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湖把手覆在他的额头上,一手叉腰道:“怪,没发烧啊。难道喝多了?你也没喝酒啊?”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偶尔抒发一下莫名的情怀也是很正常的。”胡庭优朝她嘿嘿一笑,跟她摆摆手,“好了,我去睡了。为了明天,我要养足精神!”

看着这家伙兴奋的背影,漓湖摇摇头,没有了笑容。

第三部 与魅共舞 第七章 旧怨4

以为已经去睡了的胡庭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天上只有月亮。”漓湖没回头,轻浅的笑声从她口中飘出,“呵呵,你又在看什么。”

“看你啊。”胡庭优很老实地回答,“不归居里的这些人,个个都是不正常的高人。”

“你在骂人还是夸人啊?”漓湖转过脸,精致的脸蛋被月光罩了一层美妙的朦胧。

“当然是夸你们啊。现在就拿你来说吧,做的饭菜那么好吃,酿的酒那么醇美,居然一个人就把整个不归居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有啊,据我观察,连钟先生和那个母夜叉都要给你几分面子,你还说你不是高人?!”胡庭优望着她的脸,有些入神,“跟你们在一起…好像很早很早就认识你们似的…”

漓湖把手覆在他的额头上,一手叉腰道:“怪,没发烧啊。难道喝多了?你也没喝酒啊?”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偶尔抒发一下莫名的情怀也是很正常的。”胡庭优朝她嘿嘿一笑,跟她摆摆手,“好了,我去睡了。为了明天,我要养足精神!”

看着这家伙兴奋的背影,漓湖摇摇头,没有了笑容。

翌日傍晚,钟晨煊领着一路聒噪的古灵夕和胡庭优来到教堂大门前。还没进去,便看到樱华站在铁栅门后的小道上,拿着扫帚清扫落叶。

“樱华!”古灵夕喊着她的名字,兴冲冲地跑了过去,一心想着城隍诞的她,全然忘记昨夜差点在这里丢了性命。

停下扫帚,樱华看着扑过来挽住自己胳膊的古灵夕,又看看跟在她身后的钟晨煊,愣了刹那,怯怯地问:“有事?”

“你什么记性呀?!”古灵夕瞪大了眼,“不是约定了么,今天我们一起去城隍诞玩啊!”

“今天?!”樱华眼里有光彩闪过,却瞬间如灯灭,她摇摇头,“还是不去了。人太多,我这个样子…”

一条好看的绒线帽子变戏法般出现在古灵夕手里,她洋洋得意地晃悠着:“早知道你还介意这个,所以准备了好东西给你!”说着,她不由分说把帽子扣到樱华头上,又把帽檐刻意往左下方拉了拉,满意地说,“看吧,帽檐刚刚能遮住你的左眼,看起来还满时髦的!”

“是挺好看的。”钟晨煊跟胡庭优难得的异口同声。

“你们…”面对眼前这几热情的家伙,樱华不知所措。

“走吧!一年一次啊,多难得!”古灵夕抢下她的扫帚扔到一边,容不得她说不,硬把她拖出了教堂。

放下厚厚的窗帘,罗德的房间重归于阴暗。他转过身,笑笑,自言自语道:“希望你们玩得开心!”

走到对面那座硕大的书架前,罗德握住第二排上的一本书,朝外稍用力抽出。隆隆几声闷响,书架从中间一分为二,露出一扇写满符文的小门。

推开门,罗德碧蓝的眸子里飘过一片红影,飘渺若染血的云。

昨夜在花园中袭击钟晨煊一行的无头红衣女,此时端端立在门口,垂着手,静如雕塑。而在她脚下,铺满了厚厚一层枯萎的植物。

罗德手指轻动,一朵渡难花出现在手中,俯身把花放到红衣女脚下后,他轻轻托起对方的手,那只被钟晨煊抽离了人皮,只剩空空白骨的手,满含怜惜,甚至是虔诚地轻吻了下去。

“我会拿回一切,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为了你…”他抬起头,望向那具没有知觉的身躯。

他的身后传来黏腻的唰唰声,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划过…

天色越黯淡,加入到城隍诞游玩大军的人越多,一整条长街,人潮涌动,彩灯炫目,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儿摆满两旁的小摊,热气腾腾的香味从每一家招揽声此起彼伏的食肆里传出,热闹之景令人叹为观止。

