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成这样,也不见得她单位的领导会给她颁个爱岗敬业奖。

估计是真的在男人堆里混久了,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活到这把年纪难道不晓得特殊时期避免受冷沾水么?怪不得年纪轻轻会得乳腺癌,和她这么不讲究的生活习惯不肯定有很大关系。

以邵平的职业水准,肯定是问过这些常识的,那么肯定是她自己隐瞒了在生理期的事实。

虽然不一定糟糕凑巧会遇上大出血,不过这种概率,他要是制止,也是对主治医生邵平的负责。

任何潜在的风险,在可控条件内自然都是要想办法降到最低的。

顾屿江不止一遍催眠自己远离程悠,最大化和她保持距离,然而这些破事就是没完没了的侵蚀着他的心神。

算了,送佛送到西,再破例一次,等她顺利做了手术接下来的化疗放疗到时候听天由命,他真的不会再管下去了。

顾屿江想到这里,直接靠边停车,冒着大风大雨从车里出来,直接往程悠身侧跑去。幸亏这时已经有戴着头盔的队员过来接手程悠一直高举的电线,过来的那些队员看着就专业多了,迅速架梯拿着一堆工具出来重新加固。

程悠明天上午要做手术,她已经提前请了好几天的假。手上的工作也提前做的差不多了,只是她手上负责的事务里还有个餐饮店面通过消防验收。

现在都是责任双方制,她们有义务让商户精确理解消防设施改进达标的各种条件,商户早点通过消防验收于她们自己的工作执行也有帮助。

程悠想着上次过来验收,这个商户的装修和逃生通道就不符要求,要是等上几天后她回来上班已经是这家商户限期整改的最后时间了,她想着还是在她自己请假前和大队的其余两个同事一起过来了一趟。

结果刚到这边,他们还没开展工作,店面外面的广告牌就已经被大风刮得摇摇欲坠,专业使然,他们对这方面本来就比常人的预见性要高许多,几个同事一起赶着布置路障,果然没多久上面的广告牌就砸了下来,好在提前限制车辆人流往来,并无任何伤亡。

另外几个同事忙着去固定其余架子,途中凑巧附近的电线被大风刮落,程悠就顶了一会班。

她刚从上面跳下来,就被顾屿江一把拽到店面的大门口里面去了。

力道凶猛,她的腕间立马传来一阵痛觉。

顾屿江刚在雨中呆了一小会,身上就已经被淋的湿透,程悠自然是夸张很多。

她进来店面里,站了不到半分钟,身上的雨水就已经滩了一堆水渍在她脚边周遭。

“辛苦了。”店主略显惊惶地过来招呼,幸亏今天来了几个消防大队的工作人员,预见性地帮他处理了这起意外,要不然他这广告牌万一砸中路人车辆造成伤亡的话,起码得赔大钱,“我去给你们泡杯热茶暖下,要菊花茶还是绿茶?”店主心里挺感激程悠他们的,殷勤问道。

“给我煮锅红糖姜茶!”顾屿江刚才略一带过,知道眼前的商户是个餐馆,他语气生冷地要求起来。

“红糖姜茶?”程悠难以置信地望了眼顾屿江,没想到一个大老爷们会娘里娘气的喜欢喝红糖姜茶,她也是涨姿势了。

姜茶好煮,没多久热乎乎的红糖姜茶就被店主端了过来。

程悠向来不喜欢喝姜茶。

店主端上来后,她直接拿了个一次性杯去直饮水那边打算接杯白开水喝。

“给我喝了这杯,驱寒用。”顾屿江忽然走到她面前,近乎命令地把那杯热气滚滚的姜茶塞到她手里,脸色阴沉的跟什么似的。

问题是她今天真的没有惹到他啊…

她诧异地抬头望去,却见着顾屿江不太自然地避开她的视线。

他这是脸红了?

第23章

程悠见顾屿江脸色难看得可以, 她这会不想和他莫名其妙起争执,不情愿归不情愿, 还是乖乖喝了一满杯下去。

姜茶微有辣意, 这一杯喝下去,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确定明天做手术, 不延迟几天?”顾屿江忽然开口问道。

“是啊, 你怎么知道?”程悠不无讶异。她去做微创手术这事没和任何人提口过, 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邵平和你讲解过术前需知得吧?”顾屿江说时下意识的去裤袋里碰烟盒。

“是啊。”程悠继续点头,听语气他认识她的主治医生邵平,难怪会知道这事。

“为什么隐瞒你自己的身体状况?”顾屿江带了一眼程悠已经喝得见底的纸杯,脸色明显不悦。

“我没有隐瞒啊。”程悠一脸茫然,她以前的确没有任何病史啊。

顾屿江见着程悠不无茫然, 简直鸡同鸭讲似的, 他多看一眼就愈发觉得堵心。

算了,既然她自己都这么不爱惜身体,他也犯不着这么多管闲事。

“如实告诉他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是对你自己也是对邵平负责。你自己掂量!”顾屿江语气生冷得撂下一句就从大门口出去, 往他自己的车里走回去。

砰得一下, 外面的车门传来一声巨响, 程悠站在门口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是专门停车下来给她脸色看?

