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颂立即露出了然的表情:“明白了,很典型的因爱生恨案例。这位缪同学应该是你的爱慕者,大约是知道你跟周小姐结婚了的事实,一时情绪失控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应该是这样,刚才是警方打来的电话,他们说的内容和你分析的差不多。”

“打算怎么办?”

叶司两手一摊:“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去见她,劝她把周蔷薇放了。”

徐天颂已经去拿车钥匙了:“我陪你去。”

两个人匆匆下楼,叶司没开车,直接坐上徐天颂的车往燕云赶去。路上徐天颂忍不住问他:“打算怎么劝那女人?你们证都领了,总不能当场离婚吧。”

“当然不用。我只需要告诉她,我和周蔷薇对彼此都是真爱就可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完全没意识以一旁开车的徐天颂已经有点斯巴达了。

“你现在是在开玩笑吗?一个准备拉着你老婆自焚的女人,你去说那些很显然只能刺激她。你是准备刚结婚就要当鳏夫吗?”

“会想见我的女人,一定不是真心想寻死的人。在燕云想要嫁给我的女人至少有一个营,而她们中不少人都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真爱,只要确定对方也同样爱着我,她们就会祝福我。”

徐天颂决定彻底忽略他的自大与自恋,转而问了个比较刺耳的问题:“可你确定那个周小姐真的爱你吗?从昨天的表现来看,我可不这么认为。你之所以这么快就和她领了证,这其中一定有诈。说吧,你是不是拿什么软肋威胁人家了?”

叶司看着徐天颂,露出一脸“你真聪明”表情来。徐天颂有些无力地拍拍额头,禁不住吐槽道:“有一件事情我感到很好奇,麻烦解释一下。你们今天才领的证,那个姓缪的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一说到这个,叶司终于有了点不好意思。他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我之前找了几个学生去她住的地方收拾东西。你也知道学生都很八卦,他们向我打听周蔷薇和我的关系,于是我就告诉他们我们结婚的事情…”

“而你恰好还带着结婚证,于是就拿出来秀了一把?”徐天颂说完这话转头去看叶司,从他脸上的表情读到了答案。于是他下了一句结论,“秀恩爱,死得快。”

这话总结得相当到位。现在的情况就是,叶教授秀恩爱,于是周蔷薇就死得快了。当他们两人赶到燕云大学三号楼下时,楼底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仔细一看除了燕云的师生外,还有不少外面来看热闹的人。而在人群中叶司一眼就看到了救护车和警车的踪影,还有一些穿制服的警察走来走去忙碌不已。

叶司跳下车来,迎面就有警察过来找他说话。他随便应付了几句便冲上楼去。徐天颂则绕开了警察,绕着三号楼走了一圈,寻找既隐蔽又方便的上楼办法。

叶司一口气跑到楼顶,穿过铁皮大门后,一眼就看清了此刻天台上的状况。几个警察分散着站在几个方向,其中一个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缪芳。缪芳满身浓烈的汽油味,站在天台边的栏杆外面,一只手拉着栏杆,另一只手里则拿着把刀。她的情绪几近失控,冲着劝她的警察大吼道:“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你再说一句,我就把绳子割断!”

叶司顺着她拿的手挥舞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周蔷薇。她整个人背对着自己坐在天台边沿,两手被反绑在栏杆上。她侧着头盯着身边的缪芳,叶司一时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叶司整了整衬衣,慢慢走了过去。缪芳虽然有些失控,却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她的表情立马起了变化,从刚才的沮丧和绝望,变得有了几分欣喜。她哑着嗓子说道:“教授,你终于来了。我很高兴你能来,死之前再见你一面,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想想别人,成双成对卿卿我我,接吻上/床生孩子。你呢?往这儿一跳,摔得血肉模糊,说不定还要缺胳膊断腿。然后被人拼拼凑凑捡起来装在黑袋子里,往冰库里一放。等你爹妈哭惨了来看你最后一眼,你就被推进火炉烧成一堆灰。火葬场的工作人员随便拨拉点骨灰往罐子里一装,说不定里面还混了别人的骨灰,就这么塞给你父母。然后你就一半在罐子里一半在骨灰炉里,最后在一个小墓地里占一块碑,上面贴张照片,再然后就什么也没了。你觉得这真的很令人高兴吗?”

