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不灭心灯等闲的人近不得,也是高古之时,有一位名作法叶的禅师成为第一个进如愿塔的高僧。法叶禅师在如愿塔顶圆寂之后的数万年后,法叶寺始祖法贤禅师也进入如愿塔,那之后便有了法叶寺。如今如愿塔人人进去得,也正是因为法叶寺的始祖法贤禅师,那不灭心灯的种种妙用,也是经由法贤禅师传下。虽说法叶寺存世已久,但因禅宗的独特性。声名与地位都并不算显赫。

其中很有名的一条就是——心灯灭,世法亡。

童子的话音一落下,整个殿阁之上。尽安静得连呼吸之声都没有。师兄妹几人,互相望望。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还是沉渊先把童子招来,叮嘱道:“速去庐山请秦真人来相商。”

“是,沉渊师叔。”

童子一走,殿阁里又恢复一片寂静,这寂静仿若自亘古而来,令人心中生悸。宗正等一干师兄妹都看向浮苏,浮苏也已不知该如何反应。她再没常识,也知道不灭心灯这样自有天地以来便有的存在,一旦熄灭意味着什么:“师兄,师姐。你们也别看我,看我也没用,我现在知道的不比你们多。”

众人收回视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红尘提了一句:“要不要告诉真如。前些时候说他闭关,若是还来得及,唤他一起吧,毕竟是父子。”

“我回去看看。”浮苏说着起身便走。

她走后,众人也没去看那枚玉符里带着什么信息。总要等人都来齐,大家一起看才好。苍诘接到消息,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很明显,大魔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东西的重要性,逆世都不能算,这沧海界,真正在十万多年前就见过不灭心灯的人,也就只有他一个。

更何况,当年十六都秦业是何等金光闪闪的存在,交友广阔,来往的哪个不是天纵之资。法叶寺当年守不灭心灯的禅师与他算忘年交,他没少蹭不灭心灯疗伤,当即便安抚小鹿,让她入定修炼,不要管其他的事。

出门看到浮苏,问明她来喊真如,想想觉得真如不该和小鹿一样什么也不知。儿郎本应风吹雨打,且此时确实不是破丹结婴之机,父子天性,血脉相连,若强行结婴,只怕反会陷入魔障之中:“你待着,为父去。”

“是。”浮苏脸上表情亦万分肃然,她想,如果不灭心灯还能压制得住景唤身体里的魔息,肯定不会被景唤弄熄。只怕此时,景唤连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那么天宸的那一缕神识呢,怎么不出现,为什么不制止。

“阿娘,果真如此?”真如本来入定得好好的,听到消息差点吐出一口血来,见到浮苏也在门外,满面肃然,心下已有定论。有定论后,却不敢再多言,只扶一把浮苏的手臂,宽慰道:“阿娘,你莫担忧,阿爹是大能下世,本应历无数劫难而证果位。”

浮苏连叹气都没有,真如生性细致入微,她若叹气,真如只会更担心:“阿娘知道,你也莫急。”

苍诘看看闺女外孙,心里止不住也暗暗叹气,然后便领上二人一道去主峰。殿阁中,宗正沉渊等人见到苍诘来,纷纷起身相迎。上元真人不在之后,但凡苍诘在,众人总觉得如同上元真人在一般,可视作天衍峰的定海神针。且,在见闻之上,有赖寿元长,比上元真人还丰富广博上许多。

“秦真人,您坐,玉符我们还不曾打开,正等着您来。”宗正把苍诘让到上首,众人再一一盘腿坐下。沉渊在众人坐下后,便祭起玉符,这回的玉符却是一段影像,塔内塔外的影像都有。

在如愿塔上,大概早有此设置,将景唤魔息大涨,抽干心灯灯油为己用,不灭心灯没灯油,本还可挣扎得片刻,灯芯本身也燃得一会。但,景唤却掌风一扇,便将灯芯上的微微火光彻底掐灭,在灯灭的瞬间,如愿塔如同被海浪掀动一般地动天摇,而后虽然没倒,但塔上所有原本野生着的植物,瞬间都失了生机,一派干枯。

最后的画面,是满身魔息的景唤破塔而出,嘴角有笑微微弯起,却足令天地震颤。

“心灯灭,世法亡,不料老夫有生之年,还能见此情形。”苍诘:可惜胖包子不在,否则正好能看到这个瞬间。不过,苍诘抬头看向门外青天,胖包子没看到,天道,你看到了是吧。

“秦真人,不灭心灯,真有此预言?”

