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唤师叔,涟水门有位女修名作泠莲,正在客堂等候,可要把她请进来。”不知哪来的小沙弥走进来,张嘴就拆光头的台。

听着这话,浮苏不免眼中寒光闪闪地劈向光头,光头几乎要在她眼中的寒光里碎成千千万万块:“噢,是上回在乘云宗见过的那位泠莲师妹么,不妨请进来,既都是沧海界同道,哪有把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小沙弥听了话看向景唤,景唤却只能点头,哪还能摇头说“不见”。小沙弥领命离去,不消片刻泠莲便跨过门洞走进来,绕过假山原本脸上还是充满笑意的,但视线一扫过浮苏后,就立马臭得像大夏天倒了一屋子臭鱼臭肉:“不知浮苏师姐也在,浮苏师姐这是打哪来,要上哪去?”

这质问的语气,不等浮苏不舒服,光头称听得不顺耳。他的人,哪容得外人来说一个不字,便是连听着让人不舒服的语气也不行:“泠莲师妹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我正与浮苏师妹有话要谈,若无要事,还请暂避。”

一时,泠莲眼神一滞,看向景唤,似有不信:“景唤禅师,我…”

浮苏懒得跟泠莲粘乎,把修仙弄得跟宅斗似的,还有没有点意思了。浮苏站起身来,一伸手把景唤的肩揽得紧紧地,两人耳朵与脸颊几乎挤在了一起:“以后莫再来纠缠,否则,你懂的!”

景唤和泠莲都有些怔怔出神,唯站在旁边的小沙弥忍不住暗暗叫好,这才是堪配大能的威武霸气。至于那叫泠莲的,哪儿都好,就是太小儿女情长,且心思弯弯绕绕的,让人满头雾水,还是这快刀斩乱麻的剑修浮苏好,就是长相稍逊色些,不过面容稍孙,气场来补。

待到泠莲和景唤回过神来,泠莲竟委委屈屈地看向景唤,似乎盼着景唤给她出头,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宣示主权无耻女剑修。景唤却看浮苏一眼,嘴角有笑,眼中的波光深得几乎能把人溺死在里边:“泠莲师妹也看见了,虽境界相当,可她比我厉害得多,我也不敢四处招惹,泠莲师妹请回。”

小沙弥默默:怎么这么像是小白脸傍上女大能呢,喂,你们这样来不对啊,快点改正,分明是麻雀飞上禅宗大能枝头呀。不过,泠莲女施主,您确实在这幕情景里有点多余,但少了您又确实有点不对劲,好吧,做为重要推动者,小僧我就不赶您走了,阿米那个豆腐。

流光笑得快在乾坤镯里抖出一片剑光来,小沙弥,本仙剑很看好你哟。

“您…您可是禅宗大能下世,怎么,怎么会打不过她,您肯定是让着她。您是禅宗大能,注定要拯救沧海界于水炎,您是天道降下的应劫之人,怎可如此耽于儿女情长。”泠莲看着是为景唤的不思进取而惋叹,其实是在为儿女情长的对象不是她而扼腕。

浮苏又眯起个寒光溋溋地眼刀子砍向光头,然后又笑眯眯地继续将景唤的肩揽得更紧些,道:“这个,泠莲师妹就不懂了,他甘心,我情愿,一个爱打,一个还乐意挨,这有什么办法。说白了,就这是命,注定的宿命,你没见他现在多欢欣么。”

“配合点,笑一个。”浮苏暗中递去一句话,景唤小身板一抖,赶紧露出灿烂无比,且诚恳真实无比的笑容,那是一点也不带弄虑作假的。

泠莲一下就被这笑容给灼伤眼,景唤何曾露过这样的笑容,看着也不掺假。平时景唤待人,都是清淡而疏远的,纵然是笑,也带着一股从云端垂目看来的感觉:“景唤禅师,我想…”

“他现在是我作主,你想什么就跟我说,要是顺耳的高兴的我就答应,当然泠莲师妹要是提些什么不怎么中听的想法,那就别怪我剑下无情。想必泠莲师妹也知道,我们乘云宗的剑修,对抢东西抢上门来的从来没什么客气可讲。”按上元真人的说法,人家都打脸打上门来了,难道还笑着迎上去,当然是拿剑劈了当花肥。别以为乘云宗数年来的名声都敦亲睦邻得来的,那都是实打实一剑一剑砍出来的,这一剑一剑下来,自是白骨无数。

“东西。”景唤小声小声重复一遍。

“我帮你打发她,你还嫌弃不成,少废话。”浮苏难得霸气一次,而且自从有底气光头不会做掉她后,她就真有点有恃无恐了。一想到将来天宸也会有这些记忆,浮苏就玩得特别开心。

不作死怎么死呢——流光无声吐槽。

景唤不说话了,一服乖顺无比,伏伺女大能的机巧态度,小沙弥都牙酸,何况是原本就在冒火的泠莲,当即便甩脸子而去。

“咦,这两小的什么时候这般亲近了,秦真人,我记得令嫒是上元真人的弟子吧,难道我那不成器的徒儿一直说的便是令嫒么。”玉潭禅师摸摸光头,深觉得应该跟身边的秦真人搞好关系,要不然徒弟的终身大事怎么办,他俗世的家人催得挺紧的,这事玉潭禅师也头疼得紧呐。

哎呀呀,姿容平平不是问题,只要一个合心,一个合意,两个一拍既合,那就什么都不要紧。乘云宗高徒,老友弟子,十六都寿元十万余境界不知的强者之女,那还等什么:秦真人,咱们谈谈结亲的事吧,您看怎么样。

苍诘假作没看见玉潭禅师热情似火的眼神,浮苏的鸡窝脑袋他还没揉够,暂时不打算嫁出去,谢谢!