☆、9喜大普奔

周蔷薇突然很想吐槽:大哥,说点有用的行不?

这个缪芳显然已经疯了。都懂得跟踪她撞晕她绑架她再谋杀她的女人,你跟她扯这些干什么?除了能刺激到她外,还有别的实际用处吗?难道你不应该一脸沉痛饱含深情地叫着她的名字,告诉她之前是你瞎了眼晕了头,其实你最爱的人始终是她。然后再求着她哄着她让她先把我给放了吗?

周蔷薇略有些苦逼地回头看叶司,却见对方依旧一副淡定从容的表情,他站在那里双手插裤兜里,身材笔挺修长,清隽的脸上眉头微微皱着,总给人一种不耐烦的感觉。这次重逢之后,周蔷薇发现他时常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平常她看了都很想揍她,试想现在的缪芳看了会是怎样的心情,应该会立马拔刀割断她手上的麻绳,然后一脚把她踢下去吧。

这栋楼大约有七八层高,周蔷薇坐在天台边沿向下望去,只见下面已布满了人头。警车救护车严阵以待,充气垫也运来了,正有人往里面打气。周蔷薇粗略估算了一下这高度,实在没有把握掉下去的时候可以正好落在那垫子上。

她失望地抬起头,去看缪芳的表情。出乎她的意料,这个女人大约真心爱叶司至深,在对方说了这么多难堪又以刺耳的话后,她非但没有生气,情绪反倒渐渐平复了下来。她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哭得有些难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明显带了点颤抖的味道:“没用的,我不可能跟别人一样了。我不会有爱情的,我最爱的你都结婚了,我以后还有什么盼头?我再也不会得到幸福了。”

“我结婚和你的幸福有什么关系?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吗?当然,你不会像她这么幸运,找到像我这么出色的男人了。但你放心,不如我的男人还是一抓一大把的。你完全可以找个差一点的,好好跟对方过日子,就算没有百分之百的幸福,百分之八十还会有的。不管怎么样,总比死了连骨灰都收不齐的好。”

周蔷薇觉得自己又想吐槽了,这两人的风格完全不搭好吗?缪芳就是那种哭哭啼啼的琼瑶风,听了让人直起鸡皮疙瘩。而叶司则是完全的毒舌刻薄风,他每说出一个字,周蔷薇都感觉是在往缪芳的心上撒盐,可偏偏对方就吃他一套。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同缪芳说了无数好话,对方连个好脸都没给过她。现在叶司不过尖酸刻薄地刺激了她几句,她居然一下子就态度和软了起来。

一旁的几个警察见状变得有些蠢蠢欲动,似乎想趁缪芳松懈时一拥而上直接将她拽回来。但他们刚刚尝试着想向前迈出一步,对方就警觉地瞪大了眼睛,重新挥起了手中的尖刀:“别过来,我话还没说完,除了叶教授,你们都走开。”

“你有完没完!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叶司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冲缪芳吼了一句。就这一句话,对方刚刚冒头的气势一下子又被打了回去。缪芳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心虚地望着叶司,轻声呢喃道:“对,对不起叶教授,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心里其实一直很敬重您。我永远记得我刚进大学时您帮我的事情。那时候我家里条件不好,我想申请助学贷款。可辅导员总是为难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他看我长得还可以就想占我便宜,所以总拿这个事情为难我。是您开口帮我说了话,最后这事儿才办成了。这事儿我一直记得,到死我都不会忘的。”

叶司皱眉,心想有这事儿吗?他完全不记得了。或许当初只是顺嘴一说,却不料人家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只是现在这情况…

他不由加重了语气:“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报答我,烧死我的太太?”

