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的几个电视台节目都很无聊,好在DVD还可以用,叶泽林就从抽屉里拿了一部我完全没听说过的很老的印度电影出来放。不过外面院子里总是传来孩子放烟花的声音,所以后来我也没什么心情看了,窝在沙发里和叶泽林聊天,我奇怪地说:“你妈妈那边的亲人都在国外,那你爸爸这边的呢?像你爷爷奶奶,他们都不和你一块儿过年吗?”

“我奶奶在我很小就过世了,我爷爷…他也是六七年前走的,脑溢血。”他垂着眼睛有几分伤感地说:“和我父亲的事也有关系。”

我静了静,又说:“那你没有姑姑叔叔之类的亲人吗?”

“有是有,但我父亲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我姑姑嫁到外省去了,她孩子还在上学,加上老人一过世,她也就不常过来。我伯父么…”他蹙了蹙眉,淡淡地低声说:“他和我关系不太好,因为我爷爷过世之前,可能是觉得我可怜吧,立遗嘱的时候把挺大一部分遗产留给了我,让我伯父不太满意…况且他是在政府机关里做事的,可能觉得我父亲的事对他会有影响,所以这些年也不怎么和我联系。”

我沉默了一会,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难怪那时他手术住院,也没有什么亲人来陪他。我看着他落寞的表情顿时有点难过,往上蹭了蹭抱着他,我小声地说:“没关系,我有很多亲人,我爷爷姥爷姥姥他们都健在呢,以后我带你去认识他们,你就也有好多亲人了。”

叶泽林看了我几秒,浅笑着动了动嘴角,然后我就看不见了,唇齿间充盈着他缓慢辗转的气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听见邻居的电视里传来倒计时的声音,过了没几秒,窗外又传来了烟花礼炮的声响,我还听见他贴着我耳朵,很低柔地说:“新年快乐。”

“你也是。”我抬起眼睛,还有点懵懂地说:“不过都十二点了,我该回去了。”

他安静了两秒:“你可不可以不回去?”

“可我现在又不是住在学校…”我为难着,他又抿了抿嘴角,很低地打断了我:“求你了,我不想自己呆着,你不知道,我想你一整天了…”我心里往下一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答应了。

不管不顾的后果是,第二天老妈就找上了门。我和叶泽林都有点怔住,站在门口跟老妈面面相觑着,好半天后我才反应过来,说:“妈你怎么过来了…我现在正准备回去呢。”

老妈就说:“哦,是吧…但我这不是去机场接你小姨她们吗,结果刚出门没多久她就说她飞机晚点了,我估摸着你们俩在这呢,就顺路过来看看。”

“哦…”我点点头,又想起来解释:“那个…昨晚是因为我们在外面看礼炮看太晚了,我又没带钥匙,怕回去吵醒你们所以…”我坑坑巴巴地,老妈直接挥手打断我:“嗨,没事就行,但下次你别那么晚才发短信啊,早点发。”然后又看向叶泽林:“她记不得你也提醒她一下,别让她爸急得差点都去报警了,是不是?”

我本想辩解一下说昨晚在外面我手机没电了,回来之后才充上电的。但叶泽林瞟了我一眼,赶紧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梁老师,是我疏忽了。”

老妈就没说什么了,笑笑地应了声,然后又看了我两眼,我连忙道:“那我跟你一块儿去机场吧,我拿上东西就能走了。”

老妈说:“哦,那你先下去,我再跟小叶说两句话。”

我顿时又有点傻眼,犹豫了几秒,看见叶泽林眨了下眼睛,就只好默默地拿上包出门了,走出几步到电梯那,听见他招呼我妈进屋,然后门就关上了。

我在楼下等了快半小时老妈才下来,见她脸色没什么异常,我也就憋着没问。中午接到我小姨和表弟回家,老爸好面子,他虽然没给我太多好脸色,但毕竟当着亲戚的面,他也没骂我。后来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一大家人在外面吃饭,中途我跑出去给叶泽林打电话,问早上老妈和他说了什么。他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聊聊家常。”

“聊家常能聊半小时么?”我不太相信,他又道:“她说还一点不了解我,所以多问了几句。”

“那她都问了你什么?”

