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裴白墨的兄弟,我有义务提醒你,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和我这个男性形影不离,难舍难分。但他本质上、实际上、内里间是个彻底的直男无疑。”

“另外,作为被他欺压多年的人类,作为一个饱受人类摧残却依旧有爱心、有善心的人类,康,我非常乐意建议你,多和正常人交流,远离非人类或者处于可人类可非人类边缘的物种,才是有利于身心健康、长命百岁的。”

许南康顿时觉得尴尬,他刚刚不过是多看了裴白墨一眼。

想要一走了之,却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个脑洞过大的德国人面前澄清一下:“我这个人很传统,谢谢你的分析。”

林瑟只是摊手耸耸肩,很显然他依旧抱定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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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岸边的一片狼藉,回别墅的路上,裴白墨突然伸手摸了摸夜色的头顶。

夜色望向他,他微眯的眼睛露出的愉悦神情,好像他是那个被摸的人一样。

夜色刚想开口,裴白墨已经转而对前排的许南康说:“重新来拟定罪犯侧写。”

案情有新的发展,关于罪犯的调查,却并不见新的进展。当一切不见头绪的时候,从头开始进行罪犯侧写,的确是寻找突破口的办法之一。

裴白墨首先给予自己的结论。

“可能为定居本市多年的有稳定工作的异乡人,男性,独身。”

“做事极有组织性,有过军警等相关经历。”

“有私人住宅和交通工具,住所所在位置相对僻静。”

“每周五太阳落山之后到次日同一时刻,都不外出,避世。去年九月二十五、二十六日,请假未上班。”

“对李迟两家有相对深入的了解,工作或者人情关系范围有所涉及。”

“对了,他的电话号码里面包含数字二六,甚至可能不止出现一次。”

裴白墨给出得罪犯特写相比之前的太过具体。

定居本市多年,才会对市内交通和各类场所如此熟悉,且四处探察作案地点不会引人怀疑;罪犯可能为一人或者多人,独身更便于他们往来筹谋,居所僻静可以避免频繁会友引发的邻里注目;一个个受害人被绑计划周密,大胆公开联络方式,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作案手法又完全复制七年前的绑架案,要么是罪犯接触过七年前的案件,要么是对七年前的案件深入研究过,有军警背景是合理的解释。

但是剩下的细节,夜色想不明白:“为什么电话号码里面包含数字二六?”

裴白墨瞥她一眼:“迟云生在画舫底层被绑的姿势。”

夜色不曾看到,也未曾听他人提过。

“将他的头,手,脚,以及插在他背后的木棍为端点连接起来。”

一头双手双脚,外加木棍。在夜色想象六个端点或者七个端点连线的画面同时,见过迟云生被绑模样的林瑟已经说出答案:“大卫星。”

大卫星?

夜色知道跟印度教和犹太教符号有关,但对宗教研究甚少,并不了解详情。

裴白墨这次科普:“它的形状是六线型,是两个等边三角形的混合物。诞生于印度教,17世纪以后,这个六线型作为犹太教的象征一直在被使用。”

“我们的罪犯,是犹太教徒。”

“犹太教徒对教义很虔诚。周五避世,是犹太安息日的习俗。去年九月二十五、二十六,是犹太新年,他不会依旧工作。”

“至于二六,”他又伸手去摸夜色的脑袋,“我们的罪犯一直自我感觉良好,不断挑逗警方,我想在他自己眼里,是愿意把自己和上帝相比的。”

“26在犹太教中,代表着上帝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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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好像都豁然开朗起来。

刑警队的人按照侧写的信息在嫌疑人范围内排查,很快有了结论。

夜色得到消息以后,第一时间问裴白墨:“要不要去见一见这个最佳嫌疑人?”

裴白墨却只是翻翻手中的简报,然后打开自己的记事簿扫一眼:“时间刚刚好。”

夜色不明所以。

“现在我的四肢心情不好,我不方便勉强他们移动。”

四肢…他形容自己的身体如同形容一个等人挪动的莲藕。

夜色禁不住想笑。

“色/色,麻烦你转告他,谢谢合作,即时入瓮,不耽误我过节。”

夜色顾不上问他过什么节,首先好奇:“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裴白墨伸出手指按压自己太阳穴一下:“他最终还是阶下囚,是不是智商低?”

“他已是老年人,徐郎半老,是不是完全不秀色可餐?”

夜色跟不上他的思维。

裴白墨轻柔地笑:“我深切在意的智商,他比较低;我偶尔肤浅地在意的外貌,他又帅得比较委婉。”

他摊手,看向夜色:“你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附和些什么?”

夜色:“…”

她应该说什么?难道像魔镜附和王后最美一样说他最帅最聪明?

他突然又想起些什么,问夜色:“你还没问我过什么节?”

“什么节日?”

他两眼一弯,无比纯良:“情人节。”

他完全不怕画蛇添足:“和你过。”

、第050章 .街劫结+051.血字屠戮

第五十章街,劫,结

裴白墨如果不提醒,夜色还真没发觉情人节就要来临。

李梁冬被绑案一波三折,让人觉得时间好似划过很久,但实际上也不过只有几天而已。

裴白墨如今已对嫌疑人不感兴趣,是因为他已心中有底。可夜色对于嫌疑人的身份和经历却依旧好奇。

她和林垦汇合前往分局的路上,林垦大概转述了下他所了解的情况。

因为李慕七的关系,夜色总觉得他经此一役,看起来,似乎…老了一点儿。

盯着他看了几秒,夜色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他即便老了一点儿,也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牙齿一露,立刻阳光灿烂。

“是李家的司机,乌里。”