缪芳神色一变,人立刻变得慌张起来。她连连摆手,那把刀就在她手里来回晃动。她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冲叶司道:“不不,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您原谅我好不好?”

“如果你现在把刀给我就原谅你,否则…”

“我给,我给!”缪芳急了,赶紧把手里的刀递了过来。叶司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拿过那刀,直接往身后一扔。几个警察一拥而上,将“做案工具”暂时保管了起来。

周蔷薇还是保持着那个被绑着的姿势,眼睁睁地看着缪芳一脸幸福花痴样的向叶司伸出手去。有那么一刻周蔷薇觉得缪芳像是露丝附体,正幸福地被她的杰克拉着手,从泰坦尼克号的船舷上慢慢地向上跨去。

只是很可惜,现实不仅重演了电影里浪漫的一幕,连同糟糕的一幕也一并附赠了。这天台的围栏似乎有点打滑,缪芳一手拉着叶司的手,一手扶着栏杆,踩着浅色跛跟皮鞋往栏杆上踏。或许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因为甜蜜,总之缪芳就像露丝一样,才踏上一个横杆脚底就滑了一下。她整个人剧烈地晃了晃,非常不幸的是叶司终究不是杰克,他大概也没想到缪芳会踩空,手里一个没用力,缪芳的手就从他手心里滑了出去。

那一天几乎整个燕云大学的师生都围观到了缪芳坠楼的一幕。大家在尖叫声中看着她呈自由落体状下坠,最后重重地摔进了充满气的救生垫内。医护人员一拥而上,赶紧把她抢救上来抬上了车,随即救护车拉响警报呼啸而去,速度快得让人几乎反应不过来。

叶司略有些抱歉地看看楼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冲周蔷薇道:“失误。”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周蔷薇已经无语了,当叶司准备替她解麻绳的时候,她忍不住提了个要求:“可不可以先在我身上绑一个救身索?”天知道他刚才是不是真的失误,周蔷薇总有种他是故意的感觉。强悍如叶司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拉不住一个瘦弱的缪芳?

对于这个提议叶司没有异议,很快警察就拿来救身索套在周蔷薇身上,并割断了她手上的麻绳,然后几个人在下面托住她的身体,把手借给她踩,好让她借力站起来,同时能将身体转过来。当周蔷薇终于隔着栏杆站在叶司面前时,那几个警察也都累得够呛了。

周蔷薇望着叶司,轻声道:“麻烦抓紧我。”

“你放心,我一定抓紧。”

警察们正准备上前来搭把手,周蔷薇已经迫不及待地爬栏杆了。这个天台的栏杆大概真的有点问题,她才刚踩了一级,就觉得脚底一滑,身体一个失衡,竟也像缪芳一样脚底踩空往楼下摔去。

她的身体往下滑时头恰巧撞在了最高一级的横栏上,“咚”地一声巨响后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本能地就大叫了一声,整个人被救身索牢牢地吊在空中,身体紧贴着天台的外壁。

这一下撞得很猛,几乎是拿她整个身体的重量撞了上去。周蔷薇顿时觉得头晕眼花,眼前似乎有金星在闪烁。她勉强抬起头来,就见天台上叶司的双手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整个身体几乎半挂在栏杆上,随时像是要翻出来似的。

几个警察瞬间发力,齐齐抓住了叶司的身体,又有人腾出手来去抓绑着周蔷薇的救身索。一阵手忙脚乱后周蔷薇终于成功被救了上来。当她虚弱地靠在叶司怀里时,就听对方认真分析道:“看来这栏杆真的有点滑。”

周蔷薇冲他扯了扯嘴角,她实在笑不出来了,头痛得厉害,四肢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追究叶教授到底是不是个纯爷们这种问题。