古灵夕站在街口,那兴奋的神情赛过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天生贪热闹的她,以前在老家,只要有类似的庙会之类的活动,她场场不落,不玩到失魂落魄绝不罢休。而眼前这个城隍诞,比老家最大型的庙会还要热闹几分,再被那些扑鼻的香味一勾引,无怪她早已按捺不住,拖着樱华直冲到一个卖各色糖葫芦的摊档前。

拿过两大串亮晶晶红彤彤的糖葫芦,也不管樱华爱吃不爱吃,古灵夕还是极慷慨地塞了一串到她手里,说:“请你吃!”然后她迫不及待塞了一个到自己嘴里,鼓着腮帮子扭头跟钟晨煊说:“给钱!”

胡庭优见机不可失,马上跟进,也取了一串糖葫芦,朝钟晨煊腼腆一笑:“顺便一道给了吧!”

大庭广众之下,钟晨煊强撑风度给了钱,然后很郁闷地接受了一个事实,糖葫芦只是个凄凉的开端,今晚自己注定要当一群饿死鬼的移动钱庄。

顺着人流朝前头走,耳边充斥着锣鼓唢呐二胡等等一切乐器的高亢奏鸣曲,卖胭脂水粉小玩意儿的,推销狗皮膏药家传秘方的,玩杂耍唱戏的,一处比一处惹眼热闹。一路下来,古灵夕和胡庭优手里不约而同地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和吃食,从面人儿到万花筒放大镜,从叮叮糖到蒸饺烧麦烤鱼,应有尽有,只有樱华什么都没有买,一直拿着那串糖葫芦,不时小心地舔两下,然后四望着周围的流光溢彩,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你还说不来,瞧瞧,多好玩!”古灵夕咧着油光可鉴的嘴直笑,又盯着樱华手里的糖葫芦,说,“不好吃吗?都走了半条街了,你还没吃完。”

“不不,很好吃,真的很好吃。”樱华赶紧摆手,生怕她误会,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吃糖葫芦。”

“不是吧?”胡庭优把一大块什锦凉糕塞到嘴里,惊奇地看她,“你这么大人了,第一次吃糖葫芦?”

钟晨煊一笑,玩笑似地问:“罗德没请你吃过么?”

五彩的灯光把樱华露在外头的右眼映得分外迷离,而她也像突坠入一个没有方向的梦里,迷惘地摇头,喃喃:“他说过带我来看,可每次都忘记了…”说罢,她又像突然惊醒的人,忙住了口,答非所问地连说,“没什么没什么…很好吃,很好吃!”

一阵喧嚷的锣鼓声传来,适时掩盖了一场莫名的尴尬。

古灵夕拽着樱华钻进人群,看够了台上耍得正欢的猴戏之后,自己也跟个猴子一样,灵巧地从人堆里钻了出来,哧溜一下窜到一个转糖画的小摊前,盯着那些插在稻草垛子上的,用红糖浇成的小动物和植物,尤其是正中央那条精致无比的飞龙,眼睛开始放光。

“老钟!给钱!”

一晚上,钟晨煊反复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耐着性子走过来,摸出钱放在老板面前,钟晨煊不屑地笑笑:“转糖画除了看运气,还得看技巧。我估摸着你把我手里的钱都花光,也转不到这条龙。”

“胡说!告诉你,我手气好的很,我三岁就替我爹上麻将桌子,替他赢了一大把!”古灵夕朝他扮鬼脸,然后搓搓手,瞅准糖画摊上那个画满各种动物的轮盘,把手指放在嵌在中心的竹制指针上,用力一转。

指针从飞快转动到缓缓停下,古灵夕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暗暗喊:“龙!龙!龙!”

可惜,应了钟晨煊的乌鸦嘴,指针潇洒地越过画着龙标志的地方,不偏不倚停在一只“桃子”前头。

“哈哈,桃子好啊,这是寿桃,姑娘一定长命百岁!”老板喜笑颜开地舀起一勺糖汁,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倒出了一个寥寥几笔的“桃子”,用竹签串了,取下来交给瘪着嘴的古灵夕手里。

“请你吃!”古灵夕把桃子塞到胡庭优手里,不死心地说,“不行,我今天非要转到那条龙!”

