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殊怀疑肖子烈大脑没发育好,但他没做声。

衡南也连忙把手放下来,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礼貌,捡起筷子,埋着头加快频率吃饭。

“师姐你会跳舞?”阳光把地毯映得丝丝发光,肖子烈还凑在她身边问个不停。

“会一点。”衡南的筷子放缓了。

“好厉害,我就不会。”

“……你练练也就会了。”

“一会儿我们玩冒险屋还是星际战争?”

“哪个好玩?”

肖子烈有点为难地想了一想:“一个是恐怖类的,一个是动作类的,我觉得都很好。”

衡南说:“我都不太会。”

“没关系啊,我带你,不会让你输的。”

衡南放心地点了一下头:“那就都玩。”

“好啊好啊,都玩。”

盛君殊心情复杂地看着少年笑得像月牙一样的眼睛,那眼睛里挡不住的火热的依恋和崇拜。就好像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

——衡南。

女孩皮肤光滑白皙,乌黑的头发半垂,表情平静,只有凝着光的睫毛,偶尔扇动一下,檀口小口地咬着鸭肉,纤细的手指下巴处曲接着,依稀可见旧时广袖长裙的仪态。

他大略也知道一点。衡南曾经是门派上下,许多弟子的梦里人。

这样一个师妹,却总是放下身段,安静默然地跟在他的身后。夜色里看不见她的脸,只见一盏莹莹的灯。

外门不论,即便是内门几个师兄弟,楚君兮形貌昳丽,简子竹清雅温润,个个都是和衡南一样的发光体,他始终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特殊的魅力。

千年后回头看这一段,胸口弥漫一种浅淡的酸涩。

这一下午,房间里回荡着“突突突”“卡拉卡拉”“轰隆”的喧闹,还有肖子烈上蹿下跳的声音:“打打打!”“啊,师姐别怕,我帮你打他!”“打得好,对对对对!瞄准,狙他!”

在三百六十度立体声环绕下,盛君殊支着腿在窗台边,阳光落在笔记本上外壳上,一道谣言的银边。无论是邮件抄送还是密密麻麻的报表,看起来都相当寡淡。但是他一行行看了进去,觉得这种氛围令他很安适,安适得近乎放松。

师弟师妹喜欢在一块玩,衡南不会无聊,他很放心。

“师姐,师姐?”肖子烈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越来越沉。

“唔。”答他的是一声是恐慌的呜咽,手柄开始往下滑落,出去的子弹全部跑偏,打在墙上、柱子上。

对面响起骂人的声音,衡南越是用力,手臂越是精疲力竭,手指麻痹。

在这之前,衡南本来很兴奋的。

手臂脱力,再一联想这几天胸口每天都痛,醒醒睡睡,控制不住,她怀疑自己得了绝症,马上要死,越想越慌,眼泪瞬间吧嗒吧嗒落下来:“……拿不住了。”

手柄坠落下去,没掉在地毯上。一只手从底下托起它来,给她塞回了指尖。

那手没松开,就势握着她的手,手指压住着她的手指,带着她把屏幕上的枪口搬正。

他耐心地单腿跪在她背后,贴住了她,肩膀支住了她向后软倒的身体。他的下巴无意间触碰她的发顶,声音就悬在耳朵尖,使她整个头皮都发麻:“想狙哪个?”

衡南生理性地打了个颤,盛君殊双眼盯着屏幕,催促:“嗯?”

心跳奇异地慢慢平和下去,似乎连恐惧也一并消散。她伸左手指头,点了点中间那个红衣牧师。

刚才子弹打偏,骂她“菜鸡”。

“砰。”冷酷短促,牧师仰倒。

“还有呢?”