“主要是…工作,还有我家里的情况。”他顿了顿,“我想着她们迟早都要知道的,就如实说了。”

“哦…”我嘀咕着道:“工作有什么好问的,她自己也是老师,再说她又不懂你的专业…”

“没说专业,她就问我挣多少钱,是不是比当医生少。”他好笑地笑了声,我却无语了,这还挺像老妈风格的,我无奈地道:“然后呢,还说什么了?”

这回他沉吟了好几秒:“你妈还问我,往后你出去几年,我怎么打算。”然后停了一下:“我说,如果她们同意的话,我们能不能结了婚你再出去。”

我一下整个人都傻了,他也没等我说话就接着没什么语气地说:“你妈说这个得跟你爸商量,但她的底线是就算结婚,这几年也不能要孩子,我说…”

我气急败坏地打断他说:“你们这说的都什么啊?什么叫她跟我爸商量,你问过我了吗?”还孩子,谁要生孩子啊?我简直呕血了。叶泽林也安静了好半天,然后有些讷然地说了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

我不知怎么突然就把电话挂线了,但还没过几秒,他又把电话打了过来。我头皮发麻地怔了一会才再次接起来,叶泽林沉默了半分钟才说:“我觉得你妈可能是误会了才这么说,我当时也和她解释了,我们没发生什么…”我僵滞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又低沉地道:“你不愿意,我不会再提。对不起,你就当我没说过好不好?”

我愣了愣没说话,沉寂了一会他又说:“那我先挂了,你回去吃饭吧。”

我下意识地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他顿了顿:“看看学生的论文。”

“你生气啦?”

“没有。”他声音有点低,然后就静默了很久。默到最后,我没好气地说了句:“你真笨,为什么要解释啊,不误会的话我爸妈怎么可能会答应?”说完就赶紧面红耳赤地把电话摁了。

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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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开学后,我感觉自己甚至比大二课最多的时候还要忙,因为一边要准备研究生复试,另一边还得写毕业论文。上学期给我们分配论文导师,我看我那导师要是研究法理学的,就投其所好地定了个原始部落法律意识与现代社会法律文化层面的对比分析的题目。然而这和我报的研究生刑诉方向简直八竿子打不着,两边都得查资料看文献,所以焦头烂额的。

有一次,我在写论文的时候叶泽林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然后说了几句什么。我没想到他居然能提出这么专业的论点,而那时我正好也写得崩溃了,于是打起他的主意说:“我感觉你怎么好像比我还有研究啊,要不然你帮我写吧?我的要求也不高,拿个良就行了。”

他就一脸没商量地瞟了我一眼:“做梦。”而我却恍然回忆起来,叶泽林之前似乎看过很多法律方面的书,现在想想,或许他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吧。

三月下旬,研究生复试开始,先是笔试,然后是面试。闫菲在我前面几个人进去,出来后一脸惊奇地告诉我,我爸也在面试小组里。

我也挺诧异的,老爸没在家说过,老妈也没告诉我,本来我听说面试小组里刑法刑诉这一块的老师是那个挺年轻善良的杨教授的,这下变成老爸,还不知道他会怎么问我。

看我好像一下有点紧张,闫菲又安慰我:“没事啦,我觉得他们对本校学生还是挺宽容的,再说你爸还能让你当着别的老师丢他的脸么?”

我也没辙,轮到我的时候就硬着头皮进去了,照流程自我介绍,然后从盒子里抽一个常规的题目来答。十五分钟里老爸都没说话,就低着头在那记东西,不知道另外几个教授是不是也看在老爸的面子上,都笑眯眯地没追问我什么太难的。我想着应该差不多了,结果老爸突然把头抬起来道:“夏裴,讲讲你怎么理解疑罪从无,用英语说。”

他话一出来,在场的其他几个老师一时都托着下巴皱眉看着我。其实老爸的问题也不算出格,防范冤假错案是今年的热点,但就是他问的问题面有点太大了,而且还得用英语,显得很难为人。而我却觉得挺歪打正着的,在脑子里过了过最高法出台的那个意见的英文翻译就张口说了,讲了快五分钟还没讲完,老爸就已经不太耐烦地打断我:“行了,出去吧!”

