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的冷淡疏离再加上这句话终于彻底地激怒了容遇,他双手抓住她的肩把她整个儿拉了起来,眼中的怒气如暴风骤雨般袭来。

“我骗你?!顾流芳你回答我,他是谁我又是谁?你以为你顶着顾流芳的皮囊他就真的是你的哥哥?我和你是夫妻,你对我的信任就如此不堪一击,你对我的感情会因为他的死而荡然无存,在你的心里,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他重要?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和你之间永远不存在一个他!顾流芳,你才是不折不扣的骗子!”

流芳只觉得自己的肩都要被他捏碎了,他说完后用力推开她,流芳跌坐在床上,“本来是没有他的,可是他死了,就永远地留下了,永远横亘在我和你之间。”

容遇手一扬,拂落桌上的杯盏,顷刻间成了一地的碎片,不知是像极了谁的心。

他转身就走,她脸色苍白,盯着他的背影说:

“告诉我,他的死其实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脚步一顿,身形僵了一僵,“否则呢?你要跟我恩断义绝么?!”

“恩断义绝”这四个字重重地落到她的心上,捶得她的心裂开般疼痛,她的手紧紧地攥住褥子,指骨嶙峋地发白,她颤颤地开口道:

“王爷,原来我和你这对夫妻,就是如此‘相知’的……好,真好……”

容遇回头,神色冰冷而桀骜,“顾流芳,每一回你都可以借着顾怀琛来否决我对你的感情,但是我告诉你,他不配!他活着或是死去都不配!他除了伤害你他还为你做了什么,而这些年来我对你这般用心所为何来?当你一次次地离弃我的立场一心只为顾怀琛设想为他伤心欲绝甚至为他连命都不要时,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容忍你一次次的背叛?顾流芳,我告诉你,我很累,我没有解释也不会辩白,你喜欢怎样审判我……”

他望着她,眼中忽然蒙上一层淡淡的悲哀,“都随你的便。我累了,今天才知道,喜欢你,想留住你的心,是件多么累的事。”

他安安静静地走了出去,流云居内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之中,流芳一动不动地抱着膝坐在床上,眼神一片空洞,只觉得心头几要窒息,他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话带来的钝钝的疼痛一点一点地顺着神经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累了,他想说的是,他不想再爱她了么?

他对她又何尝有过信任?只要一触及顾怀琛,所有的信任都烟消云散了。

他只要否认一句就可以了,哪怕还是欺骗,她也情愿相信,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推开良知和情感上的谴责,成全自己那躲避在阴暗处的私心,可是他竟然没有一句辩解,只是说,他累了……

他决绝离开的身影,刺的她双眼发痛,连何时冰凉的眼泪挂了一脸都不知道。

第一百零三章 神木 4

两日后,静柳轩的书房中楚静风坐在花梨木官椅上把玩着手中的玉狮子,一边问:

“考虑得怎么样了?顾怀琛身亡的消息传回了繁都朝廷,听说现在一片混乱。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缠绵病榻,太子代理朝政,但是朝堂上的兵权之争尤为激烈。三皇子与杨懿君不日即将大婚,届时杨将军统辖的东南大军必定支持三皇子即位,而虞州这边,若能兵不血刃地划归陵州版图,彭子都说得对,有百利而无一害。”

坐在上位的容遇冷着眼斜瞥了他一眼,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

“今日可玩得开心?”

“开心,当然开心。”楚静风笑嘻嘻地说:“虽然流芳很伤心,但都是在陵江边祭拜顾怀琛时才那样。我陪着她去散心,去陵州最好的酒楼吃点心,到最好的伶人馆去听曲,很快,她就不记得那些不愉快的事了。阿遇你不记得了?以前在繁都,就没有哪个女子是我轩文子哄不来……”

“你还带她到青龙赌坊去了。”容遇给了他一记冷眼。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聊作安慰罢了。不过流芳今天手风不错,连赢数局,看来前人所言非虚啊!”楚静风之得意,仿佛赢得不留余地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容遇手中的朱笔停了半晌,那份待批的公文上没写下一词半句,这公文他已经看了三遍,可是……

“明日,我约了她到大明湖看荷花,这样热的天,若是能有个凫水的好去处就好了,也不知她凫水的本领有没有丢回给我这个师傅……”

容遇摔下笔,眼中已有薄怒,却不发作,只是冷笑道:“楚静风,你可真会趁人之危啊!”

