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彻底灼烧起来之前, 她挪开了视线, 强作淡定地问:“吃爆米花吗?”

小周吃爆米花,喜欢一把把地往嘴里塞,体会满嘴香甜的满足感,而反观蒋先生,拈起一两颗放在嘴里,细嚼慢咽, 优雅斯文。以双方速度的差距, 她很担心他还没尝到味道,桶就空了, 于是吃到二分之一的时候,就识趣地停了下来。

蒋先生起先没察觉, 等左边“咔哧咔哧”的声音停了好一会儿, 才转头:“不吃了?”

她殷勤地说:“你吃吧。”体贴谦让的好女友,从我做起。

他将爆米花放到旁边的空位上, 不吃了。

哎?她疑惑地问:“不吃了吗?”

以消灭障碍物的心态吃爆米花的蒋先生, 悠然地说:“既然不碍事了, 可以放一条生路。”

小周: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碍事的家伙是您掏出22块钱买来的。

电影拍摄得非常唯美。男女主在杨树下相遇,漫天飞扬的花絮,仿佛是上天为他们终将产生的美丽爱情,绽放出的绚烂烟花。

正当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时,小周呢喃了一句,蒋修文没听清,将耳朵凑过去:“什么?”

她低声说:“杨树的花絮容易诱发过敏和哮喘等疾病。”飞絮中的每个演员都很敬业了。

“看来不能在夏天带你回母校。”他轻笑着说。

“你的学校有杨树?”

“嗯,那条路还被称为浪漫大道。”

她看着大屏幕上相视而笑的男女,在脑海中浮现了蒋先生和其他女生在飞絮中漫步的画面,心里酸溜溜的:“你和谁一起过敏了吗?”

蒋修文拿饮料的手微微一顿,侧头看她。

电影刚好放到天空,明亮的光线照在小周微微仰起的面庞上,白得发亮,浅浅的醋意像被PS到月球上的湖泊——突兀,又很赏心悦目。

他悄然地握住她放在扶手上的手,委婉地解释:“我的体质不太合群,室友们过敏的时候,我只负责慰问。”

“什么样的慰问?”她的重点轻易被带歪。

“我认为是亲切的。”

“我认为”听起来就很不客观。小周打破砂锅问到底:“你的室友认为呢?”

他想了个最婉转的说法:“日常走流程。”

她几乎能想象出画面:室友们被杨树花絮折磨得生不如死,蒋先生生龙活虎地问:“你们好吗?”

趁着她乐不可支,他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十指相扣的任务。

慢一拍反应过来的小周:

蒋先生已经在认真地看电影了。

电影里,男主被暗恋的女生拒绝,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绕圈子,路过篮球场时,还被篮球砸得从车上摔下来。女主经过,默默地捡起了他掉在路中央的礼物盒。

电影外,事先研究过剧情的蒋修文,将右手伸入大衣口袋,同步地摸出了礼物。

男主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抢过女主手中的礼物盒,因为动作太猛,盒子里的项链掉出来,刚好落在女主的脚边,钩住了她凉鞋的鞋扣。

女主尴尬地蹲下要解,被男主抢先一步。

镜头拉远,背影瘦削的男主半跪在白裙飘飘的女主面前,仿佛王子向公主求婚。

“那条项链好像是”小周说了一个品牌。为了忽视手上传来的蒋先生的体温,强制自己陷入电影剧情的她,很快发现了槽点。“说好打了一暑假的工攒起来的钱呢?这条项链的价格应该不超过两百。”怪不得被拒绝,任何一个女生看到一个男人努力工作了两个月,只赚了两百块都看不到两人会有什么未来吧?

正准备打开礼物的蒋先生被逗笑了:“嗯,我用的是一个月的薪水。”

他打开盒子,露出一条“心很正”的钻石项链。

虽然不知道蒋先生月薪多少,但看钻石的大小就知道分量很重,自己的手机壳连装它都不够格。

脖子顿时重了千斤,她期期艾艾地说:“太,太贵重了。上次的手镯就很贵”再这样下去,以身相许都是轻的,起码得卖身为奴、效犬马之劳。

说到一半,蒋先生身体压过来,她顿时瞪圆了眼睛,一动不敢动。

长及肩膀的头发被轻轻地撩起,她被半拥在怀里,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冽香气。

蒋先生用的是什么香水?抑或是沐浴液的味道?

