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圣,浮苏虽然在心里也这么想过,但还真是头一回听人说出来,这称号真让人哭笑不得。收起剑,浮苏冲那两魔修说:“行了,赶紧消失,另外,不许泄露我行踪。”

小命得保,俩魔修喜出望外,连道:“懂懂懂,我等这就告退,仙子您小心。”

目送俩魔修离去,浮苏并未全然放心,悄然在俩魔修身上动了点小手脚,一旦他们要泄露自己的行踪,浮苏可以第一时间击杀他们于顷刻之间。不要把自己的性命托付于虚妄的人品,这是不正确的行为,更何况,魔修可向来不讲究什么人品节操。

日已低沉,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搞埋伏偷袭绝对是乘云宗弟子最擅长的打斗方式。浮苏咬着片草叶子,蹲在树上,将自己的气息掩藏起来,她方才已四下里悄悄走走,没看到太过高阶的魔修与妖物,分明战鼓声响,但却雷声大雨点小。

浮苏不由得皱眉,这样就连她也已发现不对:“流光,不对劲。”

流光说:“是不对劲,把金丹期以上修士都引出来,却对护山大阵发动不痛不痒的攻击,他们分明是在搞调虎离山呐。现在你们都进不去,除非里边的长老见战事已停,才会打开护山大阵让人进入,里边就留一个长老镇守,很险呐。浮苏,你还可以进去,快点回去看一眼,不耽误什么。”

浮苏最熟悉的便是庐山,通过天机山回庐山相当便捷,她四下张望一圈,见当真无事,便钻进天机山中去,不消片刻便回到庐山之中。流光感应整个乘云宗上下,果然发现妖物行迹:“速去剑阁,有妖物聚集在那里。”

剑阁?虽然有些不解,但浮苏没有丝毫迟疑,驭剑便往剑阁去。剑阁对乘云宗弟子来说,仅仅只是每百年打打架的地方,其他时候谁爱去剑阁:“流光,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上回去剑阁时,浮苏修为低,流光也没回到赤霄本体之中,如今鸟枪已换炮,足可以查探到妖物们聚集于剑阁的因由。流光一边刷刷飞往剑阁,一边探知,待快到剑阁时,流光才道:“不知道有什么,不过有一层很厉害的禁制,连苍诘和我那前主人的禁制都未必敌得过。用这样高明的禁制,又是在乘云宗宗门中,想来不应是凶兽,而应是至宝。禁制的气息很古老,应当比乘云宗还要早上许多,似乎是远古之前便存在的。”

“乘云宗上下都不知道,怎么偏被妖物知晓?”浮苏说罢,跃下,双足落于剑阁高台之上。

“这我哪知道,你赶紧解决掉它们,不能让它们碰触到禁制。远古之前的禁制,多半都很要命,一旦不得其法却要硬去打开,整个乘云宗都能被炸成个大坑。”流光说着便钻入浮苏手中:“用安世莲既可,才不过十余妖物,不要消耗太多,山脚下还有一堆妖物呢。”

浮苏冲入剑阁西侧,那里是仙鹤们筑巢的地方,浮苏侧身一望,便十几只形状各异的妖物正身陷无数洁白鹤鸟之中,那些鹤鸟们正四散奔逃,而他们正欲冲入巢穴之中。浮苏见状,二话不说便是一剑斩去,瞬间便山摇地动,有无数滚石从山顶落下,砸在妖物身上。安世莲一形成便当即炸开,将妖物们笼罩在一圈圈金光中渐渐消融。

担心不保险,浮苏乾坤镯中掏出一把雷符,按降妖阵排好,又在瞬间使圆山易数相卜,选了个最好的落点,便将排好阵的雷符拍出。刹那间,雷光并着金芒炸成一片火华四溅的场面,再加之流光带出一赤火流云,场面果然十分壮阔。

这么一来,剑阁上的情形便被山中镇守的长老得知,长老来时,浮苏已收好剑,等在一边看是否有漏网的妖物。长老一看到浮苏,遂松一口气:“是浮苏啊,这是怎么回事。”

浮苏便把事情说了一遍,长老闻言迅速回主峰去看外边的情形,也是浮苏运气好,没遇上高阶妖物魔修,才得空细想这事。多半人如今都身陷缠斗之中,纵然想得到,也抽不出身来。能想得到也能抽得出身来的,也不会跟浮苏似的随身带着个任意传送门。

剑阁的妖物被尽数消灭后,浮苏见长老已有安排,便又自己下山去。长老却把浮苏扯住,道:“你别下山了,留在山中镇守。”

