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之韵之,现在该怎么办啊?”陆诗鸢问。

“我哪知道怎么办啊,就让他喊吧,喊累了他自然会走的。”

顾子俊的声音透过阳台门清清楚楚传进来:“唐韵之,当我女朋友吧!你不答应我是不会走的!”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众人附和。

三个人面面相觑,很无奈。

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了,顾子俊还在外面没有走,只不过喊的声音沙哑了许多,也没有之前那么兴致高昂了,但是他好像一点要放弃的意思都没有。看热闹的其他人更是乐此不疲,大有陪着顾子俊奋斗到底的气势。

恰好这时敲门声响了,孙轻扬去开门,原来是住在隔壁的女生。为首的是他们班的班长楚衣衣。

楚衣衣一见唐韵之就说:“韵之你快答应了人家吧,看他多执着。”

“我……”

“要是有男生肯这样对我表白,我早答应了。”

孙轻扬一语直中要害:“答应什么啊,韵之她有男朋友。”

“她和杨晟不是已经分手了嘛。”

“我不是……”唐韵之刚要解释,手机又响了,她接起来,“喂?”

“韵之,是我。”叶宙低沉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沙沙哑哑,很有磁性。

“我现在有点事……”

“我在你宿舍楼下。”

“啊?”

“我都知道了,出来吧。”叶宙说,“我们去一个地方,你快下来。”

“可是……”

“我等你。”

嘟嘟一声,叶宙把电话给挂断了。

唐韵之很为难,现在外面都是人,顾子俊也在楼下,她一出去不就……

“韵之,是叶宙?”孙轻扬问。

唐韵之点点头,很为难地与她对视一眼,眼神充满犹豫。

楚衣衣以为她是在犹豫要不要答应顾子俊,赶紧趁势催她:“你还犹豫什么,快答应他吧。”

“是啊是啊,你就答应了顾子俊吧,他喉咙都快喊破了呢。”

唐韵之犹豫再三,她走到阳台上悄悄探出头往外看,果然看见叶宙的车子停在楼下,就在顾子俊身后不到十米的地方。

她想起和叶宙之间发生的种种,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悲凉。每次都是他由着她,让着她,宠着她,就连分手也是他为她解决后顾之忧,她却一直利用他……

终于,她心一横,跑出了寝室。

“下去了下去了,韵之她真的下去了!”一个女生大叫。

几个人开心地笑成一片。

孙轻扬和陆诗鸢相视,赶紧去阳台等着看事情的发展。

当唐韵之的身影出现在32号楼的门口,叫喊声达到了一个顶峰,空前绝后,掌声比潮水还汹涌。趴在阳台上的所有人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儿,就等着看帅哥美女流泪相拥在一起的精彩瞬间。拿相机的那几个人已经转备按快门,记录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唐韵之尴尬得想死,她一咬牙,冲了出去。

“韵之!”顾子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捧着花迎上,花束都已经举起来了。

令人惊讶的是,唐韵之很快地和顾子俊擦身而过,径直向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跑过去。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她直接坐上了副驾驶座。

一片哗然,一片唏嘘。

车子掉头扬长而去。

顾子俊的脸一分一分白下去,最后变成了死灰色,他把花束一扔,气呼呼离开了。

52号楼和53号楼人声鼎沸,极度喧嚣。

唐韵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叶宙带出学校,好半天她都没反应过来叶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宿舍楼下面,好像在她身上安装了监视器一样。

“你怎么知道……”唐韵之纠结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意思。

叶宙回头笑了笑,接道:“我怎么知道有人在宿舍楼下对你表白,对吗?”

“少得意,你爱说不说。”

车子一路前行,冲上了高架,一排排路灯往后退去退去,唐韵之忽然很迷茫,不知道何处才是她的尽头。亦或是,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这条路永远不会有终点。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见叶宙的回答,唐韵之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叶宙,你怎么知道的?”

她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孙轻扬这丫头把她给卖了,要知道孙轻扬向来喜欢胳膊肘往外拐。以前她和杨晟在一起的时候孙轻扬老是帮助杨晟,估计现在天平又向叶宙那那边摆了。

“你别胡思乱想了,”叶宙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语中的,“不是孙轻扬跟我说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个嘛……秘密。”

唐韵之睨他一眼,小声骂道:“你个巫婆!”

叶宙正在开车,冷不丁手一抖,方向一偏,差点撞上路边的栏杆。这可把唐韵之吓着了,她乖乖闭嘴作淑女状,再也不敢胡乱说话。

“韵之,你不问我带你去什么地方吗?”这回轮到叶宙先开口。

“问什么啊,人都已经上车了,就算你要把我给卖了,我也打不过你。”

“呵,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唐韵之很想骂人,鉴于刚才的情况,她纠结了好久,最终选择了沉默。她觉得和叶宙单独在一起,很有一种想掐死他的冲动。前几天她和孙轻扬抱怨的时候就龇牙咧嘴说了句“火起来我掐死丫”,结果孙轻扬丢了个白眼给她,甚至连评语都懒得给一句。

归根究底,这都是她自找的啊!