指尖挪过去,点向旁边穿黄衣的目瞪口呆的店老板。

“砰。”老板眉心现了一个圆圆的红点,瞪大眼砸倒在摊子。

“再来。”

“砰。”

“砰砰。”

又倒了仨,其余的人见势不对,作鸟兽散,滋里哇啦,回头往不同的方向狂奔。

枪头缺乏耐心地转了一周,“砰砰砰”硝火不断,倒在集装箱上的,坠进桥下河里的,血红遍地,全部撂倒。

衡南的冰凉手在他掌心里挣扎着,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回头就给他一掌。盛君殊没防备,险些给推个侧翻。

好在他反应敏捷,撑了一下地立直,略愕然地对上她的眼睛。

衡南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他:“你把我们队友也杀光了。”

“……”

“嗤嗤……”肖子烈把头埋进膝弯里,双肩耸动,几乎笑出眼泪来。

盛君殊想解释一句,衡南身子忽然摇摆一下,向下倒去。他下意识伸手,衡南双眼紧闭,“啪叽”栽进他怀里,凉凉的一阵风。

“哎。”肖子烈长叹一声。睨着盛君殊的眼神同情又取笑,“师兄,那件事,你可务必考虑一下。”

*

盛君殊真的在考虑这件事情。

哪怕现在正坐在香薰环绕、雾气朦胧的浴室里,手里展开的是清河日报,他也分了些神,在心里翻来覆去考虑这件事。

面前蚂蚁似的小小铅字在浮动的雾气中,有些看不清楚。但他还是会从从头到尾地默读一遍,四个版面读完,衡南差不多也就该洗完了。

翻阅报纸有“哗啦哗啦”的声音,既表现旁边有人,又表现人正在专注地,无暇他顾,这样她既不会害怕,也不会有太多心理负担。

一个人在别墅险些被走尸扼死之后,衡南的怕鬼再度上升了一个层级。时常梦魇,大汗淋漓,夜晚必须要留台灯,哪怕起夜,也要先把走廊灯打得大亮,才敢走出去。

盛君殊承诺的“寸步不离”也说到做到,除了她上洗手间以外,就连洗澡他都是陪着的。其实这也不费什么功夫,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坐着,浏览一遍今日新闻。

“哗——”一阵雨点打击声,面前铅字迅速扭曲,融化,滑落成了几道。与此同时,尖锐又柔软的水柱攻击他的后脖颈,热水全顺着衣领灌进去,盛君殊的思维被打断,条件反射地绷直身子,顺手一摸。

温热的水柱就冲在他手背上。

这是又搞什么幺蛾子。

“衡南?”他僵硬地背对着她,不敢回头,只是拿手仓促挡着。

身后的人一言不发,花洒还故意往上挪了挪,轻而易举地躲开他的手,坏心眼地冲在他后脑的头发上,很快凳子腿底下一片水漫金山,他的后背和裤子全湿透了,衣服沉沉地贴在身上。

“……”盛君殊在手上报纸被浇得化成一团之前,狼狈地将它揉了,立即站了起来,但裤子贴在大腿上,冰凉凉的。

总归已经这样了,他拎了拎**的裤脚,顺势坐回去,“……别闹。”

“嗤。”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忍耐不住的,恶劣的轻笑。

盛君殊反应了两秒,顿悟似的回过头一看——

衡南一手拿着花洒,一手拎着裙子,站在漂浮泡沫的浴缸里,根本连衣服都没脱。

盛君殊沉着脸,大步朝她走过去,衡南眼里的笑滞了一下,见他来势汹汹,赶紧往后躲。但浴缸砌在墙边,背后就是冰凉的瓷片,惊慌之下,直接将花洒当枪,竖在胸前攻击敌人。

冷不丁让水滋了一脸的盛君殊:“……”

他闭了一下眼,偏过头抹了把脸,走过去一把夺下了衡南手里的花洒。

衡南睁开眼睛,正看见他贴的很近的胸口。

他是穿衣显瘦的类型,胸口衬衣并不紧绷,但背后水渍正在蔓延,看得见若隐若现的腰身,湿热的空气混杂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便莫名染上些欲.色。

仰头一看,盛君殊正仰头伸臂,咔咔地把金属格挡向上推了几个格,然后把花洒挂在了最高的格挡上。

她站在浴缸里,比平时还高一点儿,踮脚伸了伸指尖,还是够不着。

盛君殊仿佛预料到她的动作,低头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好好洗。”

没有报纸了,他拎了一下湿透的裤脚,再次背对她坐回**的板凳上,手搭在膝盖上,沉着脸呼了一口气:“我再坐十分钟就走。”

衡南立刻开始洗了。她怕盛君殊走了,因此顾不上说话,洗得飞快,泡沫飞溅,水都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转过脸时,她的眉眼漆黑,睫毛上坠着细小的水珠,脸色微微晕红,是蒸汽烘的。

“……你怎么不生气?”

