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为光头点根蜡

与几个小的一通热闹,直到家中长辈来接走,浮苏才得工夫和苍诘关起门来说说话。苍诘见她已达返虚,这才微觉满意地点点头,在沧海界,一个修士到达反虚境才算真正有了话语权,在返虚之前都是被支配被安排的听话命。

“为父这几年没做别的…”

“我知道,您忙着养成小鹿嘛。”浮苏实在忍不住,刚才她还为被小鹿糊一脸口水被苍诘瞪眼了呢。

苍诘伸手揉鸡窝,道:“嘴欠,为父将那冰蟒给调|教了一番,待为父召得它来,有冰蟒在你身边,为父便不用时时担心你。冰蟒是上古神兽中伏蛇与蛟的后代,而蛟又是龙与蛇之后代,冰蟒所负神兽血统颇足。为父给那冰蟒去了妖脉,所以那冰蟒已有了化形之能。”

浮苏“噢”一声,想想才觉得,苍诘好像无声无息,不当回事地就做了一件很牛逼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流光,这好像很逆天吧。”

“当然逆天,不过也不算很难,只看那冰蟒能不能承受罢了,抽去妖脉的痛苦比你当初承受寂灭剑意的传承还要更甚千万倍。有妖物血统,不论是化形还是转世为人,都要以血浴身,然后才能得其法。”流光暗暗啧啧,这冰蟒也是个很了不得的存在。

苍诘听浮苏和流光交谈,也不甚在意,只召唤冰蟒来。冰蟒就在城外河中,不消一盏茶工夫便行至,浮苏是眼睁睁看着一只洁白蛇儿化形成人的:“白姐姐,您家青儿和许官人呢?”

尼妹啊,是个妩媚到了骨子里的美女!

“蠢货,公的。”流光张口就骂,也就浮苏这异端,见着漂亮得太过女里女气地就要认为人家是个姑娘。殊不和,妖物若化形,都是这女里女气的妖媚形象,不论公母。

“你怎知我姓白。青儿和许官人又是什么人。”冰蟒在河上见过浮苏。又知道苍诘花大功夫帮他化形的目的正是为浮苏,怎么会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不过,青儿和许官人哪里钻出来的。

“别胡闹。”苍诘知道浮苏这没出溜的功,揉鸡窝,看向冰蟒着:“蛇儿,你再护她六年既可。”

苍诘与冰蟒有约定,苍诘帮忙抽去妖脉,冰蟒护浮苏到孩子出世,然后就还冰蟒自由之身。冰蟒自无不答应,何况还能上乘云宗偷个师。这是美差:“是,但凭差遣。”

“你叫什么?”浮苏仍然觉得这应该是白姐姐啊!

“白逊雪。”一听这名儿就是苍诘取的。逊雪能是什么,梅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浮苏念过一次,苍诘惊为天“句”。

“老爹是打算就此跟小鹿隐居红尘世外,就此不问沧海事了么?”看苍诘这准备,似乎真有这样的打算。浮苏心里有些没底,她已经习惯了有苍诘在身边看顾着,踏实安心。

苍诘也确实有这样的打算:“本想着小鹿一出世就去天原,但念及凡世中人总脱不得不能相聚之苦,便让小鹿在凡世成长。如今沈礼南已成婚,沈淑萍也正待嫁,我便想着待到沈礼南诞下儿女,沈淑萍出嫁便带小鹿离开。求永世长生之人本就不应在凡世长久待下去。”

想想,浮苏也能领会得。一千多年的等候和思念,是该让他们静静地相处着:“本应如此,如今我也不是谁都能来咬一口的肥肉,寂灭剑意在身,赤霄在手,不管是人是妖,都得掂量掂量够不够我一剑剁的。”