她努力让自己胡思乱想,却怎么也无法忽视——他的脸就在她脸的左侧的事实。他的气息轻轻地吹拂着耳垂,就像杨树的飞絮,吹得她都觉得自己在过敏。

只要微微转头,就能碰触到蒋先生的脸颊。

脑海中劈出一道名为“大逆不道”的闪电,她吓了一跳,人微微地抖了一下。

正与项链扣进行“殊死搏斗”的蒋先生以为自己弄疼了她,连忙放轻动作嘴唇无比自然地亲了亲她的耳垂以示安慰。

小周:圣诞节许愿这么灵的吗?

尽管光线暗淡,手艺生疏,蒋先生还是凭着一腔热忱,将项链扣上了。项链垂落到胸前的那一刻,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她舔了舔嘴唇,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他并没有退开,而是侧着脸,垂眸看她。

他的眼睛近在咫尺因为逆光,暗沉沉的,仿佛蕴含危险。

却是

诱惑得人难以自拔的危险。

他慢慢地靠过来,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相触的刹那,两个自由的灵魂同时感受到了同频共振的震颤,超脱了身体,又回归了身体。

前几分钟,蒋先生充分展现了一个初学者的生疏与木讷,但度过适应期之后,预习的知识就发挥了作用,随着实践的深入,成功蜕变成自学成才的高手。

小周起初还能冷静地感受着尴尬,后来

无酒精断片了。

电影播完,观影厅的灯光亮起时,她整个人埋在蒋修文的怀里,不肯抬头。

嘴巴都肿起来了,怎么见人。

开场前就关注过他们的其他观众果然看完电影的结局,又来看他们的结局,见状,再度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蒋修文神情镇定地单手收拾垃圾。

如果不看那双红得快滴血的耳朵,大概算是很镇定的。

从电影院出来,依旧沉默地牵着手,街上到处是亲昵依偎的情侣,他们混在其中,再自然不过。就在昨天,小周还觉得两人一起沉默是一件尴尬的事,今天就如鱼得水、安之若素,仿佛灵魂的深处,还残存着共鸣时的回音。

回去的路上,蒋先生没有说太多的话,但每一句话都透着股不淡定的喜意,让本有些不淡定的小周反而淡定了下来——淡定这种事,也是对比见高下。

越近小区,车速越慢,到最后,竟直接停在了离小区大门还有十几米的路灯死角。

小周看着蒋先生兴致勃勃的眼神,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我明天还要上班。”

“我也是。”

他头一回完全地不克制自己的情绪,将喜欢与欢喜都写在脸上,供她赏阅。

她内心叹了口气,默默举起白旗。尽管理智仍然对优秀的蒋先生居然喜欢自己这件事存疑,但感情上,每与蒋先生多相处一秒钟,爱情的树苗就像中了伽玛□□放射线一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茁壮成长。

☆、第33章 第 33 章

夜晚的梦再美, 当太阳公公上班的时候, 也要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上班。

昨天与方竞雄闹得那么僵, 还间接地得罪了陈总——虽然不知道高老板最后怎么和他说的, 总归不会让人高兴,她第一次对去集训基地这件事产生了抵触心理。

如果今天感冒发烧就好了。

或者

干脆请个假。

但手机在手边,她的手还是伸向了牙刷一定是惯性作用。

随着离上班时间越来越近, 她想请假的冲动也越来越强烈, 连喝粥都心不在焉。周妈看不过去,直接拿了根粗吸管来:“这样吃更快。”

小周:快是快了,但不方便夹菜呀。

周妈看出她小眼神在说什么:“吃清淡点好,不长痘。”

说起长痘,是昨晚太呃热, 所以上火了吗?

