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蒋先生的电话又来了。

之前一通问她在哪里,她老实地回答了,这一通竟然还是。

“呃,我在火车站买了半个小时后的火车票。”

那头停顿了一会儿,报了个车次号。

小周猛然反应过来:“你来接我?”

“你不想见我吗?”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格外撩人。

她心里酥酥的,回答诚实无比:“想啊。”

他低声笑了:“一会儿见。”

“嗯!”挂下电话,突然包不沉了,腿脚也利索了,还对火车站里的商店多了几分兴趣。她提着包,走进了一家国际知名的仿水晶店,直奔男士系列。东西虽然不算很便宜,却在她承受范围之内。当下大方地一挥手,买下了价格相对高昂的一条纯黑的男士手链。

手链不算独特,却胜在时尚典雅。

商店提供礼盒,但没有包装纸。她跑遍了火车站,终于在一家礼品店内买到了包装纸。半个小时用得所剩无几,当她背着包,拿着包装纸和礼盒冲向检票口时,检票已到了尾声。

升降梯停在一楼,扶手梯都是人,她干脆从楼梯跑下去,冲到站台时,心情太激动,手掌一滑,手机飞了出去,差点砸中一双皮鞋。

“不好意思!”

怕手机被踩踏,她来不及喘气,直接扑过去捡手机,却被另一只手捷足先登。

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还眼熟。

她呆呆地抬起头,望着犹如从天而降得蒋先生:“你是不是接错车站了?”

蒋修文微笑道:“没有接错人就好。”

小周的二等座被升级到了商务座

她感慨自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听得蒋修文哭笑不得:“难道不是妻凭夫贵?”

小周诚恳地说:“我们交往了才一个月,我不能太占你便宜。”显得她很急色似的。

“真急色”的蒋先生:

蒋先生注意到她手上的包装纸和礼盒:“这是什么?”

“你可不可以假装没看到?”小周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为什么她的礼物每次都在半成品的时候被发现了!好吧,也不是每次,至少手机壳保住了尊严。

她看向蒋先生的手机。

他顿时心领神会:“我看会儿杂志。”真的拿起杂志认真地看起来。

虽然是自欺欺人,但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她决定继续欺下去。

包装纸刷拉拉地响,前后座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了,偏蒋先生始终保持淡定,目不斜视地看完了整本杂志。隔壁好一会儿没动静了,但她没开口,他只好去拿下一本。

突然,旁边响起有些尴尬的声音:“我没有胶带你带了吗?”

一向算无遗策的蒋先生也失策了。

但他很快想到了新的计策:“据说现在流行把礼物包装成糖果的样子。”礼物包在包装纸的中央,两头用旋转的方式束口。

小周眼睛一亮,果然是好办法!

一分钟后,蒋先生终于看到了完整的礼物。

“新年快乐!”小周奉上“大糖果”。

“我没有准备。”蒋先生甜蜜又苦恼地拆着礼物。

她的笑容顿时更大了,情不自禁地挽住他的胳膊:“你就是我的礼物。”

☆、第38章 第 38 章

拆“大糖果”的手微微一顿, 尽管蒋先生的内心已经给她的甜言蜜语打了一百分, 但商业精英进一步追逐利益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接了一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拆礼物?”

拆蒋先生吗?怎、怎么拆?

小周眼皮一跳, 正好看到他将“糖果纸”完全打开

脑袋里顿时充斥着各种胡思乱想的违禁画面。

她悄悄地捏了自己一把。

疼痛使人清醒!

蒋先生拇指一拨, 盒子里的手链就完全露了出来。一排细碎的仿水晶石通过精湛的切割工艺,比普通的水晶更闪亮。光泽仿佛照进了他的眼睛里,他含着笑, 将手和礼盒一起递到她的面前。

难得蒋先生撒娇, 她顿感受用无穷, 乐颠颠又晕乎乎地为他戴上手链。

他问:“好看吗?”手腕翻来覆去,高兴得像头一次穿新衣服的孩子。

“蒋先生戴什么都好看。”

绝非恭维。

蒋先生不仅手指修长,而且手腕也粗细适中,既有男子的阳刚气概,又不失文秀之气。休闲款的手链戴在他的手腕上, 立即被拉高了好几个档次。

她由衷地说:“它应该请你代言。”

蒋修文失笑:“你要签我出道吗?”

小周很认真地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不要了我希望蒋先生是我一个人的蒋先生。”

最后几个字轻轻的, 如羽毛, 如花絮, 仿佛一不小心地错过了,又重重地, 如古钟,如巨锤, 每一下都敲在了灵魂最深处, 令他战栗不已。

“为什么还叫我蒋先生?”略沙哑的声音, 努力地掩饰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小周脸红了又红, 实在不好意思将自己那点小心思拿出来讲, 只能强作镇定地说:“呃先生啊,就是敬语。你不喜欢吗?”