“不是预言,不灭心灯人人道是禅宗重宝,先天而生。其实,不灭心灯何止是禅宗重宝,凡世中人说‘人死如灯灭’,不灭心灯是沧海界的灯。”苍诘就算是个魔修吧,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太好受,毕竟他是要成为圣斗士的男人呀。

“那,沧海界会灭亡?”浮苏小声问道,她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弱智,不敢大声。

众人大抵都有此疑问,却没敢出声,生怕得到肯定的答案。却见苍诘摆手,道:“是,也不是,现在就真是看人了。我也不能多言,毕竟我现在都不在沧海界的气数之中了,说多了受业力的不是我,是你们。”

在苍诘确定要走成圣之道的时候,他就已经与沧海界的气数不再相干,此时,他就算什么也知道,有些话也不能说。沧海界是灭是生,全看沧海界中的人如何应对。

灯油没了,可以再添,灯灭了,可以重点,这全在人心。

“是,我们明白。”至于为什么苍诘说不在沧海界的气数之中,众人并不多问。苍诘在这也没什么可相帮的,便起身由着他们师兄妹们商量去,他能做的不多:“若无暇,天衍峰上下,我会照应一二,你们自去办事。”

闻言,一干弟子,连浮苏真如在内,都起身深深一揖,道谢。苍诘不在意地摆摆手,驾起法器飞远。

“宗正师兄,到底会怎么样?”浩宁问道。

“魔修固守玄冥不敢肆意妄为,妖物被困不得出,有世法约束在内,也有沧海气数的压制在内,你说会怎样。”宗正说罢,轻叹口气,又看向一众师弟师妹道:“你们在这里稍等,方才浮苏师妹不在的时候,太岳峰发了宗主令来,必定也是为此事。”

“是。”

宗正一走,便留下沉渊在这主持着,其实也没什么可主持的,就是问一问大家的想法。可这事谁遇上过啊,从间就短短几个字,关于不灭心灯的,这还是景唤常来之的,大家才渐渐熟悉起来,景唤不常来,只怕他们到现在还不清楚这事会带来什么影响。算起来,他们算幸运的,至少知道会怎么样,而不是没头苍蝇似的猜来猜去。

一圈下来,谁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真如在一旁出声:“我好像知道点什么。”

真如一出声,众人便都齐齐看向他,沉渊道:“你与景唤是父子,血脉之连,大约会有所感应,便说一说,不要担忧,殿阁之上皆无外人。”

沉渊说罢,还张开结界,为免被人探听去。真如见状,也松一口气,便道:“阿爹好像不是被操控,而是有什么被从灵魂深处放出来,阿爹的第五魄中枢,似乎不是阿爹的,很陌生,带着魔修的气息。”

“滔天。”宗正一下记起这个名字来。

“谁是滔天?”

“当日你被景唤禅师所伤,他以为你已被他所害,便来乘云宗要为你重塑神魂,不想在客峰住一夜后便浑身魔息。那时令尊看过景唤禅师后便曾说起过,滔天是玄冥创始之魔。”

然后流光“啊”地一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鸟似的,一声尖叫,接着流光就告诉浮苏,滔天死前说过的那句话——终有一日,我将归来,至那时,世间万物将尽数于我脚下颤抖。

第一六二章 你又坑我!