“这才是,有如此高妙的剑意,便无赤霄也应有此信念,纵千难万险,也抵不得你一剑。”苍诘也安下心来,浮苏从来不是武力值不够高,是遇事先退三分心才让她显得弱。

白逊雪听着骨头都麻了,尼妹啊,有寂灭剑意,有赤霄,这妹子哪里还用他来保护,他都想抱大腿求大神罩了好不好。一听就知道,这位八成得了道宗传承,靠,他这靠山真是又强大又麻烦。

“是,我如今也已明白,老爹尽管带着小鹿走,定好居住才给我捎个信来,我也好得闲时去找你们。”浮苏说完便问苍诘上元真人的事。

苍诘说了几句,然后指了指浮苏的屋子说:“一堆东西在那儿呢,赶紧去收收看,要有什么好东西,别忘了拣几件出来给小鹿和陌尘他们。”

“噢。”浮苏这才想起,自己都没记起来看传讯玉符,在天机山压根收不到信,这就跟没信号塔似的,接不上。浮苏心虚地从乾坤镯里取出玉符,脚下边往屋里挪。

神识一触玉符,一百多条信息呢,浮苏只好一条一条慢慢读过去,开始无非是“最近我怎么样,你怎么样”,慢慢变成“你怎么不回信,是不是有什么事”,然后变成“你出事了么,还是恼了我,那叫浮苏的女子跟你说了什么吗?”,到最后景唤悟了变成“你可是闭关了,我最近又干了什么”,最后一条是“我闭关了,如果你出关,记得给我递个消息”。

看完信息,浮苏才把门推开,屋子里陈设着各种贝叶棕小雕件,甚至还有万年沉香雕的牡丹座台,那是真正的牡丹座台,都够浮苏坐上去冥想入定了。除却这些,还有什么清霖露、七叶果之类的,都是佛门里可以食用,并且有一定加成的好东西。

浮苏“咳咳”两声,她现在感受到了来自小年青的纯美爱慕,简单的小东西,每一件都不是多么珍贵,但足能表达他赤诚珍贵的心意。不得不说,浮苏确实有些感动,几乎是每天就发一条信息,直到他闭关,每一件东西都是浮苏所喜欢的花样。

“我…好像被打动了耶。”老妖婆积满尘埃的心吹进一阵清凉的小风小雨,这小风小雨把她的心挠得麻麻痒痒的:“怎么办啊,这是不可以的啊,我爱的是天宸啊,怎么我又被光头打动了啊!”

听着浮苏的哀嚎声,流光觉得光头应该大感圆满,在光头为魔女和师妹纠结心 虚的时候,看看浮苏这破模样吧,够回本了。怪不得宸君笑嘻嘻的,一点也不责备浮苏骗他下世呢,肯定是知道浮苏会有这么一天吧。

至于宸君会不会吃醋,这绝对是傻瓜才会有的想法,宸君那样的人,会自己跟自己吃醋吗?绝对不会,这种事只会发生在浮苏这样的异端身上。

“难道是真的吗?”浮苏继续哀嚎。

“什么真的假的?”流光好奇,刚才打个岔,它没感应到浮苏在想什么。

“女人一旦付出身体就会把心也交出去这一条,难道是真的吗?”她不要啊,她不要做三心二意的人啊,她不要脚踩两条船啊,她也不要一女多男啊!

流光差点笑得抖成渣,这世间大概也就这么一个异端,随时能把人笑死。宸君要是天道,相必宸君见到这一幕,也会轻抚狗头笑而不语。还脚踩两条船,一女多男,哈哈哈哈哈…

“我看八成就是真的了,你看你都左右为难成这样了。”流光顺手补刀坑主,丝毫不带犹豫。

浮苏捂着脸,“哎哎呀呀”地叹着气,她决定了,不可以这样,不能喜欢光头,她是坚定的天宸党,只能爱天宸一个人:“我不会变成这样连自己都觉得可耻的人的!”

