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蔷薇一只手搂着叶紫薇,手指在她滑嫩的小脸上来回地摩挲着,心里还在思考某个问题。虽然这个问题她问了几遍都无解,但她这会儿还是很想再问一遍:“紫薇同我说,说她不知道她的妈妈是谁,你从来没和她谈起过吗?”

“没有。其实她和她妈妈生活过一段时间,只是她当时太小了,完全不记得了。”

“那现在孩子妈妈呢,她在哪里?”

后视镜里叶司的脸色一沉,立马换了种语气,又变得和前几天一样霸道和讨厌了:“不该问的别问。你在公司里也这么打听老板的隐私吗?”

“我是你的员工吗?法律上现在我是你的妻子。我有权利知道丈夫以前的妻子是谁。”

叶司完全不理会她的坚持,趁着红灯停车时回头冲她坏笑了一记:“妻子要陪丈夫睡觉,你陪我睡吗?”

☆、14克制

周蔷薇一下子被噎得没话说了。

她不愿履行妻子的义务,叶司也就不会履行丈夫的职责。说到底他们两个不过是雇主和员工的关系罢了。除了比别人多一张结婚证书外,他们和一般的公司老板雇员似乎没什么差别。

周蔷薇愿意嫁给叶司,完全是为了钱。她和别人有些不大一样,家里除了父母外还有一个弟弟。妈妈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而是后母。虽说是后母,但周蔷薇是她从小带到大的,母女两个感情一直不错,直到弟弟的眼睛瞎了后,周蔷薇突然发现,原来没有血缘亲情的两个人,之间永远都像隔着点什么似的。

而弟弟是继母和爸爸结婚后生的。自小他们姐弟感情就很好,弟弟英俊又聪明,和她关系也非常不错。完全没有不是一个母亲的隔阂感。事实上,弟弟根本不知道她不是妈妈亲生的。

他们两个相差六岁多,她当年出国留学的时候弟弟才刚十岁出头,平时皮猴一样的野小子在机场拉着她的手哭得和琼瑶剧里的紫薇似的,恨不得把自己装进行李箱里一起去澳洲才好。

有个这样的弟弟,周蔷薇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也正是因为有了弟弟,她才能放心地离开父母一个人出国去。

可世事总是不完美。这样出色又听话的弟弟,却在她即将大学毕业的时候感染了病毒性角膜炎而失明了。家里有了个一个残疾的孩子,天一下子就像塌下来了似的。

雪上加霜的是,父亲原本开得好好的几家连锁药店相继出现资金链断裂问题。就像是多米诺骨排效应,原本富足而安逸的周家一下子陷入了财政危机。虽然父亲也曾想力挽狂澜,但终究挡不住接连亏损的颓势,几家药店相继倒闭。如今的他只靠给人在药店打工挣点死工资,根本无力支付弟弟高昂的手术费用。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周蔷薇开始注意到母亲的变化。她从前是个很富态的女人,因为丈夫生意做得大,她一直是家庭主妇,吃穿用度都很讲究。五年前家里发生巨变,父亲固然在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刺激,但周蔷薇总觉得母亲受的刺激更大。

从那个时候起,从前那个优雅从容的中年妇女消失了。她变得计较起来,特别是在钱财方面,就像变一个人似的。这五年来她最常对周蔷薇抱怨的一件事情就是,当年送她出国花了家里几十万的事情。在她看来如果自己没有花掉这笔钱,弟弟就可以立马做手术恢复光明了。

每当听到这种话,周蔷薇都不知该怎么接下去。这成了她潜意识里一个最大的包袱,在经过无数次的洗脑之后,她真心觉得母亲说的是有道理的。所以她才会愿意跟罗茂交往,也会在叶司的步步紧逼下答应和他结婚。

周蔷薇一直觉得,有些事情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五年前她离开叶司,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欺骗了自己的感情,利用了她对他的爱情,可另一方面也是家庭环境所逼。在得知弟弟失明之后,她整个人已经乱了,唯一能想到的事情就是赶紧订机票回国去看他。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是周蔷薇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家里遭遇破产,父亲的药店和名下的别墅都被拿去抵债了,连她和母亲的名牌包包都没能逃过。周蔷薇当时站在空荡荡的别墅客厅里,看着那些人一样样搬空家里的东西,母亲搂着失明的弟弟哭个不停,父亲却已是不见踪影。