法叶寺那边由玉潭禅师前来,四大宗门的另外三个宗门都由宗主亲至,一干人等坐在一起,其实也商议不出什么来,唯一能做的无非是固守山门,开启大阵,将门下弟子召回。至于凡世是否会有战乱,凡世中人是否会被殃及,此时修士们都难能自保,又怎么会想到凡世中人头上去。

当制衡魔修与妖物的力量失去,这世道如何能不乱。就在心灯熄灭的那一瞬间,沧海界的妖魔之气便陡然浓重起来。法叶寺的根基就在不灭心灯,如今法叶寺却是不能再待,如愿塔下,镇压着传说中的上古凶兽,四河神龙。四河神龙本是龙神之属,血统高贵无比,但因其魔化,在远古之时被镇压于如愿塔下。是以,法叶寺如今,是最大的是非之地。

妖魔们会最先赶到那里去,只为争夺四河神龙的一点鸡零狗碎,妖物与魔修,只需得四河神龙一滴血饮下,也能修为大涨。四河神龙身为龙神,有永世不毁之躯。这既是个坏消息,也同时是个好消息,妖魔们不会第一时间来为祸世间,而是要展开一场最惨烈的内斗。

这样一来,沧海界不仅得到布防的时间,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敌人数量,不过,随之而来的是,敌人会变得更强大。

“离寺之前,我寺长老将开启普世阵,只是普世阵虽强大,只怕也抵挡不住几天。”普世阵乃禅宗第一大阵,在场众人纵使见多识广,却也只听说过,没人能想得到,声名不显的法叶寺,竟然还存着这样强大的护寺大阵。

“几日足矣,宗正师侄。不知我宗秦祖师可还在天衍峰。依秦祖师之能,想必能指点吾等一二。”谢琅来前就与宗门长辈商议过,若实在无法时。一定要请苍诘来问一问。说来也好笑,如今妖魔横行。他们要问的却是冥祖苍诘,虽然众人都唤着秦真人、秦祖师,但谁不知道谁呢。

只是,厮人强大如斯,身兼道魔两门,又不为祸世间,已是最好的讨教对象了。

“弟子来前便已将玉符与秦真人瞧过。秦真人言道,不灭心灯乃沧海界之灯,比之如凡世中人所言之‘人死如灯灭’。至于是否会应‘世法亡’之说,秦真人说但看人心。再问及。秦真人便道,如今他已不在沧海界气数之内,多问担业力的便是我们。”苍诘没有避讳,那就说明这是个以说的,苍诘其人。能说的说清楚,不能说的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众人便只以为苍诘是玄冥魔修,所以与沧海界气数不相干,倒也没人细揪着这事不放,而是开始琢磨怎么把不灭心灯重新燃上。以及。在重燃不灭心灯前,怎么应对妖魔。

到底没人再提请苍诘,人家不站到玄冥那边去就已算厚道,要求冥祖跟沧海界的修士一起抵抗妖魔,沧海界的修士还没天真到这个地步:“可还有人记得道宗的十九洲大阵。”

“你是说…”

“那真的存在吗?”

“宗正师侄,去请你师妹来一趟罢。”青峰真人说的自然是浮苏这个师妹,若说道宗,在场谁能比得过浮苏。结果把浮苏叫来,浮苏特想送他们一句——你们不早说。

本来有祝安安呐,可惜现在已经被胖包子带走,祝安安神魂皆已复原,本来是最好的请教对象。可惜,迟来一步,一切都似乎是安排好的一样,世法将亡,胖包子便早一步追寻到天机山,带走祝安安,然后飘然而去。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胖包子不在此劫之中,祝安安亦不在。

而且,浮苏有理由相信,就算世法灭亡,胖包子也能和祝安安幸福快乐地渡过他们的每一天。浮苏被问到后,也不瞒众人,在场的都是宗主和长老,乘云宗占个便利,各峰峰主都在,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直接把流光祭出:“让赤霄来回答吧,我也不清楚。”

流光:异端,你又坑我!

不过都已经被祭出,流光也不怯场,它一句话就把好奇的众人全给打发掉:“十九洲大阵还差最后六洲,如果主人不作死得那么快,或许在主人有生之年就已完成,而且,主人他只是觉得可行,并不是说一定会起作用。”

流光还暗地里跟浮苏解释:十九洲大阵是前主人的一个构思,用沧海界的十九洲来做阵,用以作护持整个沧海界的大阵。十九洲大阵一旦开启,所有歪魔邪道,都将被净化得一干二净。当然,这只是一个构想,至于能不能成,他自己都不敢保证…其实他只是觉得很霸道、很好玩、很有趣而已。

“派人去做这件事,需要什么材料。”