“那可不行,我的师兄、师侄还有儿子都山下,我怎么能一个人留在山中。长老,山中有您即可,方才是没警觉,如今已察觉到,自然不会再出事。”浮苏二话不说,驭剑就走,在速度上,浮苏绝对有自信,长老是追不上她的。

重新下山,浮苏这回可没好运气了,一出来就遇到俩妖物,生得异形异状,浮苏老远看到,挖个坑,埋下几枚雷符,待妖物踩进来,祭起隔绝声音的禁制,盏茶工夫便将那俩妖物闷杀在坑中。

流光默默为乘云宗的“校训”叫个好,不管高修低修男修女修,能斩敌人于脚下的都是好修。

第一八二章 天道之剑,天命之女

乘云宗占着方圆百余公里的一整片山脉,一万余妖物魔修说起来很多,但分散开来,却并不见得很密集。浮苏悄悄地坑掉几只妖物后,找棵树跳上去察看四周的情形,但见不远处有人过来,浮苏问流光是人是妖是魔,流光被她问得烦时才吐出两个字来——光头。

顿时间,浮苏便已傻眼,她有想过会遇上七星,但没以自己会遇上光头,准确地说是滔天。乘云宗是七星曾经的师门,乘云宗也出过叛变的弟子,那是就算要灭师门,也要亲自来看看的主,浮苏觉得七星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乘云宗倘若要灭在眼下,七星不会不来。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七星没遇上,反而遇上滔天。浮苏掩藏行迹的法器来自苍诘,挑的最好的,安安心心猫着倒也不怕被找出来。再说,就算找出来浮苏也不怕,只是…只是没到真正一点回头可能都没有的时候,浮苏不想对他动手。

黑暗之中,滔天驾一片滚滚乌云而来,修长的身上罩着一件宽大飘逸的浅为色长袍,腰间以玉带钩相扣,垂下几缕天青流苏,端是风流姿态。在浮苏的记忆里,光头有头发的时候,还是个青葱小少年,嫩得跟春天里刚发出来的第一茬韭菜芽苗一般,随意一折都能沾满指嫩生生的初春香气。

但眼前之人,不可谓好看,样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气势,随意行止便如坐高台,临天下众生。光凭这股姿态。便足以令人不禁生出几分赏慕来——如果不是滔天的话。

不过滔天这副样子,浮苏却是一看就来气:“借着我家光头的壳子,扮成这上哪都能勾引几个小良家,这壳子老娘用过的,旁人想都不许肖想,多看一眼都是占我便宜!”

流光:…

“你还是好好猫着吧,你又不想揍他,再说揍他还浪费灵力呢。”流光生怕浮苏心思浮动。把滔天给招来,不是打不过,而是浮苏现在还没到能下得去死手的地步,光头现在也真没到最坏的时候,也不需要下死手。

“知道了。”浮苏怏怏不快地收声,默默地看着滔天打眼前过。

山间晚风乍起,将滔天飘逸宽大的长袍吹得如同一片日落之后。天际渐淡去色彩的一抹轻云。长发只随意挽在脑后,不听使的滑落几缕在颊边肆意撩来绕去,浮苏忍不住咽口唾沫,光头若将来持续这样的装扮,想来会比滔天还要可口。

“流光,你记起天宸的长相了不?”浮苏忍不住好奇。

“不要期待,沉渊、白逊雪、庄蕴元。随便挑一个都比宸君好看十倍百倍。宸君论样貌真就一寻常人,再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修为高深才最要紧。当然,要能跟苍诘似的,长得又好看,修为又高深自然更好,可你没小鹿那么好命嘛。”流光忍不住嘴欠起来。

默默翻个白眼,浮苏继续看向滔天,反正壳子是她的。里边装的暂时不是她的人,以后自然还会换成她的人。滔天想都不要想占着她的人去睡别人,如果他敢,她不吝把祸根先阉掉。

流光默默一颤,异端果然彪悍。

就在滔天快要过去,浮苏要松一口气时,滔天忽然驾云折返,就停在浮苏猫着的树下。这是一株开着嫩黄小花朵的树。浮苏就抵着满枝桠小花朵坐在树叉上,嫩黄的小黄朵带着很清甜的香气,是浮苏喜欢的味道。本来还觉得自己挺会挑地方,滔天一来。浮苏就恨自己为什么要挑这颗树,简直没有比这更蠢的选择。

“下来。”

浮苏:我才不下去。

“秦浮苏,老夫知道你在上面,怎么,斩杀吾子,连老夫的面都不敢见上一见。”要说滔天对丹渠就没有用过心,滔天真正把无情冷血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不带一点折扣。因此,丹渠的死,对他来说,不过就像是死了一株门口常见的花木一般。当然,花木总是他的,该算一算账。