后来我和叶泽林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他问我:“你爸爸那是什么意思?”

“我估计他原本是想刁难我,但结果没想到我能答上来。”我侥幸地嘿嘿说:“幸亏我们前两天才讨论过。”

“或许他只是想顺便看看你留学的面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啊…”我想了想,“那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准备得还可以,就不让我们学校录取我了?”

“有可能,毕竟他们有一票否决权,何况你爸既然知道你应该不会念我们学校研究生,还不如多留一个名额给别人。”他不以为意地说,我就急了:“谁说我不念啊,能考上我就念!”

叶泽林顿时回头看我,眉毛有几分诧异地挑起来,漂亮的眼睛也眨动了两下。我过去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我不出去不好么?”

他怔了好几秒:“当然好…”他顿了顿,把头低下来看着我:“三年真的太久了。”

我就奇怪了:“你之前不是挺大公无私的吗?还说我就算喜欢别人你也尊重我来着。”

“我高估了自己。”他把我紧紧抱过去,小声地在我耳边嘟囔了句:“夏裴,你不要走了,我不能没有你…”

我没想到他也会说这种话,嗤地一下就笑了出来。他估计气死了,压着眉心看了我几秒。我笑嘻嘻抓着他的衣领过来,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一样地亲他,可过了好一阵,我却被他弄得有点喘不过气。回过神的时候发觉事态不对,我躺在沙发上有点紧张地说:“你干嘛啊,快起来…”

他也有点赧颜地抿了抿嘴角:“那你也要先放开我。”

我愣了下,连忙把环在他腰上的手放下来,他却又停了一会,然后抑住呼吸咬了我一下:“明明就是你…下次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我都没敢再看他,赶紧推开他就跑回房间里了。

再往后几个月,似乎一切都很顺利,学校放榜出来,我们寝室三个都被录取了,筱晴不考研,手头也有几个工作单位的offer,已经挑了一个先去实习了。五月中毕业答辩完,我们就在寝室里讨论,商量着要不要一块去毕业旅行。筱晴说:“现在去不会很热,而且就去半个月的话,也可以赶在毕业典礼前回来。”

“是啊,我们都没一块远行过,等毕业了筱晴工作估计就没时间了。”闫菲附和着,书亭也没意见:“那去哪里啊?”

想了几个地方都觉得不是很合适,不是担心高原反应就是觉得几个女孩子去自驾不□□全,后来我忽然想起舟山,和她们提了提,就一致通过了。

”可裴裴你不是要跟你们家叶老师再去一次的吗?”筱晴说:“那可是你们定情的地方哎!”

“什么啊,那次只是在宁波,岛都没踏上去过。”我有点黑线,摆摆手说:“没关系的,反正他都去过了,我正好还可以问问他有什么好路线。”

闫菲却话题一转拿我打趣:“这么一说我记得他好像还一直没请我们吃饭啊,这都快一年了,他该不会是想到时候直接请我们喝喜酒吧?”

“你们看她每天都夜不归宿的,搞不好喜酒满月酒一起喝!”筱晴在那一脸猥琐地添油加醋,我顺手就把枕头砸过去:“我搞不好还要在学校里头混三年,别败坏我名声好不好!”

过了一天,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我把这计划告诉了叶泽林,本意是想让他给我们点建议的,但谁想他脱口而出地就说:“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啊?”我莫名其妙地说:“我爸妈都同意了。”

“你爸妈不知道你曾经被抢劫。”

“又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四个人一起。”

“你们四个都是女孩子,顶什么用?”

