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准确的描述出我做过的错事,当我的脑袋顿时犹如灌铅般定在那时,眼前的人却如同一个法官,细数着我所有躲避的过错。那些以为能因为张迈一句话掩盖的错,以为大家刻意不提起的罪恶感,使我惶恐而不安,恐惧使我的脸突然煞白。

若菱继续陈述那些事实,激扬而不停顿,“雁枫,你也别怪瑀涵做得绝,想当初是你把张迈害的进了监狱,有时我也不懂,什么人会去陷害一个那么好的男人,后来我总算明白,你就是看中了张迈喜欢你,爱你,你不仅陷害了他,还把瑀涵逼上了绝路,他背起了本该你父亲负却转嫁给张迈的所有债务,那些没日没夜的工作,那些每天被人追债的生活你了解多少,那时的你吃香喝辣,回来就成了海龟,可你知道瑀涵放弃了多少吗?”

“我。”我几乎是被噎得哑口无言,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字,却又立刻被若菱打断,所以只能愣愣的听着。

“秋雁枫,我说错了吗?不管你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不管受害的人是不是原谅你,可是你就是利用了别人的善良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若菱步步紧逼,而我除了后退,后退,不,我几乎没有了退路。

眼前的人似乎有种将人逼入绝境的愤怒,那一双眼和她说的话,使我没有任何招架,“雁枫,没有这样折腾人的,也没有这样对待朋友的。我不希望再因为你破坏张迈和瑀涵之间的友谊,因为你不值得。”

“若菱。”我用尽了自己仅剩的全部力气才勉强吐出两个字。

可是若菱却没有听我的解释,在咬牙切齿说完最后三个字,也是最决断的“不值得“后,她独自转身离开,夕阳下的那抹孤独背影只剩下我自己的。

眼里的泪已经不可抑止的掉下,抹掉,也许就看不到,可是心里的,却永远留下了。所有人都可以原谅我的错误,可只有我原谅不了。摸出手机,我颤抖的拨通每一个我现在记起的名字,那些熟悉的数字一个一个按住,却没人愿意给我说抱歉的机会。

我打了电话给孟雨,却一直处于无法接听的状态。我给张迈留言,他总是不理我。若菱,那么温柔而可爱的女生对我说出了那样的话,如同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拨了,我一直拨,一直努力的去听到那个电脑的声音告诉我,你的电话无人接听。我惶恐了,直到颤动的脚再也站不住而扶住墙壁,却还是没人理我。

那种如僵尸在冷风中行走的孤独一直伴随着走过那一条条的街,因为不敢回家,因为回家了不能不理会母亲关切的询问,因为不能开心的和母亲说我回来了。

慢慢昏暗的天色,交织着习习的狂风,幻化成一种阴沉。拨不开的浓雾犹如我此刻的心情,那算是一种连锁反应,一环扣着一环,只是哪一环出错了,错到我自己都无法解开。

滚热的泪滑落脸庞,颤抖的双肩不自觉的缩紧,最后双手紧紧环绕自己的身体,我犹如一个受伤的孩子,用力的舔吸着只有自己才能愈合的伤口,哪怕每一次,我都想着将它撕裂最后曝晒于阳光。

“雁子。”模糊的视线里,有人在那个转角的路口慢慢的朝我走来。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奔跑速度,熟悉的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熟悉的将我乱糟糟的发丝从额头拨到脑后,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的还是你。

别开他宽厚的手掌,我将他使劲的推开,“陈瑀涵,你和张迈能不能都别再对我好啊,对我好不值得。我总是拿着我父母做借口,其实我就是知道你们会纵容我,你们会帮我。我从来不问这样的结果是什么,其实是我自私。”

被我一阵蛮力推倒在地上的瑀涵鼻尖吐出重重的呼吸,却还是将我抱得紧紧的,紧到我几乎挣脱不了。

“因为你值得,雁子,张迈觉得你值得,我也觉得你值得。”

值得,值得被真心对待的,一直都不是我,我看着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感动让我差点又一次沦陷。

这么多年,我已经学会了不哭,面对别人的强词夺理总是想昂头迎上,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总是让自己显得从容不迫,面对别人的言语挑衅总是假装无谓,可是只有自己知道,我在乎,我不是个不在乎的人,我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在乎我的存在能带给别人什么,快乐,悲伤,至少我知道我不是那么不重要。

第三十章 偷吻的不是好人

火辣辣的嘴唇,脸红的感觉,心跳加速的频率,肆意宣泄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

慢慢弯下身子,因为陈瑀涵的存在而无法再抑制住情绪的我哽咽着,然后抽泣着,最后就这么无人般蹲了下来,在喧嚣的街头,将头深埋在自己弯曲的手臂里。

“雁子。”

我想到了无数他接下来的动作,却惟独没想到他会如此自然地随着我蹲了下来,就在我的面前。

我不小了,28岁,可是现在的我却哭得犹如个孩子,以前知道父亲有外遇的时候我躲在家门口哭,知道爷爷走了我躲在医院门口哭,知道张迈被带上警车时我在路口哭,知道父亲走了我在医院走廊哭,每一次,我希望没人看到我落泪的窘迫,可是现在,当我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陈瑀涵时,我也哭。