“噢,给我个记录玉符,怎么摆阵,用什么材料我都记得。”流光录完玉符,又再补充道:“我不确定有用,主人经常干一些可能不怎么实用,但听起来很了不得的东西。”

沧海界的修士对道宗的脾气那是耳熟能详,只是如今总要让人去试一试,自然不会把宝全押在十九洲大阵上,但这会成为一条备选的退路。几位宗主一商量,决议把这事交给天衍峰的弟子去办,由最擅长阵法的天机真人带领,其他三大宗门是商议着派出弟子并突飞猛进人选,余下的法叶寺也主动参与其中,法叶寺的因,法叶寺便要参个过程,得个果:“宗正师侄 与浮苏师侄为主,先做第一个大阵,弄清楚怎么摆阵之后,再分作五路,去另五洲摆阵。如果有什么困难,随时发信来。”

“是,师兄。”天机真人应下,然后便接过由流光录好的玉符。

余下的事,宗正和浮苏便不用再听,留着让宗门中的长辈们去商议。他们只需要将交待好的事办妥既可,时间不等人,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去等着商议结果。天机真人与宗正、浮苏一道去天衍峰,宗正将任务一说,沉渊便着手去准备要用的材料。宗正则安排师弟妹各自行事,然后又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天衍峰上下的日常事务,若在平时天机真人必当夸赞一番,但此时,天机真人神色沉沉,显然完全没有欣赏晚辈的心情。

宗正安排好天衍峰的事务,便立刻赶去庐山,将天衍峰相托。宗正本想将浮苏留下,但因宗中长辈已点名,故此还要特地向苍诘解释。苍诘倒不意外,乘云宗出事,天衍峰的真传弟子都要去,浮苏身为其中之一蔫能例外:“小心些,为父塞给你的东西,不要舍不得用,用完多少还有多少,什么都可以丢,命不能丢。”

“是,爹,我知道,真如就拜托爹了。”乘云宗有李乘云与一干能人留下的护山大阵,比普世大阵也毫不逊色,是以,乘云宗相对还算安全。虽然,浮苏更想把人都塞到天机山去,但浮苏不确定,如果自己出什么问题,被困天机山的他们还能出来。

天机山,只能是最后不得已时的选择。

“安心吧,事情还没到最坏时候。”苍诘揉鸡窝,然后回屋看着小鹿去。

浮苏:这算什么安慰。

待到众人准备妥当,发去其他几个宗门的讯也已得到回复,大家约好汇合的地点,然后便赶赴过去。沧海十九洲乃是修士们的分法,凡世中是以国分,待到众人在鹭洲汇合时,已不需多言,结伴而飞。

汇合没多久,柳歌和碧云便凑到浮苏面前来,见她若有所思,连她们来都没发现,不由得面面相觑:“浮苏师妹,你想什么呢?”

“啊,柳歌姐,碧云姐。没什么,我在想这次的事呢。”浮苏是在想景唤此时身在何处,是不是找到景唤,让他从魔障中出来既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如果沧海界的生死存亡全在景唤入魔或成佛之间,那也太过儿戏,且一个人也真背负不起这样大的命运,大能下世也不行。

“诶,听说是景唤禅师。”

“你这个听说一点也不新鲜,你难道就没听说景唤禅师与咱们的浮苏妹子有一腿。”柳歌向来该粗俗时人来疯,该雅致时温柔贤淑。

“哇,真的,我怎么不知道呢!”碧云这一声“哇”可真够假的,明显是在怪浮苏居然不跟她们说,真没良心。

“烦都烦不过来,哪有心情说这个,吃干抹净还被追杀,没有比我更惨的。”浮苏说罢唉声叹气地笑两声,流光默默腹诽她:分明是把人吃干抹净还经常打击人家光头,异端真不可靠。

见浮苏不很想谈景唤的事,柳歌和碧云也不往这上边多扯,而是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与我们说说,我们只得到令信,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呢。”

浮苏把事情说一遍,碧云和柳歌这下真的“哇”出来,两个人脸对脸看一眼,那叫一个花容失色:“这可真是要命。”

“完了,我还是个处。”

柳歌:…

浮苏:…

“才知道你居然还是个处。”

“我沉渊师兄不错。”

“啊啊啊…你终于肯把窝边草让出来了咩,太好了,沉渊师兄…”

在旁边听着几个姑娘喳喳喳的沉渊脸色不变,心中却被碧云给吓一跳,瞟也不瞟一眼,只摆张冷冰冰的拒绝脸,上书五个大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不许扑过来!