第一零一章 吃肉使人进步,吃素使人落后

在玉潭禅师的殷切目光中,苍诘行云流水地告辞,并捎带上女儿和沈秀才一家走人,末了看园子里三颗并行在一起光头,一个个眼神看着跟惦记上自家东西的贼一样。瞬间,苍诘便确定,他对光头一点好感也不要存,日后就算是天宸来,那也要好生为难。老夫十万年才捞着个女儿,岂能就被“大能下世”四个字就轻松拐去,少做梦。

待到苍诘一走,玉潭禅师便拍拍景唤的肩,长叹一声道:“强者的闺女不好要,虽说你也能耐,可这秦止与你下世前的身份想必也相当,至多是谁强些微谁弱些微。所以,你得想好,自然了,倘真是合心意,无妨去求,横竖还有上元真人在,也能做得一半主。幸好为师与上元真人历来交情不错,要不然你这门心思还真有些悬得慌,澄心啊,你看那女剑修如何?”

那还用说,叫澄心的小沙弥现在是浮苏的死粉:“威武霸气得紧,行事大方坦率,叫人看着服气,不这师叔哪位大能下世,徒孙瞧着都堪配。”

说罢,澄心还看一眼泠莲,意思特别明白:师祖,您再对比一下这个,咱们出家人要积口德,就不明说。浮苏师叔单看倒还罢了,要和泠莲施主摆一起,高下立判。

玉潭禅师点点头,正是这么个理,要没对比就算了,偏有个不好的类比对对象在这里,这么一看浮苏还真是个相当不错的。好友弟子,强者之女,本身又身负高阶剑意。修为境界也相当,又不是个一心想着占徒弟便宜,只图结双修伴侣,却不思进取的:“嗯,待到你历练回来,这事再说,眼下还是全心准备应对菩提境一行。”

“是,师父。”可心的人得到师父和师侄的赞美。景唤觉得,要比赞美他本身更欢喜,这种感觉是甜的。

至于泠莲,玉潭禅师身为长辈,点个头就可以走人,泠莲还没有解除石化状态,没有回应玉潭禅师。玉潭禅师就更不必理会泠莲。景唤自来在外人面前就一副大能姿态,微致个礼打声招呼也跟着玉潭禅师走,至于小沙弥澄心,却是个知客的小弟子,没法溜开去。

澄心苦哈哈地看着师祖和师叔跑脱掉,很不爽,师祖和师叔都不很厚道:“泠莲施主。如愿塔前的园子是要开启禁制的,要不您随小僧这边走,小僧领你到客堂。天气炎热,寺中的清心露还是不错的,分外解暑气,小僧去寺后承露台上给您呈一盏如何?”

石化状态中的泠莲被催着往外走,走出园子后才恍然明白过来,她已经输了。不仅输在宗门势力弱小,也输在自身修为浅薄,更输在她没个好爹。因为泠莲听到了浮苏喊苍诘老爹。也听到玉潭禅师对苍诘客客气气地称前辈,泠莲便猜得出浮苏这爹肯定是上强者,来路且是不小。

“她…她除了有个好师傅,有个好侈,她凭什么。”泠莲气愤愤地低喝道。

澄心看泠莲一眼,半个字也不想答,这位女施主不是认不清别人,是认不清自己。便是输也要从旁人身上找出自身之外的优势来,却不想想自身如何不进取。师父说得对,做知客僧是个好差事,看到别人的错处可以警省自己。看到别人的优点可以激励自己。想当然,要学得像浮苏师叔那样威武霸气,干脆利落,怎么也不要学泠莲施主,不为问鼎永生找前进的路,反为失败找后退的路,这样怎么能永世长生。

小光头,你很有前途嘛——不死心留下看热闹的某柄无良仙剑默默奉上赞美。

等到浮苏顺着流光的意召回流光时,流光不免把他们走后园中发生的这一幕跟浮苏说上一说。浮苏听得直叹气,她又躺着也中枪了:“世间真是什么人都有,不过沧海界来来去去这么些年,这么些人,我还真没见过泠莲这样的。这是修仙世界啊,只一味情情爱爱的,她也不嫌没出息。我以为我就已经够没出息了,可我好歹还想着好好修炼是吧。”

自觉被治愈,自觉自身良好,浮苏忍不住赞美了一下自己,我虽不是个出色的穿越女,可好歹也没扯穿越党后腿是吧。

“如果没有光头天天想着怎么追杀你,你会好好修炼?”流光对此充分怀疑,如果没有光头从一开始就想怎么整残那个吃他肉还不负责的女修,加上浮苏自己又胆小怕死,流光绝对不相信浮苏这异端能静下心来修炼。