说罢,她不由分说又动手转起了指针。然后就看到她手里陆续多出了“桃子”“小花”“小鸟”之类的最不值钱的糖画,老板则笑眯眯地给她算着,转一手多少钱,转两手多少钱。

在她转出了第八个“桃子”的时候,钟晨煊实在看不下去了,拉住她说:“小姐,等你转到那条龙的时候,我也破产了。不如我来吧。”

“你?!”古灵夕不相信地打量他,可是她实在太想要那条威风凛凛的金龙了,于是点点头,“好,要是你帮我转到那条龙,我…我请你吃桃子。”

“好大方呀!!那个,好像你手上所有东西,都是我掏钱买的。”钟晨煊白她一眼,抓住了她的手放在指针上,“我只帮你这一次!为了我的钱包。”

“嗯嗯,好好!”古灵夕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充盈于心房的开心不仅是他答应帮自己拿到那条龙,更大程度是因为,她喜欢他总是那么暖的大手握着自己。虽然只是转动一枚小小的指针,但那种被保护被支持的安心感,更让她动容。

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轻轻一动,一种同心协力的默契不期然自两个人心底升起,尽管只是为了拿到一只糖汁做的金龙,但这感觉,不但古灵夕,甚至连钟晨煊也觉得,很好。

指针晃悠着旋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上头。

嘎吱一声响,指针缓缓停下,箭头端指着“龙”,分毫不差。

“呀!中了中了!”古灵夕高兴地拽住钟晨煊大叫起来,一张脸兴奋地像熟透的苹果。

从老板手里接过这条“价值不菲”的糖金龙,钟晨煊颁奖一样放到古灵夕手里,调笑道:“你还真容易满足,一条小糖龙就把你高兴得连姓啥都不知道了。”

“我天生不贪心!”古灵夕兴高采烈地举着糖龙,吃水不忘挖井人地连连跟他道谢,末了不忘感慨,“老钟,多亏有你啊!”

“呵呵。”钟晨煊望着那张在半透明的糖龙后笑容灿烂的脸,浅笑之余,竟觉得自己也满无聊的,居然会帮这个傻丫头去转糖画,然后在看到她为一条糖龙那么开心时,自己居然也莫名其妙地高兴。真是见鬼。

樱华看着他们俩,一抹羡慕的微笑浮现唇边,转瞬即逝。

胡庭优则忙于解决古灵夕交给他的八个桃子,满嘴糖块,嚼得很是带劲。

这时,一阵喧哗从前方传来,然后便听到许多人大喊:“城隍老爷出来啦!”

唢呐锣鼓顿时响成一片,八个精壮汉子,抬着朱漆加身的木杆,上头架着一座布置讲究的宽敞座椅,城隍老爷的塑像端坐椅上,上百个打扮成兵勇模样的人,敲锣打鼓在前头开道,在人群的欢呼声中,这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城隍庙方向往这边巡游过来。

“搞这个有什么特别意义么?”古灵夕挤在人群里,一边小心护着手里的糖龙不被人群压坏了,一边问钟晨煊,她实在不明白一个泥巴胚子,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待遇。

“只是个风俗而已。城隍老爷是老百姓心里专管妖魔鬼怪的,有他在,就会庇佑人间不被邪魔侵扰。所以每次到他诞辰,老百姓都要为他庆祝一番,希望能沾点城隍老爷的威风,让邪魔外道远离自己和家人。”钟晨煊扯着嗓子跟她解释。

闻言,古灵夕耸耸肩,嘀咕:“城隍就热闹成这样,那冥王又算啥?怎么没听到过冥王诞?!”真是应了那句“满壶水不响,半壶响叮当。”的老话,这些祈求城隍给他们带来平安的老百姓,哪个又知道,在城隍之上,其实还有个堪比帝君的冥王,而且这个冥王还是她古灵夕的“表哥”,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这世界真是无比奇妙。

再看街道两旁,城隍塑像经过的地方,都像约好了似地,整齐地摆出了各式铜盆,里头火焰高烧,许多人把一捆捆扎好的纸钱虔诚地往铜盆里放,嘴里嘟囔着祈求城隍老爷保佑之类的话。一阵阵冷风吹过,铜盆里的纸灰飞出,却并不是正常地四散而落,而是像遭了龙卷风一般,在铜盆上方有规律地打着旋儿。

古灵夕定睛一看,那些铜盆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些半透明的男女,在那里嬉笑着,做出你争我夺的动作。她揉揉眼再看,确实如此,男女老幼都有,每个人的身体都是越往脚下越透明。古灵夕讶异地拉住钟晨煊,踮起脚在他耳边说:“我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我好像看到那些铜盆周围有好多看不到脚的人!”