“你搞性别歧视么?”

“随你怎么说,反正不行。”他低头应了句。我看他态度那么强硬,就也半真半假地跟他顶嘴:“我只是知会你一声,谁要你同意了。我是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你以为你能管我啊?”

然后叶泽林就生气了,是真的生气了,他咬牙看了我几秒就突然放下筷子起身走了。我愣在那以为他还会回来,结果直到大半个小时后我才接受了他是真的放了我鸽子这个事实。然后我忽然很是气愤,之前他是不高兴就不接电话,现在居然更变本加厉了。我恼火地想,这次我绝对不先去找他了,除非他来跟我道歉,我才考虑让他把他那些心爱的试管砸了跪玻璃渣上。

然而谁知道,后面两天叶泽林真的没联系我。出发那天我们几个打车去机场,书亭还问我说:“裴裴,叶老师怎么没说送你?”

我撇着嘴还没答,就听到筱晴又问我:“他是不是出差去了,我中午在食堂好像听见两个老师说来着。”

“谁知道啊,他只会关心他那些实验,其实他就像黏液菌一样没脑子!”好啊,行程也不报备了,我愈发地忿忿不平,她们就通通好奇地看着我:“黏液菌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懂我怎么会冒出这种专业词汇,甩了甩手干脆懒得说话了。

我们是下午的飞机,虽然我没从叶泽林那搞到什么情报攻略,但有书亭在,我们的行程还是安排得挺妥帖。下了飞机正好赶上最后一班大巴去舟山,但因为走夜路,又有点小雨,所以车开得比平时慢一些,到达旅店的时候已经半夜,我们两个人一个标间。筱晴累得倒头就睡,我却有点认床,翻来翻去好半天没睡着。好在第二天中午才起来,我们抱着休整的目的在本岛的几个景点逛了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

中途我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筱晴把包递给我说:“你手机刚才在里头震半天了。”

我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叶泽林打来的。我心里有点得意,果然这回是他先绷不住了,可是他都第四天了才打过来,所以我又多拿乔了两次。最后他打第六次的时候我才接,他的态度却还不太好,有些急躁地在电话那边说:“你是怎么搞的,我都打多少个电话了,你听不见吗?”

我故意说:“我学你的啊,不过我没学到位,还接了。我就应该像你以前似的,彻底不接,让你急死。”

他就哑口无言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缓和多了:“你现在在哪里?”

“外面。”

“哪个外面?”

“你少来管我,你那么潇洒,爱走哪走哪,我也管不着你。”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也低了点:“我没去哪,前两天出差…我现在刚从舟山车站出来。”

我愣了好半天,在原地踱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然后就有点想笑了:“谁让你来了,你来干什么,当导游啊?我们不用!”

“向你赔罪。”他又顿了顿,有些僵硬无措地说:“别气了,我晚上请你们几个吃海鲜行不行。”

我又憋了一会,终究没憋住,哼地就笑了出来。

第五十八章

独家

虽然我们宿舍那几个一直嚷着要叶泽林请吃饭,但其实她们还是有一点不习惯。我冷不丁地这么一提,闫菲就“啊”了一声说:“他怎么过来了,你让他来的啊?”

我说:“没有,他正好在上海开会,坐个船就过来了。”

“那后面他要和我们一块儿吗?”筱晴瞪大了眼睛问,我只好又摇头道:“当然不了,他要回去上班,就呆一晚,明天中午就走。”

我们打车到海鲜码头的时候,叶泽林已经到了,在一个半露天的包间里等我们,还有海风能吹进来。她们几个挺客气扭捏地叫他叶老师,叶泽林也没什么表情没什么话,扫了我一眼,然后跟她们点头“嗯”了一声,就让我们几个自己去挑海鲜了。

“叶老师还是那么酷啊。”出门后筱晴悄悄地跟我说:“惜字如金的,他平时也是这么和你说话的吗?”

