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垦下意识反应:“不会,那本书应该不是他看的吧,也许是他的女性朋友留下的。”

夜色翻开这本书的扉页,市里图书馆的印章赫然其上。

所有的书籍都是军事历史题材,只有一本是服装设计的内容;

没有其他标识,所有的书籍都是乌里所有,除了那一本服装设计的书,属于市立图书馆…

他会为了一本自己惯常不会看的书特地跑去市立图书馆借书?

答案是,不会。

夜色直接将林垦拽出来:“去市里图书馆。”

“乌里很可能掉包了里面的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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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运气并不好。

市立图书馆还没有关门,可是馆内有一半书架正在封闭进行书籍重排重录,而他们要找的服装设计的相关书籍,正在重编的行列。

夜色问图书馆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那些书的位置已经和之前发生变化了吗?”

工作人员摇头:“没有,那几排书架基本没有借阅记录,所以我们把它们放到最后再做整理,我们还没有排到那几列书架,书的位置还没有变。但是书籍侧边的标码和书架标识的说明全部都被撕掉了,这套书和其他一些书籍是馆内自印,恐怕…很难找。”

夜色礼貌的笑:“没关系,麻烦你告诉我们服装设计这类书在哪几排书架。”

工作人员给他们指路,看到书架的那一刻,林垦吸了口气。

这几排书架陈列的书籍,竟然封面全部一样是牛皮纸,看起来外观没有多大的差别。

他这才理解了图书馆工作人员先前说到难找时那郑重的表情。

“我们市很穷吗?”林垦叹口气问夜色,“为什么市立图书馆自印的书,封面随便的还比不上我中学时校内书店老板印的那些盗版教辅,他那封面上好歹还给印朵向日葵,侧边也有书名”。

夜色蹙眉看他:“你眉头拧成这样的意思,是打算将这几排书架上的书挨个翻开查找?”

林垦以沉默作答。

夜色自顾自往其中一排书架走过去:“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掉包一本书,一定不会是在大家视野范围之内操作。左边外侧两排书架旁边都有休息桌椅,这些在图书馆里历来抢手有人占位,所以不会是这两排。右边最外一排书架正对着图书馆内的一个办公室,也会有人员走动。右边第二排书架上只有了了几本书,容易暴露,他不会选择掉包其中之一,所以只能是左边最内里那一排书架。”

“几乎没人借阅,就不会有人走动看到他在掉包,也不会有人借书翻找时,发现他藏的东西。”

可是左边最内侧的书架依旧是满满数百本书。

“乌里多高?”

林垦回忆:“大概174.”

夜色点头。他那样注重仪容,自视甚高的人,不会弯腰蹲地,也不会乐意踮脚面对自己的身高不足,只会是以他的身高能够轻松碰到的那一排。

那么是的第几本?

一到数字,夜色脑中回想起裴白墨提到26时的话…而乌里的电话号码,已然证实他对这个数字的偏好。

她沿着那列书数到第二十六本,抽了出来。

一打开,封面内里,掩藏的,是一个剪报本。

“神算?”林垦情不自禁。

夜色毫不谦虚,摇了摇手中的剪报本:“既聪明人品又好,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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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报本里的报道,全部事关一个人。

一个被报道时收获诸多荣耀即将退休,如今想必早已退休的警察。

他是乌里肄业的警察学院的师兄,想必两人相识已久。

他因破获重大案件而受到表彰,那个案子——夜色心里忍不住骂人,竟然就是七年前李梁冬的那起绑架案。

他参与了案件的侦破,理所当然地了解当年李梁冬被绑架的细节,案犯的犯罪手法,当年的绑架犯最终失败被捕的原因和破绽又有哪些。

这些年他一定在研究…当年差一步就要成功的绑架案,如何改进,才会真得成功。

他竟然是破获七年前李梁冬被绑案的警察,七年后如法炮制知法犯法…夜色着实不能冷静。

她忍不住问裴白墨:“我之前曾经参与过一个案子,凶手在雨天袭击单身女青年,连杀四人。我知道他所有的作案手法,你说在什么情况下,我会复制改进他的犯罪手法去杀人?”

裴白墨蹙眉,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联想,他翻了翻手中的人体器官解剖图,语出惊人:“你想杀谁告诉我,我替你动手,你…围观就好。”

夜色摸摸鼻子,按照一般的套路,他难道不应该说相信她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会杀人?

“裴白墨”,她极少这样叫他的名字,“杀人是犯法的”。

心脏的形状可真难看…裴白墨合上图册:“谁告诉你我不会知法犯法?”

夜色双眼一弯:“你想进监狱参评狱草?”

裴白墨似乎很高兴:“不,我只是现在打算聚众□。”

他话还没落,就向她压了过来。

而夜色脑袋此刻清醒到思考他的所谓聚众指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指家里的狗 吵吵,和这一堆不会说话的家具?

众勉强算,可要怎么淫,怎么乱?