“哪里哪里?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让女人哭让女人伤心难过而已。明明人不是你杀的,你何苦跟她说那些置气话?你真不想要她了,那好,我楚静风二话不说就带她走可好?”

容遇冷哼一声,沉默不语。

楚静风笑笑,“温不平的事考虑一下,明日我便动身去虞州与他见面。至于流芳,阿遇,刚才那句话,不是玩笑话。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哪个女子能入我楚静风的眼,你若不能使她快乐,那么……”

“没有如果!”容遇阴沉着一张脸,瞪着他:“你少在那里给我动歪脑筋想入非非,你告诉温不平娶他女儿的事我不会应允,他可以提别的条件。”

“为什么不对她把话说清楚?你就打算和她一辈子这么冷淡下去?”楚静风说道:“看着你这般折磨她,也折磨自己,何苦呢?”

容遇苦笑,“阿风,你觉得这件事有可能说得清楚?”

怎么说清楚?难道告诉她人是老头子杀的,他事前并不知情?那要置老头子于何地?否认也是矫情,顾怀琛死了,他也脱不了关系,把事情和盘托出,她既不能找老头子报仇,甚至连恨都不知如何恨起,他只怕到时这件事影响到更多的人。

她要恨,恨他好了。

没有必要让她恨上整个百里家,老头子那么喜欢她,无为那么依恋她……

他也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只怕他和她就到了尽头了。

楚静风微微一笑,对容遇说:“我们好像很久没一起喝过酒了。”

于是他拉着容遇到了杏花烟雨楼,管弦歌舞,杯盏流光,月上中天时,容遇已经半醉了。孟兰卿把他扶入内室,小心地用巾帕细细擦去他额角的汗,他的脸很红,全身发热,孟兰卿替他解去外袍,他伸手把她扯入怀内,低低喊了一声:

“阿醺——”

声音不大,然而却带着隐忍、委屈和思念,孟兰卿一怔,她从未想过这个外表冷漠邪魅的俊逸男子会用这样一种感情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阿醺是谁?她真有点好奇和羡慕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了。

孟兰卿不由得伸手抱紧了他。

他微微睁眼,猛然按住孟兰卿正要拉下他中衣的手。

坐在外间的楚静风看见一脸怒气脚步浮浮走出来的容遇,对跟出来的孟兰卿笑道:

“兰卿输了,理当履约。”

孟兰卿苦涩一笑,容遇望着楚静风,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楚静风,难不成今夜你是专门把我送上门的?”

楚静风不以为然地笑了,“阿遇,你不是已经悬崖勒马了么?再说,你已经醉了……”

“我没醉。”他有些昏沉。

“你醉了。”楚静风倒满了一杯酒,递给他,凑到他耳边说:“你不醉,我如何能把你送回流云居呢?”

于是,流云居的门被人很急促地敲开了,流芳披衣一看,丫鬟已经扶着醉醺醺的容遇走了进来,楚静风对流芳说:

“阿遇醉了,嚷着要来你这里,实在没有办法,流芳你将就着照顾他一夜吧。”

流芳咬咬唇,拉住他的衣袖,“你把他带回静柳轩。”

楚静风笑道:“流芳,我也醉了,你再拉住我,我醉倒了你可就要照顾两个人了。”

流芳无奈,只得放手。回头一看,丫鬟已经扶了容遇上床,正在给他更衣脱鞋,鞋子刚刚脱下,解他衣带的丫鬟忽然被他一手推开,他扶着床栏“哇啦”一声吐了出来,秽物吐了一地,甚至他的衣袍也沾上了不少。萱儿连忙让人打水来给他整理,换过衣裳喝过醒酒茶后,流芳冷冷地说:

“吐也吐了,擦也擦了,王爷是不是应该回静柳轩呢?”