“现年四十一岁,多年前从溪市移居过来,做李家的司机也有十三年时间。最初跟过李梁冬,后来被李梁冬指给李雪冬,跟随迟云生和李雪冬夫妻。几年前李梁冬的续弦沈嫣发生过一次重大车祸,此后李梁冬便辞退了原本的司机,李雪冬也便主动让乌里回李家为沈嫣服务,直到现在。”

“他做司机之前,从事的是什么工作?”夜色想要确定他的实际情况和裴白墨的侧写相差多少。

林垦侧眸看她:“裴大神的侧写怎么说的来着,军警是吧?乌里此人年幼时曾经在警察学校念书,肄业。”

“电话号码里面的26也刚好相符,他的日常联络用号,尾号四位刚好是2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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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里彻底保持缄默。

证据还要等待大家进一步发掘。

虽然他作为司机工作十几年,衣着却显然并不像他的工作那般不起眼,而是无比考究。

夜色透过监视器看到他的第一眼,直觉此人并不安份。

他的衣着配色复杂却不突兀,西装考究,内搭英式收身马甲,与夜色见过的大多衣着整洁简朴的司机不同。

即便李家是豪门…夜色想起跟在李慕七身边的随从,无一例外均是设计剪裁朴素的黑衣。

同样就职李家的乌里绝对是个例外。

即便他深得李梁冬赏识信任。夜色脑中闪过那个对独女李慕七都严苛不已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

李梁冬不会这样对待一个佣人。

专案组的警员推门出来,打断了夜色的思路。

“没有充分的人证物证,我们拿他也没有办法。”

夜色和林垦对视一眼,从手腕撸下来一个皮套,简单绑了个马尾,形象稍显历练一些,褪去些温婉青涩,对这个同仁说:“让我们进去。”

她转了转手腕,手指相撞打了个响指召唤林垦统一步伐。

这是夜色要认真干架的前奏…

林垦许久没见过她在案发现场或者是刑讯室动真格,自从裴白墨出现,夜色所有的锋芒全部后退,不管是武力还是智商似乎都突然没有了存在感,做了太久无用的可有可无的壁花。

以致于林垦都忘了她曾经是个因为揍嫌疑人被停职的警察;

忘了她之前有多风风火火,横冲直撞;

忘了当年刚进组许南康让他跟着夜色时,对夜色的评价——你想学的,她都有。

难道真是恋爱中的人智商会变低?

他下意识挡住夜色的路:“许组不在,这不是我们的地盘儿,师傅,别冲动。”

夜色推开他的胳膊:“你是不是还想说打人犯法。我最近这么淑女、这么小绵羊都能让你有我要打人的想法?放心,我是文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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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垦不知道夜色是怎么理解文明这个词的,在他的字典里,文明人显然是不会骗人的。

可是夜色手臂撑在桌面上,进门对嫌疑人乌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假的:“乌里,我们刚刚收到你的同伙发来的公开信,在你被警方拘传之后。”

“好奇吗?信的内容。”

“你这样坚定地保持缄默,可TA信里一开始,就替你承认是绑架案的元凶。”

乌里看她,笑,眼白微泛。

“TA已经放弃你,或者你也可以这么理解,TA因为你的暴露认为你始终是愚蠢的人类之一,决定牺牲你。”

“TA是个完美的罪犯,昭告天下,收获巨大的关注和满足感。不惧怕警察,不担心追踪,可你的落网,拖累了TA。”

乌里平淡无澜的表情开始出现松动,夜色接着说:“你们是伙伴,你了解TA,TA会给警方留信,TA从来是个不甘寂寞,而且自视甚高的人。”

乌里眨眼,拳微攥。

夜色笑,补充:“你也是,你也是这样的人。”

乌里仍旧带有几分怀疑,可夜色必须让他打消怀疑的念头,她对林垦摆手:“去把那封信拿过来,给乌先生看。”

林垦会意向外走,夜色继续对着乌里说:“我想你大概有兴趣知道,TA用了哪些不堪的词汇,来形容你的愚蠢。”

林垦还没走出门去,突然听到身后刺耳的声响,他转身,只看到原本放在桌角的台灯被乌里扫落在地。

中年男人的脸,几近扭曲,从他嘴里机关枪一般蹦出许多不堪的词汇。

原来男性骂起人来,词汇量也是这么丰富…

林垦抖抖耳朵,掉了满地污言秽语,乌里用来咒骂自己同伙的诸多污言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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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刑讯室出来,夜色就招呼林垦去乌里的住所。

“刑警队已经搜查过他的家,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林垦声明。

夜色却没停下步子:“乌里不傻,他会一时冲动,情绪被勾起,等他冷静下来,会发现我在骗他。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经他亲口确认他是罪犯之一,而且他有同伙。”

乌里的住所离李宅很近,不大的三居室。

刑警队搜查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和案件相关的线索。

“我们要找什么?”林垦边摁开灯开关边问夜色。

“任何奇怪的东西。比如和乌里这个人不搭,或者摆放的位置完全不科学的东西。”

林垦还是疑惑:“他会把物证留在家里?”

夜色踢了踢身前的木凳:“不会,他不会留下自己的弱点让人找到。不过刚刚你也听到了他的长篇大论,应该能看得出他对同伙心里挤压下很多不满。我想他会乐意留下事关对方身份的信息,即便有一日落网,也要和对方一起死。”

两人慢慢在乌里房内细密观察。

红木家装,摊着薄毯的摇椅,翠嫩的绿萝新芽…以及倚墙而立的落地书架。

书架很空,只摆放了了了十几本著作。

夜色扫了一眼,从其中抽出几本翻看扉页。

最后抽中一本问不远处的林垦:“一个中年男人,书架上全是军事历史的相关书籍,他会看服装设计方面的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