哈哈哈哈哈…流光默默地在心里为光头点根蜡,追求浮苏师妹的道路是如此漫长而遥远呐。

把东西收拾收拾,适合小鹿的挑几件,适合三个小师弟的挑几件,然后往乾坤镯里一放。东西嘛收是收了的,回头她给光头回礼,正好把事情说一说…呀,好像来不及,到时候要忙着把小黄豆生出来。

不管怎么说,东西先收一收,然后去乘云宗护着上元真人,护着天衍峰上下,那是她待了一千多年的地方,不能有任何闪失。

收拾好东西,浮苏带上妖艳妩媚神兽美男一枚,辞别苍诘回乘云宗。一路上,白逊雪都很安份,这让浮苏很满意,如果真跟外表一样妖里妖气的,她肯定不能留在身边。

白逊雪哪敢不安份,诸神在上,道宗的传承人,拥有吓死人的剑意,他连手脚都不敢乱晃一下,连呼吸都控制得很平和,生怕自己招惹了这位祖宗好不好:“浮苏师妹,已到乘云宗了,你带了我,不好直接进山。”

白逊雪是以秦业弟子的身份跟在浮苏身边的,神兽化形收作弟子,虽不多见,却也不是没有先例,这个先例又正好是玄门十六都开的,所以白逊雪的身份不必担心被戳穿。

“好,我们下去。”浮苏收起飞舟,降在山门前,弟子核实了她的身份后,给白逊雪发了一枚用以通行的玉符,一人一蟒这才向天衍峰飞去。

当值守候的是流云,浮苏见过流云,又向闭关中的上元真人静室行一礼后,便回庐山。苍诘算着就是这几日,浮苏心有不安,乘云宗已有数千年不见有人飞升得问大道,整个沧海界也是如此,因此上元真人渡天劫的事并不被看好。

“诶,不管师傅是飞升上界,还是转世托生,天衍峰都免不得一场乱,先准备着吧,有准备总是好的。”

第一零九章 靠脸混饭吃

因又逢春,尽望庐山,入目皆白,再配上跟来的白衣美男,可真谓是美景堪留,美人堪赏。山间灵兽亦驻足相顾,似是为白逊雪的容光所摄,竟无法再移动一步,浮苏免不得看白逊雪一眼,却见他嘴角有笑,这一笑便胜过漫野山花齐放的盛景。

正要感慨一下美色当前时,几只雁雀竟自林梢落下,溅起枯枝落叶声一阵作响。浮苏嘴也合不拢地去看白逊雪,要不要这么惊奇:“我现在相信世间真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倾世姿容了。”

白逊雪的容色是三分妖冶并七分无尘,就像一朵红梅花开在千山雪色里,当然,综合比较起来,还是苍诘更风姿夺人几分。白逊雪站在苍诘身边,如明珠比明月,光辉不可同日而语。

“浮苏师妹说笑了,我身负上古龙神血脉,山间灵禽灵兽自不敢动弹,落下来也在常理之中。”白逊雪心道,比起祖宗您来,我就是一靠脸混饭吃的。

“我说呢,老爹来也没见鸟落下来,鱼沉下去呀。”浮苏说罢就领着白逊雪进了殿阁中,又叫白逊雪自己挑起居室。白逊雪的作用是镇宅神兽,所以不用贴着捱一块。

浮苏打算好好梳理一下经脉里的灵气,也稳固一下修为境界,却不想还不及入定,就有苍诘的传讯符破空而来:“小鹿闹着要你,不见你不吃不喝不睡觉,你看乘云宗眼下可方便,若不方便为父再想办法劝小鹿。”

想想,乘云宗乃至整个沧海界都对上元真人的渡劫不抱什么太大热度,想来苍诘来也无事,苍诘有个秦业的身份在,就是来了也没谁会把大魔和前辈高人联系到一块去:“成。那您带小鹿来吧。”