浮苏一点也不想下去,但既已被叫破,却也没想着能就这么躲过去,撤去法器,浮苏一跃而下,带着满树纷纷扬扬的嫩黄小花朵落地,落地时小黄花朵落满一身。衣上裙上,发间眉眼间,似都沾着嫩生生的小黄花朵,肤白若雪,眼泽如潭,便是滔天这般无情冷血之辈,也不得不心生赞美——虽样貌平平,倒不妨其仍可贯以美之一字。

“你想干什么。”浮苏充满戒备,手中流光已经在握,随时准备给滔天来一剑尝尝鲜。

“看在令尊面子上,废去你三成修为既可。”纵再不看在眼里,丹渠也是他的血脉,再者,滔天目前还需压着天宸和景唤,暂时还碰不得浮苏。所以滔天今日,并不打算要浮苏的命。滔天的最终目的,当然是浮苏的命,一旦浮苏身死,不论是天宸还是天宸的下世,都无法再兴波澜,只会随着他一道彻底堕入玄冥,沦为魔修。

三成,浮苏一分一毫都不想损,冷笑看向滔天:“行啊,看看谁要谁三成吧,你占了我男人的壳子,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倒有脸来跟我算账。不愧是玄冥之始祖,光是脸皮的厚度就足以称霸玄冥了。”

滔天懒得跟浮苏耍嘴皮子工夫,伸手就从袖中掏出一柄通体泛着乌光,仿若天幕下最暗时的一片星海一般,碎碎地铺满整个剑身。浮苏一看,哟,耍剑的,比剑么,谁怕谁呀。在自己最有信心的领域里,浮苏一点也不怵,反而十分期待这一战。

而滔天一见浮苏手中的剑便眯起眼来,似乎对流光的来路相当了然于心一般,张嘴便道:“天道之剑,原来你便是天命之女。”

浮苏:不行,现在在掐架,不能生好奇心,回头问流光问流光,咱不能向敌人低头下问,问什么都不行。

“你管我手中是什么剑,管我是什么人,只要知道凭你的剑打不过我就行。”浮苏说罢,直接就是真源剑意入体,一缕微弱的光芒进入滔天体内,滔天在怔惊之中有些许猝不及防。

“老夫说废你修为,便废你修为,谁道非要打得过,愚蠢之辈。”滔天轻蔑不已地看向浮苏。

被这眼神一罩,浮苏立时便心头火气,尤其是这壳子还是她家光头的。披着她男人的壳子,还来看不起她,真是租房住不交房租,还辱骂东主,是可忍孰不可忍:“耍嘴皮子算什么本来,有本事使出来呀。”

浮苏一边挥剑,一边心中琢磨,是否有方法让滔天也心神失守,滔天到底是魔修,肯定有可以钻的空子。只要找到这个,就可能找到让天宸重新出现的办法。眼前的人仿佛就是一个双重人格患者,一正一邪。噢…不,是三重人格,三合一啊!

一剑挥出,浮苏立刻转身驭剑便跑,她既不想伤这具躯壳,也不想现在就跟滔天对上。打不赢就跑是策略嘛,不叫缩头乌龟。不过,滔天的速度比她丝毫不慢,浮苏也实在不能跑远,万一再碰上别的妖物,她可不觉得自己能在夹攻下还好生生脱身。

“怎么办,流光!”

“你不伤他不就行了,揍趴他完全可以,上寂灭剑意,七分足矣。滔天抵挡得住,不过能给他造成点麻烦,可以拖住他,你好跑。”流光也不觉得打不过就跑有什么不对,这缘于它前后两任主人,都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典型代表呀。

于是浮苏又一个转身,剑意泛泛而出,在剑底形成一团淡淡带着光芒的黑雾,仿若天上的星河一般。浮苏现在对自己剑意的变化已经见怪不怪,剑意既成,她便要继续跑路。不过,跑到一半,回头一看滔天如临大敌地抵抗着,她反倒不想跑路了,而是驭剑飞行到滔天身后,琢磨琢磨从乾坤镯中掏出一根木棍,运转沧海剑意,照着滔天后脑勺麻溜无比,手熟无比地砸下去。

滔天一阵惊愕,在他的惊愕还没散去之前,那木棍已砸了他满脑袋金星。浮苏在滔天慢慢转过身来,看向她的愕然眼神里,“哼-哼-哼-哼-哼”地拖着长音冷笑,然后吐出一句话来:“我是乘云宗弟子,打闷棍下黑手暗地里坑人阴人,我宗门上下个个都是一把好手!”