(响应净网,只好拉灯,抱头跑)

*****

案件调查基本告终,夜色从刑警队那里最终传来的审讯报告里有了新的发现。

乌里认为李雪冬的眼神每次都在向他传递爱而不能的哀愁,她喜欢他,却碍于有夫之妇的身份选择沉默,即便她的婚姻只是形式;

他认为李慕七每次看他喊他“乌叔叔”,眼睛里都闪着对他的崇拜敬慕,但却辈分之差,不能有进一步的表达;

他认为沈嫣每一次对他疏远,避而不见,都是因为怕进一步接触他,会更加沉迷,无法自拔;

这是De Clerambault情爱妄想症的症状。

认为有人正深爱着自己,正透过某些小动作和眼神在想自己表达爱意。

而往往患有此症状的人,现实中和他的幻想对象交流甚少,甚至几乎不曾有过接触。

幻想李家的女性都深爱着自己,所以他要做她们的英雄,铲除让她们不愉快的男人。

这从来都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

李梁冬终究命大。乌里犯案的动机来自他的臆想,可他同伙犯案的动机,是为了财富和巨大的社会关注。

钱未到位,所以直到落网那刻,他仍旧留了李梁冬一条命。

案件告破,李家的一切似乎都回归原位,从市民的谈资中逐渐淡去存在感。

可有些事情,经过这次绑架案被捅破,再也不能重新得以粉饰太平。

比如李梁冬和迟云生的无疾而终,

比如李慕七早年的不堪回忆。

人活一世,总有些事情,要和如愿以偿背道而驰。

夜色唯一庆幸的是,林垦找回了李慕七。她不了解他们的过去,但是她看到李慕七从林垦从来不提的禁忌,变成他快乐的原因。

这种时刻,她总会想念裴白墨。

时光很瘦,应该早一些带他去见她身边所有的人。她的半路大哥萧子规,她的吕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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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磨蹭蹭了几个星期,碰面计划依旧没有成行。

没有新的大案,她和裴白墨在这段时间里培养了新的嗜好。

他喜欢上了睡觉,而她只能是围观他睡觉。

林瑟不知什么时候回了柏林,走前没有和她打过招呼。夜色直觉他走前应该是和裴白墨吵过架。

因为一向睿智,却在裴白墨面前总是幼稚的林瑟,走前弄花了裴白墨最爱的白窗帘。

更奇怪的是,有强迫症的裴白墨,默许了污花窗帘的存在,没有清洗更换。

他总在忙着睡到昏天暗地,夜色不放心:“你最近身体不适?”

裴白墨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眼睛绕着卧室扫视两圈,才聚焦到她脸上。

他的眼睛一眨又一眨,睫毛刷下一小片阴影:“你好。”

夜色瞬间被他这副呆呆的萌萌的无害的单纯的慢半拍的模样逗乐,指着自己问裴白墨:“我是谁?”

他的眼睛再度眨来眨去,无辜地看着她:“苹果。”

她忍不住嘟囔:“真得睡傻了。”

却突然感觉到一双手臂自后抱住她:“我的意思是,想吃苹果,谢谢。”

他往后施力,夜色便被他掰倒侧卧在床上,他眨了眨眼睛看她,然后闭上:“一起睡。”

夜色眼睛描摹着他的轮廓,伸出手指戳他的眉心:“你睡太久了,我们出去运动一下好不好?”

他募得睁开眼,一反适才的懵懂,目光清明地看着她:“虽然我赞同活塞运动有利身心健康,但是——”

夜色即可堵住他的嘴,等他只剩满脸笑噤声之后才后撤:“你故意歪曲我的意思。”

他揉揉她的发顶:“真高兴你变聪明了。”

******

最终夜色还是拖着他去了超市。

裴白墨对苹果的喜爱到了变态的地步…夜色无力争宠,看着他把一个个苹果往手推车里放,从铺满底层,到堆积出一个小山尖。

看着称重员为难的表情,夜色觉得自己有必要改一改他这唯苹果才吃不吃人食的毛病。

周末超市人流量大,收银处每个分理台都排起了长队。

夜色的视线一直在远观前方鲜少挪动的人潮,一侧身,才发现裴白墨已经不知所踪。

走动的人太多,夜色一时顾不上手推车,转身看向四面八方,寻找他的身影。

他从来是鹤立鸡群的,夜色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找不到人群中醒目的那个他。

可他如果决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躲起来,她一定毫无头绪。

这么一想,焦灼的情绪即刻便灼烧的眼眶泛红,直到一旁的人群散开,露出那个半蹲在地上的他。

撇下那堆苹果,夜色蹲到他身旁。先看了看他,才把视线转移到他看的东西上。

这一看,夜色的脸唰一下红了。

竟然是——安/全/套。

此后,夜色一路推着苹果看着他抱着一捧各色款式的套/套,快步走向收银台。

直到他刷卡付款,服务员低头羞涩地说:“先生,你的余额已不足。”

直到他打开钱包,发现里面的现金,只剩一角。

他回头看夜色,夜色意识到现下这个窘迫的情况,低声对他说:“不然,我们不买了?”她一样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裴白墨很坚定:“要买。”

夜色完全无法直视收银员和一旁其他等候的人们…他们也许会觉得自己遇到了变态,他们一定没见过推了满满一车苹果,和选了散落满桌的安/全/套的人,付款时,却没有钱。

也许大家会觉得他们是行为艺术,更甚至是精神病…

裴白墨不像她这般窘迫,从容地拨给林瑟。

拉线声响起没多久,林瑟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

裴白墨言简意赅:“钱,你干的?”

林瑟爽快承认:“是,不仅是钱,还有窗帘等等,都是我干的。我很生气,我需要表示我的不满。”

“后果很严重”,裴白墨淡淡一笑,“我会报警”。

林垦轻咳一声:“别闹。”

“卷款潜逃,不谢。”

夜色从裴白墨手里夺过手机,简短对林瑟说了几句挂断,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打给吕宋宋。

“宋宋,我在XX超市一楼,我买了很多东西,可是我没有钱付款。”

吕宋宋给出最便利的解决问题的办法:“简单。放回去,不买。”

夜色挠头,半天蹦出两个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