她是真的想不通,所以问得很疑惑。

她好像从没见过盛君殊冲她发脾气,那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会有那么胆怯恐惧、恨不得钻进地洞里的惶恐的卑微?

盛君殊本来正百无聊赖地看手表走针,让她这么一问,啼笑皆非。

这话说的,谁会跟自己师妹计较?浇点水而已,又不是砍他一刀。

盛君殊的语气平和,还带着安抚:“慢慢洗,不着急。”

“……”

作者有话要说:啊对不起,一写日常就刹不住= =

丹境(二)

张森夹着公文包上门时, 就看见盛君殊房间里多了张宽阔的橡木桌子。

桌子旁边是书柜,里面零零落落塞了文件夹,23寸平米屏幕亮着, 旁边放着一盆耷拉脑袋的千叶吊兰。

灿烂的阳光洒在双人大床上,衡南刚梦魇过,眉间上都是冷汗,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和散落一枕头的短发。盛君把那头发拢了拢,观察了一会儿,看她不再有什么不妥, 才从床上起身。

“老板,您这个月真、真不去公司了?”

——这是把办公室搬家里了啊。

盛君殊坐在桌旁灌了口茶, 轻描淡写:“不是让你找职业经理人吗,找到了吗?”

“张经理已经上、上班了啊。”张森为难地挠了挠头, 发蜡固定好的头发都让他挠下来两绺,“不是这个问题, ”

也不是一年一千五百万支出的问题。

“您以前管、管得那么严, 现在突然撒手了, 就怕那些老、老的有意见。”

好不容易做到这么大的事业, 盛君殊原来每天加班到晚上七点, 看起来殚精竭虑的,他都习惯了这种工作机器模式,他不信盛君殊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你就说我结婚去了。”

盛君殊觉得莫名其妙,不被老板拿鞭子抽着赶着, 难道不应该开心吗?他已经完全容忍可能的业绩下滑,员工还不习惯,都是斯德哥尔摩不成。

“哎。”张森自顾自叹了一声,看向衡南,“小二姐好、好些了么。”

盛君殊犹自看着窗外想事情:“这样,安排人在经理办公室换新的摄像头,动作大点。”

“啊,您要看吗?”张森迷惑了,这切分屏也看不过来啊。

“我看他们干什么。”盛君殊拿茶杯给千叶吊兰浇了点水,“不是喜欢被我盯着加班吗?盯得更变态一点好。”

“……”

张森哪里知道,媒体报纸里一口一个“野心家”地夸赞,但经营圣星对盛君殊来说,跟当初想的当个野道士化煞没什么区别,都只是找个营生做做,好负担师门的开销,真谈不上有多大的开疆拓土的野心。

况且,这次动用威天神咒,一次耗费太多精神,在家养精蓄锐一段时间是必要的,顺便还能看着衡南。

“那、那过段时间呢?”张森小心地问,“就,等小二姐好些了……”

盛君殊盯着吊兰,目光稍深:“我把衡南丢下两回了,事不过三。”

人生选择,有所取舍,当断则断。从年少时期开始,他就是一个对自己要求过分严苛的人。师父指出的功法上的错误,他可以挥刀反复练整整一宿。背错的口诀,他可以惩罚自己写满厚厚一沓。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允许自己犯第二遍。

“李梦梦怎么样了?”

