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是好事,问壑乃神兽,且不是低等神兽,而是天地初生之时的神兽,地位极高,能耐极大。应该不是少清抓进去的,而是自愿进入,如果是自愿,想来是出过意外,必是为有朝一日能化灵而出,托得寄身,再重归位。虽如今它什么都不记得,但一旦找到可寄身的龙雀,血脉之继便会让它记起一切。但是,浮苏,那需要以你的命元来作祭炼,而且不用问你同意不同意,会直接取走你的命元,不是说取多少年,而是全部。”天宸越来越想掐死李毛毛了,坑队友不止十万年的货啊!

这个事,让天宸很无奈,因为流光和浮苏如今已不是解除契约,便可以的不被流光借去命元的。流光只有两个主人,一个死了,另一个活着,自然是默认借活着的。

“嗯?”浮苏捂着自己胸口,把流光又给弄出来,原来不止男人要命,配剑也要命,真是太要命了!

流光在乾坤镯里也听到了,它沉默许久后说:“那就永远不要找到可以寄身的龙雀,反正跟着浮苏也挺好的,虽然有时候比较异端,有时候十分抽风,还经常不靠谱。但是,我还是挺喜欢她的,如果要以她命来祭炼我的重归于世,我还是好好做无敌三千大世界,十万小世界的仙剑流光吧。”

浮苏亦是沉默,最后流光威风八面的抖起来,晃到浮苏面前道:“异端,让我们去征服世界吧。”

第二二七章 应持此剑破沉疴

清早,澹虚又唱起歌来,每日卯时,死约会不见不散。

好在澹虚有所顾忌,只唱一首报个时就没再继续唱下去。待到该醒的都醒来,澹虚便从星海最高的石峰上跃下,晃晃悠悠地跟小脸白生生的张绫小姑娘打声招呼。张绫几近癫狂,为什么仙尊要把她留在这里,为仙尊明明都不需要人伺候还要拘着她,为什么仙尊脾气还是这么坏,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啊!

浮苏这时也想问为什么,因为澹虚今天过来,不跟天宸拉家常侃大山,反而直接坐到她面前:“小姑娘,咱们聊聊。”

哟,难得如此简洁,浮苏“嗯”一声道:“您说,我听着。”

“宗门的剑法是不许外传的,除非你入我宗门下。”澹虚觉得希望不大,所以他也只一说,一看浮苏的表情就知道没戏:“如果不入我宗门下,我呢也见猎心喜,你自己找个合适的剑法来,我也愿指点一番。诶,这地方无聊得冒烟,看来看去就你一个还能玩玩,那张小姑娘一见我就白着一张脸,压根没法说话。你说我好歹也是一堂堂仙君,难道还会吃人不吃,就算我吃人,那张小姑娘看着也不是很好吃,吃谁不好我怎么可能吃她。而且,我是那吃小姑娘的人嘛,要论起吃小姑娘来,我宁可吃你们家沈入微…”

入微:我一点都不好吃。

虽然澹虚在叽叽咕咕个不停,但中心思想浮苏抓住了,右手缓慢而有节奏地敲桌,顺利打断澹虚的话,道:“就是说此时我只要能奉上一部剑法,您就能教我怎么去参悟它。”

被浮苏这有节奏的敲桌声给干扰着,澹虚居然只点点头,没说出话来。接着,浮苏便一边继续敲桌,一边道:“我倒是真有一部剑法在手中。不过,那部剑法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仙法名作流水,但玉符一经碰触便归识海,识海中什么都没有,只多了一座玉山,所以我始终不能理解这剑法该怎么练。当然,我手中还有一卷流水剑诀,不过那东西,似乎没什么大用,应该非到参悟剑法之后才可以用。”

“流水剑法…倒真没听过。把剑诀给我看看。”澹虚说罢。就见浮苏递过剑诀来。翻看一通后,澹虚沉默下来。许久才看向浮苏,却依旧没吐出半个字来,似乎有些摸不准一般。

“仙君。如何?”浮苏真不适应这位沉默不语的样子,看着颇为深沉,丝毫看不出是三千界第一话唠。

把剑诀还给浮苏,澹虚道:“我没见过这种剑诀,多半剑法都有相应的剑诀,且有剑诀的剑法都有其等阶。你说你识海中多一座玉山,这个我真不好确定,你先给我说说你识海里那座玉山吧。”