“唔…是啊,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说,其实他闷得要死。”我想了想,又撇撇嘴小声道:“不过他不是酷,我看他是有语言功能障碍。”

筱晴静了几秒,悠悠地说:“没事儿,只要不是男性功能障碍就行。”

“…”我差点一口血喷了。

这儿的海鲜都是活鲜,选好了以后想清蒸还是想爆炒饭店都可以做。这一带商家竞争激烈,价钱也不算贵,所以我点了挺多的。饭桌上只有筱晴比较能活跃气氛,每个菜一上来她就积极地给每个人分菜。但其实叶泽林不是那么爱吃海鲜,所以人均点了一个的那种鲍鱼龙虾什么的他那份都归我了。筱晴看着他把虾壳摘了往我碗里夹又故意在那调侃我:“裴裴,你能吃就算了,好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你这样我真看不下去了!”

我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闫菲就笑说:“你得了吧,叶老师愿意要你一外人管啊。”

“就是啊,把你嫉妒的嘴脸都收起来!”书亭也笑着附和,筱晴又说:“我怎么是外人了,我是裴裴娘家人,是吧叶老师?”

我听这玩笑都开到叶泽林身上去了,马上转眼去看他的脸色。他拿纸巾擦了擦手,抬了抬眼睛,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我只好赶紧说:“你们都合计好了要起哄的是吧?他是因为过敏不能吃所以我才包了,你们谁想吃让给你们。”

“走开走开!”筱晴起哄得越发带劲了,抱紧自己的碗好像我给她的是□□似的:“我可不敢吃,你这会儿穷大方,一会儿该在心里记恨我了。”

我终于没好气地笑了:“我怎么会记恨你?咋们寝室现在就剩你孤家寡人的了,我只会可怜你好吧?”

筱晴一听就呆了,哑了几秒,转头气愤地对叶泽林说:“叶老师,你可得多管管夏裴了,你听听她这话说得多恶毒啊!”

“你是不是傻了啊,有你这种到敌方战壕里去请求支援的吗?”闫菲恨铁不成钢地说,书亭也忍不住笑了。这其乐融融的氛围里我又瞄了眼叶泽林,生怕他还不买账,不过这回他的唇角终于轻微地挑了一下,或许她们看他表情不再那么淡漠了,后面才渐渐放开了些。

吃完晚饭,天已经半黑了,她们说想沿着海边散散步。我想着叶泽林在的话她们或许会不自在,就和她们往不同的方向走了。

五月天气还不热,沙滩上的沙子也是凉的,被海水一冲,还有点打滑。安静地走了一阵,叶泽林垂下头转眼看着我说:“她们刚才说你前两天都不高兴,真的?”

“谁会高兴啊?”我抬眼瞪他:“你都不送我,出差也不告诉我,还敢吃饭的时候放我鸽子。”我一件件地跟他算,“这么多事呢,你别指望一顿饭就混过去,何况你本来早就该请我们寝室的人吃饭了。”

叶泽林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夜色里我也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就听到他低声说:“吃饭那天我是有点脾气,但你那时候那么说话,难道我就会高兴”

我想了想,撇撇嘴道:“我说什么了?我不记得了。”

他顿了一下,好像摇摇头笑叹了声:“你真会耍赖。”

然后他就不吭声了,又沉默地走了几步,我只好说:“好好好,我想起来了。但你那时候的确很蛮横啊,说什么都不行,我觉得像要被你绑起来了一样。”

“我没有想绑着你,我只是担心你,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他步子停下来,语气煞有介事的。我怔了半天:“可关键我挺好的啊,我不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又不是十来岁的小孩了,而且我们那么多人一起…”

叶泽林却不说话了,安静了很久,仿佛站成了个雕像。我莫名其妙地走近一步想看看他到底什么表情,可他却是垂着眼睛的,又过了好几秒:“可能你说得对,我有点小题大做。我只是觉得,我身边的人好像运气都不太好,我总是怕你万一出点什么事,那我会…”

他停了几下都没说下去,我好笑地说:“你不是个科学家么,怎么也信这些迷信的东西啊?”