叶司很快就抱着她下了楼,送她上了另一辆救护车,一路陪着她去医院做检查。整个过程中周蔷薇只觉得头晕得厉害,周围发生了什么都没留意到,最后她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抱到了床上,紧接着她就拉过被子卷在身上,困倦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第二天了,天色已然大亮,她看见叶司笔直地站在窗户边,身形完美得就像是一尊雕像。虽然今天是阴天,外头没什么阳光照在他脸上,但他的侧脸看起来依旧如玉般润泽,散发着一股柔和饱满的光彩。

五年前,周蔷薇就是被他站在窗边的身形所吸引,进而才开始关注起这个男人来的。没想到五年以后还能看到这样赏心悦目的画面,似乎时光并没有悄悄带走什么,而是把一切美好的表面都留了下来。

叶司似乎听到了周蔷薇醒来后的动静,转过头来看着她:“醒了吗?”

“唔。”

“还晕吗,想吐吗?”

周蔷薇摸了摸额头,昨天撞到的那个地方还真挺疼的,感觉应该肿了一个大包。不过她已经不晕了,也没有要吐的感觉,于是她便撑着身子准备坐起来。

叶司就这么隔着两米的距离望着她,目光有些复杂。周蔷薇手有点无力,撑了两下没撑起来,不由有些恼火:“你就这么安心地看着?好歹你也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吧。”

“你们女人不是一向喜欢说,男人结婚之后就变了,变得不像恋爱时那么爱护你们宠爱你们了。我们现在已经领证了,我这是正常表现,更何况我只是你名义上的丈夫。”

周蔷薇气结,她发现自己真不是他的对手,比智商也就算了,连嘴皮子居然都耍不过他。好在叶司终究还是保留了几分绅士风度,拿起挂在床头的遥控器把床摇高,顺便替周蔷薇的腰上垫了个枕头。

然后他说了句令人震惊的话:“看在刚刚见过你父母的份上,我就帮你一回吧。”

“什么?我爸妈来过了?”

“嗯,昨晚来的。看你还睡着,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对了,我把领证的事情和他们说了。”

周蔷薇一下子心跳加速,父亲也就算了,她其实很怕母亲看到叶司后会有别的想法。再开口时她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叶司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慢慢吐出四个字:“喜大普奔。”

☆、10燥热

周蔷薇终于知道,这年头教授不仅得会教书,还得会卖萌。

她运气不错,两车追尾时虽然晕了过去,但所幸没伤着颈椎。身上那点皮外伤伤很快就好了,第二天叶司换了辆车来接她回家。在说到回家这个问题的时候,周蔷薇还本能地愣了一下,随即才明白过来这是要回哪个家。作为一个出嫁的女人,在和丈夫没有矛盾的时候,自然要回那个属于他们共同的家了。

一想到这个,周蔷薇不由紧张起来。叶司说过他有个四岁的女儿,如果现在跟他回家,岂不是要正面交锋?虽说她这个后妈总是要见继女的,可她这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打鼓。

叶司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顾虑,一面替她收拾东西一面随意道:“我女儿这两天不在家,你可以先把自己的东西好好收拾一下。”

周蔷薇顿时松一口气,不免又有些好奇:“她去哪了?”

“旅行去了,过几天才会回来。”

“她一个人吗?”周蔷薇略有些吃惊,但很快又明白了过来,“哦,我知道了,是跟孩子妈…”

“我哥带她去的。”

周蔷薇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你哥,你有哥哥?我从前居然不知道。”

“我没告诉过你吗?”