浮苏敲桌子的手就没停过,因为她发现。天宸教的真有用,真不知道天宸是怎么用一个小小的敲桌把澹虚话唠的毛病给治好的:“说不出多高,但看不到顶,且会把我吸过去,灵魂仿佛都要被勾走。十分具有压迫感。玉山的质地好像颇为不错,通通透透的,洁白如雪,极为水润。”

“像你这种情况,我还真没遇到过。剑法不像剑意,剑意可以一阶一阶往上参悟,剑法只能参悟一种,你这流水剑法我无从指点起。不过,你识海中那册,你不要抗拒,试着去观参,要吸你魂魄就让它吸,有你那夫君看守定能无虞。”澹虚很心虚,高兴冲冲地来教人,结果败兴得不行,别说教,他就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那我识识?”浮苏因怕被吸走魂魄,不敢妄动,谁知道那流水剑法钻进识海里那玉山有没有危害。机缘机缘,既有危机也有福缘,拼的其实还是气运二字,浮苏琢磨着自己最近人品似乎不错,于是当即也不犹豫,拍板就定下。

见浮苏一拍脑门就把事给定下来,澹虚看向天宸:“你不管管?”

知道澹虚是在说这么大的事,还事关自身安然,他为人夫君居然都不管。天宸笑着摇头,何需管,说好听点叫纵容,说难听点,他还不知道浮苏有多怕死么,敢一拍脑门就来,还不是因为他在身边:“她能做得她自己的主。”

“我看你们俩再过下去,你的主她也能做。”

“那倒不必,她现在就能。”天宸丝毫不以此为耻,澹虚无言以对,只能看着浮苏准备结界,然后开始盘腿坐下闭目入定。

浮苏引神归识海,不久便又飞到玉山旁边,玉山依然不放弃任何把她魂魄吸过去的可能,冥冥中又似是在召唤着她。遇到会吸魂魄的,修道之人会下意识地抵抗,浮苏现在要放下的就是这种抵抗。不,这不对,不应该是放弃抵抗…

本要放弃抵抗的瞬间,浮苏清醒过来,这是自己的识海,为什么她还要向一个外来者低头臣服。这是她的识海,那么移山填海都只能任由她的意念行事,而不是放弃主权,反而让外来者牢牢抓住。浮苏眼睛微眯,看向玉山不进反退,这一回她不打算再靠近,这是她的识海,那么就该由她自己来撑控,而不是看着个破山在这称王称霸,不给主人让路还要耍横,哪有这样的事。

“确实不该这样,不有句话说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人最难战胜的也是自己么。”估且就当那玉山是身体里多长出来的一样东西,那么她现在该做是是找医生把它搬走,而不是由着自己一直病下去,直到病死。

“应持此剑破沉疴,但这是识海之中,哪来的剑?”浮苏有些不解,她还想着试一剑反正又不吃亏,结果手里的剑呢?

然后发散性思维无比强大的浮苏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心中有剑,不,也不完全正确,是要拥剑魂。剑灵是剑之灵,而剑魂是剑修之魂,一个没有剑魂的剑修不过就是个会使剑的修士,而拥有剑魂是成为剑仙、剑神、剑圣的最基本条件。

浮苏也是到真仙界才知道剑魂这么一回事,还是陆作舟说的,说修剑之人因怀剑魂,否则徒有其名。此刻掠过脑海中,浮苏便像是一切自有分明一般,缓缓坐下,慢慢在识海中以神魂观想流光。这种事浮苏以前从来没有做过,必需小心谨慎,闭上眼后,浮苏便默默在识海中一点点从神魂里将流光的印记找出来,无数光点缓缓聚成团,又缓缓地化作一柄剑。

待到浮苏睁开眼时,那光团化成的剑泛起一片白雪一般的光辉悬于眼前,但那白雪般的光团又很快散开,化作龙身,浮苏“呀”一声,伸手想去摸摸那只有入微大小的白色小龙,却在要碰到的一瞬间,那龙身吐出一声雀鸣后,又重新开,最后落到浮苏手上的是一柄雪滢滢的仙剑:“流光?”

本来,浮苏以为是流光,这才喊了一声,结果那柄雪滢滢仙剑并没有丝毫反应。但在浮苏持剑欲斩那仙山时,才发现手中的剑又不见了,结果只感觉一阵白光扑面而来,把浮苏劈得晕头转向。好半会儿,浮苏才缓过来,这就是剑魂,人有三魂七魄,剑修修到至处便多一缕神魂,那便剑魂。

如今,浮苏的神魂已与剑魂相融,那么…浮苏阴着脸笑看远处的玉山:“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居然敢在我脑子里扎窝,这里可没手术,你丫就是一块巨大的结石吧!”