“不是迷信,是我现在生活里没有什么比你重要的了。”他看着我,我蓦地有些说不出话,静了几秒,只能伸手去牵他。我小声地说:“我知道了,下次我会好好跟你说的,也一定更小心地照顾自己。你也不要那么没有安全感,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行吗?”

他又看了我半晌,忽然把我拉过去,头低下来用力地吻了两下。我有些目瞪口呆,把头埋进他颈窝里:“干什么啊,这到处都是人…”

他就笑了笑:“又没人认识。”

后来,我陪叶泽林回他住的酒店,就在离这海边不远。他的房间阳台上能远远地看到海景,正好是海滩上最热闹的地方,黑压压的一群人在游泳嬉水。安静地站了一会,叶泽林走过来把自己的外套给我披上,我听见他轻笑着说:“你是不是技痒了?”

“有一点啊,我已经大半年没游过泳了。”我回过头看他:“你会游泳吗?”

“只会些简单的,不比你厉害。”

我嘿嘿地笑,他又弯着唇角:“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游泳的?”

“唔…也不算很早,小学二三年级吧。”我想了想,随口说道:“那时候我爸妈听说裴益拿了个什么比赛的奖,中考还加分呢,他们觉得挺好的,就也送我去学了。”

叶泽林停了停,两秒后点点头“哦”了声,没说什么了。我忽然有些意识过来,但看着他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却有点想笑,故意兴致勃勃地继续说:“老师说我学游泳挺有天分的,没学多久我也拿过奖,所以那时候我好胜心也特别强,每次裴益过来我都要和他比,不过他也够坏的,明明就快我一大截,却每次都故意只比我快几秒,让我觉得好像我只要再发挥得好一点就能超过他了。”

他又点点头“哦”了声,然后没什么兴趣地调头回房间了。我憋着笑跟进去,看见他居然从行李箱里拿出电脑,然后坐在了茶几前的单人沙发上。我不可思议地说:“你要加班吗?”

叶泽林没说话,我只好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扶了扶他的肩:“你不会生气了吧?我开玩笑的,你还这么介意啊?”

他还是没说话,我想了想道:“嗯…如果你真忙的话,那我走了啊?”

我松开手,可还没站起来就被他抓着手腕拉回去:“不准走。”

“那你又不理我。”

他抿了抿嘴角,顿了几秒:“一点都不好笑。”

“…什么不好笑?”我一时不太明白,他也不再说了,直接凑过来有些用力地在我下巴上咬了一下,我一晃神就被他从扶手上拉下来了。他手上力度很重,唇齿间却慢慢变得温柔,房间里桔黄色的光也让人恍恍惚惚的。直到我大喘着气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抵在了狭窄的沙发里,他也微喘着低笑了一下:“还说你多厉害,憋气就只能憋这么一会儿。”

“只有不会换气的人才憋气。”我嘴硬着说,却不太敢看他的眼睛。过了好几秒,我听见他轻轻叫了我一声裴裴,然后说了句:“你今晚能不走吗?”

我怔住了,半晌,不确定地说:“那你睡沙发…”

他摇了摇头,眼睛里的光暗昧而低沉,他低哑地道:“你爸爸态度还那么不明确,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先斩后奏了…而且,谁让你刚才提那个人…早一点,也让他别再宵想。”

这回我再傻也知道他的意思了,我紧张地抬手在他胸前挡了挡,却被他强硬地握住带到他肩上。想要张嘴说话,嘴巴也重新被他堵住。呼吸渐渐有些急促,剩余的那点反抗的意识也仿佛消失殆尽了。我似乎听见他很轻地笑了一声,片刻之后身体忽然腾空,几秒之后,又落在了更宽阔柔软的地方。温热的触感从脖颈一直顺沿到胸口,床头灯刺得眼前朦胧不清,我便索性闭上眼睛,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让我沉醉而安心的气息,一点一点,慢慢地在空气里蔓延…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周更了,正文还有一章,明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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