她今天额头爆出了两颗痘,刘海都盖不住。喝完最后一口粥,厚厚发来微信,说十分钟以后到。

要请假的话,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手指已经输入几个字了,又犹豫不决地撤回, 反反复复, 最后跳到了上一个菜单, 居然有三条高勤的未读消息。看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四十几分发的。

那个时候她还在

不能再想下去了!痘痘会更大的!

她捂住发烫的脸, 点开了微信。

高老板:战争会舍弃怯懦的人, 而不是勇敢的人。

高老板:仔细体会诗人的感慨。

确定是本人发的吗?小周想象不出一向鄙夷心灵鸡汤的高老板竟然会引用名人名言。看来在国外水土不服的很严重啊。

看到了最后一条, 她又确认了发信者是本人无疑。

他说:当你凯旋的那一刻,年终奖是你的勋章。

如果问她现在最缺什么,必然是钱了。

蒋先生送出的一只手镯一条项链,加起来六位数她送出的手机壳连个零头都没有。本来还有一条围巾拉拉分,谁知还输在了质量上。

虽说感情的事,不一定要用金钱衡量,但是,在其他条件更难追赶的前提下,金钱已经是比较公正的标准了。

所以高勤最后一句话,直击她的软肋话说,这些年她的软肋居然始终如一,真是非常恋旧。

在利益的驱使下,小周干劲十足地上了车,然后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王曦瑶已经在了,抱着靠枕睡在最后一排,酒气大多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

厚厚的身上也有些许,但喷了香水,不凑近闻不到。

“圣诞节快乐。”小周十分理解年轻人在节日尽情玩耍的心态,只是如今的她在节目的处境微妙,方竞雄和陈墅一定等着抓把柄,王曦瑶这样去上班,恐怕要吃排头,不如不去,“曦瑶身体不舒服还是请假吧。”

厚厚帮着说:“正准备顺路送她回宾馆。”

“昨晚你们在一起?”

她眨了眨眼睛:“还有方竞雄的助理。”

小周:方竞雄居然有自己的助理?难道她和自己长得很像,被认错了,才一直使唤自己吗?

厚厚得意地笑道:“昨天你走了以后,方竞雄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们几个躲得远,只剩他的助理供他撒气,后来还丢下助理,自己回去了。我们见助理可怜,就顺路捎了一程。”

如果她笑得不那么狡黠,自己几乎要信了这个邪。小周问:“然后你们就一起去喝酒了?”

“庆祝圣诞,顺便喝了几杯。”

“喝到今天早上?”王曦瑶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

“王曦瑶陪到今天早上,我凌晨就回家去睡了。”厚厚不满地说,“你为什么总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难道你不好奇方竞雄为什么找你的茬吗?”

她虚心改正:“那请问,为什么?”

“因为他想改掉经纪人的设定。”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小周猜过最复杂的答案,不过是陈墅看她不顺眼,想借刀杀人。

厚厚说:“他的助理说,方竞雄对节目存在经纪人的设定非常不满,说它瓜分了导师的权力。他似乎认为,只要把经纪人挤走,导师就能取而代之。”

小周想了想:“正常人的思维,不应该是挤走一个经纪人,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经纪人站起来吗?”

“我昨天问过领导,领导说这个节目的策划由你们公司全权负责,我们只负责内容和拍摄。所以”

所以,如果方竞雄认为挤走经纪人就能上位的话,一定是森微给出了这样的暗示。

兜兜转转,好像还是陈墅的锅?

小周无语地捂脸。难道她真的要踏上高老板走过的路,和自己的顶头上司争个你死我活?

厚厚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又说:“难道你不好奇三个经纪人为什么挑中你下手?”

这个答案不必问了。

孙兆麟资格老,王星语艺人出身,备受瞩目只有自己,连长相都照着软柿子来的。

小周的答案获得厚厚的好评。她说:“方竞雄没想到自己一出脚,就踢中了铁板,才这么生气。”

抵达王曦瑶下榻的宾馆,厚厚将人叫醒,小周感动地握住她的双手致谢。王曦瑶还迷迷糊糊的,睡眼惺忪地跟着她们去了自己的房间,一趴上床上就不动了。

小周细细地盖好被子,恋恋不舍地出来。

厚厚宽慰:“别担心了,难得放她一天的假,也挺好的。”

小周感慨:“我就是羡慕她啊。”忙碌的工作日,躺在床上晒屁股,多美好!

