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拒绝,你放弃这四十二天——我怕我依然会霸道地坚持要你的四十二年。”

傅云深的话丝毫不加遮掩,完全不避讳站在他一侧旁听的夜色。

他阖上手机递还给夜色:“谢谢。”

夜色一怔,即刻反应出他道谢的原因。

她并不想因此拖累吕宋宋的感情抉择,却也知道,她电话拨出的那一刻,给吕宋宋增添的一定会是负担,可人命关天,她别无良选。

傅云深手臂一挥,立在外厅的人墙立马散开。而后他才转身对夜色说:“让你的同仁进去,你留在这里。”

夜色眉一皱,便听他继续说:“你是宋宋的朋友。我不能允许放你进去受伤回来这种可能存在。”

“你不能妨碍我执行公务。”夜色向同僚靠近,立刻被傅云深的保镖挡了回来。

傅云深没有理会夜色的抗议,反而接口:“是,我今天就妨碍你执行公务了。”

他一脸暮雪千山,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夜色目送傅云深宽阔的脊背远去,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受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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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队进入之后,夜色在外厅等得愈发焦急。

秦遥光留下如此周折隐蔽的线索,内里一定大有文章。

夜色想要亲力亲为,所以才会自己去联系刑警队参与行动。

而如今却被傅云深禁足在蓝塘外。

她正懊恼,对讲机灯一闪传来了同僚的声音:“2001号房,有发现。”

夜色一喜,对着拦住她的保镖解释行动结束,不存在危险,急匆匆遛向目标房间。

电梯里的人丁稀落。

夜色进入后,电梯内的服务生刚巧摁下最下排一个按钮。

夜色轻声说:“二十楼。”

服务生的手指在一众按钮间轻滑最终摁下第三个按钮。

电梯内所有的按键均不带文字或者数字。

蓝塘一直以尊重客人*为上,客人的每一步动作,都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进行,没有进入其他楼层的自由。不能窥探其他客人的情况,自然也就不能被其他顾客窥探*。

电梯在十四层停留,无人上下,而后再度启动。

夜色心内焦急,二十层一到,飞身出电梯。余光扫到电梯内的服务生抬头看她。

她急促地步伐骤止,回身的刹那,对上的已是仅剩一丝缝隙而后紧紧闭合的电梯门。

有什么不对。

她在脑海里回放进入电梯之后的每一帧画面…最终停留在服务生摁键前滑动的手指上,而后终止于电梯在十四楼的那一刹停顿。

蓝塘这样的消费场所,每一个服务生都是千挑万选,不可能对按键位置存有疑惑,而那十四楼的停顿,分明是有人操作失误。

秦遥光——

夜色扫到电梯下一站停留在24层,开启对讲机:“目标在这里,电梯,下一次停靠24层。易服男装,伪装增高、无框眼镜、棕色假发套。瘦削,175cm。”

所有信息汇报完毕,夜色已经顺着楼梯间爬上21层半。

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咆哮。

24楼悄无人声。

夜色轻轻倚靠楼梯间的墙壁,视线小心翼翼地在楼梯间门的那一侧逡巡。

楼道里的光线黯淡无比,她放轻脚步向楼道转移。跃过楼梯间的门那刻,募然听到一声女声尖叫。

夜色慢慢从皮靴内侧拔枪出来,拉开保险,一步一顿地从楼道末端往前探。

又一声尖叫划入她的耳朵。

夜色心底一紧,步幅加快,半身暴露于楼道内。

身后募然一记尖踢震翻她的手腕。

夜色吃痛,枪把手后移随着胳膊肘砸向偷袭人的颈动脉。身后闷哼传来的同时,夜色瞥到眼前银光一闪,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挡,刀片即刻划破肌肤,鲜血瞬间外溢。

夜色腰微弯双臂瞬时扣住来人双腿外侧,顺势后撤将偷袭人往前摔。

枪在近身碰撞那刻被抛出身外。

到底实战经历少,夜色犹疑的刹那,对方皮靴的坚硬鞋底猛然假动作一晃,趁她不备踹向她下腹。

这一记力道很足,逼得夜色撞向楼梯间的门,而后摔向一旁。

适才听过的女声尖叫再度传来。

夜色脑部在撞击过后的刹那一瞬丧失清明,而后回想起那声音…才发觉,是秦遥光诱她现身的杰作。

下腹的痛胀来袭,夜色笑自己愚蠢拖累同僚。

陷入黑暗前眼前晃过的最后一个画面,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看不分明的颀长身影。

那不属于秦遥光,那么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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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再度随着痛意清醒,眼前出现的是吕宋宋那一双硕大的熊猫眼。

乍见她醒来,吕宋宋放水杯杯底砸向桌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采访一下夜英雄,逞能的感觉如何?”

夜色不理吕宋宋的揶揄,抬起未受伤的右臂指指她的黑眼圈:“很丑。”

吕宋宋不满地瞬间瞪圆双眼抗议:“本姑娘形象绝对比你当年在本姑娘床前痴守三天那邋遢样儿强。”

夜色伸舌头舔舔唇:“秦遥光呢?”

吕宋宋刻意不出声,而后反问:“你想知道?”