流光:你这样黑乘云宗,真的好么。

寂灭剑意完全可以拖住滔天,滔天就没想过浮苏还会回过身来给他来这么一棍,也没想到刚才逃得比谁都快的浮苏还会折返。惊愕过后,滔天眼前一黑,差点被寂灭剑意凝聚成的黑雾给吸进去。还是浮苏生怕光头三魂六魄也被灭掉,才一掌拍散寂灭剑意的黑雾,待她拍散黑雾时,滔天正以倒栽葱的姿态往一片乱石中砸下去,这要是砸着,肯定要破相。

浮苏只得赶紧去捞一把,将人扔一块巨石上,浮苏还研究了一下这壳子长上头发后和光头时到底哪个样子比较好看。比来比去,浮苏还是觉得光头比较好一点,虽然长头发比较好看,但可以当一千瓦灯灯光使的光头…咳,睡起来更有情趣。

“情趣个毛线,还不赶紧走,他很快就会醒。”

第一八三章 冤家,你我果然路窄

浮苏离去后,没有隔多久滔天便睁开眼来,以一个极为沧桑而悲壮的姿势坐在巨石上沉思。这一刻,他眼底的深沉与深刻,仿若是在思索着这世界的存在与消亡之中是否有定律,又似在考虑人、星海的起源与结局。

但其实,当此漫天星辰璀璨,滔天唯一在思索的只有一个问题,为何他明明已将天宸上世的神识与下世的灵魂通通压制,却依然冥冥中受其牵制。他当真打不过浮苏,不,当然不可能,在浮苏冲向他身后一剑拍来时,他完全还有机会转身一招便足矣解决掉她。但是,他没有那么做,滔天以中枢之一魂控制另外三魂六魄,他以为只有他牵制另外的三魂六魄,却没想到,他竟也会被反牵制。

“天宸,那女修若死了,你会如何呢?”滔天说罢,任由晚风将发丝如疯长杂草一般被风吹散,然后又复披服于身。一缕发丝执拗地绕过滔天颊边,已缠上另一侧耳后,滔天没有去管这缕恼人的头发,而是整个人如同无法行动一般,僵硬地坐着。

只凭这个反应,滔天便感觉到天宸对这个想法的抵触与抗拒,滔天嘴角忽挂起笑。拍拍自己的胸口,对依然存于体内某处,无法被抹灭去的天宸说:“如此么,我懂得,此身到底只占一魂,你可阻得我,蔫能阻得他人。你不愿她死,我便让你眼睁睁看着她死去。这样…你大概便也能安心任我抹灭魂魄吧。”

任凭身体如何不听使唤,这个念头如阴暗潮湿中滋生的细菌一般,滔天很满意于自己这个想法。人类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爱欲其生,恨欲其死,那秦浮苏便是天宸的心之所爱,心若死去,活着也不过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掐到天宸的命门。滔天相当愉悦,虽动弹不得,但眼底眉间的笑意如九天倾水,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滔天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并非推翻什么,逆反什么,最重要的是彻底拥有这具躯壳。若无此身。得到三千世界,也无法拥有,那还有甚趣味。屈指一弹,一团青光自滔天指尖生出,不消片刻便几个滔天的死忠魔修应召而来,滔天与他们商议只有一个——如何“虐杀”浮苏。

在滔天与属下谈论怎么虐浮苏时,浮苏正在虐妖物,挖坑埋雷符,雷符的引爆契机不是谁从上面过,而是妖修的气息。一旦有妖修的气息经过。雷符便会被引爆,然后雷符引爆的瞬间,隔音符会随之一并生效。感谢《圆山易数》,虽然难学,但学到后真有点用,比如用来预测一下哪里有妖物经过。按浮苏的试验,十回至少有八回是准的,剩下的那两回没派上用场也不用担心。妖息才会引爆,正道修士不用有丝毫担忧。

按《圆山易数》卜了个可以暂避的地方,浮苏便张开结界调息入定,她的灵力虽未告竭。但如今的状况,她必需时刻保持在最好的状态。再次感谢易数,浮苏虽然不知道滔天与属下在谈论虐她的事,但她推算到自己明日将有一劫,还相当险。

同此夜,天原之中,祝安安问萧林壑:“乘云宗,不,沧海界遭逢此难,你不出面吗?”

林壑:当我还是上世的道宗么,沧海界有难,随便都能平下来。

“我不能参与此劫,别问为什么,有些事我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如果我参与此劫,一切世间秩序都会崩溃。”林壑冥冥中已知道一点,但不是很确定。且,苍诘临去无遮境时,留了个口讯给他,告诉他沧海之劫,他插不得手。

因此,就算林壑心中无比担忧着乘云宗上下,更担忧着淳一、浮苏以及天衍峰上下所有人,乃至是乘云宗所有人,他也必需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其实,对林壑来说,不去比去更让他煎熬。他的亲友在水深火热之中或伤或死或侥幸无恙,不能亲至,林壑虽表面云淡风清,心中却似火烧油煎一般。

不远处,青冥老祖默默吐槽——沧海应有此劫,天道掺和个狗屁,还嫌沧海界不够乱的。可怜我家小祖宗在那迎敌,还有真如那孩子,不知道他们怎么样。偏偏老祖宗也不让我去,诶,小祖宗,您小人家别出什么事啊!

