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你管。”本来想说,现在不痛了,可是当时,真的很痛。

“为什么没有跟他走?”他问。

“走不走跟谁走是我的自由。”她气呼呼地打开他的手,“我没理由乖乖的任凭别人把我卖了我还帮人家数银子不是?江山如此多娇,令无数英雄竞折腰,你恰恰就是爱美人更爱江山的典型,而我连美人都不算,又怎能和江山比?!”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人。”他笃定地说,唇角牵出一丝笑意。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很生气,不道歉,绝不原谅他!

“你回来了,不是吗?阿醺,回来了就好。”他抱着她,双手拢过她纤弱的双肩,把头靠在她肩上,嗅着她鬓边的香气,说:

“那天伤了你,见你流了那么多的血,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放你走,也许从此你的人你的心就不会再受伤了。”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淡然而忧伤,流芳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像被什么狠狠一撞,又酸又痛,她伸手抓紧了容遇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说:

“容遇,你该死的还真是个笨蛋!”不是明白地告诉他顾怀琛只是哥哥吗?

“是很笨。可是阿醺,我冷静不下来。”那日杀机陡起,连一丝平息的机会都没有,看见她楚楚可怜地站在他身后,他便理智全失。

“我以为只有倾国美人才可以抵换江山,没想到我也可以。”她嘀咕了一句,语气中尽是不满。容遇低声在她耳边说:

“你错了,若非以为你心里有他,不要说半壁江山,就是整个天下,也换不走你。”

这个糊涂女人,她不知道有了她,他才有了那样完整的、温馨的幸福。

有了她,他的家,才像是一个家。

这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倾国美人不能,冷冰冰的江山,更不能。

流芳怔住,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说:“你,不后悔?”

“后悔?”他淡淡的笑了,笑得舒心悦目,“当初没有娶十五公主我没有后悔过,离开繁都的一年多来,我费尽心思把你的婚事一桩桩退掉,明知道百里家与皇帝的不共戴天之仇,还是请老头子上书赐婚,我也没有后悔过;我现在为什么要后悔?阿醺,有一句话我只说一次。”

“什么话?”

“要威胁顾怀琛,我可以直接把你投下大狱;要威胁王室,当年我便可以娶了玉芝公主;你总说我骗了你,可是,花三年时间来把一个女人骗到自己身边,你以为,我为的是什么?

他的眼神在流芳震动的目光中变得越趋热烈,像跳动的一簇火苗潜藏着浓烈的情感,转瞬便要燃烧在她的心底,他低沉的声音像暖风一般掠过她的心弦,说:

“阿醺,只是因为是你。”

第九十七章 腹黑男也有春天 2

只是因为是你,不是因为你有如花似玉的容貌,也不是因为你有非富即贵的地位,只是因为是你。

流芳心神不由一荡。

下意识的,她的手抚上了他略显疲惫的脸。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目光直视她的双眼,说:“笨阿醺,你这样都不懂的话,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让你懂?”

她嘴角微翘,牵出一道带着笑意的弧线。那笑容很甜,很醉人,好像花开无声却充满生命的光华,他看得有点痴了。

他甚至在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地看见了自己。

只有他一人。

黑眸依旧幽深似海,然而却不再掩饰眼内的深情。他一点一点地靠近她,挺直的鼻梁擦过她的脸庞,薄唇最后准确无虞地落到她的唇上,如蜻蜓点水般吻着她嘴角的小梨涡,疼爱怜惜且小心翼翼地克制着什么似的轻吻着她。

缠缠绵绵的,让她像是喝着后劲十足的酒,何时醉了也不知道。身子绵绵发软,双手无力地攀上他的肩。近距离看着他的眉眼,朗然如月下之远山,烁然如坠海之星子,眼角那一点痣随着他的气息张弛更让人觉得销魂。