“从来没有。姓叶的,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我们曾经好歹也是差点要领证的人,我却连你有个哥哥这件事情都不知道。我现在真是庆幸,当初没有盲目地嫁给你。我对你实在太不了解了。”

叶司拎着个包凑了过来,一脸淡然道:“可你现在依然嫁给了我,而且在嫁给我之前依旧对我不怎么了解。”

走出医院的时候,周蔷薇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黑雾。叶司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是一辆黑色的Q7。上车的时候叶司说:“那辆车拿去修理了,以后你开这辆。接送孩子上下幼儿园,买菜购物办事随便用。只要记住一点,别再出车祸。”

“你放心,不会再撞坏你的车了。”

叶司一面凑过去替她系安全带,一面一本正经道:“我不心疼车,但我会心疼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都趴在周蔷薇的身上,两个人贴得很近,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对方心跳的声音。周蔷薇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和暖心的话给震得心发颤儿,明明就是个认识了很多年的男人,可当他这么凑近的时候,她居然会紧张到浑身发颤。这种感觉甜蜜而又酸涩,配合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又令人觉得心里充满了感动。

但周蔷薇的感动只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当叶司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后,周蔷薇燥热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的思维也变得清晰起来,开始意识到自己实在有些自做多情。叶司所谓的心疼“人”,指的应该是他的女儿,而不是自己这个不像妻子也不像员工的保姆吧。

于是她不说话了,两人一路安静地回到了学校。车子在开进燕云大学的时候停了一下,叶司向门口的保安出示了证件后,对方就放行了。燕云大学是国家重点院校,迄今已有百年历史。校园占地面积很广,除了林立的教学楼、食堂、操场和学生宿舍外,还特别拨了一大片地来建造教员宿舍楼。

叶司是正教授级别的待遇,同时又是化学系的主任,年轻有为能力突出。学校相当看重他,又知道他单亲爸爸带着女儿,所以给他分了套一百四十平米的三居室。周蔷薇被领进去的时候,第一眼的感觉是相当干净,和叶司整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像。

虽然家里有个四岁的孩子,但整个屋子收拾得很整洁,玩具都整齐地收拾在专门的箱子里,摆放在客厅一个固定的角落里。阳台被整个包了起来,做成了一个游戏区的样子。里面铺了厚厚的垫子,还放了一张小沙发床,似乎是方便小朋友玩累了可以立马打个盹用。

除此之外屋子里再没什么孩子的东西了,客厅的装修和家具都是简洁款的,颜色也以白黑为主。家具不算多,看上去空间就显得很大。只是在沙发边上摆放了几个大纸箱子,看起来似乎是她的东西。

叶司在门口换了拖鞋,和周蔷薇说了句“随便坐”后,就进厨房倒水去了。周蔷薇也开始去翻自己的东西。一想到这些都是叶司让人收拾来的,她不禁有点脸红。她那间单身公寓里可有不少女人用的东西,什么内衣啦、卫生巾啦,眼下全被装进了箱子里。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不光叶司看过了,连那些给她收拾东西的搬运工也看过了。不仅看过了,甚至还用手摸过了。一想到这里周蔷薇不禁一阵恶寒,突然就有一股把它们找出来通通扔掉的冲动。

她蹲在沙发边上沉思着,整张脸都纠结到了一起,甚至没有留意到叶司什么时候走出了厨房,手里拿着杯水,正在她身边慢慢弯下腰来。

“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周蔷薇被他吓了一大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看见纸箱子最上面那一层放着双自己的拖鞋,想也没想抄起来就往叶司脸上呼去。

对方反应很快,一个挺身躲了过去,摸着下巴吐槽道:“下手注意点。知不知道你要打的这张脸连续三年被评为燕云大学最受学生欢迎的脸,不分男女。”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周蔷薇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扶着沙发笑得花枝乱颤,一旁的叶司眉头紧皱。

然后他威胁道:“别笑了,再笑我就吻你。”

这话非常有效,周蔷薇立马闭嘴。只是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叶司有些不自然地把头转向旁边,而周蔷薇也假装整理箱子里的东西,故意不去看对方。这两人骨子里其实都有些害羞,特别是在感情方面,都是那种明明没什么经验却硬要充老练的人。叶司刚刚虽说威胁周蔷薇要亲她,可真让他对对方霸王硬上弓,他又有些做不出来。