青冥老祖绝对有乌鸦嘴的潜质,当然,也是滔天本来就有这打算。浮苏第二天睁开眼时,快至正午,胡乱饮了些水,又取出几枚普通灵果吃下去,这才起身去李查看昨天埋伏下的陷阱。三十六个陷阱,只有五个没有派上用场,其余的都被炸成乌漆漆的坑。浮苏还得去把坑填起,她还想坑更多妖物呢。

“流光,感应一下,看看真如是否还好。”流光的意念可覆盖整个乘云宗内外,甚至还可以往外扩张,在这一点上,谁都比不过流光。

“他没事,我都跟你说过,他身无业力,命好得很,气运逆天。宸君的种,秦圣的外孙,他比你有保障,谁让你是个炮灰炉鼎呢。”流光很不知趣地戳浮苏,戳得浮苏直瞪它也不肯罢休。

恼极的浮苏一掌拍下,将流光踩在脚底下,压进泥地里裹满尘土,一一将身边亲近之人都问一遍,才松开脚:“大家伙都没事,看来我乘云宗果然是家教好,知道满门上下都不是正人君子,我也就放心了。”

流光:…

趁着这时候浮苏又四处查探,山中钟声没有响起,说明山中此刻还安全。山下的鼓声依旧,说明魔修妖物们还在进攻,真是不知疲倦呐。浮苏见状,继续挖坑,挖过坑的地方,短时间内会有细微的异样,所以得换个地方继续挖。

挖得差不多时,浮苏听到附近有打斗声,心下一怔,然后便迅速赶过去。她感应得出来,是乘云正法的气息,且气息已很微弱,说明这位同门要么受伤,要么灵力正面临着枯竭。

“是两个金丹期弟子,怎么会跟妖帝对上,这样的打不过就跑嘛,总有人能收拾它。”浮苏见状,先权衡一下自己的实力,最后决定还是偷袭吧。

妖帝便相当于大乘期修为,这位看起来可以当大乘后期论,浮苏现在要速战速决,因为那两名弟子不是很能撑得住。她必需赶紧打发妖帝,然后迅速去救治那两名金丹期弟子。

最能无声无息将妖帝消灭的,也只有寂灭剑意,浮苏以剑意凝结成团,伸手托于掌心,轻轻一推,寂灭剑意便被送到妖帝背后。小小一团剑意,在到达浮苏预期的地方后,便随着一声轻声猛地炸开,迅速扩张成一个一人多高的黑洞。这可不是昨天对付滔天那放过水的剑意,十成剑意,立时便牵制住妖帝,瞅着这空当,浮苏驭剑而去,将那两名弟子给救走。

那两名弟子,若不是浮苏拉住,只怕也要被剑意给吸走。唯一可以不受剑意影响的,只有浮苏本人,当然如安世莲和真源剑意,对正道修士一般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寂灭剑意不同,无差别攻击,谁站前面都能被吸个骨头渣都不剩。

两名金丹期弟子眼睁睁看着那差点收走他们小命的妖帝,在一片静默无声之中,被一人多高的黑雾吞个一干二净,看着浮苏不明觉厉。眼神除了敬畏就是惊悚,其中一名弟子看向浮苏:“师…师叔?您这是什么术法?”

弟子们对浮苏虽说如雷贯耳,但金丹期弟子,天衍峰的也不全见过浮苏。浮苏也不以为意,从乾坤镯中掏出丹药一人递了两丸道:“是剑意,不要多言,服下丹药速速疗伤。”

“您是秦师叔祖?”

浮苏: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七老八十的称呼。

流光:你岂止是七老八十。

“呃,是,疗伤吧,时间不多。”浮苏对于自己一时不察,就老得一塌糊涂很伤感。

给两个疗伤的金丹期弟子下个结界,浮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流光提醒有七名魔修正往此处过来,且…其中有滔天。浮苏心肝一颤,这不要脸的东西还学会找打手了。

“怎么办,这么多魔修,我打不过呀。”浮苏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不过那两名弟子在此处疗伤,浮苏又不能这么干。

“把那俩叫你师叔祖的小弟子打晕扔进天机山,你跑。”流光诚恳建议。

浮苏一想,嘿,可行,折返身就把那俩弟子给弄晕扔进天机山。天机山灵气充裕,就是不运功调息,他们身上的伤也能好。为此,浮苏下手就比较重一点,她实在不想暴露天机山,一件事瞒得越久,还越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驭剑便跑,浮苏连头也不敢回,就这样跑跑停停躲躲,不时改变方向,不时用个圆山易数卜一卜。直到黄昏时,滔天一行人也没能找到她,不过浮苏的好运气和卜算能力实在没法每一回都准确避开。

于是,当太阳将要下山时,浮苏又看到了滔天!