“你看到了?”钟晨煊略是一惊,旋即又想起,她应该是看得到的,随后无所谓地说,“就当你看不到吧。它们也是沾城隍的光,出来人间找点油水。一般不会造成危害。我会密切关注它们的。”

“哦。”古灵夕吐吐舌头,嘟囔道,“还真是个好日子,人鬼同乐,和谐天下呀。”

钟晨煊听在耳里,笑了,这丫头的一张嘴,绝对有把死人说活的潜质。

笑过,他抬起头,望着高挂空中的一弯明月,淡淡的柔黄温和地笼罩着它,安详静谧。如果你永远是这个颜色就好了。钟晨煊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看时间,离午夜还有不到两个钟头。

这时,一拨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看热闹的年轻人,闹腾着冲到人群里,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古灵夕被这突然涌动起来的人潮裹着,身不由己地朝前方而去,而钟晨煊则被人潮隔断在相反的方向。

“喂喂!挤什么挤!我要扁啦!”古灵夕大叫着扭动身躯想摆脱这些彪悍的人,可群众的力量永远是伟大的,她的挣扎不起任何作用,一直被冲到街的另一端,她才逮着个机会钻到一家卖古玩的小店里,避过人群站稳了脚,大口着喘气。再看她的宝贝糖龙,到了这会儿,只剩下一根竹棍,上头残留着一点糖渣。

“我的龙啊!!!”她撕心裂肺地大喊。“我一口都没舍得吃啊!!!”

“灵夕!”前方,有个柔弱的声音在努力地喊着。

古灵夕循声望去,拥挤依然的人群里,樱华一手摁着帽子,一手焦急地朝她晃动,纤瘦的她,靠自己的力量似乎是没办法脱身的。

见状,古灵夕忙冲过去,瞅准机会抓住她的手,朝空隙处用力一拉,拖着她双双窜回到古玩店里。

“好多人…我的脚都离地了…幸好有你。不然不知道会被人流冲到哪里去。”樱华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

“我差点被挤死!好不容易拿到的糖龙也牺牲了!”古灵夕哭丧着脸,伸头看向四周,说,“老钟和胡庭优呢?该不会都被冲散了吧?”

樱华皱着眉,说:“这么多人,怕是走散了。”

想了想,古灵夕看着街对面:“估摸着他们还在那边,得想个办法过去。”

看着人头攒动混乱一片的大街,樱华为难地说:“怕是有点困难吧。”

“没事,可以找路绕过去。”古灵夕转身问店里的掌柜,有没有别的路可以绕到街对面去。掌柜的朝前一指,说顺着他店外这条小巷钻过去,左转,再沿着那条小巷走过去,便可以绕到城隍庙的后门,再往前走一小段路,便能到街对面了。

“走吧。”古灵夕拽着樱华出了店门,踏进了店外那条相对来说人烟稀少的小巷。

走着走着,樱华突然说:“你是担心他有事吧?”

“啊?!什么?”古灵夕一愣。

“你担心钟先生。”樱华淡淡一笑,“刚才转糖画的时候,你的眼神很幸福。”

“那啥…幸福?!有吗?!”古灵夕傻笑着一张红脸,到是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居然被樱华给看穿了。这个女人,心思跟她的身形一样纤细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时的樱华,似乎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轻松,竟像个长辈一样语重心长,“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至大的幸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轻易放弃。只要彼此有爱,任何问题都可以解决。”

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大家的心里都只有那场热闹的城隍诞,谁会注意到两个往反方向低语而行的女子。在热闹中幸存下来的安静,大概拥有释放人心的神奇力量。

古灵夕没有想到樱华这样的闷葫芦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

“没事,可以找路绕过去。”古灵夕转身问店里的掌柜,有没有别的路可以绕到街对面去。掌柜的朝前一指,说顺着他店外这条小巷钻过去,左转,再沿着那条小巷走过去,便可以绕到城隍庙的后门,再往前走一小段路,便能到街对面了。

“走吧。”古灵夕拽着樱华出了店门,踏进了店外那条相对来说人烟稀少的小巷。

走着走着,樱华突然说:“你是担心他有事吧?”