仿佛一夜之间,曾经被父母捧在掌心娇养着的周家大小姐,一下子成了家里的主心骨。过去的五年时间,这个家基本上就是靠她的工资在养。她从一家小公司的文员做起,慢慢的做回到本职工作会计,到现在混到一个月七千块钱,这里面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值得庆幸的是,当年他们一家人总算没被债主逼得去睡大街。家里几乎所有的资产都被拿去抵债了,当时他们全家人最值钱的东西是周蔷薇随身戴的一对钻石耳环。在走投无路之际她把耳环卖了,度过了最初的那段日子,一直到她找到工作后,一家人才勉强租下了一套两居室挤在一起生活。

因为房间不够,父母住了主卧,弟弟住了次卧,周蔷薇这些年来一直是在客厅睡的。现在她终于出嫁了,可以住进她名义上的丈夫家里去了,家里拥挤的环境也可以改善一二了。

想到这里,周蔷薇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苦笑。其实她真应该谢谢叶司的,他给自己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一年二十四万的薪水,就算她卖身给罗茂也未必能赚这么多。

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开这么高的薪水?想到这里,周蔷薇忍不住去看叶司。他已经把头转过去,收起了刚才玩笑似的表情,整个人又恢复到了往常斯文严谨的状态。

周蔷薇望着他的背影直发呆。都过去五年了,可从前的那些事情还是像昨天发生的那般清晰。两人在一起的甜蜜、斗嘴,拥抱时的温暖,接吻时的战栗。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可这毕竟只是表象,隐藏在这表象下面的是残酷的事情。他来悉尼的真正目的,他经常扔下自己搭飞机去很多城市,他的电脑里和别的女人搂在一起的照片。甚至有时候周蔷薇想起他一个人在阳台上坐着,或许就在那里翻那个女人留下来的东西的情景,心就会钝钝地发疼。

难道说都过去五年了,他还没有找到沈嘉兰,所以才会重新找上自己,想从她身上找线索?可她又有什么能给他呢?这五年来她同样没有沈嘉兰的消息,这个和她一母同胞只比她大两岁的姐姐,就这么人间蒸发了一般,在澳洲广阔的世界里消失了。

周蔷薇曾向她知道的所有认识沈嘉兰的人打听她的消息,但大家都和她一样,对她的离开一无所知。甚至沈嘉兰那个曾经关系不错的男朋友陆思霖也一并消失了,这对留学生中非常常见的小情侣,一夜之间就如断了线的风筝,没人再能掌握他们的一点消息。

叶司的背影挺拔而瘦削,就像他整个人表现出来的坚毅和果敢一样。有那么一刹那周蔷薇很想告诉他,别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和金钱了,她根本提供不了关于沈嘉兰的任何线索。可她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她实在太需要这笔钱了,对财大气粗的叶教授来说,这或许只是一个保姆应得的收入。但对周蔷薇来说,却是她需要不吃不喝攒三十四个月的工资才能攒出来的一笔巨款。那几乎等于三年的时光,而现在有了叶司的帮忙,她只需要忍一年就可以了。忍过这一年,她就可以从精神上彻底解脱了。她再不会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弟弟,再不需要对继母抱有深深的罪恶感了。

反正叶司答应不碰自己,将来的一年里她只需要照顾好叶紫薇就可以了。虽然她是叶司和别人生的孩子,但周蔷薇一点儿也不排斥她。她现在是自己的金主,是摇钱树,是能让她弟弟重见光明的关键人物,哪怕看在这一点上,周蔷薇觉得自己也会好好待她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叶紫薇,忍不住微笑起来。而她并不知道,叶司正透过后视镜,将她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车子进进燕云大学时天都黑了。叶司将车停进地下车库后就抱着叶紫薇上了楼,周蔷薇则跟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这三个人看起来是这样的和谐,就像刚逛完街满载而归的一家三口。

但显然这只是表象,掩藏在表象下面的本质就是,周蔷薇对这个家还相当陌生,对这家里的两个主人也知之甚少,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叶家就陷入了水深火热当中。

那天是星期一,也是九月一号,正好是开学的日子。叶紫薇还在上学前班,严格来说那只是个幼儿园。但这年头幼儿园也和小学接轨,同样是这一天开学,一点儿不含糊。

叶司给她列了一个表,那上面列出了她每天早上要做的几件重要的事情。叫叶紫薇起床,催她自己洗脸刷牙,然后替她换衣服,最后给她做早餐。

前面几样周蔷薇手忙脚乱的总算是做完了,父女两个还算满意,但在做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