不对,脑子里长结石,那得是多奇葩呀。

浮苏在识海里搬山,天宸只感应到浮苏没出问题,具体的天宸也不能轻易去碰触,识海中多一人之神魂会出很大乱子。澹虚却有些着急,浮苏不是一天两天呐,是整整两个月都没睁开眼来。按说识海中做点什么,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浮苏引神归识海已两个月过去,看着好像丝毫没有睁开眼的打算。

天宸倒是对浮苏有信心,澹虚没有,生怕一个不慎把浮苏弄成白痴。实在是浮苏这禅宗夫君看起来相当不好招惹,武力值丝毫不下于浮苏,单以现在论,浮苏还不够天宸看的。之所以澹虚明白过来,那也是因为和天宸一起收拾过几个在外边吵吵嚷嚷扰人清修的混蛋,然后澹虚就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这一家子。

“应该没事吧。”万一有事,澹虚心想,我可担当不起。

“不会,她气运不错,祸事找谁都找不上她。而且,她没跟你说的那样放弃抵抗,顺应着被吸走。所以,澹虚仙君,是你估算错了,这流水剑法,本就有异处,以后莫要再教错,否则…”天宸心下庆幸,要不是浮苏这脾气,只怕一个不小心就真成白痴了。

澹虚更加心虚,他是按真仙界修剑法的惯例来说的,毕竟毕竟剑法的修炼大同小异,只是剑法的威力各异罢了。因为修炼方法相通,他才敢说的啊,怎么到浮苏这里全都不灵了,澹虚仙君郁闷得想吐出一口老血来表达一下郁结。

且说此时,浮苏已摸到门路,以剑魂化剑,一剑斩去…

 

第二二八章 愿你持剑,一往无前

所谓的战胜自我,从来只是一个虚妄的概念,浮苏将这一剑斩出后,方才明白,自己的妄念有多深。真正的强者不需要证明给任何人看,浮苏此时才明白天宸拥有的是怎么样一种胸襟,真正的强者不止是修为上的强大,更重要的是始终信任自己的强大,这份信任并不需要他人认同。

就如同…就如同那时澹虚与天宸说诸如将来打不过,无立足之地的话时,天宸且自一笑,完全不放在心上一般。强大不需要弱者的衬托,只有与真正强大的人在一起,才会越来越强,与弱者相比,只会越来越满足于现状,然后泯于常人。

一剑斩去,并无地动天摇,而是一刹那间,玉山破碎,如水一般化入识海之中再不见分毫。再去感应时,灵识中便感应到一篇文字,正是流水剑法。

但是,浮苏讷讷地浮于识海中,始终有些不解:“为什么非要我意识到真正的强者如何如何,才让我斩破玉山呢?分明是流水剑法,流水…水不争而利万物好像也说不通。不对,好像又说得通,因为足够强大,才有包罗万物的胸襟和气魄。”

噢,浮苏好像明白了,水系剑意以及水系剑法,其实都需要有一样的领悟,不过水系剑意更倾向于领悟自然,而剑法则是需要人勘破自身。如此,倒也说得过去了。

睁开眼,浮苏先看到的不是天宸,而是澹虚:“怎么样,可是成了?那玉山可还在,可找到了什么?”

接着几个问题,浮苏一时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她还想跟天宸谈谈方才的领悟呢,就被这位给挡在眼前,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呐:“成了,玉山化入识海,不过我没接近玉山。而是在神魂中观想出了剑魂,然后把山给劈了。我得到了流水剑法,第一法是包罗万象,我已经学会了哟,要不要试试。”

话说完,澹虚反倒没反应了,倒是天宸上前将浮苏扶起,细细查看见她无碍才放下心来:“方才御真仙尊让张绫传话来,说是要请你我过去一趟。御真仙尊在此坐化成星已有数年,却一直不得成。言说冥冥中有所牵绊。感应到你的修法与无涯宗源出一门。便来相请。”

“哪我们过去?”浮苏是不想沾上这些人这些事,不过只怕没这么容易,因为到哪里都没法躲开。而且,一味的躲是不成的。有些东西,躲哪儿去都能找上门,倒不如迎上去解决掉。

“该来的总会来,自然,要避也并非避不开,只是要耍点手段罢了。端看你的意愿,你若是觉得掺和一脚也成,我们就去,你要是想安安静静修炼。那我们就不去。有我在,总能让你如愿而活,不过,我的仙子靠自己也能活得如愿。”天宸思量着,如自己只有一世。远不如浮苏,这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不成不还有他看着。