“啊?!什么?”古灵夕一愣。

“你担心钟先生。”樱华淡淡一笑,“刚才转糖画的时候,你的眼神很幸福。”

“那啥…幸福?!有吗?!”古灵夕傻笑着一张红脸,到是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居然被樱华给看穿了。这个女人,心思跟她的身形一样纤细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时的樱华,似乎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轻松,竟像个长辈一样语重心长,“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至大的幸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轻易放弃。只要彼此有爱,任何问题都可以解决。”

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大家的心里都只有那场热闹的城隍诞,谁会注意到两个往反方向低语而行的女子。在热闹中幸存下来的安静,大概拥有释放人心的神奇力量。

古灵夕没有想到樱华这样的闷葫芦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

“你有过喜欢的人么?”古灵夕跳到樱华前头,直视她的眼睛。

一群孩子挑着灯笼,嬉笑着从前头跑过,笼罩在彩色灯笼下的火光在幽暗里拉出一道道流光。樱华的视线入神地追随着这些转眼即逝的美丽光彩,喃喃:“那一年,我也是提着这样的灯笼,站在流光溢彩的街口,看到了他。”一抹用淡然却悠长的笑容浮现在她的唇角。

“谁?”古灵夕刨根问底,她没有忘记钟晨煊交待的任务,樱华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是一个突破口。

孩子们的嬉笑声渐渐远去,樱华短暂的笑容也随之淡去。

“我问他,以后是不是每年都可以陪我来看灯。”长长的睫毛垂下,带来一片挥之不去的落寞,“他说,只要我在他身边,他会的。”

“他承诺了,可是却没做到?!你们分开了?”古灵夕终于明白为什么樱华对城隍诞这么念念不忘了,原来那满街的花灯烛火,藏的是她一个未曾实现的愿望。

“呵呵,比分开更让人难过。”樱华苦笑,前行的脚步越来越慢。

“啊?!不会是死了吧?”古灵夕脱口而出,旋即又呸呸两声,“对不起对不起,我瞎猜的。”

“若死了,也断了牵念了。”樱华望向天际的弯月,许久后才说了一句,“人在咫尺,心在天涯。”

“天涯?啥意思?”

古灵夕话没说完,便听到脚下传来哗啦一声响,紧跟着是一声苍老的“哎呀!”。为了与樱华保持对面相向,古灵夕一直以倒退的方式前进,一心只顾着听她讲话,哪里看到背后的状况。一个麻布粗衣的老者,蹲在地上心疼地拾起几块瓷器的碎片,他身旁,是一块用蓝布铺垫在地的简陋小摊,四角上各插了一个小木棍,拴起细线,把摆放在布上的各种做工还算精致的瓷器围了起来。而背后不长眼的古灵夕,一脚过去,刚好把放在最边上的一个半身人像踢成了碎片。

“啊!对不起啊对不起,我没看见!”古灵夕赶紧跟老者道歉,“这个人像多少钱,我赔你!”

“算了算了…也不值几个钱。”老者冲她摆摆手,惋惜地看着手里的碎片叹气,“可惜啊,今天还没开张就蚀了本,晦气呀。”

这时,她们才注意到老者的地摊上除了这些瓷器之外,还摆着一摞细竹条做成的竹圈,在月色下闪着光滑的青光。

“您老在这卖瓷器?”古灵夕左看右看,实在觉得这条人烟稀少位置不佳的小巷绝对不是摆摊的好场所。

“小本生意,租不起店铺。当街的地方又被别人占满了。只好摆在里了。”老者把碎片小心翼翼地包进一块破布里,坐回到摊旁的小马扎上,浑浊的老眼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们,说,“我也不是卖瓷器的。那些竹圈是供人玩耍,用来套取摊子上的玩意儿,一个铜板可以扔五个圈,套中多少拿走多少。两位姑娘要不要试试手气?”

“哦!原来就是套圈游戏啊!”古灵夕在老家也见过类似的小摊,不过那些摊子上不光是瓷器,还有食品香烟绢花之类的别的小玩意儿,每次总引来不少人围观,那些捏着竹圈的人更是聚精会神瞄准比较值钱的奖品,扔得不亦乐乎。想到自己刚刚踢坏了人家的东西,加上又可怜这老者的处境,古灵夕跟樱华说:“一起玩吧,我请客!”