在去往未知的征程前,暂时,高兴一点,笑一个,因为接下来麻烦大了!

第一六三章 我想揍你已经很久了!

一路西行,浮苏他们这一行人,要去的地方名作鹭洲,鹭洲古称白鹭洲,沧海界的白鹭多聚居于此。鹭洲地势平坦,从高空一眼望去,一条宽广无比的河流从中穿过,将鹭洲分作南北两侧。鹭洲山多却不高,林亦不深,按流光给出的布阵图,需在东南西北四个正方位,择一处最高的山摆阵。

鹭洲南有翠湖山,北有梧山,东有庆林山,西边则以盘龙山为最高。众人先至翠湖山,翠湖山以松竹为主,夹生着不知名的杂木,山间栖落无数姿态娴雅,白羽细长的白鹭。众人一落下,山间白鹭齐齐被惊飞,半空之上,似白云遮蔽日,鸣彻半天。

“此阵以九宫八卦为基阵,驳以禅宗大雷音阵,似还有…”天机真人看罢玉符,除了瞠目结舌,就是佩服道宗的博学,能把佛道二家的阵结合到一起,还这般天衣无缝,实在令人不可想象:“宗正师侄,你安排一下,按九宫八卦阵排基阵,法叶寺的几位禅师,劳烦你们按大雷音阵排阵…”

天机真人一通安排,又将摆阵的材料分发到每个人手上,至阵成形后,感觉不对,又改了好几处。但愈改,便愈发觉得不对劲,天机真人也自诩擅长布阵,不过一拿到道宗这样的天才面前,好像完全施展不开。

众人看浮苏,浮苏摊手:“这个,我完全不懂。我只传承到剑意。”

至于流光,它可以给出怎么摆阵,至于让它说哪里不对,它更不懂。

一时间,大家陷入僵局:“快避一避。有妖气自东面来。看来是妖物出动,要去抢如愿塔下的龙神。”

听到流光示警,众人赶紧各自祭出法器避让。这时候,跟妖物掐起来相当不智,他们本是为摆阵而来。浮苏想想跟碧云和柳歌躲一块,待到妖物过后,浮苏便有些神不守舍起来,她越来越担心光头。按说如果光头心神失守,天宸就会出来,但这一次,天宸没有出来。那是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让浮苏越想越无法安心:“宗正师兄、沉渊师兄,我想去…”

“不许去。”沉渊冰冷着一张脸,大有“你去,就给你打断腿”的架势。

可浮苏一旦决定,又蔫能那么轻易改变:“大概。除我之外,真的没有人能找到他了。沧海界诸事,因他起,也必将因他落下,只有找到他。才能找到结束这一切的机缘。”

宗正看着浮苏,亦沉着脸:“太险,我答应过秦真人,要好生看着你,不能让你涉险。”

“以一身换举世太平,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实待着。”柳歌说完抽浮苏一掌,拽紧浮苏,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就溜掉。碧云也捱着浮苏,这种以一人之力挽天下之乱的事,真不是一般人该干的,这种事,就该让大能下世自自己玩去。

看着试图拦着她的众人,浮苏苦笑一声,她该怎么说,告诉他们,就算自己不去,景唤也会来。还是告诉他们,景唤离他们,此刻已然不远。她一个人去,不管是景唤的安危,还是她自己的安危都不会有问题,她有天机山,拿来做个暂时的牢笼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你们放心,他都追杀我多少年了,我不还活得好好的,我自有对付他的办法。”浮苏说着看向宗正和沉渊,他们两个不点头,没有人会放自己离开。

宗正与沉渊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宗正点了头:“浮苏师妹,要记得真如在庐山等你回去。”

见宗正已作出决定,沉渊便也不再多言,只递给浮苏一枚玉符:“有什么问题,捏碎玉符,我会到。”