若只有一世,大约会周全地护她在羽翼下,妥善地安排好一切,但历千百世后,天宸更愿意让她自己去闯,哪怕碰碰壁,哪怕流点血。人,真的只有自身强悍,才能横行于世,靠人终究不能永生永世、时时刻刻,纵然他很愿意如此,但这世间意外还少么。

当万一时,愿你持剑,一往无前。

“我是挺怕麻烦的,不过,好像天天清修也没意思。”浮苏叹口气,她其实是个相当安于现状的人,如果能不招麻烦,自然不招好。可与其等麻烦来招她,反倒不如主动出击,至少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也不是什么大事,别把眉头皱得这般死。”天宸说罢食指扫过浮苏眉心。

澹虚这时回过神来,看着夫妻俩上演恩爱一幕,不由得牙酸。见这两要去拜访御真仙尊,澹虚便把到嘴边的话先咽下,左右他也不急,待明日再细细说来也成。再说,有些事,他也不很确定,还需回去问问他那师兄才是。

送走澹虚,浮苏便与抱了闺女的天宸一道去拜访御真仙尊,张绫便在御真仙尊静坐的洞窟外候着他们到来。天宸想了想,把入微抱给张绫:“劳你照顾,不用太管,看护一二即可。”

张绫乖乖抱过来,就算天宸不给,她也不敢让天宸抱了入微进去,实在是自家仙尊很没爱的,最最最最不喜欢小孩子:“您客气,二位请进。”

话音一落,洞窟的禁制便被打开,也许是澹虚仙君的形象实在有点败坏高阶仙人,所以浮苏见到御真仙尊这样的仙人,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进洞窟便看到静坐在中央的御真仙尊,着一袭本色麻袍子,头发被一根碧玉簪挽在头顶,此外一点装饰也没有,却能感觉出是正儿八经的道家装扮。

一束光自洞窟顶投照下来,纷披于御真仙尊身上,分明是稍显有些逼仄杂乱的洞窟,却因有御真仙尊在,仿若林树与芳草成荫结碧的山野,烟迷人眼,看不清眼前人。虽是一点仙尊的威压都不曾施展出来,但一双眼睛望来,却直透人心,却是比威压更加令人心悸。

“我观你之修法,与我宗门修法似出同源,故请来一见。不知尔等是谁家门下,何人子弟,自哪一界来?”御真仙尊的声音很轻淡,却仿若黄钟大吕,有振聋发聩之感。

而且,浮苏发现,御真仙尊的容貌也不甚清楚,再怎么仔细看都仿看入烟云里一般,能看到个模糊的样子,但具体什么样,只怕转身一出去自己就忘了:“沧海界乘云宗下弟子秦浮苏。”

“禅宗,天宸。”

御真仙尊对天宸倒不是那么感兴趣,禅宗与道门虽杂驳而生,谁家如今都互相掺了点对家的东西,但道佛两门自来干系不大:“沧海界么…我宗门中始祖便是自沧海界来,乘云宗却不曾听过。”

当然没听过,始尊和天尊飞升后几万年才有乘云宗,道宗在时都没乘云宗呢:“不足十万年的小门派,哪比得数千万年的云门、无涯二宗。”

“唔,约是合眼缘罢,多谢二位搭救我门下弟子。”御真仙尊说罢便要端茶送客,不过,到底没端起来,而是问道:“你二人自下界飞升而来,可曾听闻过李道宗的下落。”

呃,到底还是扯到李毛毛头上来了,就知道,搭上李毛毛就准没好事。浮苏真悲愤,就知道好东西不好捡,她就捡一流光吧,从捡到开始就一直被坑,就快把她给坑死了:“已于十万年余前陨落,相传上古陨仙山一役中大战魔修而亡。”

“李道宗乃是我师祖之胞弟,故有此问,只因隔界难测生死,师祖一直念念不忘。多谢二位带来消息,不管是生是死,总算是得故人讯息。”御真仙尊修到这份上,自然早已对生死不放在心上,否则不会到这里来坐化成星。

果…果然,浮苏心中哀叹,虽然早就知道八成会是这样,可仍不免对另外两成抱有期待呀:“在沧海界我们将道宗与其他二位飞升真仙界的前辈称作道门三尊,始尊、天尊、道尊。不知,另外两位是否就是云门和无涯的创派始祖?”