看看吧,往前数一千多年,还不如光头追杀她的这近十几年进境快。这就是个要拿小皮鞭抽着她往前走的,要不然就会停下来发呆,持续发呆,无限期发呆下去…

“嗯,吃肉使人进步,吃素使人落后。”浮苏说完,想到今天调戏了小光头一把狠的,觉得自己在天宸没归位前,依然要有紧迫感。否则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过,万一光头下手没个准,把自己拍个有出气没进起,在天宸没归位前就挂掉,那就真是冤枉得要死:“正好小黄豆也不碍事,修为境界虽暂时无法突破,但剑意必需升上去。该死的寂灭剑意,居然现在还不服我管,大多时候调动它,它搭都不搭理我一下。”

浮苏想着该怎么修寂灭剑意时,忽见三个小的在跟“狗”玩,狗也乖巧,就是吃肉的时候凶悍点。真正是从它面前过的肉,有杀错无放过,平时倒也挺好,像狗似的跟三个小的卖萌逗趣。

“诶,这事我还没跟老爹说呢,狗,来,我带你见老爹去,保准老爹吓一大跳。”浮苏嘿嘿嘿地把狗勾到手掌心里,狗对她还是那么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浮苏也不介意,麒麟这吃货本就是有傲气的,能被她捧在手里揉弄还不发脾气,已经算给了她面子的。

抱着狗进屋去,苍诘从前倒也见过狗,不过因其没表现出凶悍的一面来,苍诘又全副心神都扑在妻子女儿身上,便忽略过去。屋里苍诘见浮苏抱着狗进来,就笑话她:“你怎么也爱玩猫逗狗么,那回头为父给你寻几只乖顺漂亮的来。”

这意思就是说眼前这只不怎么乖顺漂亮呗,狗懒洋洋地看苍诘一眼,神兽本能,眼前这位很强大,那就算了,不招惹,不过鼻子里还是哼哼叽叽地,听着就不很服气。

“老爹,有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昨天我才知道,要不是沈秀才家出事,我昨天就想跟您说。正好事都办妥,我就把它抱来跟您说上一说。”浮苏说罢举高狗,把狗放到苍诘手上。

苍诘见手中落了个毛绒绒的小东西,便打眼去看,倒没看出什么稀罕来。低阶灵兽多不胜数,凡世中人也爱拳养,苍诘也没功夫哪个都记住:“这低阶灵兽叫什么名,看着倒还不错。”

居然没看出来,浮苏正好开始卖关子:“老爹,要不您猜猜,您说的这小东西和天宸有点关系呢。”

琢磨着想了想,天宸没豢养过灵兽神兽,所以不用多琢磨,那唯一可琢磨的就是天宸身边的…苍诘忽睁大眼睛,瞪着手里这团小绒球道:“这是那叫丹荔的麒麟?”

“嗯,对啊。”浮苏笑眯眯,示意苍诘继续猜,事还没完。

接下来都不怎么用猜了,道宗豢养的神兽丹荔在此,那道宗的转世就必然也在此,丹荔忠心佑主从不肯离于道宗左右。苍诘猛地把视线投入院中,三个小的失了狗,正在那用稚嫩的语言聊着修炼的心得体会,甚至还有一些浅显的对大道的感悟:“李少清也来了?”

继续笑眯眯点头,浮苏道:“您要不要猜猜是哪个?”

将丹荔搁小桌上,苍诘甚感闹心:“虽说这狗是林壑家的,但未必是他,你既这么说,就必然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个。陌尘的话,听闻李少清不爱资质太好之辈,应当不是。林壑这吃货,李清似也没这么呆,淳一么,李少清我虽只见过一两回,不过既然你说他去过鹤鸣渊,那风仪应当上佳。若要为父来猜,或应是淳一?”

摇头,浮苏忽然哈哈大笑,拍着桌子道:“老爹,是吃货啊是吃货!”

苍诘微怔,半晌半晌才出声:“是听闻过有人说他平时不很靠谱,要说平时那点小脾气,倒还真有些像是。不过为父与李少清交情不深,为父名声大盛于沧海界,与玄冥五祖搅得天下大乱时,李少清不过方自下界来,一个无根无基的小修士,为父又怎么会去注意他。”

哟,好淡定,一点都不反应激烈,真没趣。浮苏没找到乐趣,就没劲了,只怏怏地说:“老爹,你知道道宗是天道的无数分神之一么。”

这下浮苏终于得见到她乐见的,苍诘脸色几经变化,最后目光聚于一点,正好落在门未关拢处。此刻,那两扇门微露着一丝缝隙,门缝外阳光努力从园子里挤进来,显得分外明亮,浮尘在光柱里游移流卷,三个孩子在园子里的葡萄架下笑语天真可爱。苍诘无论如何,不能把正对着他的那个啃鸡腿的胖包子吃货和天道联系起来,他…他和天道作对十万年,到如今才要真正放下时,天道却猛地不知从何处蹿出来,居然拜他为师!