“多谢师兄。”浮苏说罢,便与众人道别,驭剑便往北边飞去。因妖物才过,所以那一点微薄的魔息并不明显,浮苏之所以知道景唤已不远,是因为流光感应到了。滔天的魔息,流光不如苍诘清楚,但景唤身上依然还存在的微弱气息,流光比苍诘更熟悉。

驭剑飞行数千里后,浮苏与景唤迎面撞上,浮苏看向依旧身着白僧袍,浑身沐浴在一片圣洁光辉里的景唤,实在不清楚,此时的人是景唤还是滔天:“光头。”

“浮苏师妹呀…”只这一声,浮苏便确定不再是从前那个光头,滔天的魔息为第五魄中枢,中枢在腹,所谓的腹便是丹田,由丹田及经脉,最后魔息将失守的神魂通通收服。

看向景唤,浮苏轻叹一声:“可惜,我该带庄蕴元出来的。”

“庄蕴元不是给你瓶东西么,放倒他,推倒他,吃掉他,说不定他就好了!”流光诚恳无比的建议(坑主)。

“我是想让庄蕴元再给他一剑,这回一定要狠一点,留小半条命就行。”浮苏说罢,召流光在手,既我相为安世莲,总要做点安世的事。

景唤的灵魂已完全被魔息所染,浮苏现在不能使用真源剑意,那会直接导致景唤转世投胎再重修一次。她现在唯一能用的,也只有安世莲,幸亏,这丫现在是魔修啊,打起来完全没压力啊!

浮苏心其实想揍光头已经很久很久了呀,天宸舍不得打,也打不过,日后就是被欺压的命呐,现在不揍一揍,以后还想指着翻身农奴把歌唱?别做这样的白日美梦,天宸是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的。于是,浮苏笑眯眯地看向光头,滔天的魔息再浓重,那也不过是魔息,而不是修为。

你个倒霉孩子,我让你嚣张,我让你天天犯抽!

一朵安世莲现,然后,便见漫天金光,浮苏脚尖一点,便落在那朵巨大的安世莲上,只要她心念不散,这朵安世莲便会一直存在。这也是为了避免魔息趁她不注意时钻入她的神魂之中,滔天的魔息有多大的破坏力,光头就是闪闪亮亮的前车之鉴。

光头的紫金禅杖与紫金钵已明显不能用,那是禅宗法器,沾染魔息之后,岂会任由驱使,只能当烧火棍用。浮苏立剑指天,然后便见漫天彤云尽散,苍穹之上,隐现金光,那金光隐隐有安世莲的花纹在上,浮苏仰面去看,总算自己的剑意再悟一次没有白费工夫,看起来,比之前要更厉害。

只见那金光慢慢罩下,任凭光头怎么躲,那金光都向着他罩去,一点也不浪费,一点也不流失,淡淡流光却执着得如同粘着马路的口香糖一样,凭凭光头怎么甩都甩不脱。

至最后,光头被彻底束缚住,那薄薄的金光如同一件法衣,把光头困在里边动弹不得。浮苏见状,大感满意,果然,她收拾光头是有余有剩。提剑上去,照着光头的光秃秃的脑壳,用剑背狠狠就是一下:“天宸,出来。”

“你确定你要把天宸叫出来,如果要,不要揍这么惨,他会发脾气的。”流光颤抖,关键是,到时候异端你没事,有事的是我这个替罪羊啊!

“好吧,天宸不出来,景唤禅师,你出来也行哟,我才不相信,我就连让你突破魔息的这点魅力都没有。如果你让我确定我没有的话,你就死定了!”浮苏说完,又是一剑拍下。

流光继续抖,它觉得它整个剑生都要不好了。而且,它觉得光头也要不好,浮苏最后那句“你就死定了”,语气相当恐怖。前主人说过,如果你让女人怀疑她的魅力的话,你就真的死定了。

“看来我的魅力真的很成问题啊,这可怎么办是好呢?”又一剑。

“光头,你让我好伤心啊!”继续一剑。

“算你狠,以后别想吃肉了,反正你是和尚,改吃素去吧。”浮苏说完,不拍了,她确定,自己是真的拍不醒这厮。

就在浮苏想要放弃时,却听光头吐出四个字来:“去如愿塔。”

浮苏:“你说什么,你是谁?”