苍诘抱着小鹿踏月而来,这位压根不像白逊雪那么讲规矩,山门屏障对他来说就只是个摆设。苍诘一落下,浮苏就发了信给宗正报备,宗正心想着如今秦业肯来再好不过,说不得到时候上元真人渡劫还需秦业从旁帮衬。便前来问候。

待到一番客套下来,已是深夜,小鹿却还是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眼神软软地看着浮苏,虽然被苍诘抱在怀里,可很明显。小鹿想要浮苏火红的怀抱。苍诘不免叹一声,拍拍小鹿说:“小鹿,你该睡觉了,明天要早起炼功。”

“我要和师姐睡,才不要和师傅睡呢。”小鹿语出惊人。把浮苏和流光都给吓一大跳,就白逊雪都忍不住侧目,前辈您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小鹿才多大点,您怎么忍得下心祸害,太不人道了。

苍诘无语向苍天,他真冤枉得很:“把话说全。”

小鹿眨巴眼,再眨巴眼,湿湿的眼睛看着浮苏,努力从苍诘怀里挣扎着伸出手示意要浮苏抱:“要师姐守着我睡。不要师傅守。”

“冤孽,罢了,你便和你师姐睡,不许闹师姐知道吗?”小鹿明显把苍诘夜里在她身边入定打坐当做陪她睡觉了:“浮苏,晚上不用管她,给留盏灯既可,她晚上要…”

“不许说…师傅好讨厌。”小鹿捂着红成粉嫩小苹果的脸,大感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苍诘宽大的袖子里。

“你呀…”苍诘轻轻戳戳她的眉心,便把她放开,给了浮苏一个“照办”的眼神。

浮苏虽没照料过孩子。但是谁小时候没个“尿床”史呢,所以心里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被苍诘放开的小鹿终于如愿扑进师姐怀里,瞅着浮苏的脸就是一个大大的香喷喷的亲亲:“师姐师姐,我好想你哦。”

被这么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喜欢着需要着,谁的心能不软和下来,浮苏回亲一口道:“我也想小鹿呢,那我们现在就去睡觉好不好,天已经很晚了呢。”

小鹿搂着浮苏的脖子,娇娇地点头应声:“好,听师姐的。”

苍诘在旁边起码喝了八百坛子醋,小鹿是他一手带到现在,平时跟他比跟沈秀才和三娘子还要亲近得多。可看看现在,才见过一面的浮苏就让她茶不思饭不想,一见着还乖得跟小狗似的,跟在浮苏后边摇尾巴卖乖卖可爱:“小白眼狼,有了师姐就不要师傅,你跟你师姐才见多久啊!”

浮苏不免要笑,抱着小鹿回屋里去,留下苍诘郁闷无比地看着小鹿一去不回头,连个眼角都不带给他的。

小鹿很好带,晚上自己睡,自己洗漱换衣服盖被子,苍诘显然把小鹿教导得很好。浮苏想想,苍诘是在培养未来的妻子,能不尽心嘛,妻子没培养好,祸害的可是他自己:“小鹿有什么事可以喊师姐,师姐给你点盏灵灯,这样就不用怕了哦。”

“好哒,师姐最好啦。”小鹿说完,穿着嫩粉小衣裳扑过来,重重在浮苏脸上“么么么”啜好几口才捂着小嘴偷笑着跟偷着油的耗子一样跑回去,迅速麻溜地钻进被窝里。小鹿蒙着脸在被子里“嘻嘻叽叽”地笑了好一会才把脸又从被子里探出来,星星亮亮的小眼睛乌丢丢地看着浮苏,见浮苏在看她,又跟偷了油的老鼠一样“嘻嘻叽叽”地笑。

见状,浮苏啼笑皆非,这孩子搞什么,怎么就这么喜欢她呢,只不过看一眼,小鹿都能高兴成这样:“好了,小孩子要早点睡,这样才能快快长高,不要再玩喽。”