道君,你确定你没瞎。

苍洁最后归于一句:”阴谋,这绝对是阴谋,道君,别以为这样老夫就会跟你狼狈为奸!”崛,只听说过跟魔修跟妖物狼狈为奸的,还真没听说过跟天道狼狈为奸的。

第一零二章 还是让他嫁过来吧!

过得数日,便听说法叶寺门下景唤前往菩提境修行,浮苏也没当回事,更不觉得这跟自己有太大干系,对她来说那是景唤,又不是天宸。不过,又隔两天收到一枚由青鸟传来的传讯玉符时,浮苏才知道,这光头就是进菩提境修行,也没打算放过她呐。当然是给浮苏师妹的,可不论是哪个,光头都没打算放过,一个魔女要打要杀,一个师妹要纠要缠。

传讯玉符是个统称,下设很多不同各类,浮苏手中所持的是乾坤转念符,有点像短信,不过没文字,而是一段可由神识读出的意念。根据距离远近及符本身的品阶高低来分,一段意念传达的时间短的在顷刻之间,长的则三五七日都有可能。

由青鸟传来的这枚乾坤转仿符一经浮苏神识相触,一段话就浮现于浮苏脑海中:“浮苏师妹,我已抵达菩提境,此处景色甚好,因无春夏秋冬之分,菩提树花与果并存。师妹爱庐山花之洁白,想必也会喜欢菩提境,他年若得机会,当邀师妹一道来。师妹近来一向可好,我与那泠莲当真没有瓜葛,只见面时点头招呼罢了。此外,师妹,令尊为何不曾飞升上界,可有什么阻滞,我虽境界远有不及,但禅宗修法在这方面有所擅专,若令尊乃被困于境界而不得飞升,不知令尊可愿垂尊谈法。”

“浮苏师妹,菩提境中有自上远古之时便生长着的贝叶棕,果实极大,有菩提境中佛门清气蕴养。可在突破关窍时削减业力心障。修行历练之余。我便雕着玩。师妹喜欢什么花,莲花可好,玉兰亦是不错,芙蓉海棠牡丹花也可。”

浮苏:…

“他还会这个?”

“你要相信他,一个人活许多世,肯定会培养出很多奇奇怪怪的爱好来,对比起来,雕个花儿鸟儿算是相当正常且有益身心的爱好。赶紧回他跟他要。菩提境的本就不同,宸君雕的更是有愿力加持,早晚你要化神返虚,这物件有比没有好。”流光心说你以后会发现“前主人”有比这更无聊的爱好。

浮苏“噢”一声,想想,吃不着,调戏一下也是好的,于是便以意念附着于玉符之上:“景唤禅师,您若当真有空闲,便给我雕一套白菜。项坠、扇坠、剑坠、腰坠…知道您手艺好,牡丹、芍药、芙蓉花我也爱得紧。先谢谢禅师了。还有,景唤禅师,我遇到一个和我名字一模一样的女子了耶,她竟也爱着红衣,我觉得与她脾性很投缘呢。她说她是个散修,我正想着让父亲收下她,也好让她有个可依仗的呢。啊,对了,那叫浮苏的女子生得好美。”

完毕,发送!

流光懒得教训浮苏这行为有多么作死,反正浮苏怎么也死不到光头手下,这样的话,流光很愿意看她以后自食恶果:“你倒不羞,生得好美,你照照镜子摸摸自己的良心,好意思说这样的话么。”

“哼哼,关你什么事。”浮苏说完就开始期待光头的回讯,其实她更期待光头接到这条信息时的表情呀,可惜相隔太远看不到。

菩提境中,正在云海上飞行,去往下一处的景唤感应到玉符一动,他含笑将玉符取出,以神识覆盖而去,不消多时,浮苏留的信息便被景唤读出。开始还很好,听到浮苏说“白菜坠”的时候,景唤还会心一笑,浮苏师妹就是这般与众不同。再听到她说“牡丹、芍药、芙蓉花我也爱得紧”时,景唤脑洞大开,忽然脑补了一句“禅师,你我也爱得紧”。

就这一脑补,差点让景唤从云海上掉下去,虽说掉下去也摔不死,但也不会好受。就算最后稳住云海没掉下去,景唤心中也如浮光掠影一般闪过无数画面,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画面都是自己与浮苏在一起的样子。然后景唤又脑补了一下,凡世之中,男女若结为夫妇,便有结发一说:“嗯,得给师妹再雕个簪儿,白菜簪儿不像样,牡丹、芍药、芙蓉花倒是正好。单只贝叶棕素了些,得嵌几枚灵宝…”

接着,浮苏余下的那几句话从脑海中流过,景唤整个人一颤,怔怔得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会,那该死的魔女会不会挑拨他和浮苏师妹之间的关系,会不会乱说话,还有那魔女怎么敢胡乱骗师妹,师妹这般温良纯善之人,那魔女想做什么,该死的魔女,果然留不得。