到底是读书人,基本的礼仪廉耻还是知道的。如果他不是这么正人君子的话,当年又怎么会容忍周蔷薇卷了他的钱和别的男人跑路,一直到五年后才把她给揪回来。

周蔷薇默默蹲在地上收拾东西,只觉得头顶有一道炙热的眼神一直在打量自己。她知道那是叶司的目光,想避开却无处可逃,想装得落落大方又有些束手束脚。为了打破屋子里暧昧的气氛,她主动扯了个话题道:“你知道缪芳现在怎么样?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有没有伤到哪里?”

“算她命大,总算没伤得太厉害,就是扭伤了手臂,肺也有些不大好,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那出院后她会怎么样,警察会找她麻烦吗?”

叶司撇撇嘴:“不管在哪个国家,绑架都是重罪。她还有杀人的倾向,无论怎么算,这罪都轻不了。她现在在医院里,警方派了人看着她,一旦出院只怕立马就要起诉她。”

周蔷薇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发闷,总觉得像是被人在心头压了块重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沉默半晌后她默默叹了口气,对这件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叶司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行了,你就不要操心别人的事情了。你和她很熟吗?一个只见过一面还妄图杀你的女人,有必要这么关心吗?”

“可她是因为你…”

“不要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她不是因为我,她只是为了她自己。极端自私自我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冲动任性,不考虑后果,也不曾替家人朋友考虑过。因为没有满足她的心意而自轻自贱,这种人我不欣赏,也不会去同情。成年人要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社会不会永远无条件地原谅他们。”

叶司这么严肃倨傲的神情令周蔷薇有些不习惯。她发现虽然叶司的吐槽风时时令她尴尬,但像这么一本正经地说教显然更令人觉得不自在。就像一夜间回到了中学课堂,面对一个古板又有社会道义的老学究,对着底下一帮正处于叛逆期的少年们谈人生哲理。道理虽然很动听,可学生们并不买账。

为了防止叶司说教个没完,周蔷薇赶紧转移话题。她扶着沙发慢慢站起身来,看看叶司又看看那堆箱子,讨好地冲对方笑笑:“不好意思叶老板,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把东西搬去我房间?”

她这样子透着几分成熟女人的妩媚和少女的可爱,叶司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有一点点崩坏的迹象。

但他毕竟还是正人君子,克制着没有发作,爽快地点头就去搬箱子。他抱了箱子走到次卧门口时,周蔷薇赶紧殷勤地给他开门。两人当时离得很近,几乎只有十公分的距离。叶司看着周蔷薇明媚的眉眼,忍不住又问道:“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周蔷薇被这富有磁性的声音蛊惑地心头一颤,赶紧退后几步,一脸严肃道:“对不起老板,我卖艺不卖身。”

☆、11犀利

周蔷薇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顶了两只熊猫眼起了床。

叶司算是比较人性化的上司,没有逼着她马上进入角色,所以那天的早饭是叶司做的。简单的鸡蛋培根面包牛奶,完全的西式化早餐。他端上餐桌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问周蔷薇:“昨天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还没。”

“要帮忙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叶司这么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讨论这种小事的时候,周蔷薇总觉得哪里有问题。果然她还没回答,就听叶司又开口道:“有些东西放在哪里我比较清楚,比如说你的内衣。”

周蔷薇正在喝奶,听到这话一口奶全都喷了出来。叶司有点嫌弃地皱皱眉,扯了张纸巾递给她:“喝慢点,回头记得收拾干净。”

周蔷薇的重点却全然不在奶上。她抬起头略有些惊恐地望着叶司,不置信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贴身的衣服是我亲手打包的,你放心,不用扔了去买新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昨天的心理活动?周蔷薇一阵脸红。想到那些衣服曾被叶司修长白皙的手指触摸过,她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尴尬感。