流芳的心骤然漏跳两拍。

这样的男子,平心而论,即使不被眼中那缕深情所惑,也会被色相所迷。

温柔地辗转过她唇,然后逐渐攻城掠地加深了这一吻,唇舌交缠之间身体的炙热透过凌乱的薄衫一点点传递到流芳的身上。

他与她倒在雪白的褥子上,他的身体覆在她身上,紧紧地压住她意欲挣扎的不安分的身体。她一头青丝散乱,他的中衣早就脱落,露出线条紧绷赤 裸而坚实的大片胸肌。她别过头去不敢看他,他却把五指插入她脑后的发中抵住不许她闪躲,另一只手已经拉下她的纱衣。

当他的吻落在她右肩粉色的伤痕上,她的脑中轰的一声昏乱至极。

“阿醺——”他唤她的名字。

“嗯。”

“不要再离开我。”

流芳几乎喘不过气来了,她喜欢他的靠近,喜欢他的那样抱着自己,耳鬓磨斯,任何一个动作都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无比珍视。

可是她的心脏又像是脱离了正常频率一般,差些跳出了胸腔。

雪白的藕臂不经意一扫,扫落床上的瓷枕。

瓷枕落地,砰然作响,碎片四溅。

流芳心神忽然清醒了几分,此时她和容遇几乎是裸裎相对,他覆在她身上,白皙修长的身体微微沁汗,黑发垂落,衬着那张略显阴柔俊逸的脸,更平添几分魅惑。而她,身上只余翠绿抹胸,她的一双玉臂还妖娆无力地勾着他的脖子。

她分明地感觉到他身体某一处的紧绷。

倏的一下子,她似乎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往自己的大脑奔涌而至。

感觉到她的僵直紧张,容遇俯下头贴着她的耳廓低笑着说:

“阿醺,在想什么呢?”他把她的手拉下,贴着他的胸膛。

流芳不得不承认,一摸上去,很有手感。

很坚实,很有安全感。

同时,她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推动他半分。

他眸色一暗,他的吻沿着她的锁骨直下,眼看就要……

忽然,门忽然被人大力踢开。一个声音带着未醒的睡意大声说:

“流芳,你怎么了?我听到很大的打碎东西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你……”

床上的纱帐被束得好好的,来人自然就很容易看到了风景。

并且霎时间明白了自己就是煞风景的人。

煞风景的人还当即讲了一句煞风景的话:

“你、你、你们,不是说已经离婚了么?!”

容遇一把拉过被子盖住流芳,用力向门口掷出床上的四方软枕,怒喝一声:

“楚静风!看够了就给我滚!”

“失陪,失陪!”楚静风一迭声说,走开两步却又忽然回头,大声问:

“流芳,半个时辰后要不要下来陪我吃夜宵?要吃点东西,不然伤身体……”

“楚静风!”容遇真恨不得把楚静风的嘴给封了!

这时,流芳坐起来披好纱衣,双手托腮枕在膝上,墨如点玉的眸子滴溜溜地一转,抬头对容遇说:

“我们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了,对吗?”

容遇脸上的怒容平息下来,对她温柔地一笑。

“这样就好。”她起身,绑好衣服上的衣结,然后开始穿鞋子。

“你去哪里?”

“陪阿风吃夜宵啊!”

“不许去!”他皱眉,这一次真的是有些生气的迹象了。

“阿风说得对,我们离婚了。误会解释清楚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吃夜宵吗?”

他拉住她的手,“不许去,你饿了,我让人做好夜宵端上来给你。”

流芳笑眯眯地看着他:“韩王,我们的确是离婚了。你休了我一次,我也休了你一次。”

容遇沉着脸,“你别忘了,顾六,我和你拜了三次堂。公鸡一次,母鸡一次,还有在幽浮山我父母灵前,也拜了一次。就算离了两次婚,那也还有第三次没离,你还是我的人!

流芳笑容不改,“那我们还可以再离一次!”