容遇闭着眼睛,一转身扯过被子向着里侧就睡过去。

那长而软的方枕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熟悉的淡淡的兰花气息。

这气息让他贪恋,也让他放松,他忽然觉得,她恨他也好恼他也罢,即使是这样,能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闻到她的气息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他更拥紧怀里薄薄的被子。

流芳气结,被人扰了清梦甚至连床都被霸占了,她只得叫萱儿另拿一床被子来,自己到贵妃榻上睡去。

半夜,朦胧间听得有个声音梦呓般呢喃着,“水,拿水来,水……”

流芳翻了个身,不想理他。那声音停歇了一阵子,忽然又响起:“拿水……渴……”

流芳只觉得这声音太聒耳,但是她又不想叫醒睡在纱橱中的萱儿来伺候。几次三番之后她终于起来倒了一杯水拿到床边给他。

“起来喝水!”

他不动,双目紧闭着,隐约中,她见到他的唇几要干裂,心下叹了口气,扶起他,把水递到他嘴边。他喝完后,又躺下睡了。

看来,他是真的醉了。

流芳却是睡不着,她从镜奁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夜明珠珠光辉映,淡淡的光芒中,她回身看着容遇的睡颜。两日不见,他好象又瘦了一些,泛青的胡茬子让人觉得颓丧和落魄,心里虽然还是很生气很伤心,可是看他这个样子又免不了隐隐心疼。

她想起早上楚静风陪她到陵江边祭祀时对她说的一番话。

“流芳,你要跟我走吗?离开这里,离开阿遇。”

她错愕,抬头望他,他又说:“我可以给你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或是送你去一个适合你生活的环境,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也不勉强你要对我怎么样,如何?”

见她低眉不语,他说:“与其这样闹别扭下去,不如分开,反正他伤了你的心,你留下来他能赔给你一个哥哥吗?”

“人死如何能复生?”她说,伴着淡淡的忧伤和落寞。

“那么跟我走?”他还是问这一句。

流芳摇摇头,“不。”

楚静风笑了,“你拒绝得真快,流芳你不是第一次伤我的心了。当初在繁都送你我家传的同心锁,你二话不说就退了。怎么,想着留下来跟阿遇互相折磨一辈子?”

流芳不说话,在江边的一块巨石上坐下。

“如果你选择留在他身边,有些事情你必须想清楚了。顾怀琛和阿遇,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的,顾怀琛维护皇室正统,而阿遇他却要拥立皇甫重霜,你以为阿遇不杀顾怀琛,顾怀琛就会放过阿遇吗?你真的觉得顾怀琛会把阿遇看作是自己的妹夫而网开一面?”

流芳绞着手中的锦帕,她知道,顾怀琛是不会的。那么理性、那么有气魄有胸怀的男子,在他心中国运社稷永远是最重要的。

可她仍是无法释怀,顾怀琛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给了她温暖让她心动的人,他的死,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顾怀琛此来陵州,本来就凶险。赵王楚王的人都知道此事,阿遇有心放你们走,但总是有人不愿放过这个好机会,三王联盟也不是瑕疵全无,一旦有裂缝,有心人摧之,三王间有所嫌隙,联盟土崩瓦解之日也不远了。你以为,陵州之主,就没有鞭长莫及的时候?手中无剑,保护不了你;手中有剑,想抱紧你却又伤了你。你倒是说说看,阿遇他能怎么做?”楚静风神情有些严肃,望着陵江远处的船只,说:

“况且,顾怀琛中箭落水,生不见人,死未见尸,说不定哪一天他重新站在你面前,你不后悔如今这般折磨自己折磨阿遇么?流芳,你就从来没想过,阿遇也会伤心?”