“真仙界虽只有两位,但也是这般尊称,云门宗始尊姓张,我师祖姓李。”御真仙尊忽然像了却一桩心事一般开怀而笑,看向浮苏道:“心中始终有事不曾放下,却是师祖当年交待过,若于下界转世重修时,便探访一二。师祖于我,恩重如山,如今得二位解答,我也可安心归去。”

这位看来真的要化成星星了。

御真仙尊说罢看向天宸:“我曾见过宸君,虽已忘却是哪一世,不过宸君身上有故世气息。多谢二位,若得闲时,不妨往云涯宗去,余的我会交行门下弟子张绫,二位自便。”

从洞窟里走出来,看着天宸抱过入微,浮苏有种刷地图时接了新任务的感觉,包裹里瞬间多出一个任务卷轴来,上面写着——御真仙尊的嘱托。

浮苏到现在也不哀叹了,既然自己前来,就没什么好哀叹的,该去的时候就去,至于现在,还不到那时候:“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话才说完不久,远处就飘来一片雨云,不稍多会便下起雨来。浮苏看着漫天微雨,脑海中只剩下一堆省略号…

“澹虚明天估计就会有答案,你那包罗万象的剑法,应相当厉害,否则他不会连脸色都变得那般明显。”天宸觉得浮苏这样的,就该天天被鞭策着前行,有人在后边不要命地追着她要死要活,就像在沧海界那样,她才会一直斗志昂扬地走下去。

否则,全靠撞大运,能捡着是运气,捡不着她也无所谓。

瞧,现在一有点事,虽然一脸嫌弃麻烦,一边还怕死,可不又斗志满满,打算明天跟澹虚好好学习如何运用剑法了。

嗯,有的人果然就是需要皮鞭抽着,胡萝卜吊着,浮苏来的那地方的人有大智慧啊!

浮苏:嫌麻烦怕死有错嘛,一天安稳日子都不让人过。不过,好像,安稳日子确实没意思。

那,我们就去征服世界吧!

流光:这是我的台词。

第二二九章 独立风雨,万险莫摧

果然,次日澹虚就来教浮苏如何修习流水剑法,并正确地使用剑法。

修炼总是无岁月,秋去春来,又是一载有余,这日星海一如往日般寂静,但深夜时,却有剑意与剑法驳杂着四处涤荡,那是一位仙尊化去一身修为时外放的气势。数个时辰后,真仙界少了一名仙尊,天际的星云里多了一枚新生的尘沙。

“我不在这里,请勿驻足寄托哀思,甘化星云一缕,尘世再无痕迹,往昔足音归静,我不是归人,亦非过客…”风中送来一阵清越歌声,却是张绫在吟唱着真仙界一支流传很广,却并不为人所喜欢的歌谣,歌谣的名字便是《星海》。

张绫看着从洞窟中走出的众人,有在此静待化作星云一缕的仙尊,也有如浮苏天宸一般在此静修的人,也有如她与澹虚一般随侍之人。唯有浮苏一名女仙,浮苏想想终是走到张绫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张绫回头一笑,却带着一丝悲意:“他们对生死已不挂于心,离开这尘世对他们而言,是永归于平静,再不用管世事沉浮。但,对仍活着的人来说,是感别离,伤生死。我始终不懂,修道求的便是长生,为何却在到达巅峰之后,甘化星辰?”

这其中的滋味,大约没有多少人懂得吧,仙尊们并不是每一位都能转世重修。就算如御真仙尊一般能转世重修,也终有倦怠烦腻的一天,他们是真的活腻了。浮苏能懂一点,因为她身边的天宸说到底也是其中一员,不过,天宸对生命之如她,始终存着无上敬畏之心。

看向天宸,天宸似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一般,行至星海中央,仰望头顶群星闪烁深蓝穹顶:“生无可恋罢了,若有所留恋。如何舍得。”

谁活个千八百万年,什么也都体验过,爱权势的权势已滔天,爱金钱美人的已金山银海佳人环伺,求永生的也已被千万年的枯寂折腾得心如枯井,人生间所有能尝的不能尝的,活长一些也都能尝到反胃。

“无可求、无可恋、无可喜、无可悲,如此生死何异,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这是有关星海的另一曲歌谣。却是一位仙尊临去时的放歌。

“幸好。我有所可留恋之人。已有可喜可悲之事。”天宸含笑,情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能令人觉得纵活千万年,只要携手。也将永不厌倦。

这时候,浮苏再蠢也不会扫兴,笑眯眯地点头,偎向天宸怀中。黎明将至,风将远处的草木气息吹来,将两人的衣裾吹得交缠成一片如浪潮般的起伏,如此不需言语,已成世间最缱绻温柔的画面。看着这一幕,便让人觉得。这世间何等美好,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