容遇咬牙切齿,“顾六,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流芳望望窗外的月色,故作慨叹道:

“今夜月色不错,容遇,看在天气好心情好的份上,我就允你一次机会,你好好地洗心革面重新追求本小姐吧!”

容遇的脸色由晴转阴又有阴转晴。

“顾六,你确定?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吧!”他笑着说,嘴角上扬,然而这句话听起来阴寒阴寒的,流芳忽地打了个寒颤。

他放开流芳,煞有气势地看她一眼,然后转身下楼。

因这一眼,流芳的心猛地又跳得极其不正常了。

第九十八 腹黑男也有春天 3

流芳这一夜睡得安稳极了。

只是一大早便被一阵琴声乱耳,她把头埋在枕头下面,打算继续酣睡。不料枕头被人拉开,她又拉过被子蒙头,来人又蛮横地拉开她的被子,在她火冒三丈正打算骂人时听到楚静风戏谑的声音说:

“流芳,楼下热闹得很,你再不去看看,煮熟的鸭子到时飞了别怨我!”

流芳睡眼惺忪地走下楼去。楼下竟是安静得极其诡异,除了悠扬的琴声,和她的布鞋走在木楼梯上轻的几不可闻的声音外再无杂音。然而楼下满满的坐满了人,清一色的女人,年龄十五到五十不等,鸦雀无声,目光无一例外地投向那琴声的所在。

流芳向新搭起高台上一看,顿时怔住在原地。

容遇一身亮白莨绸长衫,衣领袖口用金线绣着云纹,华贵大方。头上并没有戴发冠,只是把一头黑如漆的发用金环松松地束在脑后,随意而慵懒;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黑而长的睫毛垂下,神情专注,白皙的指节分明的手指在朴素的瑶琴上轻抹慢捻,铮琮的琴声流畅地从指间倾泻而出。

似有所感,他抬眼向流芳望去,没有停止弹奏,只是对她会心一笑,桃花妙目中仿佛有春水流淌,明亮澄澈。那一笑直直地撞入她的心房,衬着那身耀目的白衣有如春风拂槛,和煦之极。

从没有见过容遇穿白衣,从没有见过他如此心不设防地对人微笑过。

这坦率无遗的一笑竟让她心驰神往,一时间不懂反应,只是呆呆地立着。

最后一个音符消止,容遇起身轻轻一跃便跃至楼梯上她的面前,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宠溺地笑着说:

“醒了?我让人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椰蓉小卷和三丝羹。”

她忽然很不喜欢,很不喜欢容遇现在这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模样!

楼下的那些女人目光聚焦过来,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愤恨的,但是都一无例外的垂涎三尺好像要把容遇吞进肚子里一般。可偏偏容遇视若无睹,平日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那股子煞气平白地消失不见了。

他牵着她的手下楼,走到摆放着点心的那张桌子前坐下,点心还没送进口里,便有几个上了年纪媒婆模样的女人不知死活地涎着脸凑过来问:

“姑娘,这位公子与你是何关系呀?”

流芳一挑眉,看了一眼正在为自己倒茶的容遇,笑眯眯地答道:

“他是我的前……”

“表妹,喝茶。”茶送到嘴边,她只能连着茶把那句“前夫”送到肚子里了。

那些女人的眼光顿时发亮,七嘴八舌地凑过来缠着流芳问:

“姑娘,你表哥今年几何?是否定亲?家在何处,可有良田?”

很快的,桌子里里外外地围了几重人,流芳的眉头越皱越深,容遇却只是潇潇洒洒地喝着茶,仿如入定的老僧,丝毫听不见那些女人的聒噪,看不见那些电力强劲的目光和不时伸过来借故揩油的魔爪。

当流芳见到一只白腻腻的手向容遇的肩上抓去,并撒娇地嗲声道“公子看奴家一眼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霍然起立拍着桌子大声道:

“喂,拿开你的猪蹄!”然后瞪着容遇说:“你是猪啊?让人随便摸!很好玩是不是?那你继续玩,我不奉陪了!”