“浮苏师妹,不知根底的人,万不可引荐,何况是引荐到令尊门下,人品还需细细考量。我给你雕了根芙蓉花簪,已让青鸟捎来,应与此讯差不多同时到,师妹看看可喜欢,若是喜欢,我还给师妹雕。因在菩提境,手中灵宝不多,只得以土灵精镶嵌,等我从菩提境出来,定给师妹镶上更好的灵宝精石。师妹近来在哪里修行,境界如何,可有什么不解之处。”说完发出去。

浮苏收到却是四天后的事了,信息和簪子确实是前后脚到的。簪子通体雕成一枝芙蓉花,一朵正含苞,一朵恰乍放。簪杆保持着贝叶棕种子的外皮,便如树枝一般,簪杆修长,花朵洁白。芙蓉花芯则以嫩黄土灵精的制成,镶在以种子本身雕出的蕊柱顶端,更以碧琉石为叶,不细看真像一枝刚从枝头采摘下的白芙蓉花,不得不说,光头的手工相当好。

“逆天啊,就这手艺,什么也不会,他到我们那去也照样能活得无比逍遥。”景唤固然可以用灵力雕琢,但这到底是蕴含佛门愿力的物什,所以景唤必然是一刀一刀细细雕琢而成,肯定没有借助灵力。

这枝白芙蓉簪浮苏爱不释手,她喜欢白色的花朵,贝叶棕的种子恰好多是白如玉,经菩提境的灵气蕴养,更是如玉如脂一般温润有和融光泽。浮苏回完信,第二天就簪上头,苍诘抽空看一眼,没说什么,看完三娘子肚子里的胎儿时,却回来跟浮苏说:“多和光头要几根,将来给乐声留几根用,天宸的簪子有口皆碑,难得这时候他还爱雕这些个。等过段时间,他丢下这事,再想要便很难。”

“还有这说法?”浮苏不明白了,难道大能什么都是香的不成。

“你不知道天宸的修法,自然不清楚,我虽不知天宸修法,但却清楚一条,十万年前在沧海界,他雕刻的物件便需百万上品灵石来求,且还未必求得到。”苍诘扔给浮苏一个“你懂的”的眼神,让浮苏趁天宸还青涩着的时候,催着光头多卖卖苦力。

浮苏一点良心也没有,光头奉上一片痴心,她却在琢磨着以后能拿来当礼物送人,就不用再担心各种大场面没趁手的礼可送。不过,她这念头才起,另一个念头又蹦出来——老子睡过的男人,雕得花儿菜儿怎么能到别人腰上胸前青丝里,这绝对不可以。于是浮苏,断了这念头,给孙鸿影是理所当然的,就当女婿孝敬吧…

等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了!

当-女-婿-孝-敬?

“啊呸呸呸…就算天宸,我也没说要嫁,毛线的女婿啊!老子要做三千界第一女剑修,要嫁也是他嫁给我。”浮苏脑海中闪过的是景唤那张讨好的笑脸,这样的笑脸,自己怎么能放心嫁给他,还是让他嫁过来吧。

等等,这下出现的东西好像更奇怪了!

流光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如果它有眼泪,这会儿肯定笑得飙出眼泪来,浮苏这异端,真的是没治呀。不过,它好像明白天宸为什么心仪于浮苏了,纵然有不安,有孤独,有漫长岁月里一个人走过的艰辛,但她依然下一秒就可以笑出来。重要的是,永远是真正欢脱的笑,而不是强颜欢笑,内心也不沧桑,虽然偶尔装逼的时候要沧桑一下,但更多的时候,她永远如火焰燃烧,明亮跳跃,灿烂如厮。

明光一现,照彻我心——这必然是宸君心中没说出的潜台词,啧,流光心说:“我都已经学会配台词了,很快我将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优秀编剧。”

“如果是宸君呢?”

“我打得过他的话…”浮苏弱弱地蹦出一句话来,其实自己对自己也没底,说出的话就当然不自信不硬气。浮苏是想一劳永逸啊,万一以后出现许许多多像泠莲这样的女修怎么办,难道自己还一个一个找上门去秀恩爱,秀完恩爱再力压之?嗯,那可不行,秀恩爱死得快。

“要相信寂灭剑意,你以为主人这么欠的家伙,会不给宸君挖坑。既然主人就是天道化神之一,那么你就放心吧,只要你想这么做,那就一定可以做到。努力修炼吧,你一定可以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把大能娶进门的女修,就这一点来说,祝安安都没你彪悍,让主人嫁给她这样的事,祝安安想都没想过。”流光很期待某天宸君求娶,然后浮苏来一句“不是不可以,但不是我嫁过去,而是你嫁过来,顺便记得带上丰厚的嫁妆”。

哈哈哈哈…就为这个,两人也得打个天昏地暗,风起云涌。

苍诘在一边叫好,揉几下鸡窝,从精神上支持浮苏,然后顺便保证一下物质上的绝对支持:“为父定然帮你,只要你能做到,为父赠你万里红妆,噢…嗯,聘以万里红妆。”

我真的只是想想而已…

第一零三章 我的无耻主人

渐近秋末时,连着半月未雨,空气中布满干燥的枯枝落叶气息,小丛野菊花自一片枯黄之中挣扎着开出一派鲜妍明媚。浮苏最喜欢秋天,没有雨时天干净得一眼便可洞彻,黄叶别枝,群鸟南去,干燥与温暖之中正在酝酿着一场秋雨来洗去这“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的绚烂秋光。