还真是够喜怒无常的…

程悠看着顾屿江瞬间开走, 虽然她扪心自问今天没出什么篓子,不过还是被他这阴沉的脸色影响得怪兮兮的。

等到她同事处理好外面路面上的广告牌撤掉路障, 程悠他们就回队里了。

一晚过后, 风平浪静, 台风已过境。

第二天一早,顾屿江一早就来找邵平,见邵平还在办公室里不紧不慢的看门诊,他随口问道,“下午做乳腺癌的那台切除术?”

“患者说什么家里有事,反正她家里近,今天回家去了,手术给她延到后天上午了。”邵平随口应道,他对顾屿江最近明着暗着的过度关心有点不自在。

“这样。”顾屿江心头倒是莫名松了口气,看来还不算无可救药,晓得延个两天过了生理期再来做手术。

他这会正好站在邵平的诊室门口,准备要回去时,余光忽然瞥到前面拐角处边走边盯着手机屏幕过来的程悠,“你不是说她回家去了吗?”顾屿江一脸不解。

“是啊,她昨天特意和我打过招呼的。”邵平这会已经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听顾屿江这么一说,他觉得奇怪特意起来走到门口处看了一眼,“她又没得乳腺癌,只是做个纤维瘤的微创手术,待会就给她做。”

“什么?”顾屿江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你怎么了?”邵平一脸不解。

“她得的是纤维瘤?”得亏顾屿江这人平时就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性格,此时即便内心翻涌得厉害,出口时语气听着依旧挺寡淡的。

“是啊,难不成你连这姑娘也认识?”邵平一脸狐疑,见着顾屿江还杵在那里不知道发什么呆,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姑娘挺奇怪的,一个人来做手术,还挺少见的。”

“这样。”一会的功夫,顾屿江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程悠按照医嘱,一早起来洗好澡里面穿好开衫睡衣和睡裤,外面披了件长风衣就开到人民医院那边。

虽然她一直暗示自己只是个微创的小手术,当医务人员喊她进去的时候,程悠还是不知不觉中紧张起来。后面还有一个做微创手术的病友排队等着,年纪和她差不多大,那人不同程悠孤零零一个人,旁边围着一大帮家人嘘寒问暖,虽然交谈声不是很大,总归还是有点聒噪。

好在程悠没有等上太久,她就被告知坐上轮椅被护士推进去了。

因为是微创小手术,只是局麻。

手术室里有好多个医务人员在,程悠躺到手术床上后,开始脱掉睡衣,邵平示意她平躺后双手举到后脑勺上,之后开始拿出笔在她的右侧胸部画了手术区域。

程悠很不习惯袒.露在别人面前,她虽然还没有得什么重病,然而已经真切感受到了一旦生病了,尊严什么的的确是无从谈起。

毕竟,治好病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

好在手术室里的每个人都是穿着严严实实的,这才把她心头的不适感压下去一点。

随着身上被蒙上一层类似布料的东西,邵平的声音跟着在她耳边响起,“现在要推麻药了,稍微会有点疼,你忍着点,一会就好。”

“恩。”程悠应了一句,呼吸还是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果然紧接着右胸处就有刺痛感传来,她痛得握拳,顺便想要调整下当前的躺姿,旁边一个闲着的医护人员忽然走到她躺着的床头边,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那人的掌心干燥且温和,程悠因为是平躺着,压根没有留意到走过来的这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仿佛是为了转移汹涌而来的心悸,她直接拽住了离她最近的那人的手心。

随着继续有麻药推进去,刚才的痛觉开始慢慢消失。没过多久她忽然闻到有烧焦的味道传来,这种气味她是再熟悉不过了,“邵医生?”程悠忍不住出声喊道。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邵平问道。

“我怎么闻到了烧焦的气味?”

“正常的,放心吧。”邵平忙着手上的活,应了一句就没有再出声。

没过多久,她觉得有什么类似吸盘的东西在用力翻搅她的胸部,痛觉缓慢且漫长,程悠觉得难受的很,可是还有点理智在,她又不好意思喊叫出来,煎熬的可以,不知不知中愈发握紧拳头而已。

站在手术床床头边的那个医务人员估计是察觉到她的紧张,掌心轻轻碰触了下程悠汗湿的手心。像是突然生出来的默契感,程悠原本紧绷的心头才重新放松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刚才握着她手心的那位医护人员走过来,把她抱坐起来给她缠束胸。

是男人的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麻药的作用还是做手术时受到了点惊吓,程悠脑袋有点犯晕,倒是没有明显抵触,或者是压根没有精力抵触,任由那人把她的手术区域勒紧。

“医生,是不是缠得太紧了,我有点喘不过气来。”她如实反馈了下。

然而那人并未抬头看她,依旧娴熟地包扎缠胸。

没过多久,还有一个医务人员拿了个托盘给她看,托盘上面是个米粒大小的红肉,红通通的还泛着血水。程悠精神稍微清灵一些,刚才那个身材颀长的医护人员就不见踪影了,多半是个打下手的实习医生。