浮苏看着滔天满脸淫|贱无比的笑,抚额长叹,心道:冤家,你我果然路窄。

第一八四章 光头光头,下雨不愁

边追边跑的间歇,浮苏问了关于天命之女,天道之剑的事。流光的答案让浮苏差点想化了它,天命之女就是天命炮灰炉鼎女修,天道之剑就再好解释不过,前主人是天道化身之一嘛。流光这么解释,浮苏觉得很对,因为她确实是天生一炮灰炉鼎命,而流光又确实曾为道宗所有,因此,浮苏没有细究下去。

至于答案压根不是这么回事,浮苏压根不晓得。因此,当滔天的人围住她,说什么天命之女,天道之剑相关的话时,浮苏一脸无所谓,一副“你们说的都对,老娘就是这样倒霉催的”神态。

见滔天笑得那般淫|贱,浮苏就大概能猜到滔天今天想要搞什么名堂,这是要来搞她啊!浮苏想着,差点没忍住提剑过去把滔天给剁成十亿八千万片,每一片都刻上“淫|贱”二字。

“怎么,这壳子被老娘睡过,心怀不忿,想睡回来?”浮苏如今越发什么都好意思说了,全赖庄蕴元这采花贼。

“没看出来,还是朵解语花,可怜这世上,越是娇嫩的花,越是要为风雨摧折,可悲可叹呐。”滔天想彻底击溃天宸那缕神识,天宸下世的魂魄与神识,在滔天看来,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只天宸,小小一缕神识,竟能与他斗个相当。所以,滔天不仅要浮苏去死,还要让躲在他体内的天宸好好看看,看着他心上人如何受尽凌辱,最后被凌辱至死。

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浮苏冷笑一声说:“那我还得感谢您瞧得起我。到我这年岁,想听人形容一句人如花娇嫩还真不容易。”

流光:你嘴欠和作死的能耐就快赶上前主人了。

只见滔天也是一声冷笑,冲几个属下挥手示意——上去围攻,待收服后随你们如何享用。浮苏的大补体制闻名沧海,滔天的属下看到浮苏,早如同盯着肥肉的苍蝇,滔天一个手势示下,他们便毫不讲究什么脸面地一齐扑上去。因滔天对寂灭剑意有一定了解。便让属下围成圈,其中总有几个能收翻浮苏。

见状,浮苏连剑意都弃用,从怀中掏出一枚符来,却不是雷符而是水符,这是从光头那里学来的法叶寺看家低阶符咒“法叶净水符”。浮苏试过很多次,发现真源剑意如果配合法叶净水符使用。会收到加成效果,而且完全可以不必用十成剑意。全因真源剑意极其消耗灵力,凭浮苏现在大乘期修为,也不过堪堪能使出四次。

水符一撒,便化作一枚水团,浮苏趁机一剑横空,真源剑意作引。剑意一碰触到水符,便散作漫天如雾如烟的细雨,任凭七名魔修怎么躲都躲不开。直径大约百米的细雨纷纷落下,一经沾上魔修的身,魔修们便除了抵抗外,连动都不能多动。

只是那该死的滔天却在百米之外,浮苏恨得牙痒痒,却也奈何他不得。想跑,她却也跑不过滔天,又因刚才滔天想做的事。浮苏心里更是想揍他一顿。不过,识时雾者为俊杰,打不过,又跑不过,当然要下小黑手了。

“景唤禅师,我知道你肯定在,你难道真的要看着这人折辱我不成。我明明还活得好好的,你却不肯面对现实。好啊,就当我是个幻觉好了。如果我在幻觉里被滔天给弄死,你觉得我还会出现吗,你赌得起吗?”浮苏在赌。赌景唤不是全然感应不到,赌天最多能压制住,但它不敢灭掉。因为滔天只有一魄,支撑不起整个壳子的生机。

见滔天奔过来的身形明显一顿,浮苏眼明心亮,立刻继续叨叨:“死光头,就算我只是幻觉,我也有脾气的,你现在不出现,以后也不用出现了。那样,不论虚幻还是现实,我都死掉了,你如果要继续沉迷在无谓的挣扎中,请自便,就当我命 应绝,就该死在此时此刻,就该死有你手底下。你不是觉得是你害的我么,这下正好,我彻底死在你手下,你就可以安安心心被滔天控制,再也不用苦苦挣扎。”