尽管她语焉不详,但蒋先生一向拥有观察入微和抽丝剥茧的能力。

我一个人的蒋先生。

我的蒋先生。

我先生。

这样的心思,怎么会不喜欢?

明明是,每天都会更喜欢她一点。

“很喜欢。”

乘务检票。

过后,两人激荡的、热切的心情便平复了许多,空气里流转着黏糊糊的亲昵。

小周看出他眼下的困倦,建议他睡一会儿,他执意不肯,两人便侧躺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漫不经心地问:“你来这里走亲戚?”

“不是。”

她和蒋先生刚开始交往,心理类似公孔雀开屏期,总希望自己展现出来的是好的一面——虽然,经常计划不如变化。如果事情还没有解决,她大抵还是不希望蒋先生知道的——被人骂实在不是光彩的事,但现在事情圆满解决,那就大不一样了。

她得意洋洋地述说自己的丰功伟绩。

帮大乔和沈慎元看过那么多剧本,她深谙欲扬先抑的叙事手法,绘声绘色地描绘自己与方竞雄的冲突,再话锋一转,说自己如何运用对方的黑历史,顺利扳回一局。

蒋修文不动声色地听着,直到她说完喝水,才慢悠悠地问:“你怎么查到他的黑历史?”

一激动,水差点从喉咙冲到鼻腔。她缓缓咽下口中的水,脑袋飞快运转。明明她一笔带过了这个细节,为什么蒋先生还能打击得如此精准?

“我想来想去,乐坛八卦之最,非罗少莫属。”

她在心里默默地向罗少道歉。

蒋先生沉默地翻身,仰面向上,闭上眼睛,带着点赌气地说:“你说他不是你的前男友,遇到事情,却宁可问一个连前男友都不是的人。”

这个逻辑

小周疑惑地问:“难道问前男友会比较好吗?”

他蓦然睁开眼睛,望向她,刚刚语气里还带着点玩笑,如今却带着点危险:“你有前男友?”

“有啊。”然后在他怔忡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说,“刚才温柔地说着‘很喜欢’的蒋先生。可惜被一个吃醋的蒋先生取而代之了。”

他说:“因为他聆听女朋友诉苦的权利被一个连前男友都不是的人取而代之了。”

吃醋的蒋先生真是又萌又难缠。

小周福至心灵:“劳心劳力的事,当然是交给别人的男朋友,这样才不心疼。”

蒋先生面上的寒霜有少许松动。

她打铁趁热:“解决问题之后,你是我第一个分享的人。”

第一个,却不是唯一一个。

而且,如果不是他跑来接人,真的能轮到第一个吗?

他没有自信。

他长时间的沉默让小周的笑容也垮下来,为难地挠额头:“要不我保证,下次再有人找茬,我第一个放蒋先生。你不要生气了嘛,好不好?”

蒋修文握住她挠痒的手。再抓下去,额头的痘痘都要抓破了。

他轻叹一口气:“我在生自己的气。”

啊?她茫然。

“在我的女朋友经历了一场冲突后,”他坐起来,将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地烙下一吻,“我却自顾自地沉浸在初吻的喜悦中,什么都没有发现。”

“初吻”两个字简直有画面的自动回放功能!

小周头上冒着热气,一双眼睛东张西望,不知看向哪里好,过了会儿,才鼓起勇气说:“没发现是正常的。因为那时候的我也沉浸在喜悦中就像白天的遭遇都是为了晚上的奖励。不是说,事业失意,情场得意吗?”

见他直盯盯地望着自己,她既羞涩,又勇气倍增:“我那时候想,早知道有这种好事,我怎么可能等方竞雄来骂我,早就主动去找方竞雄了。”

他沉吟道:“那你今天问题解决得这么棒,是不是应该再奖励一下?”

小周说:“虽然我心里在说‘好呀好呀’,但公众场合要注意影响,还是得克制。”

蒋修文终于绷不住脸,笑出声来。

火车到站,小周跟着蒋先生取车。尽管事先向周妈报备过可能在邻省留宿,她却不敢告诉蒋先生。总觉得说了以后,后果会很可怕。

圣诞刚过没多久,他们还是继续沉浸在初吻的喜悦中吧。

挑选晚餐的餐厅时,他们终于摆脱了某88的阴影,回归本源——回到了那家失约的火锅店。

进门时,小周感慨:“你送的鸳鸯锅我还没用过,下次我们可以自己做火锅。”

蒋修文目光一闪,立即抓住机会:“我家里有。下次我们自己买食材,又新鲜又便宜。”一掷千金的蒋先生居然使用“便宜”这个借口,可见诱拐之心已经强烈到人神共愤。

因为到得早,店里没什么人,他们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送菜单的服务员竟然是小周上次遇到的那个。大概蹲桌底的印象委实深刻,他一见面就惊叫起来:“啊,是你。你又来了。”

小周心惊胆战地瞄了蒋先生一眼,见他正低着头认真地看菜单,立即对服务员使了个眼色:“你认错人啦,我第一次来。”

“怎么可能认错!”他说,“你那天穿着白毛衣灰裙”

她说:“我没有白色的毛衣。” 那件是米白色的。

服务员执拗地想要唤起她的记忆,蒋先生已经将菜单递过来了:“这个酒什么年份?”