她知道,容遇也会伤心,可是容遇不知道,她欠了顾怀琛的情,如今,更是欠了他的命,她没有办法偿还,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容遇。

不知道自己应拿何种心情与他相处。

第一百零四章 神木 5

第二天清早才发现,容遇病了。

他迷迷糊糊的全身发烫,傅青山来看过,说他是夜里感了风寒,诊脉后开了三服药,吃完后仍不见好,持续的低烧。流云居的人从早忙到晚,偏生他稍稍清醒的时候谁来伺候都不要,一吃到药苦便发脾气摔碗。

“你到底吃不吃药?!干脆我让人把你送回静柳轩,你要病死也不要在我面前。”流芳拿着药碗瞪着他。

这是两天来她跟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了,容遇坐起身来,头脑昏昏沉沉的,憔悴的样子教人好不心疼,他淡淡地说:“我病死了你会不会觉得好过一些?”

流芳气得差点想把药碗给摔了!只听得他又说:“顾流芳,你在身边留着一个人,在心里又另外留一个人,这究竟算什么?若我不死顾怀琛永远都占据着你心里的那个位置是不是?!”

听着他说句话都气息不济还连续说了这么久,流芳心里又酸又痛又恨,“你到底吃不吃药?!”

“我吃药与否,无需你关心。”容遇黯淡的桃花眼疲倦之极地看她一眼,一个侧身向着里面睡去,不再理她。

冷淡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专利,她想。

“我是王爷娶回来的王妃,自然有义务奉劝和伺候王爷吃药。王爷若是有什么不测,我便要成了孀居寡妇,自是要小心翼翼伺候好王爷,保王爷百岁平安的。”

“义务?”他冷笑,“好,我记住了,那你来伺候我喝药吧。”

她扶他起来,他微微靠着她的身子就着她的手把药喝完,皱眉说:“苦。”

她一脸的不以为然,这药闻起来一股甘草的味道。

“你不信?”他问。

她望着他,张嘴想说什么,猝不及防他的唇就那样冰冰凉凉地贴了过来,轻而易举地叩开牙关与她唇舌交缠,苦涩的药味顿时充满了口腔,可这也是一个熟悉的吻,他总喜欢这样霸道地吻她,仿佛天经地义只因为她是他的女人。

坐在床沿,他的力度差些让她跌落在地上,她下意识地习惯性地伸手想要去抱住他,这时他却已经放开她,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地说:

“知道苦了吗?这也是你所说的义务。”

流芳僵了一僵,他低下头又是一阵咳嗽,躺下又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她的心堵得难受。生气的人不应该是她吗?他骗了她,欺瞒了顾怀琛的死,怎么现在闹别扭的发脾气的好像占了道理的人反而是他!

流芳放下药碗,走了出去透透气。谁知道回来的时候紫檀木床上空空如也,摸一摸,连被子都是冷的。

“萱儿,王爷呢?”

“王爷到书房议事了。

好,很好。流芳恨得牙痒痒的,带病办公想当人民公仆是吧?看你什么时候鞠躬尽瘁!想是这样想,可是她还是让人熬了粥晚饭时送到书房去,可是没过多久就被打发回来了,流芳看着原封不动的粥冷冷地说:“倒了!”

不知怎的,自己面前的饭菜也味如嚼蜡。

两三天后,容遇的病终于好了,可是整个人瘦了一圈。他和她相处得很好,可以说是相敬如冰。

客气地问候,客气地伺候,一来一往一问一答都是公式化的。容遇仍然每日陪她用午膳晚膳,可是气氛仍然是绷紧的、冷淡的,然而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厮无不小心翼翼,总感觉到流云居的气场奇异的紧张。

而他,并没有因着这种冷淡而赦免她夜间应尽的义务。偌大的床,明明是各守一隅,偏偏睡得迷糊的时候便不知道是谁先抱的谁,谁先动的手,有时他会发狠的要了她,有时却绑上她的双手蒙上她的眼睛很温柔地吞没了她,然后在清早起来在她眉心烙下一吻感谢她完成了她的“义务”,她只能怔忡地看着自己身上未褪尽的青紫然后痛恨自己意志的不坚定。

她还算有些反应,来得及在他离开之前恭敬而客气地说一句:王爷满意就好。

他身形一顿,只给她留下一个玄色身影,看上去竟是那么寥落,她仿佛也感觉到了那抹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凉意。