半空中,滔天的速度越来越慢,浮苏便接着道:“是啊,这世上,顺应总比抗争容易。你瞧,光头,这就是我不肯应你,不肯嫁你的原因。连我都能跟草一样春风吹又生,你堂堂大能下世,居然就这么被打败,简直是个笑话。”

打完棍子,给胡萝卜,浮苏脸上的神色变得极快,上一刻还冷着一张脸,下一刻又面若春日阳光下初绽的迎春花:“禅师,我就在这里,我说过会等你的,可是我来了,你都不来。”

浮苏的话让滔天愈发寸步难行,流光则给浮苏叫好,异端当真不能以常理度之,这时候她居然赌起性命来。而且,浮苏还没说完,她还在继续柔厉兼施,冷硬齐上,打打棍子给给萝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就算滔天越行越慢,也已渐渐走到浮苏面前,浮苏寸步不退,反迎着滔天的目光说:“我脖子都伸好了,杀了我,你再也不用纠结我是生是死。杀了我,我保证这一回,一定死得彻底一点,绝对不再给你造成任何困扰。”

流光:作死的异端呐!

滔天的手,当真掐到浮苏脖子上,他似乎很想用力,但那双手却温柔得如同嫩柳拂过水面一般轻柔,似情人之间的爱抚多过想掐死浮苏。滔天眼神阴冷,但手上却压根没法使下力去:“你…该死。”

“对呀,我该死,所以来掐死我好了。一个人就能死一次,我却能在你手底下死两回,光头,我很荣幸呢。”浮苏说完,陡然一笑,十足的悲凉伤感:“光头,我死了,你知道去哪里找我对不对,不管多远,一定要来,我会等你的,一直等。”

言毕,浮苏的眼角,很巧妙地挂上两滴泪,眼皮子一眨,泪珠便颤颤地滚落,然后便水盈盈地看向滔天的眼睛。她看得出来,滔天现在很挣扎,浮苏确实早就想激一激光头,毕竟天宸只是一缕神识,而光头是三魂六魄俱全,原本就不该被滔天那区区中枢一魄压制得这么彻底。

从头到尾,浮苏都坚信一条,天宸下世,怎么会这么渣嘛。

有个细节,浮苏看不到,当她的泪珠自颊边滚落时,正滴在滔天手腕上。那一滴泪仿若带着整个太阳的温度,滚烫得令滔天心头一紧,双手便不由自主松开。当他懊恼察觉,想要再次掐住浮苏的脖子时,却突然发现,他完全失去身体的控制权,正在被那小小的,他以为不起眼的天宸下世所驱逐。

此刻,便不再是懊恼,而是大惊,若是天宸那缕神识,因交手日久,对天宸滔天已知之甚深。但天宸的下世,对滔天来说,却仿如蝼蚁一般不足一提。但现在真正能一面倒将他压下的,却反而是天宸下世那微不足道的三魂六魄。

浮苏向来很作死,见滔天似乎正在交战中,她在一边给光头摇旗呐喊道:“光头,出来,别让我瞧不起你,要知道,我才不会嫁给我看瞧不上的人呢。”

流光:废话,哪个女子会嫁给自己瞧不上的人。

浮苏:你管我,死开。

“光头…”

“住嘴!”滔天怒吼一声,拼尽所有力量才将天宸下世的反抗压下去,却被浮苏这一句“光头”又勾得气息浮动,灵力纷乱。

如浮苏这般作死的人,会住嘴才怪:“光头光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光头。光头光头…”

对于这样的浮苏,流光只能默默地为浮苏点根蜡:异端,你真是好样的,不过实在有些不知死活。

滔天看向浮苏,眼中冒火,却不得不退,尤其是浮苏俏着一张笑眯眯的脸,仿若迎春花带着初春嫩生生的香气。这样的浮苏,更使得滔天无法压制住天宸下世的魂魄,似乎天宸下世对这样俏生生嫩生生的姿态十分受用,且喜爱之极。滔天心中不由鄙视,只是一个这般颜色的女修,便爱若珍宝,天宸不管上世下世都是瞎的。

虽然滔天驭剑而遁,但耳边那“人家有伞,我有光头”之声却不绝于耳,待到滔天走远时,浮苏还以灵力遥遥喊着。滔天恨极,却不能回头去找浮苏算帐,这女修,修为不俗,心性更加强大,倒是他先前小觑,如今看来需待来日神魂稳固时再作打算。

至于那几个下属,滔天也没抛下,而是暗中召来人将那几名属下救出,这才得工夫静下心神来好好将天宸下世彻底压死。但每到滔天以为要成功的时候,耳畔似又响起浮苏的“光头光头,下雨不愁”来,实在是这十六个字太过朗朗上口,又太好记。