厚厚:

前几日不是下雨就是阴天,难得放晴,集训基地都变得神采奕奕。

小周下车之前还萎靡不振,脚一落地,立马精神百倍。厚厚早见过她的“变脸”绝技,不再大惊小怪,转身交代摄像师务必将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拍得清清楚楚。

她提醒小周:“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放出去,肯定同情你的人居多,但是,如果剪辑掉了前因,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了。娱乐圈最近都喜欢这么爆料和搞噱头。你最好找个理由,让我们传给你一份完整的视频存档,以后出事了好用。”

有手眼通天的高勤在,小周的确没想过防范这件事,但往深处想,事先留底好过事后走关系,于是谢过了她的好意,将事情记下来。

走进教室,嘻嘻哈哈的选手们不约而同地放低了说话声音,王星语坐在教室另一头,难得的没有过来搭话,小周乐得清静。

方竞雄掐着点儿进门。

小周已经做好了迎接无理取闹的准备,但他黑着脸,眼睛都不往她那里瞟一下,俨然将她当作了透明人。厚厚口中的方竞雄助理也终于闪亮登场,她顿时明白王曦瑶大醉的原因。

厚厚和王曦瑶是想灌酒套话却被灌趴下了吧,看助理容光焕发就知道一定是海量啊。

感觉到她在看,助理还特意冲她笑了笑。

小周:闻到了打入敌人内部的队友气息。

兴许是陈墅说过什么,方竞雄这一天都消停得很,不过上课氛围很压抑,每个选手都像在小心翼翼地踩钢丝,生怕不小心滑出去,引来无妄之灾。

小周做了两天透明壁花,就转去了隔壁组。

不是她投降认输,而是不想因为自己与方竞雄斗气,就让这些怀揣着梦想到来的年轻人错失了学习进步的好机会。

隔壁组的孙兆麟倒是对她的到来在第一时间表示出欢迎。导师庞朵雅态度也很温和。她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极好,说话轻声细语,但小周就是从她身上感受到淡淡的疏离,那是一种藏在骨子里的不认同。

小周:她可能不大招艺术家喜欢突然担忧起未来见家长的场面。

导师进驻的第五天,副课导师们陆续进场。

小周松了口气。她的主场优势终于要来了!

☆、第34章 第 34 章

为了迎接钟大经纪人出场, 小周特意起了个大早, 去花店买了一束花,不过这次不敢再买百合花了, 随便包了一束据说很得长辈青睐的花束。

厚厚和王曦瑶见到花束,惊了一下,纷纷问, 这种九十年代流行的包装纸究竟是在哪家古董店淘到的。

厚厚对着花束研究, 突然说:“我们好像少准备了一条‘欢迎钟尧领导莅临指导’的横幅。”

小周眼睛一亮:“不少,我们可以喊出来。”

厚厚:她只是善意的嘲笑一下, 为什么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事实证明,小周也只是善意的回嘲,真到上场的时候,她也觉得手里的花接地气得有点丢人。

钟尧刚从车上下来, 手里就塞入了一束色彩、造型异常“复古”的鲜花。

“贵方真是热情。”

他假装打量环境,悄悄地背过手去, 将丑得很有年代感的鲜花藏到了身后。

小周陪他逛了一圈,介绍集训基地的设施设备, 直到王曦瑶通知他们选手们已经在大会议室里等待。

副课是选修课, 每个选手拥有选修两门副课的权利, 而且, 每门课的报名人数不设上限。也就是说,有可能出现全员报名或无人报名的情况。

小周倒没有担心过钟尧收的学生会少, 国民度数一数二的主持人, 能沾光就是机会, 选手们不可能那么傻。

也许,傻的是她。

这个环节分两部分。先是钟尧在136名选手面前作自我介绍,然后导师退场,留下选手自行选择。最后,导师回归,剩下的选手即为选修成功。

钟尧与小周在楼上聊了会儿天,下来的时候,她还调侃:“收满136个选手,会不会压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