叶司还不忘再补充一句:“另外昨天我找的搬运工都是女人。”

言外之意就是,就算有什么东西让人看到了也没关系,大家都是女人,见怪不怪了。

周蔷薇突然发现,叶司其实没怎么变。虽然他的言辞比从前更为犀利,偶尔还喜欢吐槽自己。但其实他的本质依旧如此,体贴、绅士、细心,很会照顾人。他不是那种喜欢夸夸其谈的男人,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很低调的。

于是那个早上,周蔷薇对叶司的印象分又略微上升了一点,但依旧没及格。叶司吃过早餐后就去学校上课了,临出门的时候他这么说:“好好把你那些东西整理一下,中午自己解决,晚上我会叫外卖回来。”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周蔷薇都在整理东西。叶司找的这几个人很细心,东西整理得很有条理,分门别列放在一起,让她一找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叶司留给她的次卧空间很大,衣柜书桌齐全,还都是空的,没摆一样东西。可以让她随心所欲把自己那几箱东西一一摆放整齐。

当她收拾到那一堆内衣时,脸色不免有些纠结。叶司说这是他亲自收拾的,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手都摸过这些东西了。虽然他是个很讲究也很卫生的男人,但这毕竟是她贴身穿的东西。周蔷薇纠结了半天后,还是决定把所有的内衣都手洗一遍,晾晒干净再穿。

她的房间就在儿童房的边上,中间隔着一个洗手间,那是两人共用的。周蔷薇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的时候仔细观察了洗手间的摆放,果然里面全摆着小朋友的东西,从有奶牛花纹的毛巾到乌龟图案的浴盆,还有那放在角落里的塑料小板凳,以及洗手台旁边各种可爱又小一号的洗漱用具,无一不证明这只是一个小朋友用的洗手间。

周蔷薇暗自庆幸,幸好叶司的主卧带洗手间,否则和他共用一间还真是令人尴尬。其实以前在澳洲的时候,她也不曾和他共用过一个洗手间。当时她和另外一个女生共用一个房间和洗手间,叶司则用另一个。

现在仔细想想,其实他们那时候的结婚决定真的非常冲动。两个人对对方都不甚了解,没有见过彼此的父母,不知道对方家里有几口人,周蔷薇甚至连叶司的来历都很模糊。她只知道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后来回国去念书,然后又跑到澳洲来当客作教授。她没有见过他的任何朋友,也没怎么听他提起过以前的事情。那时候的她完全是被感情支配着往前走,觉得因为爱这个男人而愿意嫁给他。

如今再回忆往事,她真庆幸自己当时逃跑了。要不然事情会发展到怎样都不好说。可命运这东西真是奇怪,好像属于你的就一定是你的,无论怎么跑最后还是会跌进你怀里。

周蔷薇觉得自己与叶司的第二次婚姻,好像还是稀哩糊涂搞不清楚状况,甚至比第一次还要仓促和慌乱。光看他们从见面到领证的速度就可见一斑。

那天晚上叶司回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的。周蔷薇忙了一天中午只吃了几口面包,正饿发慌。一见着他本能地就问:“外卖呢?”

叶司脸色不大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郁的感觉。他似乎还有些走神,周蔷薇问了两遍后他才反应过来,敷衍道:“忘买了。”

这不像他的性格,严谨如叶教授这样的人,说过的话怎么会不记得?周蔷薇默默地坐在沙发里,看着叶司在那里脱外套。脱到一半时叶司又重新穿了上去:“现在出去吃吧。”

看他这个样子周蔷薇一点儿都不觉得饿了,她站起身关心地问:“出什么事了?今天学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叶司望着周蔷薇,犹豫了片刻后突然道,“缪芳跑了。”

“什么?”

“缪芳从医院跑了,现在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