“好哒,听师姐的。”小鹿脆脆嫩嫩地应声,应完就闭上眼睛,嘴角上扬的幅度一点没减。

看罢,浮苏会心一笑,这孩子是真招人喜欢。娇嫩嫩跟阳光下盛开的小野花一样,比起孙鸿影来,浮苏觉得自己更喜欢她现在这样快乐的样子,美人垂泪固如万物含悲使人哀怜,美人一笑却似一夜春风吹开百花令人欣悦:“这回的名字取得好,月鹿,欢快得像月光下奔跑的小鹿。”

流光也被软萝莉给萌成了渣,如果它有心肝,现在心肝肯定软得可以拿来当橡皮泥使:“小鹿比你招人喜欢得多了。”

“那是,就跟白逊雪似的,光凭长相就能比我更招人喜欢。”浮苏说完把赤霄放出,让它警戒,自己则阖目入定。

第二天一睁眼,浮苏看到的又是小鹿,小鹿捧着脸仰面看着她,一动也不动地蹲在那里。看到她睁眼,小鹿眼睛睁圆,立马眉开眼笑,忙前忙后,又是问喝不喝茶,又是问要不要吃点心,一副小狗腿的鞍前马后样:“小鹿不忙,你吃过了没有。”

“有呀,师傅喊我去吃过了,这是我给师姐送来的呀,师姐快吃哦,好好吃哒。”说完,又扑上来“么么么”偷香几个跑出去,丢下一句“我练功去了,师姐要乖乖吃早饭噢”。

“我怎么有种,小鹿以后要非我不嫁的感觉。”浮苏捂着微湿的脸,小丫头的口水一股子灵乳的香气,一点腥味也没有,还带着果香。

“那我就先恭喜你了。”流光吐槽道。

浮苏拍流光一把,吃了灵果点心出门,门外白雾绕林,花光胜雪,白逊雪也在一旁静坐吐纳。晨间灵气最是浓郁,乃吐纳的最佳时机,浮苏自然也随之坐下打坐吐纳。

一趟功夫下来,已是巳时,浮苏便要去找宗正和沉渊他们商量一下关于天衍峰的事情,小鹿却忽然蹿出来抱大腿:“师姐师姐,你要去哪里呀。”

“师姐有事要去忙,过会再来和小鹿玩,乖,去找师傅吧。”浮苏蹲下捏捏小鹿的嫩脸,手感上佳呀。

“噢,那师姐早去早回哟,我会想师姐的。”小鹿倒也不粘人,跟她说明白,她不会纠缠,这样的小孩儿只招人喜欢不招烦。

秦业抱走小鹿,又说起陌尘他们来:“为父想着也不能落下他们三个,你去问问你大师兄,看可否把我那几个徒儿都接来住上一段,也好让他们彻底感受一下修士们平时是怎么起居行止的。”

“好,我问问,应该不碍。”浮苏说完又摸摸小鹿的脸,跟她道别,然后才驭剑而去。如今的赤霄可真正是仙剑赤霄了,驭剑而飞,比任何飞行法器都趁手方便,还快得很。

到天衍峰,浮苏先把苍诘的事给说了,宗正自无不可,有秦业在此,天衍峰的事也比较有底气一些:“峰主一事,师傅虽交托给我,但我有数,论修为沉渊师弟最高,论剑意则要数浮苏师妹高妙。好在这些年,我们天衍峰十一名真传弟子,皆已是返虚境修为,倒也不必太过担忧,凡事若要来,忧之无用。”

“浮苏师妹。”

“是,师兄。”

“这几日,你好生指点一下我们,论剑意,师傅曾说天下间能高于你的,无一人。师傅既如此说,想来你已得真意,还请教我们。”宗正说道。

浮苏赶紧点头,这些年她在外边瞎整,是该好好把剑意跟师兄师姐们讲一讲。以前讲,只能靠流光,现在她却可以通过自己的领悟来讲。

听来终浅显,悟得才深刻。”过河拆桥,哼,人类果然是最不可靠的存在。”流光哼叽着。

第一一零章 此身消去有彼身

虽然说上元真人的劫便在这几日,但天衍峰的事却并非只在这几天,是以,宗正沉渊等人都还有时间好好参悟剑意。第四天夜里,浮苏忽然睁开眼,看向身旁,小鹿已坠入香甜睡梦之中,灵灯跳跃如一烂明黄的火珠,既驱散黑暗,也守护着睡梦中的小人儿安安稳稳。