每每这十六个字一响起,滔天眼前,就仿若能看到浮苏,俏生生嫩生生如新绽花朵一般盛放于眼前,分明着红,分明不艳,却俏然而立,别是一番明媚姿态。不知觉中,滔天受着天宸上世与下世的影响,他不过一魄,控制得住神魂,又岂能全然不受影响。

况且,天宸的仙子,从来如此风采夺人。

正如那句——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第一八五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随着时日增加,渐渐地,浮苏隔几天便能听到有门中弟子陨落的消息。不知为何,浮苏悲伤之余,竟是满腔怒火,所谓沧海之劫又如何,便拿世间性命不当活物看待。纵使是一千多年过去,纵使如今在她手底下也不少伤性命,但浮苏仍旧保有原则与底限,能不杀的便不杀,能不伤的便不伤。她非良善之辈,但仍有悲悯之心,那些原本应有千年万载的同门子弟,如同流星一般绽放华光之后便归于一片沉寂。

教书时,师长分明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在讲天地无所谓仁与仁,世间万物在天地看来都一样,不善待谁,不恶待谁,只任其生死哀乐。但是,浮苏到沧海界后,渐渐发现,天地是真正不仁,世间万物仿若他们掌中随意可以轻弃的玩物。

为何要有劫难,是世间有大恶之徒,是,确实有,因这世间有一两个混账该死的玩意就拿世间性命不当回事,这算什么道,还天道呢!怪不得滔天、逆世与七星都要逆反天道,皆因有时,天道相当扯淡。

修士界便罢,毕竟这群人有师长有师门,来世重修总不成问题。但凡世中人何辜,如今漫野战火,哪一洲的百姓都在惶惶不知明日如何之中渡过今日,却不知明日是否能醒来看到朝阳。

“天道是想说,生命中一切都应珍惜么,如同朝阳,整日里见时,到此时才发现有多么珍贵美好。”浮苏说罢,一声冷笑。思量着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死的弟子中,就有那日她救过的两人其中一个。分明她已将人救活,又递去许多丹药与两件防御法器,却不料生死只在转瞬间,连…连魂魄都没能留下。

妖物不容于天地,正是因为他们中有以吞噬精元、吸食生魂的妖物,且多半都性喜如此,修世的精元与血肉。以及三魂七魄,对于妖物来说都如同仙丹一般。这也是妖物指在沧海界的原因,它们是想将世人如同人类圈养家禽家畜一样养起来,然后等着某日宰杀享用。

修士一旦辟谷,多半便不食血肉,偶尔开荤也多半不过是浅尝辄止。不是说这一群人如何高尚,而是他们懂得万物皆有灵。万物皆可得道的道理。同是可得道,得道之后便如同类,如此,方餐风饮露,辟谷不食。

“你想太多了,浮苏,有些事。不需要去想。且,你们修士不食血肉,大多是因为不想担杀生之业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话也没错,管他是人食飞禽走兽,还是飞禽走兽食人,都同样要担杀业。”流光劝解着浮苏,生怕浮苏一下子钻进这死胡同里去。

浮苏却忽然想起自己祸害苍诘那潭子鱼的事,起码是几万条生命就这么葬送在了自己手里,那要这样说。自己现在真算活该:“算了,今日你杀我,来日我杀你,我到这的时候就该明白这一点。出生到这世上的那一刻就该明白的,打落地生根,就一直在奔向死亡的路上。”

如此,想这么多做什么,倘有一天。她被人剁掉,那也是她学艺不精,说到底——修为至上。修为高强到天道也必需退让时,才真正是强大到不需要解释。

“魔修与妖物还有多少?我乘云宗弟子损失多少?”浮苏揭过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问流光。

流光对此一清二楚:“你们乘云宗阴人都是一把好手,就像你说的,他们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一点你可以放心。魔修与妖物折损过半,乘云宗弟子损失要小得多,约是四十几人。十天下来,四十几人,已经很好,相比魔修与妖物,乘云宗算是大胜。且,赢面大得很,不出十天这场战斗就会结束,你们地赢。”

点点头,浮苏表示自己知道了,谈完想完,继续去斩杀妖物。以伤人性命存活并强大的妖物,实在不应存世。若因杀尽天下妖物而造杀业,浮苏也觉得值得,世间再贵,也贵不过性命。至于所谓的爱情与自由,那东西,没命真能享受到?

“滔天怎么样,在哪里,这几日竟不来找我,想是那日被我诈得惨了。我这几日正想找他,说不定我再诈他几回,天宸就能归来,再也不用看这家伙占着天宸的身躯。”浮苏恨恨地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