那天的早餐周蔷薇做的是面条,青椒肉丝面,相当家常的东西,家常到叶紫薇都有点看不上眼。当她看到“妈妈”满头大汗的从厨房里端出三碗面条来摆在桌上时,忍不住用纠结的表情去看叶司,小声道:“爸爸,我想刘阿姨。”

叶司面前被一大张报纸挡着,声音透过报纸传了出来:“嗯,我也想她。”

周蔷薇很想把面条扣他们两人脸上,但她还是忍住了。她把面碗往父女俩面前一推,几乎是命令道:“快吃,吃完去上学。”

“爸爸,她好凶。”

叶司终于把头从报纸后头探了出来:“你不吃的话,她会更凶的。她会把面条直接扣你脸上的。”

周蔷薇已经顾不得去惊叹他的读心术了。为了这三碗面她忙活了大半天,这会儿真是累得连话都懒得说了。不去管那挑剔的父女二人组,她自己坐下来直接就吃了起来。

叶紫薇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吃面的样子,又转头看看叶司,一本正经道:“爸爸,我想妈妈一点儿也不爱你。”

“为什么这么说?”

“她吃面的样子太难看了。如果她爱你的话,一定会像你教的那些女学生那样,在你面前弄得漂漂亮亮的。”

这话让叶司有点小小的受伤,但他很快就找到理由否定了女儿的结论:“紫薇你不懂,女人在心爱的男人面前表达爱意最好的方式,就是完全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相爱。”

周蔷薇从面碗里抬起头来,白他一眼:“你说这么复杂她听得懂吗?与其浪费口水,不如想办法让她多吃点才是。”

“说得有道理。”叶司直接把女儿的碗往面前一拉,挑了几筷子面条到自己碗里。周蔷薇急了:“你干什么?你不够吃吗,还抢孩子的。”

“亲爱的叶太太,我必须告诉你,一个四岁的孩子胃口只有这么点,吃太多她会撑坏的。”他边说边做了个手势,大概就是那天那个苹果那样的大小。

这让周蔷薇一下子想起了他那天的苹果和香瓜的理论,也就想起了男人那地方的尺寸,她一下子就面红耳赤起来。叶司原本只是认真地和她解释这个问题,看她这个样子,如梦初醒道:“大清早当着孩子的面,请稍微克制一下,一会儿孩子上学了,咱们再讨论那个话题。”

周蔷薇真的想扣他面条了,偏偏对方还不知死活:“早就劝你了,和我睡一间多好。”

“砰”地一声,周蔷薇把自己的面碗往桌上一砸,成功堵住了叶司的嘴。然后在父女两个有些愕然的表情里站起身来,端着碗往厨房走。临走时还不忘解释一句:“太淡了,我去加点盐。”

周蔷薇走后,叶紫薇小声对叶司道:“爸爸,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大学里真的没有更好的吗?”

“很特别不是吗?跟大学里那些作做的女生感觉完全不一样。”

叶紫薇笑得有点勉强,最后下了个结论:“爸爸,你口味好重。”

☆、15天才

重口味的叶教授逼着女儿吃下一小碗面条后,就把她送到了周蔷薇面前。

当时周蔷薇正在洗碗,人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想了片刻后才问:“大学没这么早开学吧?为什么你不送她上幼儿园?”

“你以为教授也有寒暑假?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我比从前更忙。忙着开除磕药的学生,忙着拯救失足少女,还要忙着把某人培养成合格的家庭主妇。”

周蔷薇将洗碗布往水池里一扔,颇有些无奈地望着叶司:“我发现这次再见面,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我还是这么出色。”

“你话变多了,也爱开玩笑了。关键是,你的自恋程度比起以前来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叶司,你进步了。”

这话充满了浓浓的吐槽味,但叶教授根本不在意,微微一笑扭头就走。走到门口换鞋时,他冲周蔷薇认真道:“我也这么认为。”

话音刚落他人已经走了出去,只剩下大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周蔷薇哭笑不得,更令她无语的是,叶紫红抬头望着她,一本正经道:“妈妈,这一回合,是你输了。”

赢了嘴仗的叶教授心情格外好,满面春风地下楼去取车。这个时候正是早上教员们上班的高峰期,好几个碰上的同事见他心情愉悦,都忍不住揶揄道:“这人啊就是得结婚。你们看看,连千年寡淡脸的叶教授,一结婚都跟换了个人似的,真是久旱逢甘淋啊。”

