意。

这会儿被老爷子这么一揍,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只见眼前的光点越来越模糊。

“浩泽——浩泽——”陈女士这么一叫,老爷子立马从房间里跑出来,一看孙子晕了,坏了,自己这下手真的那么狠吗?

陈路霞心里虽然对老爷子的下手有几分微词,面上倒也不好说,心里那股闷气只好通通发给席正鸿。

席浩泽发烧引起的肺部感染,高烧一夜未退,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的。后背被抽的青红一片,惨不忍睹,整个人毫无生气地侧躺在床上。

陈路霞瞧着儿子这次集训回来,她连个面都没到,再见时,却是这幅模样。她红着眼,不停的给他换着冷毛巾。

漫长的一夜过去了。这一夜,初舞睡得很不好,梦靥不断,总有什么东西在揪着她的心一样。

第二日,雨后初晴,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席浩月穿着一袭紫色的风衣来到医院,沐浴在阳光下,人显得精灵可人。

这段时间,他们家的人不时的就要来医院做做客,改天真要去茅山去拜拜了。她想着出神,也没留意前方路况,迎面就和一个白影碰上了。

一瞬间漫天飘舞着数十张白纸,白花花在她眼前晃着。

“周医生,你没事吧?”旁边一个柔柔地女声问道。

席浩月抿抿嘴角,抬头看了眼正在捡着白纸的一男一女,她抬脚向前走去。

“这位小姐,你撞到人难道就是这个态度?”席浩月觉得这个声音真的很好听,如果去他们团唱民俗音乐应该会一炮而红的,不过这话说的实在不好听。

她轻盈的转过身,走过去,她个子有一米七二,不过站在他面前,还得仰头,“正好,我也想说这话。”她怔怔地看着他,男子剑眉星目,面貌俊朗。

两人静静的对视,男子倏地嘴角浅浅一扬,轻飘飘地留下两个字,“可惜了,我这没你想听得话。”说完,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席浩月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现在的医生素质实在低,连军总这里的品质都这么恶劣

第五十二章 ...

席浩月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揉捏手中的花,“浩月,这花和你有仇啊,想什么呢?”

她回神,摇摇头,“没什么,妈,二哥怎么样了?”

席浩泽还有些低烧,医生让他留院观察。陈路霞照顾了他一夜,脸色怏怏的,这会儿身子也吃不消了。席浩月带了两份早饭,看着她二哥躺在床上,她真的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自始至终她都是站在初舞的立场上,凭什么都要女人受苦。只不过她没想到初舞看似那么柔弱的女孩子却是那么勇敢。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勇敢的事大概就是和温煦离婚吧,想到此,她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沉闷。

调整了一下心情,说道,“妈,你先吃点东西。”

陈女士揉揉腰部,“不吃了。”说完,眉心微微一蹙,利落的站起身,拿过包,“我现在要去趟X市,你和小梅照顾你二哥。”

“妈。”席浩月赶紧拉住她,“二哥之前不告诉你们就是不想你们去打扰初舞,你这会儿去你让初舞怎么做?”

“能怎么做?她怀着孩子自然要回来。”陈女士没好气的说道,自从知道她是初舞是南舒玫的女儿,她心里一直存着芥蒂。可现在初舞怀着孩子,想到这她心里闹得慌。

“人是回来了,怕是她和二哥一辈子缘尽了。妈,初舞虽和我们相处的时间短,可你也该看出来,她性子烈。她为什么走?这一点我们都明白。”席浩月瞅了眼陈女士,看着她脸色稍稍淡定下来,继续说道,“妈,当初我和温煦的事,你气的怪初舞,其实我们都伤害了她。”

“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孩子。”陈女士气的直点她的额头,“我这都是为了谁!”

“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你想想初舞从小没妈照顾,受了多少委屈我们无法想象。自从爷爷说了她的身世之后,我就在想,初舞当初会嫁给二哥,其实吧她是一直喜欢二哥的。妈,我们现在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其他的让他们俩折腾去。”

“说的倒轻松,初舞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说到底陈路霞也是有些担心和不忍的。

浩月半偎在她的旁边,“妈,我可听说初舞肚子里是两宝贝喔。”

“什么?!”优雅的陈女士登时惊得要跳起来。“不行,我立马就去把她接回来!”

席浩月扯扯嘴角,拉下她,“妈,你现在回去好好休息吧。二哥让我过去陪初舞,所以你放心吧。我保证这两宝贝一定健健康康的,现在就赶紧让二哥把身体养好,亲自去把初舞接回来。”

陈女士沉默了半晌点点头,有些事不能图一时之快。她微微叹口气,看了眼熟睡中的席浩泽,又气又恨。

隔了四个多月,席浩月再见到初舞的时候,不得不感慨,怀了孕的女人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席浩月替初舞办了出院手续,陪着她回到了村庄。

严冬越来越阴冷,村里没有汽车尾气的笼罩,没有高楼大厦的包围,气温更是冷冽。孕妇本身体热自然不太在意,席浩月平日呆惯了空调房,在这里实在吃不消,每日裹着厚厚的棉衣,依旧觉得手脚发冷。

“初舞,我二哥被爷爷狠狠的抽了一顿,皮开肉绽的。”席浩月不停的搓着手,眼光却是紧紧地捕捉着初舞。“他集训回来之后一直发着烧,从你这里回去之后,就引发了肺炎。整个人憔悴的不行。”

初舞依旧是垂着头,不过刚刚准备起针的动作停滞了。

席浩月抿抿嘴角,“你渴不渴,我去给你拿瓶酸奶。”她也只能做一些润滑作用,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了。她只能祈祷,她二哥早点来,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清苦了。

席浩月晚上和初舞挤在一张床上,孩子的胎动,他们的爸爸第一时间没有接触上,倒是她这个做姑姑的得了这个荣幸。

“初舞,他又动了。”席浩月的手覆在她的肚子上。“真调皮。初舞你不好奇孩子的性别吗?”