秋末近冬,最开心的便要数苍诘,三娘子临盆在即,左右不出这三天。苍诘比沈秀才这亲爹还热情,不但请来十里八乡最好的稳婆,还亲自坐镇——苍诘医术那是相当不错。并且,苍诘还让乐游回玄冥去叫了几个女使来,以至于绵软轻柔的面料彩灵羽来缝制小衣裳,被子内裳与…咳,尿布,则是取最垂锦棉所制,既吸水又亲肤,为这孩子苍诘真正是什么都想到了。

彩灵羽取自彩羽灵鹭的尾羽,细作纤毫,比蚕丝也不遑多让,却入手绵软至极。垂锦棉是垂锦树的果实,如同棉花,但比棉花要细要柔,既可作棉胎,也可纺织成布制成衣裳。虽说垂锦棉在修士们眼里不值一提,但却是凡世间最上等的面料,寻常人家难能一见。

“怕就是今夜,你自去歇着,不用守着为父和你阿娘。”本来已经让浮苏也唤名字,但此时此刻,苍诘还是用了“阿娘”这个称呼,且温柔绵软得如同彩灵羽。

浮苏知苍诘心中不定,且有些焦虑,就差像沈秀才那样得上“新爹综合症”。沈秀才分明已有一子一女,但在面对要出世的孩子时,依然不免焦虑紧张:“老爹,这么重要的时候,当然是我陪着你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让槐光守着他们三个等家里来接就好,左右也要准备一番,早些过去也早些安心。”

听浮苏这么说。苍诘重重一点头。觉得这样有准备是对的,遂又揉鸡窝,大感宽慰地说:“好,那你便与为父一道去。”

说罢,叫过槐光来叮嘱一二,槐光因生得比较亲切,是五人里最不像魔修的,颇似可亲的邻家少年。三个小的没什么,三个小孩家中的长辈却最放心槐光照看,光看着都安心。

取了东西过府。因三娘子要生产,三娘子的娘家来了母亲和两个嫂嫂。所以不好当面从乾坤镯里取出来,只得让乐游他们帮忙搬一搬。乐游他们早已知是主母要降世,自然恭敬地忙进忙出,让三娘子娘家母亲看着直叹沈秀才交得好友,有识人之明。

你们这样以长相稳定一切真的好吗?苍诘长得好,什么还没做,连来意都没说。只沈秀才介绍一句是好友,三娘子娘家母亲嫂嫂就看着苍诘是个好人。

浮苏无力告诉她们真相,据说上古之时,苍诘都能用来吓修士们家中的熊孩子——大魔苍诘来了,请闭眼,不闭眼就把你抓去剁碎了沤成花肥,不知道大魔最爱把人肉绞碎沤肥么。

那倒不多冤枉他,但他只拿鲜埋下去的,且总是“良善”地将骨头留在棺中供后人香火祭奠。如此。既不易腐朽棺木,骨头也显洁白干净,不招虫蚁啃咬。这也全因当时他所种的一种魔草需要人之血肉来当肥料,何况谣言漫沧海界传时,他已早不种那需血肉喂养的魔草——节选自《我的魔爹曾二过》。

“便是今晚?”沈秀才是信的,就算苍诘不会仙法,医术也很够看。沈秀才这么问,是难以置信,沈秀才已被苍诘剧透,这一胎是个女儿,还是个能修仙法长生的女儿,所以沈秀才还是有些不太确定。

“若所算无差,应是黄昏时分,你且叫人准备好热水热汤,这枚丹丸叫三娘子服下,产胎时能多生些气力,也好顺利一些。”苍诘说完,又点着已摆满园子的东西一一指过去:“这是四季衣裳,这是棉被鞋子尿布,这是摇床,这是推车,这是给三娘子进补用的,这是给奶娘加在饮食里的。”

一溜箱子摆开,大大小小十五六个,三娘子亲妈都傻了,连带着两娘家嫂子都忍不住想问一句:“秀才妹夫,你不是喜当爹了吧。”

沈秀才顶着岳母和两位嫂嫂的目光道谢:“多谢秦兄,让你费心了。”

“将来要入我门中,我自当为她好好打算,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不过几箱子物什罢了,将来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她占上一颗。”苍诘土豪之气顿显,想着那是三娘子娘家人,也就早他妻子未来的外祖家,便又让浮苏“去取”见面礼来。

浮苏只好转个弯,从乾坤镯里找些凡人能吃的灵果灵茶灵泉,找个托盘装上又绕回园子里来。一时间,一“大家子”气氛无比和谐美好,如果三娘子的娘还有个没嫁的女儿,肯定要让掏心掏肺地和苍诘商量一下不如也做个亲家。

待到大家吃好,已至黄昏时分,三娘子不出预料地开始发作,因都有准备,稳婆不急不忙地把三娘子扶进产室,里头一应物什都已经安排好。产婆丝毫不慌乱地坐下,叮嘱着三娘子该怎么做,三娘子也是产过两胎的,本身就有经验,也不怵。戌时一刻开始发作,四刻不到稳婆就喊“看到头了”,五刻一过,轻轻一声“啪”过后,孩子便“嗷嗷”地嚎了几嗓子,稳婆力度拿捏得好,并不怎么很疼,嚎几嗓子也就停了下来。

孩子出世的那一刻,浮苏能从苍诘抬头望天的形神中读出一句话来——好吧,既然你肯将她还给我,那我就不伙着逆世在玩过家家时跟你作对了!