这一天,一顶轿子把孟兰卿接进了韩王府。

没有人在流芳面前提这件事,孟兰卿直接住进了楚静风所在的宜兰苑,楚静风几日前动身去了虞州,至今未回。

傍晚时分,夕阳余晖覆盖了半个韩王府,流芳正和林敞商量着龙母庙祭祀的细节时,小无为跑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拉走了流芳,一直把她拉到了宜兰苑。直到进了宜兰苑,她才明白为什么小无为脸上会有那般急躁的表情。

宜兰苑中间一个偌大的鱼池,养满了各式锦鲤,有一女子穿着葱绿纱裙白色夏绸小袖衫,斜倚在栏杆上,皓腕纤纤,拿着一碟鱼粮正在喂鱼,五官柔美娇媚,正仰着头对着身边的男子巧笑嫣然,细细声地说着什么,忽然一个不稳腰身闪了一下,身旁的人及时地伸出手来搂住了她的纤纤细腰。

那笑得正温柔的俊逸男子不是容遇又是谁?!

孟兰卿眼尖,望着流芳福了福身,又笑着望望容遇说:

“这位可是王妃?”容遇点点头,她才对流芳再行了一礼,说:

“孟兰卿见过王妃。”

孟兰卿?杏花烟雨楼的花魁?孟兰卿,宜兰苑,哼,阿风不过是离开数日,他便急巴巴地让一风尘女子住进来,也不过是为了那个“兰”字!转念之间,她已经想了很多,也不看容遇,低头看了看满脸敌意的无为,小家伙也开始懂事,知道为她不值了。

“不必多礼,远来皆是客,难得王爷有心情,那就多陪陪孟姑娘。”她捏捏无为的鼻子,宠溺地笑道:“这么急拉我来,小鬼头,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看的呢!又不是活色生香的春宫图,下次我可不上你的当了!”说罢对容遇稍微欠身,拉起无为就走。

她没看到容遇那张脸黑得有如锅底,气得七窍生烟。

孟兰卿开始时也觉得这顾六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双眼睛墨如点玉,仿如有灵气缭绕,明明很清浅,可看着你的时候你又会觉得幽深得有如深潭,一不小心便被吸了进去。

尤其是她笑的时候,嘴角两个梨涡俏生生的,愣是把人心底的那根弦轻轻地拨了一下,铮琮一声犹有余响。

她一笑,孟兰卿便感觉到身旁的男子眼神掠过一丝幽亮,转瞬即逝。直到她那句能把死人气得跳起来的话说出口,他的脸色才变得满是风暴之色,却一直酝酿着、隐忍着不发作。

真是顶顶有趣的两个人……“王爷,需要兰卿向王妃解释一下来意吗?”

“不必了。”他闷闷地说,“你是静安王的客人,本王理应款待,只是本王还有公务处理,兰卿请自便,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去办即可。”说完便走出了宜兰苑。

明知道她是块顽石,让人无从下手,偏生楚静风还那么多事,拉了不相干的人来搅局。

一连三天,容遇都没有回过流云居。丫鬟嘴杂,私下都在八卦,他们王爷是不是宿在宜兰苑了。

第四天正午,流芳带着萱儿来到了静柳轩书房,只见容遇一身素色长袍,神色疲怠,正在和成吉安低声商量着什么,成吉安一见流芳马上行了一礼。容遇扬扬眉问道:

“王妃有事?”

“五日后的祭祀过程有几处需要王爷明确,王爷现在不得空?”

容遇对成吉安嘱咐了两句,成吉安便告退了。流芳在他身旁坐下来,打开手中的卷帙,着重讲到了里面的几点。

“执礼官诵乐唱经完了之后,王爷便要上香,叩拜之后再念祭文……祭祀龙母之后便要到神木下祈福,燃香伏拜,然后是掷福果许愿……”

“就这几点?”他问。

流芳点点头,“是的。”

“王妃没有话要问本王?”

“王爷日理万机,流芳怎敢拿府中琐事滋扰王爷?”她的表情平静,不见波澜。

“王府诸事还烦王妃费心了,宜兰苑孟姑娘那里……”

“王爷放心,流芳会料理好宜兰苑的起居事宜,孟姑娘的吃穿用度都会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