见小鹿无事,浮苏便轻手一弹,将房门无声打开,然后走至殿阁外,却见苍诘正负手而立,似在观星,又似在向苍天诘问着什么:“老爹,你怎么也没睡。”

“你那师傅要渡劫了,劫云已起,至多不过两刻钟便要降下雷劫,我们过去吧。”苍诘虽未能飞升上界,但却明白这一关是如何难以渡过,未免有些许因人悲己之态。

浮苏与苍诘一道驭剑飞至天衍峰,天衍峰上,宗正和沉渊他们几个已到,余下的还有几个没到的,也在赶过来。上元真人要渡劫,他们都有所感应,浮苏也正是因此才醒来。

“宗正师兄,我们该怎么办?”一干人都不曾见过渡劫的景象,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宗正虽见过宗门中长老渡劫,但却也没多少经验,只得看向秦止:“前辈,您看呢?”

“点一百零八盏聚灵灯,以防意外,至于雷劫,谁也不能干涉,该他承受的不能由人替代半分,也不能由法器替代半分,否则都无法渡过此劫。雷劫也是据业力来的,令师一世行起于善举止于恶,想来应无多少业力加身。不过,便是如此,雷劫也并不容易,点好聚灵灯便散开。为令师祝祷吧。”苍诘倒是见过很多人渡劫,有人成功,有人失败,所谓的善恶其实也并不只是善恶两个字那么简单。

点聚灵灯是防渡劫失败,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有三魂七魄不失一分一毫,夺舍也好。转世投生也好,有完整的魂魄总要多占些便宜。聚灵灯摆好,一百零八盏皆浮于半空,透青碧莲花托照亮夜空,光芒交相呼应。不消片刻,便有雷声滚滚而来。其他几峰的峰主也皆都在不远处观望,上元真人惯来是个会做人做事的,大家倒都是祝祷得多,看热闹的成分少。

一抹电光劈下,整个天衍峰都被罩在一片白光中。浮苏不及担忧,便听到苍诘说:“还不错,应有十八道降下,你那师傅早年行走沧海界,看来也是个从不手软之人,也是,人活于世,怎能不快意情仇。”

十八道还少,浮苏看着天际的雷火电光,脖子一缩:“我一道都承受不住。”

“胡说。若是你渡劫,九九八十一道你也受得住,别忘了你这身传承都来自于谁。”苍诘说完就不与浮苏多言,而是看向天际,第一道雷劫已过去,第二道雷劫正在酝酿之中。

宗正等一干师兄弟见第一道雷过去,上元真人平安无事,心先放下一半来,能扛得住第一道就必能扛下第二道。苍诘却不甚乐观,纵使只有十八道。上元真人也照样很险。天道由来如此,让你看得到希望,又要逼得你到近乎绝望,从来是不放弃不甘心者胜,退却畏惧者败。

“你师傅平日心性如何?”苍诘问浮苏。

浮苏想了想:“凡事不强求,随缘随法,不过招惹不得,有修士曾招惹过师傅,师傅追杀了那人三十年,直到将那人斩于剑下。”

那就真不好说了,苍诘道:“莫信什么不强求随缘法,强扭的瓜是不甜,却比望梅要止渴,强求的因缘不佳,却也比形单影只来得热闹。大道三千,有些东西,必需强求。”

此时,天际劫云忽浓,整个天际再不见一丝光,只余一百零八盏聚灵灯依旧不灭不消:“老爹,这不对劲啊,好像在酝酿大招啊。”