说罢要走,手却被他拉住,他唇畔的笑容如三月春风,浅淡怡人,看着她轻声说:

“表妹,你生气了?你明知道的,我心中只有你……”

饶是上辈子看过的偶像剧再多,此刻大庭广众之下听到这样赤裸裸的一句表白,流芳还是被雷得五脏错位血液逆行,在众人烧灼般的目光的炙烤下还没平复过来,容遇又说:

“那件事是我错了,你随我回家好不好?再有什么误会,我们也是夫妻……”

原来是想逼她回韩王府。她怒极反笑,“好,好,回家,请表哥容我到楼上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还有结了生查子的账,我好随你,回家!”最后两字,咬牙切齿。

围观者开始四散,弄了半天,竟是有妇之夫。

唯一高兴的人便是贺十三娘了,这阵子财神到,收茶钱收到手软。

流芳回了房打了个小包袱,把纱帐拉下来绑在窗棂上,然后迅速地背着包袱抓紧了纱帐慢慢地滑落下去。甫一落地,便被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容遇俯头咬着她的耳朵低笑着说:

“阿醺,你刚才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流芳转过脸怒气冲冲地对他说:“容遇,你知不知道你穿白衣服的样子丑死了?!”说完推开他,自己走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容遇跟上去,也不恼,极好耐心地随着她在热闹的街市中游荡了半天。

“我以为你都喜欢白衣翩然的男子。”流芳正在看团扇时他如是说。

“表哥,你就算不穿衣服我也不会喜欢你。”她笑嘻嘻地回答,如话家常,倒是把买团扇的摊主吓了一跳。

“是吗?那今晚可真要好好试试!”他低声在她耳边说,看着她的潮红从耳根蔓延到双颊。

“容遇!”她摔下团扇,狠狠地瞪他一眼。

“我在。”

“我不喜欢你这副轻佻浪荡的样子!”

“我这不是在重新追求你吗?”他故作诧异道。

流芳气结,“你这样追法,追到日落西山海枯石烂都没能追到啊!浪漫懂不懂?投其所好懂不懂?体贴呵护懂不懂?不懂的话,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容遇但笑不语,只是牵过她的手,继续往热闹人多的地方走去。没有人认识他们,虽然他的回头率极高,但是白色衣袖下他的手把她握得那般紧,紧的似乎把她的心都围拢在五指指间,她的薄怒又渐渐消磨殆尽,看着他悠然自得的神态,心底觉得甜甜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能一直这般,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真的很好。

容遇带她到了陵州最有名的酒楼“第一楼”,蟹黄豆腐,清蒸鲥鱼,八宝鸭……上齐了菜之后,流芳扁扁嘴说:

“菜很好,可是不是我最喜欢吃的。容遇,你好像还是不大懂得投其所好。”

“这菜没问题,都是我爱吃的。”他舀了一勺豆腐到她的碗里,“都记住了?来,尝尝味道。”

流芳噎了一口气,闷闷地吃着豆腐,容遇给她夹了一块鸭肉,又说:

“我还是会体贴人的,最起码不会塞个恶心的鸭头到别人的碗里。”

他竟然还记得?当年顾府内集的宴会上,她给他夹了一个鸭头,而他硬是把她碗里咬过一口的鸭腿夹走了。流芳哼了一声:“那是你活该!”

容遇也不恼,反而笑着说:“你不来招惹我,我怎么知道你的好?”

“我顾六虽无倾国倾城貌,可有颗七窍玲珑心,总会有识货的人,你跟着我,也没有亏折你这身皮囊。”

第九十九章 腹黑男也有春天 4

“你的意思是说,我长得很好看是不是?”

流芳停下筷子抬眼看他,“是很好看。可是长得好看的男人一般而言都是祸害。”不祸害,会伤了这么多女人的心?

她顺手夹了块鸭肾到他的碗里,他微微一皱眉,“顾六,我不吃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