盛君殊已经低眼,刚才瞬间严峻的脸色,似乎是张森的错觉。

“转到普通病房,下个月出、出院,和她爸回家了。”

因为受惊过度,李梦梦最终依然流产。

但这对她来说其实算件好事。

——因为那个让她非法代孕的煤老板,因为生意失利,欠了一屁股债,已抛弃发妻逃往国外。

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好了三年的地下情人。

小三名叫徐小凤,是李梦梦的好姐妹,有着年轻甜美的笑容,花一般的容貌。

“哦对,老板。”张森掏出记事本,盯着仔细地看了看,“还、还有件事,那个星、星港的老板……”

盛君殊想了好半天,才找出那个几乎被埋葬在记忆里的星港老板来:“……‘五个9’?”

张森苦笑了一下:“就是他!您上次开、开的那个99999……”

他“9”得太多,盛君殊听得捏紧了鼻梁骨,他才顺溜地接下去,“……的镇宅符,他买了,还、还打电话,说这点不、不成敬意,请您赏光喝、喝茶。”

盛君殊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这些财阀老总嚷嚷着请他,未必真遇到什么问题,只是生意做到了一定程度,枕着真金白银睡觉,心态出了毛病,让他们花钱买个符,就是买一份心理安慰。安慰到了,觉就睡好了。

他标价五个九,卖一枚一分钟勾好的镇宅符,半是试探半是刁难,不想这个老板直接买下来。十万块示个好,还坚持请他喝茶,事情就难办了。

大家都是当老板的,如果不是对他本人兴趣非凡,几次三番如此低姿态,怕是真的遇到性命攸关的麻烦。

盛君殊摊开记事本:“叫什么?”

“黎向巍。”

盛君殊顿了一下,愕然看向张森。

黎向巍?几个儿子争千亿家产,整天闹上新闻的那个餐饮巨富黎向巍?

“跟他约时间,订票。”

盛君殊扶着额角,叹了口气:“两张。”

*

事情堆在一处。洗手间的镜子面,盛君殊盘算着各种事宜,刚给下巴上涂满剃须膏,余光就见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影子。

“衡南?”

电动剃须刀的嗡鸣停下,他转过头:“怎么了?”

衡南慢慢地跨进来,仰着头,目不转睛地钻研一下他下巴上的泡沫,似乎十分入迷:“我能不能试一下?”

“……”

衡南瞥了一眼他的表情,两手揣在口袋,垂着眼,识趣准备往出撤退。

“可以。”盛君殊立刻说。

他不想让师妹误会。他刚才那瞬间的眼神确实有些微妙,但是这种微妙并不是因为师妹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他觉得自己满脸泡沫的样子,稍微有点滑稽。

以这种滑稽的面目示人,让他不太习惯,仅此而已。

“开关这里,第一档。”盛君殊把剃须刀淡然塞进她手里,还迁就地往下俯了个身。

她就是没用过,所以好奇。他不觉得衡南能用一个剃须刀把他搞得血溅三尺,让她玩一下也无妨,最差的结果,无非是他一会儿得自己重新修一遍,费不了几分钟功夫。

两双眼睛在空中相对,相顾无言,很快剃须刀的嗡嗡声打破了寂静的空气,衡南略微冰凉的食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看了看嗡嗡转动的刀头,忽然把剃须刀咔嚓关掉,搁在了一边。

一手挑着他的下巴,一手在巨大的洗手池化妆镜前的抽屉内哗啦啦地翻找,满意地找到了一枚锋利的刀片,拈在指尖,灵巧地转了个向。

盛君殊瞥见全过程,稍稍惊异:“……你还会用这个?”