“我不会啊,你自己玩吧。”樱华赶忙摇头,又看着那在夜风中不时哆嗦两下的老者,走过去,掏出几枚铜板放下,说,“算我玩过了,但是没套中任何东西。”

“姑娘!”老者叫住樱华,掌纹纵横的苍老手掌拽住了她,几枚铜钱原封不动放回她手里,“我不是乞丐,谢谢你的好意。”

樱华迟疑地缩回手,看向老者的目光里多了层莫名的疑惑。

“那我来十个圈!”古灵夕放下两枚铜板,若不是想着还要去找钟晨煊他们,以她的个性和扔圈的技术,一百个圈也不够她玩。

“好好。”老者取了十个竹圈交给她,感激地笑着,“谢谢姑娘惠顾。”

照规矩站到摊子外指定的地方,古灵夕瞄了瞄准心,一鼓作气把手里的竹圈挨个扔了出去。

结果到是出乎她意料的。十个圈,她竟然套中了两个奖品,还是一对雕刻精致的金童玉女塑像。

“居然中了?!”古灵夕高兴得蹦了起来。

“姑娘好手艺啊!”老者似乎毫不介意她用两个小钱换走了超过同等价值的东西,爽快地把那对金童玉女拿过来,又说,“看来姑娘好事将近了。我这对金童玉女,还从没有人拿到过呢!”

古灵夕把这对漂亮的瓷娃娃接过来,红云飞上了脸,心里喜滋滋地畅想,口头却否认:“老伯你别拿我说笑了哈,我还小呢,好事还早呢。嘿嘿嘿嘿。”

“哈哈,看你我有缘,我再送你个小玩意儿。”老者从襟口出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取出两张剪成鸳鸯形状的红纸交给她,说,“这东西是一位故友送我的,你这对娃娃也是他做出来的,他说将来若有谁拿走这对娃娃,又是个心善之辈的话,就把纸鸳鸯也给他,只要在这两张纸上写上他自己和他心上人的姓名和八字,再塞进娃娃里,他们就可以生生世世做一对神仙眷侣了。”

“真的?”古灵夕看着手里红得发亮的纸鸳鸯,将信将疑。

“我也不知道啊,只知道我这朋友是修道的。我到希望是真的,现在难得碰到像姑娘你这么善心的人,就算个祝福也好吧。”老者诚恳地说,然后又从身后的竹筐里摸出一只笔来,“写上吧,我教你怎么打开那个娃娃的底座。”

“这…好吧!”老者那番“神仙眷侣”,着实对古灵夕产生了莫大的吸引力,加上老者盛意难却,她接过笔,唰唰几下在其中一张上写下了该写的东西,然后照老者的指点,揭开了一个娃娃的底座,把红纸鸳鸯放了进去,再封好。

“还得写上心上人的八字呢!”老者看她只写了一张,提醒道。

“我不知道他的八字啊!”古灵夕老实地回答,把笔递回给他,“反正我已经知道怎么打开这个娃娃了,回去再补上。”

“呵呵,一个也够了。那就祝姑娘心想事成了!”老者看着像搂宝贝似地抱着两个娃娃的古灵夕,风霜成皱的老脸上绽开高兴的笑,又提醒道,“还有,这娃娃要好生保存,里头的八字更不要轻易给外人看到!”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老伯!天这么晚了,您也早点收摊吧!”古灵夕道了谢,欢天喜地地拉着樱华离开了地摊,构思着等会儿见了钟晨煊,要怎么跟他炫耀自己一箭双雕赢了一对这么漂亮又神气的金童玉女。

“姑娘好走!”老者朝她们的背影挥挥手,抄起双手坐回远处,并没有收摊的意思,佝偻的身影,渐渐被夜色遮掩无形。

天际的弯月越来越细,几乎成了一条细细的弧线,虚弱而诡异。

古灵夕瞅着怀里这对眉开眼笑的金童玉女,自己也乐开了花,这个城隍诞的收获实在不小,好吃的好玩的好听的,一样不缺。而樱华自然是没有她那样的好心情的,前行途中,她不时回转头看向刚才的地摊,心头的疑惑在一层层加重。

“你看这个金童,那眼神,是不是跟…”古灵夕刚把金童娃娃举到樱华面前,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右前方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