“求长生的是你们,活腻的还是你们,人类真是无聊得找抽呀。”流光哼叽一声,然后钻回乾坤戒里。热闹看毕,鉴定结论已出,它继续找自己的答案去。

众人:…

算了,各回各洞,各行各事。只是仙尊们不免要看一眼浮苏,你家仙剑够能给你拉抽恨的。然后再看天宸,噢,佛家子,禅宗的,只有禅宗才又能嫁娶又能蓄发,还不忌荤腥。且说,道门其实挺看不上禅宗的,因为禅宗说是修佛法,但其实还是没跳出红尘外的俗世子,不过偏生禅宗惯来爱出武力值高的大能大德,便也让人无话可说。

“秦仙子,天宸禅师,明日我便将返回无涯宗,不知二位可愿同行。御真师尊言道,就在这几日,始祖将重修归来,二位若一道同往,必能恰好遇上始祖。”张绫是记得御真仙尊交待过的话,所以才向浮苏与天宸发出邀请。

浮苏想想,没拒绝,赶早不赶晚。不过,她如今不是一个人,还得问问天宸是否有事要办:“你去吧,我有事要办。”

嗯?这是要抛下她干嘛去!浮苏眼睛一眯,立马觉得天宸是要去干什么不好让她知道的坏事:“很重要,还不方便带我?”

“三寺十峰两百殿,开坛授法,你若愿陪,我不介意。”天宸十分诚恳地相邀。

这事浮苏还真不想陪,偶尔听天宸颂课还行,要天天颂日日颂,还带走着穴转场颂,那还是算了:“那我就不陪你了,你在外行走,多加注意。”

点头看向怀中的入微,天宸道:“这段时日你带一带入微,你与张绫一道走。”

眼见天即将亮,天宸便将入微放到浮苏怀中,这一回,却也没说什么“若有事发讯与我”或“放心,有危险我会归来”之类的话。三寺十峰两百殿,天宸并不是非去不可,而是他忽地明白,天天在浮苏身边,她已习惯依赖于他。他自是喜欢被依赖,只是——我更愿你独立风雨,万险难摧。因为惯于依赖的你,连你自己都已生厌倦。

说直白点,她就是那人无压力飘的主。

浮苏不知道其中深意,只抱着怀中的入微,顿生压力,略肃然地点点头,慎重地答:“好,我会照顾好入微,你在外行走凡事注意。”

待到叙完话,天已经亮起,张绫看向浮苏,浮苏看向天宸,天宸含笑道:“去吧,愿我的仙子此去,剑法一日千里,强敌烟灭灰飞。”

揉头,浮苏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仔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来到这里总要去拜拜地头蛇才好行事嘛,于是便与天宸道别,和张绫一起转身离去。不时回头看天宸,却见天宸依然立于原地朝她挥手,面含笑意,初生的阳光洒满全身,好看得让人想吃干抹净后都不舍提了裙子就走人。

直到最后只能看到一个黑点,浮苏也发现天宸没有移步半分,心思起起伏伏,却最终只是亲了亲怀中的闺女。她想,她大概有点明白天宸的想法了,是盼着她更好,他完全可以护得住她的,只是他更愿她强大到无敌…这怎么有点像爹妈对子女的殷殷期盼啊,这诡异的一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是怎么飘到脑海里来的啊!

无涯宗在占着真仙界十数万山的其中七千余座,如素仪峰这样有名有姓的峰已经很难得了,仙人们是有不少爱好高雅,有诗文素养的,却也有不爱这些文文句句的。无涯宗的七千余座山峰,都是当年无涯宗始祖让门下几名弟子取的名字,于是就出现了例如:北斗1号,北斗2号,南衡路1号,麓东路1号之类的存在。

素仪峰并不大,峰上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足一百,正经的弟子只有八人,外门弟子三十余,剩的都是自愿上山侍奉仙人以求得些许好处的普通修士。峰主姓施,是个逢人就笑的老好人(张绫语)。素仪峰离无涯宗主峰相当远,在无涯宗来说是个极为僻静的方位,地位也不高。

张绫是外门弟子,回宗门既要去告知宗门御真仙尊之事,还要领浮苏到主峰登记造册。如无涯宗这样的宗门,有客弟子之说,比如其他小门小派的弟子或散修仙人到来,需要久住的,便以客弟子之礼待之,享受与外门弟子一样的照拂,门槛是地仙。