车子开了很久,唐韵之再次把头转向,忽然怔了一怔。

“你带我来机场干什么?”

叶宙头也没回:“难道你一直不知道我们走的是来机场的路?”

“不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叶宙作恍然大悟状,“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路痴。”

唐韵之心中的烈火越烧越旺盛,她很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很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叶宙,你是不是拜了孙轻扬为师?以前的你没有这么BT,真的。”

“什么是BT?”

“变态。”

叶宙竟然没有生气,他好脾气地笑笑,回答:“跟变态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也会变态的,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

“好了,我们快下车,不然赶不上飞机了。”叶宙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

“赶飞机,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唐韵之不知道叶宙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不过她坚信叶宙没有那个胆子真把她给卖了。大四的课本来就少,这三天又是办理开学手续的时候,她已经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几乎不用上课。所以她也不担心这样忽然在S大消失有什么不妥。再说了,她又不是没逃过课。

上飞机后规定是要关机的,唐韵之怕孙轻扬她们担心,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大致内容是自己要和叶宙出门一趟,可能要过两天回去。谁知孙轻扬毫不留情地回了一条:你们尽管私奔去吧,我们不会想你的,永别了。唐韵之差点噎死。

“怎么了?”叶宙凑了过来。

唐韵之飞快地合上手机:“没什么,走啦走啦。”

梦醒看梦归(三)

上了飞机之后唐韵之才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竟然是意大利的托斯卡纳,也就是她曾经最憧憬的城市佛罗伦萨的所在区。

高中那会儿学历史学欧洲文艺复兴,唐韵之特别憧憬佛罗伦萨,总想着有一天要亲自去一趟,看看那里究竟有多文艺,多复兴。后来她迷徐志摩到了做梦都能念出“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的地步,她固执地学徐大诗人管佛罗伦萨叫翡冷翠。以至于期末考历史那会儿,填空题“欧洲文艺复兴的发祥地是哪里”,她想都没想写了个翡冷翠上去,历史老师差点当场气绝身亡。这件事一直被孙轻扬当成笑料来取笑她。

第二天一早他们到了佛罗伦萨的机场。不过叶宙没有给唐韵之停下来装文艺的机会,机场一早有司机等着接他们,也没说去哪里。唐韵之一度认为这是最高级的拐卖,能在不知不觉中让被卖者心甘情愿进入狼窝。

“喂,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唐韵之忍不住再一次发问。

叶宙回头看了看她,眼中含笑,带着三分戏谑,三分狡黠。他以前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唐韵之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见他只是笑,不说话,唐韵之觉得她一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嘟囔了一句“神经病”。

那一声很小,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可是叶宙却听见了。他说:“我本来想告诉你的,既然你觉得我是神经病,那我还是不说了。”

唐韵之轻轻哼了一声,假装生气别过头去看窗外。

这里是完全的异域风格,古罗马式的建筑,美术馆、教堂、钟楼、雕像……一切的一切无不透露出其浓郁的艺术气息。

这种气息慢慢地靠近唐韵之,将她紧紧包围在其中。她情不自禁地吟唱:“ 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你也不用管,迟早有那一天,你愿意记着我,就记着我,要不然趁早忘了这世界上,有我,省得想起时空着恼……”

“你在嘀咕什么?”

气氛一下子破灭了,艺术气息一下子飞走了,唐韵之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她不由白了叶宙一眼:“你个文盲!这是徐志摩的《翡冷翠的一夜》,多有名的诗啊,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一口气说完,唐韵之觉得还不够,又接着白了叶宙一眼。

谁知道叶宙竟然接下去念道:“只当是一个梦,一个幻想;只当是前天我们见的残红,怯怜怜的在风前抖擞,一瓣,两瓣,落地,叫人踩,变泥……”

叶宙一边念诗,他眼睛里有种亮晶晶的东西好像突然燃烧了起来,越来越有神。他看着唐韵之,眼中含笑,那种亮晶晶的东西仿佛能通过眼神传递到她瞳孔中去。

唐韵之的表情由一开始的不屑到惊讶再到惊艳,最后又变成了不屑。

“知道了还故意问我!闷骚。”她丢了一句话过去。

这下子叶宙真的被她的话砸晕了。他无奈,一笑了之。

车子前行的方向是佛罗伦萨附近的一个小镇,离市区越远,大片大片的如茵绿地闯进唐韵之的视线,空气也越来越清新。唐韵之的心情格外好,她将玻璃窗移下来,探出头去欣赏外面的风景。

起伏的山林中,依稀可以分辨出剑松挺拔的影子。只有在老电影中才能看见的古老庄园静静地仰望着蓝天,白墙红瓦,葡萄藤爬满了架。成群的白羊在山坡上吃草,悠闲自在,怡然自乐。青山如黛,绿草如茵,天蓝得不含一丝杂质……唐韵之觉得,她一定是走进了油画中。

“美吗?”叶宙问。

唐韵之点点头:“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问我美不美吗?”