“嗯,散开些,第十六道了,最后三道最是难捱,也最强,捱过去得道飞升,捱不过去身死道消。”苍诘说着拉着浮苏又退开半里地。

浮苏一听,担心起来,恨不得自己能过去替上元真人挡一挡才好,可她也明白,自己这小身板,去了也是送死,何况还要干涉上元真人得升大道。此时,第二六道雷劫已降下,数千道雷光电火砸在天衍峰上,苍诘看一眼浮苏,轻声道:“你师傅不成了,这一道将将接下,下一道他接不下。”

“那…那要怎么办?”浮苏心焦起来,宗正他们几个也在旁边,自然也有些急躁,纷纷开口问苍诘该怎么处理。

只见苍诘伸出手指:“有两个办法,一是任由他接完雷劫,保下三魂七魄另找上佳道体夺舍,二是抢在下一道雷劫下来之前,把令师救出来,消去雷劫。”

“怎…怎么消?”浮苏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这雷劫用等闲的方法压根不能消去,除非苍诘有什么法器能挡住雷劫。

“那就要问你了。”苍诘说着看了看被浮苏踩在脚底的流光。

流光“靠”一声:“老头儿,浮苏是你亲闺女不,我看八成是捡的。”

浮苏却没工夫纠缠,继续问道:“到底要怎么消?”

“寂灭。”

“最后还不是我做苦力。”那些雷劫都要被吸走,吸到哪儿去,雷火相吸,雷劫都要流光来承受,虽然它承受得起,可谁没事喜欢吃雷,炸得外焦里也焦,要好久才能恢复。虽说雷劫也能把本体再淬炼一遍,使得剑体身更具威力,可那非常非常难受好不好。

“快点作决定。”

“真的不能么?那师傅以后如何飞升上界。”浮苏仍有疑问。

“自然还可以有下次渡劫,不过会更难。”苍诘答道。

浮苏不能一个人作这个决定,只能看向宗正和沉渊他们,一众师兄弟兄师姐妹交换了个眼神:“转世重修更好,还是消去雷劫更好。”

苍诘微微点头,上元真人倒是把弟子都教得很明白,若是强留下此身,天衍峰固然可以免于乱象,但上元真人却永绝于天道:“对令师来说,恐怕转世重修更好,这一次雷劫扛不下,下一次只会更难,如此往复,难登大道。转世重修另附道体,此身业力便可消去。业力是以身存,而不是以魂魄,所以才有身死道消之说。”

“还请秦真人设法替我师保下三魂七魄,我等拜谢真人。”宗正领头行礼,那头上元真人几个师兄弟也知道苍诘的来路,自不会出来擅专此事。高人前辈嘛,总有些秘法,可将三魂七魄保得更周全。

“这个是小事。”

雷劫又下,第十七道,雷劫再下,第十八道…

劫云消散后,苍诘冲宗正等人说:“我施法保下了令师,你们还可去与令师叙几句话道个别。”

浮苏跟在最后边,上元真人看着还不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都来了,坐吧。”

一众弟子面上不免含悲,虽知道灵魂总有可寄之身,纵使难以觅得,也可转世重修。但,人对于死别二字,总是有无法放下的悲,既是悲人也是悲己,心中想到的是——我们终都会有这样一天,或成功问鼎,或失败转生。

“莫作此态,宗正…”

“弟子在。”

“为师此去你照管好他们,天衍峰便交给你了,若有人要来指手划脚,不必顾念为师。同门之谊在利益面前,总要先退几分,也不必怨恨,能者居之本应如此,为师当年也是从旁人手底下抢得的,如今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能守住,是你们的能耐,不能守住,为师的师兄师弟也会护得你们周全,不必多忧。”上元真人说完,又看向沉渊。

沉渊连忙上前:“师傅。”