“现在拿去做病理测试,两天后告诉你结果。”医护人员给她看了下摘下来的纤维瘤后说道。

“哦。”程悠点点头,她本来还想问邵平帮她缠胸的那位实习医生的名字,出来后就忘到脑后去了。

下午又挂了几瓶盐水后,护士就通知她可以出院了。

程悠现在的状态,其实拎她自己过来的行李包都吃力,更不用提开车去哪里了。

她从医院出来后,直接打车去了程浩租在学校外面的出租屋里,程浩因为时不时去外面比赛,有时候去外地很晚回来,这才特意租了个廉价的房间方便过夜,她也有程浩住处的钥匙。

程悠回去后睡了一觉,她本来以为睡上一觉身体会轻快点,没想到胸口手术处疼得翻身都困难。程悠尝试着挪动了下,就疼得出了一身汗。

她不敢随便挪动起身,摸索着去拿手机打电话给程浩。

“你在学校吗?”

“昨天刚去参加省赛,要明天才回来。”程浩如常应道。

“我身体不太舒服,你明天回来后来下出租屋这边。”程悠怕程浩担心,语焉不详地简单交代了下。

“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电话那边的程浩果然紧张地如临大敌。

“没什么事,可能有点发烧了而已。你别担心。”程悠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程浩知道程悠的性格,要不是难受到了一定地步,肯定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他坐立不安了很久,脑海里忽然冒出顾屿江,程浩直接冒昧地打了个电话给顾屿江,“哥,你最近有和我姐联系过吗?”

“怎么了?”顾屿江这会刚下班,他听出程浩支支吾吾地像是有什么心事。

“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身体不舒服,我现在好担心她会不会生病了。”

“身体不舒服?”顾屿江心头一沉。

“嗯。”

“她现在在哪里?”

“在我学校旁边的出租屋里。我参赛去外地了,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不过我有备用钥匙放在楼道的电表箱里,能不能麻烦过去帮忙看下我姐?”程浩可怜巴巴地央求起来。

“我现在过去看下。你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看来程浩还不知道她动手术的事情。既然她想瞒着程浩,顾屿江也没有特意提起。

半个小时后,顾屿江就到了程浩提过的小区单元前面。

他敲了下门,里面并无声响。

顾屿江开门进去,估计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出租屋,房间里简陋的一眼能望到头。

程悠看样子是睡着了。

顾屿江走过去她都没有察觉。他走到床边,伸手探了下程悠的额头,轻微有点发烧,毕竟是身上割块肉不是平时的小伤小痛,有点烧也正常。

程悠半睡半醒间察觉到干燥温暖的触感,瞬间就让人心神安宁。

“靳安——”她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声。

顾屿江的手猝不及防疆在那里。

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

原来她也有温柔的时候。

第24章

程悠原本随意搁在侧边的右手凭直觉摸索着挪到顾屿江的手背上。

手心很快有碰触到熟悉的触感, 隐约觉着是靳安掌心的触感,然而又不全是。靳安先前在部队里强训过几年, 掌心里的老茧糙砺感远胜她此时碰触到的手感。

即便如此, 她还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熟悉感扑面而来,犹如久未谋面的故人, 将她心头的不安渐渐抚平下去。

一定是靳安回来看她了。

他离开她这么久, 还是第一次入她的梦。

他一定是放下不下她才回来看她。

而她只是烧糊涂了, 心神恍惚间才会努力想去分辨靳安掌心的温度。

程悠脑海里迷迷糊糊中冒出这个念头,也许是术后身体虚弱也许是别的原因,程悠鲜少会这样脆弱,即便是在梦境中,她也清楚的知晓着自己鼻翼发酸起来。

要是靳安在, 肯定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病痛体弱的。

顾屿江本来只是想探下她额头的温度, 没想到程悠忽然抬手放了上来,他迟滞了数秒后才想着抽手回来,掌心已然碰触到一片湿热,滚烫如荼, 近乎要灼到他的手心。

而程悠还没有醒来。

术后虚弱, 加上还有点发烧迹象, 渴睡或者是入了梦魇也正常。

看她这样子, 估计从医院里出来后就直接来这里了,晚饭肯定也没吃, 等她再睡上一觉状态应该会好一点。顾屿江想到这里, 在房间里兜了一圈, 没有找到任何食材。

显然这个出租屋平时并不开火。

也不知道她这一觉会睡多久。

顾屿江看了眼程悠因为发烧潮.红起来的面颊,想想还是起不了身离开。而他这几天没有及时弄手上的论文,本来想着晚上在家里把论文定稿的,在这里他根本没办法做他自己的事情。

消防队里几乎都是男的,估计她是觉得不方便才一个人跑到这边出租屋里躺着。

心倒是够大的,不晓得手术后右手不能使力,做手术也不和家人吭一声。

而程浩又要明天才回来。

顾屿江略一思索,还是轻轻碰触了下程悠。

而她毫无反应,依旧昏睡。也许是麻药的后劲还有一点,短时期内还是容易使人渴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