但叶司的笑容并没有保持多久,刚一坐上车他就收起了笑容恢复到了常态,脸色甚至还带了几分阴沉。他今天早上没课,这会儿要开车去警局。关于缪芳的案子他只跟周蔷薇说了一点点,内里还有很多细节他都有所保留。他有一种感觉,这个案子绝对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得那么简单,如果往里深挖下去的话,或许结局会很出人意料。

周一的早上路况不太好,他一路开开停停,赶到警局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他将车停在后面的停车场,然后熟门熟路推门进去,也不跟人多话,直接上了三楼拐进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中年警督,那人算是他的老朋友了,恰巧这次缪芳的案子由他负责,叶司昨天接了他的电话,今天就赶了过来。

既是老朋友两人自然也不客套,叶司一进门中年警督就开门见山:“这次的案子有点特殊。”

“不特殊你也不找我来了。”

叶司虽不会破案也不是神探,但却一直跟云城的警方保持着某种微妙的联系。不为别的,只为他有着云城乃至全国都少见的私人实验室。他的实验室独立于各个机构,既不属于国家也不属于燕云大学,那是他自己斥资建造的。不计成本不计花费,只要他觉得有需要的,他都会往实验室搬。

所以他那里设备齐全到令人瞪目结舌,比警方那预算有限的化验室功能更为完备。中年警督姓许,几年前曾经因为一个棘手的杀人案需要化验某种证物,却苦于化验科技术力量不够,只得求助到叶司门上。

那个案子最后因为叶司的帮忙成功破获,所以叶教授的名头在警局一下子就响了起来。不过叶司平时轻易不出手,用他的话说:“破案是警方的事情,全我干了,他们干什么?”

不过就那偶尔一次的帮忙,让他和许警督交上了朋友。这次缪芳的事情对外公布的内容不多,一般人只当是意外失火。但许警督却有不同的看法:“我们仔细调查过现场,发现有人为纵火的痕迹。据最先发现火情的那个老头说,火势来得异常凶猛,蔓延的速度很快。而我们也将现场的物证一一取回来化验,和以往火灾现场发现的物证烧毁程度对比,发现绝大多数物品程度都有加深。”

“换句话说,缪芳死亡现场的东西,烧毁得比较严重,是这个意思吧。”

许警督有点不好意思:“对,你的解释比较清楚。”

“如果你们的化验结果没有问题的话,火灾现场在起火前很可能被泼上了助燃剂。结合你们在屋子里发现的许多空酒瓶,也许这两个女人并没有喝那么多酒。拿酒做助燃剂,既方便又实用,很不错的主意。”

“而且我们已经向邻居们录了口供,不止一个人提到案发当晚早些时候,听到506室传来争吵声。”506就是缪芳死亡现场的那一间的门牌号。

叶司静默片刻,得出一个结论:“争吵、酒精、自杀未遂,这几个点连在一起,我觉得有理由怀疑那天晚上纵火的那个人,就是缪芳。所以这个案子既是自杀,也是谋杀案。”

“如果是这样倒也好办了,现在又出了新的情况,上面对这个案子相当重视,给了我们不少压力啊。”

“所以你找我来不是为了向我提供信息,而是找我帮忙?”

许警督立马摆手笑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目前倒没有需要你出手的地方。不过我们昨天收到个新的线索,是缪芳生前住的那家医院发给我们的。她当时入院时身上背有绑架杀人嫌疑,按照我们的要求,医生有给她化验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同时也要化验其他数据,看看她有没有服食违禁药物之类的。结果他们在缪芳的血液中发现了毒品残留物,并且含量不低。换句话说,她是个长期吸毒人员。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作为她的导师,平时有发现她这方面的异常吗?”

许警督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期盼的神色,但叶司一开口,立马打消了他所有的希望。“我根本不认识她,事实上除了我自己带的几个研究生,学校里的其他学生,我几乎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他们都说你是天才啊。”燕云历史上最年轻的正教授,还兼学院主任,同时拥有国外几所名牌大学的学位,一手建造的私人实验室堪比国家级顶尖实验室。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记不住学生的名字,像话吗?