她这样的德行很像裴白墨。

夜色愤怒地回看:“死都想知道。”

吕宋宋呸两声,除掉夜色不吉利的话:“死了。”

夜色脸色骤然霜降。

吕宋宋语气放缓:“没骗你,真得死了。你那小徒弟林垦好不容易从天台抓住她胳膊把她从坠楼边缘拉回来,跟警车押送的路上,听说被她关在2001号房那个跟她长得特别像的那个姑娘身亡之后,自杀了。”

“看起来,她很介意那个跟她长得特别像的小姑娘的死活。”

夜色动动嘴唇:“我们一度以为,那个失踪很久的少女,早已遇害。也许我们能更早一点发现秦遥光留下的线索,她就可以活到现在。”

而秦遥光一死,许多的困惑,便会永远成为死结。

她的杀人动机,她的受害人选择,她的被掳经历…

再也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的解析那个世界。

夜色闭上眼,眼前出现24楼楼道里刀片一闪映出的秦遥光伪装过后的那张脸。

憔悴、沧桑、疲累。

不知道她生的最后一刻,会否对这个她年少时对她残忍过的世界多一些留恋,对她手上沾染的鲜血,有一丝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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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觉得心底疲累,很快就又迷糊睡过去。

梦里听到一番并不清晰的对话。

“大神,没想到你体力那么好。”是林垦欠揍的声音。

“一口气爬上24楼就算了,从24楼一口气背个人走楼梯下来,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嘛!”依旧是林垦的声音。

“出去。”终于夹杂着一道清澈的男声。

“大神你体力这么好,不要谦虚不承认。”又是林垦的声音。

“闭嘴。”再度冒出一句清澈的男声。

“大神,你这么身体力行,是不是,嗯?”林垦的声调益发古怪。

短暂沉默。

“你这么罗嗦,不断夸赞我的体力,难道是想让我上了你?抱歉,我性取向一向正常。即便我是你师公,也没后门可走。”清澈的男声未变,略带犀利。

林垦终于没了声音。

夜色眨眨眼,睁开,被刺眼的光线挡了回去。

再度睁眼,光线便黯淡了下来。

一方阴影笼罩头顶,她再度眨了眨眼,视线才恢复清明。

四目相对。

她头顶那一方小天地,满满的都是裴白墨的眉眼五官。

他的手温度很凉,刮过她的鼻翼,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唯恐惊醒了什么:“还疼吗?”

、第009章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第九章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她头顶那一方小天地,满满的都是裴白墨的眉眼五官。

他的手温度很凉,刮过她的鼻翼,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唯恐惊醒了什么:“还疼吗?”

夜色睡梦中被压下的痛觉转瞬便再度苏醒,她扯了一下唇角想笑,却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口就尝到眼泪咸咸的味道。

她那么努力地想要以他那样潇洒的姿态成长,却总是一停顿,就让他看到自己最难堪最脆弱的模样。

“师叔你嘲笑我吧,特别没用是不是?”夜色嗓音干涩喑哑,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难听。

她抬起手放在脸上遮蔽自己泪流满面的混乱模样,声音嗡嗡无力:“你现在嘲笑我,我一定不会打击报复。”

等不到人回应,夜色手指并拢留出一丝缝隙偷瞄外面的情况。

裴白墨竟然不见了。

有女性在自己面前哭,他难道不应该留下来想办法安慰的吗?

苦肉计少了鉴赏人,剩下的部分该怎么继续?

夜色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空荡的病房只觉得无趣。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凄凄哀哀没多久,病房门便再度被人打开。

夜色侧卧向窗边,没有回头。

来人脚步很轻,几步之后便没了响动。

没有人自报家门,夜色自然忍不住好奇心回身。

一回头,便看到裴白墨拿着一个勺子站在病房内的矮几旁。

“哭好了吧”,他的语调再平常不过,“该吃东西了”。

夜色视线随着裴白墨的一举一动在转移,他动作利索地将保温桶拎到夜色病床旁的木柜上,拉开木柜的第一层抽屉拿出内里倒扣的瓷碗,将清粥倒进瓷碗内。

他一系列动作做完,放下手中的勺子,才开口对夜色说:“你继续盯着我看,我也不会失忆忘掉你刚才哭得很难看的模样。而且我的审美观一向正常,你再哭一次给我看的话,我大概可能也许只会觉得你在我眼前两次哭得很难看而已。”

他话毕又重新拈起适才放下的勺子,在瓷碗中浅浅挖了一勺,将它递到夜色唇畔,很简洁地吐出一个字:“吃。”

他是这样一副生硬,不知情趣的模样。

夜色看着被递到自己唇畔的那方瓷勺…她哪里还有享受美食的心情。

夜色迟迟不动,裴白墨将瓷勺又往夜色跟前递了递:“你打算看粥充饥?”

夜色盯着裴白墨细长的手,艰难地吞咽了一口。

他这才笑了起来,一改严肃正经的表情:“是不是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夜色不语。

裴白墨拎起她的手腕将她右手拎到折叠桌的高度,掰开她的掌心,将瓷勺按在她的掌内:“这么美味的东西,你一定迫不及待想要吃完它。自己来,这样比较快。”

他话毕蜷身缩在病房内的沙发上:“我在这里睡会儿陪你。你慢慢吃,我醒来应该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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