一路直奔主峰,主峰名作放鹤山,因鹤而得名。放鹤山上,浮苏要先等张绫去交待完御真仙尊的事,便由得张绫先禀事,她自己则在殿阁附近闲晃起来。景致错落而不加修饰,很富有山野趣味,但并不如何精致,不过却因保有天然之势,分外令人舒适。

“你…你们怎可如此…”

浮苏:…

闲逛中还能看到传说中的众人欺负一个人,当然,这种事浮苏是向来不会插手管的,她只抱着手在一边围观。现在不用抱着手了,抱着入微就可以。

“王十九,你都在我放鹤山待二百多年了,除你外,客弟子最多不过住个三五十年,你说你也好意思,当我无涯宗的便宜这么好占呐。老早就想赶你了,是大师兄宽厚,说人人都有个遭难的时候,但你既无寸进,又不思上进,成日里只想着拿了便宜四处玩乐,哪有这等事。”

被称作王十九的人脸涨得通红:“不过是瓶颈罢了,再过几年你且看我!”

“哈哈,你这句话说多少回了,没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了吧。要我说,就不该设什么客弟子,全被你这般蛀虫钻去了空子,一点也不值得。”

那王十九被追得慌不捅路,差点撞上浮苏,浮苏移步向右一让,便将王十九让开,王十九直接就撞在树上,听着声音颇大,但应该不至于太疼。追王十九的人看一眼浮苏,有的没多管,有的多看两眼,却有一人冷笑不已:“又一个来占便宜的。”

浮苏:我这真叫是躺着也中枪吧,不过围观而已,用得着捎上我!

不远处,张绫心肝一颤,赶紧飞奔而来,这些人是没见识过秦仙子的本事,要是见识了,绝对不敢这么招惹。不过,张绫也知道王十九,这真是个来吃白饭的,虽说无涯宗的白饭随便给吃,但这样吃着吃着就不打算走,也没有其他打算的,真的很招人烦。总有人为难王十九,王十九每每不堪其辱,却又每每留下…

糟了,来不及了,秦仙子一手抱孩子一手持剑,衣带当风的样子,张绫觉得可能要永记于在场所有人神魂之中。

剑仙都是爆脾气,挑人下手也不看对象,活该倒霉!

第二三零章 学艺不精,不要怪对手太强

本来,到人家门上来做客,自当好生生的与主人家相处,自来只有恶客临门,还没听说过好客人上门打恶主人家的。不过浮苏思来想去,她辈份不一样呐,这群要算起来,都是她不知哪一辈的徒子徒孙。从李道宗那辈份上来看,她今儿要跟这群小子讲道理,回头就算李道宗已转世成胖包子,也要回魂来抽她一脑袋星星。

所以浮苏一剑抽出,轻飘飘地迎风而立,冲着那群不去追王十九,反而在她面前盛气凌人,似欲动手的小子,轻哼一声道:“你们与他的恩怨我不管,但冲撞了我却是不成的。”

张绫:秦仙子,要不您卖我个面子吧!

张绫并不知道浮苏的来头,只道是御真仙尊看重,哪会想得那般深远。要真知道与始祖有关,给张绫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在这时候停住不出声。

好在,浮苏也不需要张绫出声,她拎着剑时,还在想到底是高高扬起轻轻落下好,还是一剑立威好。后来想想,自己也没必要立威,于是便祭出沧海剑意,却忘了如今的沧海剑意愈发精进,如游龙走水,似雀鸣成阵,呼啸之间,便将那几名弟子打倒在岸上。

那几名无涯宗弟子惊骇不已,尚来不及反抗,便被滔滔不绝的剑意涤荡神识经脉,连站也站不住,不消片刻便东倒西歪摔成一地。就这样沧海剑意仍未收,仿有一整片深海压在他们身上一般,使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浮苏也不想把这几人如何,便欲收回剑意,却不想半天外飞来一人,持剑便来,口中喝道:“何人敢在我放鹤峰撒野。”

剑来势汹汹,浮苏要避已经来不及,眼见剑势要至,浮苏迅速往后退。手腕一转,侧身将剑缓缓削去,势若缓缓流水,阳光落在剑身上,一片清幽幽的水光荡开。这便是浮苏学到的流水剑法第一法——包罗万象,水无形能容万物,这便是包罗万象的剑法真言。

不管这一剑来势如何汹汹,在浮苏不能使用寂灭剑意把人给吞个没渣的情况下,包罗万象是最好的防御之法。且,所有高阶剑法最初的第一法都是防御。防御之法越妙。也表示着剑法越高阶。很明显。流水是一部相当高阶的剑法,水光一现,来人的剑势被尽数化解。

只是那人明显不肯放过浮苏,又是一剑渐来。这一剑比上一剑还要更厉害一些。虽不知是什么剑法,但却能肯定亲火,浮苏还真是最不怕火的。“哼哼”两声,剑意一转,漫天彤云又现,遍野火光染彻,跟她玩火,开什么玩笑。

对面那人很惊奇地停了停,片刻之后微收剑势。问道:“你是何人,哪家门下?”