“我确实是天才。”叶司自夸毫不脸红,“但并不意味着我在记人名方面也有特别的天赋。换句话说,我提供不了任何线索给你,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就是这么一问。你虽然记不住她,难保你的学生里有人认识她。你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个情况,平时跟学生接触的时候帮我多留意留意。上面现在催得紧啊,也不知是谁想法奇特,非把这桩事情跟我市的地下贩毒集团联系起来。逼着我们找线索破案子,好好的自杀案非得当成贩毒案来破了。”

叶司双手插袋临窗而立,望着窗外忙忙碌碌的警察,沉声道:“云城这几年的地下贩毒集团是越来越嚣张了,如果你们不抓紧的话,也许几年之后涉及的范围会越来越大。”

许警督原本还在抱怨,一听这话神色不由严肃起来。叶司说得没错儿,云城这个紧临S市的时代大都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毒品肆虐毒贩横行,俨然快成一个有组织有规模的大毒窟了。虽然近几年警方也是接连破获大案要案,揪出了不少隐藏在地下的毒虫。但那些都只是小人物,真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一直不见踪影。

叶司曾经断言,云城的地下毒窟必定都由一人掌控,再由他底下分布出去人手,独立又受控制地经营着各自的地盘儿。如果这些人不都隶属于一个集团的话,这么些年下来早就矛盾重重大打出手了。像现在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经营模式,绝对不可能维持这么长时间。

所以说这个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很有可能就在中国,甚至就留在云城,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慢慢的以这个城市为据点,将他的毒品生意扩大到全国范围。

这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是这个城市最危险的存在。所有的警察都想抓住他,却费尽功夫也揪不到他一丝衣角儿。所以这次缪芳的纵火案一出,上头自然极为重视。事实上每一次云城只要出和毒品的案子,上头都会格外关注。每一次大家都希望那能成为一个契机,一个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的机会。

但很可惜,一直到现在警方总是以失望告终。叶司有种感觉,这一次也是一样。

他默默站在那里,视线渐渐变得空洞起来,直到许警督再次开口:“这个缪芳已经是第三个了吧。”

叶司一时失神,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转过头来,皱眉望着对方。

“五年前的吴霜,三年前的杜仪琳,还有现在的缪芳。叶教授,你身上的情债是越来越多了。”

听到这话,叶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许警督是老朋友,知道很多和他有关的事情。他说的都是实话,可这实话叶司却不爱听。

于是他没好气道:“她们都和我没关系,我已经结婚了。我有太太,我太太姓周。”

☆、16爱慕者

已婚人士叶教授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被家里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初进门时他看到满屋子的女人,还以为周蔷薇请朋友来家里开派对。他虽然觉得男人应该宠老婆,但也认为这个宠该有个限度。但当他准备质问周蔷薇时,却发现她的表情比自己更无奈。

周蔷薇就靠在客厅的某个角落里,见叶司进来就冲他撇撇嘴,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叶司先不忙着处理这些人,换了鞋后直接走进客厅问道:“紫薇呢?”

“在房里。这么多人她嫌吵。其实我也很想进房的,不过出于道义我还是替你看了一下场子。”

叶司回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总算看清了这些女人的表情。这应该都是燕云的学生,年纪都不大,二十左右的样子。她们每个人看到他时眼里流露出来的爱慕之情,几乎一下子就让他明白了。

在他回燕云教书的三年时间里,这种眼神他已经看过不下一千个了,通常她们这么望着他的时候,下一秒就会饱含深情地呼唤一句:“教授…”

叶司突然很想一秒变禽兽,把这些女人通通咬死才好。平常在学校缠着他不放也就算了,这都追到家里来了,还有没有点尊师重道的意思了。

所以他趁着她们还没开口,抢先一抬手,面色沉肃道:“我数到三,还留在这个屋子里的人,如果这学期选了我的课,那她的期末成绩就是零分。如果没选我的课,很好,以后她将再不允许选我的课。好,现在开始数数,一——二…”

叶司的“三”字还在喉咙口,屋子里原本或哭或沮丧的女生立马迅速起身,争先恐后向门口涌去。那速度快的,就像是有一千头草泥马瞬间从你面前跑过,当它们激起的尘埃落下的时候,你甚至连它们的身影都已经找不到了。

叶家客厅立马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叶司一边脱外套一边冲周蔷薇吩咐:“水。”

保姆周阿姨马上听话地去倒水,叶司接过水杯喝了大半杯后,才开始追问:“怎么回事儿?哪里来的这堆奇葩?”