“去如愿塔。”似乎很吃力,除了这四个字,别的字多说一个都嫌费劲。

浮苏:“天宸?”

没反应,浮苏再叫:“禅师?”

有反应了:“去如愿塔。”

“开什么玩笑,那里现在全是妖物魔修,我去还不够他们吃顿点心的。”浮苏可有自知之明,真让她以一身救世,她真没伟大到那程度。之所以要来拍一拍景唤,那是因为她相信天宸说过的,只要是这具身体,这个灵魂,他就不会把她怎么样。

流光:“可以用天机山,胖包子带走祝安安后,天机山就完全归你,所以你可以随心所欲地从任何地方进去,到指定的地方出来。”

噢,任意传送门,好东西。

浮苏想想,记得宗正说过,法叶寺有普世大阵,可以抵抗得几天,所以现在去如愿塔,正好在这几天里,倒是不会太危险:“为什么要去如愿塔,心灯都灭了。”

“去如愿塔。”景唤还是这四个字。

浮苏心下却生疑,那里有龙神,景唤如今浑身魔息,龙神的鸡零狗碎对景唤来说一样有用,所以她不确定,这到底是谁:“流光,你看他现在清醒吗?”

“我觉得还挺清醒的,他正倾力压制着滔天的魔息,但时间不会太久,你还是快一点吧。”

那…就冒一次险!

第一六四章 待此间事了,我娶你可好

带着景唤一道进天机山,流光便告诉浮苏怎么把出口开到如愿塔去,连着试几回,却原来越熟的地方越容易打开。先是天衍峰,然后第二次打开居然在庐山,浮苏便也不得空,只能再开,第七回一打开出口,才看到如愿塔。且正正开在如愿塔顶层的窗外,如今禁制已经被景唤破坏掉,倒不再需要从底层往上爬不可。

一跃而入,不灭心灯居然还在,浮苏有些不解:“为何心灯还留在这里?”

“若心灯灭,亦不离塔。跟心灯灭,世法乱一样,是故老流传下来的,谁敢轻易把不灭心灯带离。”流光说着钻出来,最后出来的才是景唤。

只见景唤弯腰拾起已落了尘土的不灭心灯灯座,又将灯芯扶好,重置于塔顶中央的莲花台座上。浮苏以为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大动作,却没想,景唤就那样站着,定定地看着不灭心灯,然后长长叹出一口气:“一生自负,却不料终是栽在情之一字上。”

天宸?

浮苏惊讶地看着光头的背影,惊讶莫明:“现在算怎么一回事?”

却见天宸忽然回过头来,眼神明暗不清地看向浮苏:“那日殿阁上,当真应该掐死你。”

“你什么毛病啊!”浮苏怒喝道,如果光头就算了,明明看起来是天宸跑出来,居然说要掐死她。就凭你丫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看到时候谁掐死谁吧!想到这,浮苏挑衅地看向光头,表情明显能总结出四个字来——有种来呀。

“还不过来。”天宸说罢,原本明暗不清的双眼,忽见笑意。

浮苏:…

流光:还不滚过去。

“我傻啊,被你掐死了怎么办。”浮苏觉得现在面对的就是个疯子,万一这一刻跟自己笑容满面,下一刻就伸出双手。了结自己的小命算谁的呀。生命诚可贵,选择需小心。

“不灭心灯的灯油也算一份传承,只差最后一份,到时…再收拾你。”天宸也不勉强,收回欲搂她的手。又转身将不灭心灯按入莲台中央。莲台中央便有一处凹陷。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动声,莲台被打开,金光隐现。有香气传来。

浮苏不解地伸长脖子去看,但是她脖子再伸长些,也看不到里边到底有什么。想上前去看吧,又碍着自己刚才那别扭劲,这会真没脸再凑上去。她犹豫不定间,天宸又转身看她一眼,道:“过来。”

然后,浮苏就屁颠屁颠,眉开眼笑地凑上前去。伸长脖子往莲台上一凑。只见里边躺着只二指粗的蛇,金鳞闪闪,煞是好看,像条小金蛇似的。忽然,浮苏好像明白过来什么,指着那条小金蛇说:“这不会就是那什么四河神龙吧。不说是上古凶兽么,看起来倒是金光灿灿颇为圣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