“老爹,恭喜你和阿娘团聚,愿你们能从此再不分离致永世长生。”浮苏轻轻靠在苍诘身边。

苍诘却没顾得上揉鸡窝,而是双目含光一笑,复又仰望星空,天忽然下起雨来。虽然苍诘没有说法,但这雨仿佛就是苍诘此刻内心中因重逢的喜悦而流下的泪:“好,永世不与你阿娘分开,还有你,你是我和你阿娘的女儿。实在不成,你阿娘不记得你,你们还就当姐妹相处也可以,为父不讲究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规矩。”

浮苏点点头:“是,我懂的,老爹。”

此时,稳婆将包得妥妥当当的孩子抱到廊下来,因有雨,便招呼沈秀才过去瞧,连连道喜:“二姑娘真正是个美人胚子呐,老生接生过的孩子少说也有三千,却真没瞧着这么精巧的人儿。小脸蛋跟玉团雪捏似的,那眼睛亮堂得大夜里连烛都不必点。当爹的还不伸手来,不成要就这样瞅着,欢喜坏了吧。”

沈秀才和三娘子在凡世算姿容不错的,但修仙界长得好看的太多,三娘子比浮苏还逊几分呢。但这个女儿是真的漂亮,沈秀才自己也觉得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这和那客气地赞美不同,便是从此刻这小嫩脸上,就可见日后风姿必定绝世无双:“妮儿呀,我是阿爹噢,别皱脸别皱脸。”

小脸一皱,让人心都是疼的。三娘子的母亲和嫂嫂也觉得孩子漂亮至极,如珠如玉,只是这么好看的孩子,生在他们这样没什么大背景的人家,却不知是福是祸。三娘子的母亲和嫂嫂能想到的,沈秀才自然也想得到,不过他心里有底了,以后他这个女儿,真不是谁都敢打主意的,有秦兄在呢。

所以只有三娘子的母亲和嫂嫂在担着惊受着怕:“女婿,可取好名字了?”

沈秀才看向苍诘:“秦兄学问举世难得,不若你来为小女赐个名。”

岳母、嫂嫂:不会是真的喜当爹了吧。

苍诘本想叫“乐声”或“鸿影”,但到嘴边却咽回来,乐声有长短,鸿影去难留,总归不吉利,还是换一换为好:“叫月鹿吧,张宿神位之称,张宿大吉,婚永岁长行利。”

沈月鹿?浮苏本来还不知道是哪几个字,但苍诘却于虚空中写出“月鹿”二字,光华一闪而过,然后化作一只月光凝成的白鹿一般奔驰而去,蹿入月鹿眉心。月鹿小脸忽地一舒展,然后似有笑模样,接着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这名字,实在有点不符合苍诘的审美观啊,苍诘就是会喜欢那种名字很诗意的,鸿影他喜欢,乐声他更喜欢,因为后者的诗意更有种大美不华之感:“老爹?”

“嗯,盼这名字能许她一世安平无虞。”这就是苍诘现在最朴实的心愿,甚至,她可以不用这么美,不用这么出色的资质,只要平安健康地与他永世相守既可。

到得现在才明白,所有浮华的外衣褪去后,才能真正看清内心,原来所有的至美至好,在最简单祝愿前都显得那般浮躁不堪,尘埃布满。拂开清尘的应是微雨,平息浮躁的应是春风——我要的只是你,不需任何点缀。

浮苏忽然看着苍诘大惊失色,仰天看去,天际华光大盛,光柱只投照于苍诘一人身上,鹿娘呀,魔爹这是要成圣了。”他只是堪破了通往圣境的第三重屏障,圣境有九重,屏障九重。当然,如果他愿意抛情弃爱,可立时成圣但他不愿意,所以才重重屏障。”所以启君才说,未必抛情弃爱才能成圣。等等,天道这个混蛋该不会一直就知道苍洁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才努力把苍洁往身边拉,甚至死皮赖脸混成门下弟子吧,流光觉得自己可以开始构思一本书了―《我的无耻主人》。

第一零四章 女人的直觉

远在菩提净中苦修的景唤听浮苏偶然提起,隔壁邻居家生了个叫沈月鹿的小娃娃,资质很好,秦业欲收其为弟子,想了想,景唤就特别贴心地准备好给小鹿的出生礼。因是小孩子,既簪不上钗,也挂不得佩,景唤就掏了对镯子并着枚平安锁,镯子上也没有太复杂的纹饰,只浅浅地刻了只朱雀鸟,衬几丝流云。

苍诘接到小鹿姑娘的出生礼,相当高兴,景唤很会来事,这一点很好,不愧是有谙世之能的主。张宿是南方朱雀七宿中的一宿,寓意极好,做为个禅宗门下,才不过几十岁的小嫩葱,能知道这些相当不错了,所以就这件事上,未来岳父对女婿还是保持着暂时性满意的。