“你修为最高,心性最清明,莫为儿女情长牵扯,当来自来,当去自去,你管她去活还去死。若实在堪不透,便去斩了她,她负情负义在先,你又何必下不去手。”上元真人见沉渊点头,又一一向众弟子吩咐去,轮到浮苏时,上元真人皱好半天眉都没说出话来。

“师傅,您有话就直说,别这么看着我,渗人得慌。”浮苏说完递给上元真人个笑脸,然后又免不得叹口气。

“为师还没叹气呢,你叹个什么,这么多弟子里,就你最不省心。也罢,你自有大传承,为师懒得多说你,你又有生父在侧,想必日后自有通天坦途,为师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只需记住一件事,通天埋途,你不前进,别人推你是推不上去的。至于你那点破事,好生处理,你懂的…”上元真人说罢去看苍诘,隐有交托弟子之意。

苍诘赶紧来一句:“我懂的。”

浮苏看着这二老,默默又叹一声:“师傅,您放心,我们肯定把您找回天衍峰来,到时候您比较想给哪位师兄作弟子。”

上元真人:…

众师兄师姐:…

“别是你就行,就你不着调。”上元真人说完轻咳出一声来,接着苍诘手一挥,上元真人的三魂七魄便被封入一枚养魂珠中。

浮苏:“师兄师姐,你们听见了哦。”

众师兄师姐侧目,沉渊道:“我什么也没听见,师兄,你听见了吗?”

宗正摇头:“听见什么,我只听见师傅让我照顾好你们。”

浮苏:.…“众人心中虽有优伤,日。言情好天衍峰罢。但终归是修道之人,此身消去有彼身,终归还会有重逢,眼下,还是想着怎么守

第一一一章 不服来战

上元真人的事,苍诘作为玄门十六都秦业可以去管,但天衍峰的事,他却不能插手,当然,如果他是苍诘又另说。不过,在众人眼里,既然是秦业,那就该守着道修的规矩。何况,苍诘对天衍峰的事并不忧心,自不会去管,因此,当诸峰派人来问询时,苍诘痛痛快快地答应不管事。

至于浮苏会受伤,这种事苍诘想也没去多想,她剑意高妙,修为境界不低,想让她受伤且是不易,便就真是受伤了,那也是她为人弟子该去做的。同门之间此类事情,有长老们看守,也不至于出人命,就看最后各方怎么协商个章程来比试罢了。

吵自然要吵,闹自然要闹,让苍诘意外的是,浮苏竟不急不躁,任其他几峰的高阶弟子怎么来闹怎么来吵,她都稳稳待着,连问也不多问一句。天衍峰峰主一事,约摸过了一个月还没商量出章程来,有些人便急了,接着便是上天衍峰来挑战,起先三两个,后来成群结队,至最后乘云宗内也默许了这种武力强者得继峰主之位的规则。

浮苏依然沉住气,她在等人最后一拨人到来,那拨人才是最具竞争力的,而且她还得一出场就把人全给吓唬住:“等等,他们都是到天衍峰去的,流光,到时候我劈哪儿呀。天衍峰是劈不得的,其他诸峰也劈不得呀,天衍峰有副峰十二,倒是有多出一处副峰来,难道那多出来的就活该被我斩掉。再等下…我能不能一剑把山劈开还另说呢,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先试试。”

在天衍峰的事上,浮苏沉得住气,在怎么做上,浮苏完全没绷住。流光见状,只得好好给她安心:“不需要试。你相信自己就行了,想想天机山的时候那一剑,想想你在陨仙山得到传承的那一剑,你真的已经够强大了,强大到就算不劈山,运第四重剑意一剑斩出便足够能镇场。再说,天道都是站你这边的。你担心个什么。要说细一点,你就是天道的传承人,有天道跟你一边你还担心个什么。”

“噢,对。”浮苏拍拍胸口。安下心来,其实她未必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只是需要个人来肯定一下自己,浮苏就是那种对来自外界的肯定总高过对自己的信任的可怜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