“散仙秦浮苏。”这是商量好的,张绫知道浮苏不想透露身份,虽张不知道她身份,却还是提供了建议。入无涯宗来。小宗门弟子与散仙待遇是一样的。

“他们怎么得罪于你,使得你出手伤人。”

出手伤人的罪名浮苏可不愿担,虽然她确实做了,不过她那是被寻衅之后作出的应对:“何言出手伤人,他们不来招惹我,我一个初来乍到的散仙,怎会与他们打起来。说到底,他们好些人与我一个打,难道还是我的错处不成。学艺不精,就不要怪对手太强,只能怪自己太弱。”

那人皱眉,看向场中弟子,因为浮苏没来得及收回剑意,一群人都被压得脸色发白,几欲断气了。浮苏一停下来也发现了,连忙意念一动,便将剑意化去。见她这般作态,那人倒也有几分相信,却仍是不满地道:“既是到主人家做客,哪有打主人家孩子的道理。”

熊孩子人人得而诛之。

“我倒不想打,不打就得被打,在被打和打主人家孩子之间,三思再三思,我到底也只能选打主人家孩子。毕竟,不管怎么样,如我这般散仙,没有宗门长辈护佑,只能靠自己,当时有仇当时报,过后可没人管我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浮苏也收了收剑,看向对面的人:“你还打不打,不打我收剑了。”

那人又一次皱眉,到底没再说什么,扫了已站起来的几名弟子一眼,收起剑道:“万鹤峰下外门弟子梁冲,方才还请秦仙子见谅,是我门中约束弟子不严,日后必严加管束。”

人家客气浮苏也客气,收回剑,道:“好说,好说。”

收回见后,剑意带起的风才消散,此时梁冲才发现人家还抱着个孩子,冷汗瞬间流下来,恨不得把身边站着的几名弟子一人踹上一脚,真是一群蠢货。梁冲心中庆幸,幸好不是另外几位师兄弟来,否则依着那几人的脾气,今日怕是要把人给得罪了不说,还得挨一通收拾:“不知秦仙子欲借住哪一峰,我也好为秦仙子安排。”

“梁仙师不必多礼,有阿绫带我既可。”浮苏看向站在一侧的张绫,张绫这会儿还有点愣神呢,不是说刚才浮苏使出了多震撼人的招式,而是…浮苏是第一个在放鹤峰揍无涯宗弟子的客弟子,而且是一来就揍上了,还揍得满地找牙。

张绫与梁冲交换过姓名和各自的山头,梁冲便也没再多言语,而是一脚踹一个,将那几名弟子给踹得飞起去面壁思过,最后才交待人把王十三送去救治一番。王十三是不招人待见,不过要脸面总要付出相应牺牲的,不要脸面的人当然是无敌的。

与浮苏一道走的张绫则连连冲浮苏竖拇指:“秦仙子,您可真厉害,那是外门的管事弟子呢,已至真仙一阶,好生厉害的人物呢。在外门弟子里,梁冲与其他几位师兄皆是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

走在去客居堂的路上,浮苏掐算一下,仙分八阶,混到第三阶还是个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的要求得有多高啊:“阿绫,梁仙师都已是真仙,为何没入内门,无涯宗内门弟子要求这般高吗?”

“哪里,内门弟子看资质的,便连普通修士都有,地仙也不少,七千余峰,也不过三千内门弟子。”无涯宗有七千余峰,但有六成平时都只差人打理的,客弟子们若有意愿的可充当无人山峰的管事,既不算白吃白住,还比一般的客弟子多个收入来源,毕竟帮忙打理也是很辛苦的事。想到这个,张绫又道:“不知秦仙子是愿与我一道居于素仪峰呢,还是另找一处山峰静修。另找山峰静修需要负责日常的维护,每一峰都有殿阁,有大有小,日常洒扫自是一个涤尘咒既可,但花木殿阁,也不是涤尘咒就算完的,还需打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