衡南的刀片已经贴上来了,冰凉凉的,略有些痒。她仰着头,细微的呼吸落在他颈上,一双猫瞳异常专注,声音也若有若无的,跟刀片一样凉:“别说话。”

盛君殊不说话了。

心跳得更甚,不久,他开始后悔由着师妹用刀片玩。

——他并不觉得一个薄薄的刀片能让他血溅三尺。问题在于,剃须刀一分钟能解决的事情,用刀片就得十分钟。尤其是衡南的刀片使得并不很熟练,速度就更慢。

而且因为不熟练,她的手法横冲直撞,总多用一分力气,但这力道,距离割破他的皮肤又少一分。痒得钻心的痛,宛如凌迟,又像挑衅,激起了他反击的血性。

他按捺着自己夺过刀片、扑倒、反剪、割喉的一系列反射动作的冲动,阖上眼睛,不动声色地深呼吸,强迫自己在脑海中放映“兄友弟恭”“手足情深”“热爱生活”等词汇,一点一点调节心态。

调节了没一会儿,盛君殊的眼睛忍不住睁开。

衡南一手挑着他的下颌,迫使他弯腰朝向自己,另一手的刀却迟迟没落下来。他余光瞥向镜子,镜子里泡沫只消去了一半。她把刀片握在手心,打量着他的脸,眼珠微微无神。

她竟然,开始走神了。

“……”

衡南不发一语。

刚才她仔细地观察过盛君殊的脸,眉骨,鼻骨,到嘴唇,称不上是天工造物,但也相当精致。

最明显的就是极其英气的鬓角,还有离得近也难看出瑕疵的罕见好皮肤,睫毛和牙齿一样,都很规整。他像块精心雕琢的玉,乍看温吞,但充满了可延展和可鉴赏的细节。

原来她喜欢这种类型的。

在她意料之外,但确实……还可以接受。

青春期的时候,很多异性曾为她着迷,书桌里塞满情书,走在路上很多人和她搭讪。但她没有对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动过心。

那里面也有品貌兼优的男生,但是她总是感觉缺乏点什么,其中一个同学,因为她的冷淡和拒绝,割了手腕,她往后退,恐惧反胃。从此以后,性冷淡的声名远播。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是性冷淡。

她曾经喜欢过一个日本的男明星。无意中在书店看到他的海报,就开始听他并不好听的专辑,收集他的杂志,翻墙看他的动态。她缺乏朋友圈,没有与任何人分享过这种心情,一个人在床边安静贴上他的海报。

那天夜里,她眼神迷蒙,脸色潮红地醒来。四肢瘫软,心跳不休,她就知道。

被埋葬的少女时期的秘密启封,衡南抬眼,福至心灵地扫了一眼眼前的面孔。这张脸,果然和男明星七分相似。

扫过这张脸以后,男明星的面容,变得模糊、遥远,黯然失色。

“……”原来。

“衡南。”盛君殊弯腰弯得腰酸,忍不住轻轻提醒。

“累了。”衡南忽然把刀片往他手里一塞,洗洗手,毫无预兆地转身走了。

“……”盛君殊捏着刀片,哭笑不得。

*

晚上,两个床头柜都留着开在最低档的台灯,昏昏的黄。衡南搂着盛君殊,一呼一吸,睡得很熟。盛君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

他已经失眠好些日子了。

床头手机振动,他立刻接起来。肖子烈的声音传出,调子拖长:“师兄——”

“我知道,我会跟她商量的。”盛君殊声音压得很低,答得急促。即使如此,也能听出他绷得很紧的神经。

肖子烈了解他家师兄的性子,这一千年他身边连朵花都没有,就是一直工作,练功,他不想逼得他过于痛苦:“好吧。那个……别拖太久了。”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已经结婚了啊。”他挠了挠头,甚至破天荒地带上了些劝说的意味,“师姐肯定是看你差不多,才同意结婚的,她不会怪你的。”

盛君殊无声地摁断电话。低头看去,衡南的偎在他胸口,睡得特别踏实。让他愈发歉疚。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盛君殊给衡南大略讲了一下事情经过。讲的时候,他斟酌语气,咽喉发痛,头皮发紧,金属叉子硌在手心。

但令他意外的是,衡南没有哭,也没有喊,没有被牛奶呛到,只是默了一下,淡然地点了一下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着急啦~情节完全是在掌控中的,有大纲,有存稿,有数。

丹境(三)

——这对衡南来说, 的确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一个已经二十一岁的现代女性,有个性生活有什么大不了,何况对象还是一个户口本上的她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