她的目光仍然流连着窗外的美景,蓦地手心一热,回头却看见叶子握住了她的手,对她笑。就在此刻,车停了下来,叶宙这才放开了她。

“下车。”

唐韵之迫不及待地扑进这个纤尘不染的世界,她真的很快乐很快乐,心底有一种冲动想跑到山顶上大喊三声,把这段时间来遇到的不开心的事全部喊出来。可是想归想,她还是很清醒的,要是真这么做了,估计就算不被人当成疯子,叶宙也会鄙视死她的。

“你在看什么?”

唐韵之回神:“啊?没什么,我随便看看。”

回头,唐韵之眼前是一座小庄园,和她在路上看到的差不多。房子是黄色的墙红色的瓦,外面葡萄架上爬满了绿色的葡萄藤,有些上面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葡萄。院子里种着唐韵之叫不出名字的树,有些叶子绿得几乎快要滴出来。

视线以庄园为中心向四周延伸,在这片草原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许多庄园,家家户户几乎都是红瓦的民房,院子里都种着葡萄藤,以及各种各样的花草。一条河沿着庄园蜿蜒而下,接连着天边的地平线。

就在唐韵之如痴如醉的时候,一个穿着黄色复古长裙的女人从后院绕了过来,看见叶宙愣了一下。她很惊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唐韵之仔细打量眼前的美丽女人,长发在脑后盘了一个欧式的发髻,就像中世纪古堡里的贵妇,雍容典雅,天生贵气。她觉得这位贵妇人很眼熟,而且肯定是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

“阿宙?”贵妇人盯着叶宙看,眼中尽是诧异。几秒钟以后,她又把目光转移到唐韵之身上,蹙眉不语,若有所思。

叶宙大步走过去拥抱了贵妇人一下,然后放开,不急不缓道:“妈,我带韵之来看看你。”

听到这个称呼,唐韵之恍然大悟。难怪这位贵妇人看起来这么眼熟,原来她就是叶宙那个神秘的母亲董宛若,之前唐韵之曾在叶宙皮夹里的照片上见过她的。

董宛若细细打量唐韵之,蹙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韵之?原来你就是韵之啊。十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你了。”

唐韵之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傻乎乎点点头:“阿姨好。”

“你和扬之倒是不太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比你妈妈更漂亮。来,快进屋坐。”

董宛若热情地拉着唐韵之进屋,完全把她的亲生儿子叶宙抛在脑后了。看这情形董宛若应该认识她妈妈宋扬之,而且很早以前就见过她,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不过唐韵之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从小到大,任何人都说她长得没有妈妈漂亮,外公外婆,爸爸叔叔,舅舅阿姨,白初瑶孙轻扬……总之见过她们母女俩的人都这样说。董宛若是唯一一个说她长得比宋扬之好看的人,虽然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亦或是能生出叶宙这种火星品种的人,董宛若天生就异于常人,连审美观都与众不同。

这座庄园看上去不大,却十分温馨,如同世外桃源。唐韵之也是事后才听叶宙说,在他8岁的时候,叶荣光就和董宛若离婚了,他身为叶家财团的唯一继承人,自然是要跟着叶荣光的。而董宛若则回到了她长大的地方,也就是这个佛罗伦萨附近的小镇。

小的时候,叶荣光的秘书每年带叶宙来这里见董宛若一次,董宛若也会经常去美国看他。母子俩常年分居两地,也难怪叶宙对董宛若的依恋这么深,把她的照片随身携带。

董宛若拉着唐韵之的手一边和她聊天一边打量她,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阿姨,你和我妈妈认识?”

“不仅认识,你妈妈管我叫姐姐的呢。”董宛若笑着,回忆带着她回到了从前,她的眼中也绽放出了神采,“那时候我和你阿姨宋艺之一起在英国念书,艺之学的是法律,我学的是美术。扬之去英国探望艺之,我和艺之带着她到处玩,去了好多的地方。我和扬之特别投缘,很多人都说我们三个人像是亲姐妹。”

“现在想起来,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董宛若从回忆回到了现实,他摸着唐韵之的头,继续道,“一个月前扬之还来意大利看过我呢,她跟我说了你和宙儿的事。能看见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唐韵之脸一红,低下了头。

一位金发碧眼的妇人端上了果汁,她用意大利语和董宛若交流了几句,董宛若点点头,然后向唐韵之介绍:“这位是乔达诺妇人,是我请来看护孩子们的。她说你很漂亮,让我代她向你问好,还问你中午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