“你引来的呗。拜托你收敛一点吧,平常在学校把身上的雄性荷尔蒙收一收,别搞得方圆百里饥/渴的女生全往这里涌。紫薇年纪小,看多了这种不好。”

这有点恶人先告状的意思了,叶司把杯子往她手里一放,坐进沙发里解衬衣扣子:“好像是你把她们招来的吧。”

“我也不想放她们进门,但你的爱慕者实在太多也太强悍,我拦都拦不住。”

“她们就这么直接找上门来了?”

说到这个周蔷薇真是好气又好笑:“如果她们愿意选择找上门来而不是集体拦在我的车头的话,我想我应该会更愿意接待她们。我下午接紫薇放学,结果这帮女人居然认出了你的车,直接就用人形肉墙把我拦了下来。我现在突然觉得缪芳其实也不算很疯狂,这个学校愿意为你去死的女人不是一个两个啊。”

周蔷薇说这话只是开玩笑,但她意外地发现自己这话说出口后,叶司那原本带了几丝淡笑的脸孔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他的眼里有戾气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收敛起来,皮笑肉不笑道:“所以你就放她们进来了?叶太太,我希望你以后能更谨慎小心一些,随意放陌生人进家门这种事情,我想小学生应该也不会做吧。”

“我也没办法,一个两个全堵在家门口,怎么也赶不走。我为了你的声誉考虑,怕楼上楼下你的同事们误会你在外面乱搞小三打上门来,所以在检查了她们的学生证后就放她们进来了。其实她们进屋后也就干了两件事,一件是哭,这个你刚才已经见到了。另一件是问我要结婚证看。”

“你给了?”

“没有。因为我根本找不到结婚证在哪里。对了叶先生,你能不能把结婚证给我,至少给我一本。这也算是夫妻共同财产吧。”

“我收起来了。这东西不用放在你那里。”

“为什么?”

叶司一下子站起身来,慢慢逼近到周蔷薇面前。他身材修长身姿挺拔,随意往那儿一站都极具压迫感。周蔷薇被他弄得一下子有些心慌,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可她退后就感觉背后有双手搂住了她的腰,那只微微一用力,就把她往叶司面前送了一步。

她下意识地抬头,就见叶司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目光深邃表情暧昧。他淡淡开口道:“因为,你有前科。”

周蔷薇忍不住在心里“嗷”了一声。她也就是逃了一次婚而已,有必要防她跟防贼似的吗?再说了,就算她想离婚,光有结婚证也是不行了,没听说过本人不签字这婚就可以离得成的,除非找法院起诉。可真要闹到那地步,有没有结婚证也没必要了。

她突然觉得叶司这人有点孩子气。她无力抚额道:“能不这么幼稚吗?重复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不多说几遍怎么能让你认识到自己当初犯的错有多大。”

“姓叶的,那是我的错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找我打的是什么主意吗?”

面对周蔷薇突如其来的怒火,叶司依旧淡定从容:“哦,你倒说说,我打的是什么主意?要是说得老板不满意,扣工资这种无聊的事情我虽然不会干,但我会选择干点别的。”

望着他眼神里越来越浓烈的暧昧之情,周蔷薇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你,你要干什么?”

“吻你。”叶司说得又快又自然,“下属公然挑衅上司,上司有权力向她讨要损失补偿费。”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整张脸慢慢地凑近到了周蔷薇的面前。近距离看他的脸,周蔷薇发现他竟比五年前更帅了,变得更成熟更为味道,知性意味也更浓了。这男人天生就有一股魔力,当他深情凝望你的时候,周蔷薇觉得哪怕是万年的冰山,也会立即消融于无形。

心跳莫名地就加快了。

就在这屋子里的气温已烧到快一百度的时候,一盆冷水突然兜头浇了下来。叶紫薇打着呵欠从房里出来,见此情景扯着嗓子叫道:“爸爸,你在亲妈妈吗?”

周蔷薇身子一僵,吓得心脏都漏跳了两拍。她迅速低下头来,挣扎着想从叶司的怀抱里跑出来。但叶司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他只是扭头冲女儿温柔一笑:“是的,所以紫薇,你先回避一下好吗?”

叶紫薇理解地点点头:“可以,不过你得快点。亲完了妈妈你也得亲我一下才行。”

这孩子说完话,就自顾自地走了。留下周蔷薇满心尴尬地站在那里,恨不得立马变成一颗尘埃消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