工作要紧,服务员立刻专业地介绍起来。

蒋先生要喝酒?

小周愣了下。他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不抽烟不喝酒。但仔细想想,以他的职业和地位,平时一定经常有应酬,怎么可能滴酒不沾。

但最后的菜单上,只有一壶果汁。

她问:“不喝酒吗?车我可以开回去。”

蒋先生拿筷子的手一顿:“舅舅说你没考驾照。”

这个怎么解释呢?

难道说她以为舅舅是绑匪,开车是为了方便同归于尽,后来发现误会一场,就顺坡下驴地编了个理由?听起来多么荒谬,她怎么好意思说?

她硬着头皮说:“回家以后,我认真地想了想,才想起自己考过驾照。你猜我当时有多惊喜?”

蒋修文笑吟吟地听着她胡说八道。

火锅上来,那服务员盯着小周看了半天,还想坚持小周之前来过的话题,蒋先生已先下手为强:“抱歉,我不太喜欢别的男人盯着我的女朋友看。”

服务员惊慌地道着歉走了。

火锅的热气慢慢弥散开来,小周隔着雾气看男友,忍不住赞叹:我家蒋先生一级可爱!

“太好吃了!”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却比她当初的一个人吃的火锅好吃百倍。

她吃东西的样子太可爱,令他食欲大增之余,又暗悔错过了上次的约会,这是送再多鸳鸯锅都无法弥补的遗憾了:“怪我上次失约。”

她挥手表示不在意:“工作有突发情况很正常。”

“不是工作上的事。”既然要求小周对自己坦白,他当然要以身作则,“是父亲现任的妻子生了重病,向我来借钱。”

小周:

父亲现任的妻子不就是继母?

他这么称呼,明显是不肯承认她的地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隐藏了多少汹涌的暗涛啊。原来人前风光无良的蒋先生,背后也有这么狗血俗套的故事。

这么想虽然不厚道,但是,她与蒋先生的距离,好像又近了一点。

☆、第39章 第 39 章

如果说蒋修文对今天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送女朋友回家了。又在路灯死角黏糊了一番, 可终究意犹未尽。人在身边的时候,万事不愁, 一旦离开视线, 就患得患失。

小周拎着包下车时,他盯着包看,似乎在琢磨哪天能连人带它的一起运回家。

元旦放三天。余下的一天休息,小周被周妈拎着去逛街,原以为自己只是提供拎包服务, 谁知还兼职当模特儿虽然当完模特儿之后, 合适的衣服都被周妈买回了家。

这真的是她勤俭持家的周妈吗?

她提着大包小包,不禁问:“老爸又中彩票啦?”

周妈说:“别做白日梦了,能中一次, 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保佑的。”

“那是你要告诉我什么噩耗吗?”小周满脑子都是“狠心母亲丢孩子之前, 先带他们吃一顿好的”的剧情。

周妈微微一笑:“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问了, 我就好心好意地回答吧。这些衣服是我的投资, 如果明年的今天,你没有带回令我满意的女婿,我可能会让你破产清偿。”

小周:

疑惑直到饭后小周和周爸又被赶出去散步,才被解开。

周爸说:“昨天你不在, 你小姨带着她女儿的男朋友过来串门。”

余话不必多说,她都懂。

小周问:“阿虹不是今年才毕业吗?哦, 对了, 大学能交男朋友。”男女比例1:10的师范大学, 总让她以为自己大学上了个女子学校。

周爸说:“不是大学交的,是毕业以后,你小姨给她介绍了个同事的儿子。”

“他们认识了多久?”

“好像两个多月了吧。”

两个多月就跟着女方走亲戚?

小周目瞪口呆:“他们打算结婚了?”

“那倒没听说。”周爸意味深长地说,“婚姻大事,还是要由父母做主。现在的女孩子太容易头脑发热,男朋友膝盖往地上一磕,就感动得热泪盈眶,傻傻地把后半辈子交出去了。这种喜欢用膝盖思考问题的男人,我觉得要慎重考虑。”

她迷糊了:“感情还没有稳定就带回来,以后分手了怎么办?”

“你不相信你爸的眼光也应该相信你妈的眼光。”周爸骄傲地挺胸,“俗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人计妥当。你早点带人回来,有问题我们也能早点发现,好过你被人骗。再说,你分手难道不跟家里说吗?我们不还是要知道吗?晚知道不如早知道,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小周惊呆了。

没想到周爸今天打的是直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