把平安锁和小镯子给小鹿送去,沈秀才知道秦兄是大能,赶紧让把金的银的都取下来给换上。沈秀才觉得吧,秦兄为人低调不喜太热闹,这才是真正的仙人作派呢——岳母和岳家两位嫂嫂连同带来的人都被抹掉了记忆。

“这是一位小辈给的礼物,可保平安,诸邪不犯,给几个孩子挂上再合宜不过。你出门在外做营生也可佩着,我那女儿说,这白菜对做营生的再好不过,口彩就好,白菜百财。进门那门梁上掏个小洞搁一枚,家宅平安,老小无恙,连气运都能多得二成。”苍诘说完跟搞批发似的,给掏出十几枚白菜来,另有两枚云纹锁片是给沈礼南和沈淑萍的。

沈秀才也不是个瞎客气的,心中虽是感激,但却也只是记住,提醒自己日后莫要相忘,更莫要把馈赠看作理所当然:“仙家宝贝,自然好,我也不跟秦兄多客气。”

那是,女儿说给人家带走就给人家带走,人家也没跟他这爹客气。虽说可以在家待到七八岁,日后还能经常回来。可总归是被人带走了亲生闺女吧。

苍诘也不爱谢来谢去。所以沈秀才还算对他脾气:“那有什么值当客气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另外,那三叔公一家子就不要来往了,三娘子娘家倒还可以,人口简单心思也不复杂。你三叔公家那两个小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趁早少来往,能不来往是最好的。”

“这…”凡世中亲族来往,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得被人戳着后脊梁骂死。沈秀才思量片刻。才斟酌着字眼解释道:“沈家虽非大族,家父这一代没什么兄弟姐妹。只是家祖那一代兄弟姐妹颇多。我无法如秦兄一般免俗,虽说不指着他们什么,却还是该怎么来往就得怎么来往,您也知道,世间人的口水比什么都更狠。”

点头,苍诘表示能理解,他其实是个很开通的人。在凡世出身中上等人家,人情事物也不是不通:“也不碍事,该来往就来往,避免不必要的牵连既可。日后有小鹿给你撑着后腰,你不必低谁惧谁,只管来往。只一样,那两个小的万莫要使家中孩子与他们来往,心不正。”

要说苍诘看人的眼神,那是相当毒辣。沈多福沈多喜,他就匆匆看过一眼,就瞧出两小的不对劲来。浮苏跟两小的吃喝好一会都没察觉到,只是不喜欢那两个小的罢了。这种不喜,和有点烦沈礼南、沈淑萍的小酸小呆不一样,再酸再呆,沈秀才家两个大的都可以划在“别人家孩子”的范围里,聪明知礼,学问好规矩好,呆点酸点但不讨嫌。

所以,听到苍诘说那两孩子心不正,浮苏就有点懵懂,想好半天都没想明白,好两孩子怎么看着就心不正了,回到家,浮苏就问:“老爹,我虽感觉自己不喜他们,可也没觉得他们心不正呀,您怎么瞧出来的。”

“你不喜他们?”苍诘也愣,看着浮苏捧出灵果点心来,他还以是喜欢那两个孩子:“为何?”

明明是问问题,结果变成回答问题:“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就是找不到原因才想问老爹啊,就感觉不喜欢,说不上来是哪,从一开始打照面就不喜欢了。”

苍诘默然许久,忽然想起许许多多年前,他在凡世有位胞姐,那胞姐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能侥天之幸地避开凶险。在挑夫婿这方面也是这样,事后证明,她看着摇头的,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要看着还不错的,最后都能和妻儿老小过得不错,至于她相中的那个,一世神仙眷属羡煞仙人。

这样的人…逆天呐。

“我算知道这么些年,为什么你境界低微也活得好生生的了,旁人看人好坏得细细琢磨,各方打量,你只需要看人一眼喜恶立判,好赖也立判。”这真是让人羡慕的技能,苍诘心想他当初要能有,估计就不会结交个叫沈堪的家伙来祸害自己:“没事,相信你的感觉,不喜欢的就不要来往,这才真正是全凭本心,端看喜恶。”

“噢,我懂了,这就应该是女人天生的直觉。”浮苏现在回头想想,自己确实挺能避祸的。

这里苍诘才说三叔公家两个孩子心不正,没过几天就出事,虽说不是出在沈秀才家的孩子身上,却是出在沈秀才家中。小鹿按凡世的规矩要洗三,苍诘准备好灵花异草蒸取出香露来,把个小毛毛洗三,弄得跟仙子浴香汤似的。娘家婆家人都要来添盆,沈秀才那些叔叔婶婶和堂兄堂弟都带着家中孩子来热场,孩子一多,就不好让姑娘小子凑一块瞎闹,于是女孩子一拨男孩子一拨各自玩。

男孩子这便倒没什么,不过就是谁跟谁掐掐架,打得倒也光明正大,最后无非各自回去讨顿打。女孩子这边却闹得有些僵,这原因竟还跟苍诘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