初舞侧躺着,吃力的动了动身子,“当然好奇,不过,等待就是一个过程,充满了期望与快乐。”

浩月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目光一暖,“初舞,我之前常常会梦到那个孩子。不过到你身边后,我再也没梦到了。孩子和父母之间也是讲究缘分的,我命中注定和他无缘。”

那个孩子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她常常在梦中会听到一个婴儿的哭泣声,她怕,也心疼。

“浩月——”初舞哑声喊道。

“我都明白。”席浩月拍拍她的手让她宽心,她呼了一口气,目光淡淡的,那是一种释然,“温煦之前还不肯离婚,他当我是什么人了。我是个文职军官,我的婚姻是受国家保护的,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要靠着法律来解决我的婚姻,那太可悲了。孙晓然也真可笑,她以为温煦是真的喜欢她,男人逢场作戏多的去了。”孙家一夕之间就被孙晓然给毁了,席家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就让人给欺负去的。

初舞默默的念着孙晓然的名字,心里有戚戚然,那是和她一起走过二十多年路的朋友,他们一起共享过多少欢乐与泪水,可到底抵不过岁月的变迁。

席浩月看着初舞微茫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初舞,你对别人倒是心软,怎么对我二哥就这么心狠呢?”

初舞一怔,拉过被子,嗡声说道,“早点睡吧。”

“越在乎越是不可原谅,看来席浩泽在你心中的位置果真不一般。”浩月信誓旦旦的说道。

初舞的肚子越来越笨重,学校的工作只能辞去。校长依旧很感谢她,并且和她约好,等她生完孩子一定再来。初舞面对校长的真挚,只好点点头。

这些日子,席浩月的工作就陪着初舞,以前和初舞在一起时,总会有着说不完的话,如今时事境迁,初舞变得太安静了,每日大抵就是对着肚子的孩子说几句,才会展现欢颜。

席家人没有来找初舞,初舞明白席浩泽在这件事上所承受的压力。浩月每天都会在她耳边念叨着席浩泽怎么样怎么样,和她说着他小时候的事。她从不搭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有时间见初舞这幅样子,好脾气的她只好对着初舞的肚子发发气,“你们爸爸是个混蛋,席浩泽是个大混蛋。”

浩月常常趁着初舞不注意,就拍几张她的照片,她清楚N市的那几个人怕是现在每天都在焦急地等着她的信息。

席浩泽在医院住了一周,身体刚刚好,就回了部队。尽管这时候他很想陪着她,可他有自己的职责。他常常看着手机里浩月的传来的照片,知道她的现在的一点一滴也足以聊慰。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农历新年就要到了。

席浩月早在腊月二十就回去了,团里组织下基层活动,席浩月休了这么多天的假,也该回去了。过往乌云,一切都会过去的。

昨日傍晚开始,X市就开始飘起了小雪,一夜下来,地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此时天空的雪花仍旧连绵不断。

初舞站在门口,嘴边呼出一口一口的白气。

“小舞,进房去。”外婆穿着厚厚棉衣,头上包着方巾,动作吃力地扫着院子的积雪。

初舞不忍,可没办法。她看着老人佝偻的背脊,眼里泛着酸。

寂静声中传来一阵汽车轰鸣声,她的手一紧。果然,不一会儿,大院门口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席浩泽一推开门,门咯吱的一声响,围墙上不少积雪纷纷洒落下来,落在他的头顶、肩上。隔着数十米远,他近乎贪婪瞧着前方的人,眼神焦灼,时空好像静止了,万籁俱寂。

初舞怔忪的几秒,转身回房去了。

老太太看到他,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浩泽来了啊。”

席浩泽走到老太太身边,”外婆,我来吧。”说着接过大扫把。

“扫出一条路就行了,一会儿我拿些稻草铺上。”顿了顿,她有些担忧的说道,“你来就好了,小舞这几天有些出血,这天又不好去医院,唉——”

席浩泽这心里顿时就像被什么钝器给狠狠地刺了一下,脸色立马就变了,慌忙的扔下扫把跑屋里去了。老太太笑着弯下腰捡起来,继续扫雪。

“初舞。”瞧着那圆滚滚的肚子,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更多的是心疼,他涩着声说道,“妈妈让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妈妈”这两个字轻轻的触动了她的心弦。

席浩泽大抵猜到她心中的想法,“妈也想来看你的,不过最近要陪爸下基层慰问。”

初舞嘴角微微一动,两人都是心里明白揣着糊涂。

“身体怎么样了?”他柔声问道,见她依旧是埋头不语的样子,他扯扯嘴角。

过了许久,初舞说了两个字,“还好。”轻轻两个字却深深的扣住他的心弦,他的心里盈满了无法言喻的喜悦,脸上僵硬的线条顿时慢慢的放松下来。

第五十三章 ...

席浩泽来了之后,老太太轻松了不少,果然家里是少不得男人的。初舞对他的态度没有之前那般冷淡,却也没有过多的热情。

浩月来的时候,享受和初舞同塌而眠的待遇。这货真价实的丈夫来了之后,却只能窝在那偏僻的小屋里,又冷又潮,好不凄凉。

大年三十那日,雪后初霁,按乡下的习俗,老太太习惯这天下午上山给老伴送压岁钱去,初舞怀着身子不能同去,席浩泽作为外孙女婿,第一年上门自然要去祭拜。

初舞一个人留在家里看着电视,想着就给韩德群打了电话。韩德群年前来看过她,本想把她和老太太接回去过年的,老太太一直没吭声,后来他也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