抬起头,我看到居然是他手足无措的表现,4年的距离是他连如何安慰我都忘记了,只是最后他只选择用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打我的背。

这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到闻着他越来越近的味道,我用一种恐惧的眼神回馈他的绅士动作。

清晰的五官和轮廓印在我的眼帘,有那么一瞬间,仅仅是一瞬,我很想伸出手,想触摸他的脸,却又在半程害怕的缩回,然后绕回到身后,两只手互相紧紧的拽着,拽得用力。

“雁子。”陈瑀涵叫我的时候很温柔,散发着浑身男子气味的身体慢慢地贴近我,然后狭长的手臂绕过我的身子,慢慢的覆上我一直躲在背后的手掌。

当我的手被他强按在胸口时,隔着那件薄薄的衬衣,那种心跳的感觉竟然是如此强烈,“看着我。”

他用严厉的口气命令我不能低头,只能抬头,看着他的脸,不能自己。

他做到了,不管是不是他的威胁起到了作用,我看着他,忍住哭的欲望,死死看着。

“雁子,我等得很累,你知道吗?”他再次用力拉住我时刻想抽回的手,依旧按在他的胸口,“我没有害你爸,是,我承认,一开始,我为了和你爸公司争夺业务耍了一些手段,可是后来,后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他一副笃定的表情望着我。

“怎么相信。”我瞪着自己的大眼珠子,“若菱刚才说你所做的这些,都比不过我爸做过的坏事,所以我没理由怪你,没有借口怪你,那是我爸自作自受,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我爸,当你逼他上了绝路,就是逼我走上悬崖。”

我看着他震惊的脸扬起一抹冷笑,挂在脸上,是那么痛彻心扉,“还记得回来后在你公司第一次见面,你说过什么吗?你说这只是开始,可对我而言,父亲死了,就结束了,结束了很多我想要的生活,结束了我一直想努力的东西。”

陈瑀涵按住我的肩膀,“雁子,你听清楚,如果当时我不这么说,你觉得徐银凤会将你爸公司的股份卖给我吗?”

这就是原因,说到底,他还是要我爸的公司。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要报复,夺走公司,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是如此不假思索的否定,可是这一次,我决定不再留恋于他的虚伪温柔,不顾他的手掌将我抓的多牢,牢到像是想要锁住我的铁链,我用尽自己全部力量的砸开,那由于惯性的重重一跌,使我眼前一阵昏暗。

“别过来。”我甩头厉声喝住想往前的陈瑀涵,哪怕现在马路上的石子蹭的我很痛,很痛,我也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

咬紧牙关,像每次跌倒一样自己爬起来,甚至故意忽略他哀伤的表情,故意无视他关心的神态,我通通不要,对于这个害我失去父亲的人,我只有满腔的恨。

我恨他在可以留住我的时候不留现在才来说些冠冕堂皇多爱我的话有什么用,我恨他如果当真爱我怎么能伤害我的家人甚至对若菱说出我就是要秋家人用一辈子来偿还的话,偿还,用什么还。

“陈瑀涵,我能不能拜托你永远不要再说爱我,也永远不要再对我好,你给的爱超过我的负荷我要不起,你的好让我记起你对我更多的恨让我难受,所以,以后我们平行线。”我跨出脚,在地上画出一道直线,如同天和地,永远不会有交集,“看到没有,你是你,我是我,哪怕我没有离开这座城市,我以后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四年前没有删掉的回忆,我现在忘记,四年我记得的号码,我现在删除,我要我们没有瓜葛。”

是的,早就应该这样,如果早这样,刚才若菱不会是那样哀怨和痛苦的表情出现在我面前,现在我不会让自己这么痛。

我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刚才按了一半的数字还在显示屏上,原来,原来我还曾想着去给彼此机会的,可是现在没必要了,不是吗?他有若菱了,不是吗?

只是我依旧快不过他,当他眼疾手快地从我面前夺走手机时,我只剩满脑子的空洞,特别是听到他说,“你的意思是,你也和我一样记着对方是不是。”那一抹会心的笑让我害怕,害怕做好的抽离又一次失败。

“不是。”我摇头,伸出手去抢夺我的东西。

或许是刚才跌倒的缘故,我发现我根本连走一步都很疼,更不可能成功地从他敏捷的手脚中夺下任何东西,于是我只能悲哀的站在一边喘气,委屈,然后流泪。

“1-3-4-5-6-7。”陈瑀涵在我面前晃动手机,一脸的孩子气,“我们能不能猜一猜,接下去是不是2,然后是4,5。”

“够了。”相比于我的痛苦,他怎么还能微笑,对着一个坏人,他怎么能笑。我暴走般朝他怒吼,难道戳穿别人的谎言很好玩吗?

可他的表情告诉我,是,他很满足的在微笑。

“你是不是刚刚也想打电话给我,可为什么我一出现,你又要赶我走,一副我和你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样。为什么我话说到一半,你就打断,我说了开头,你就定下了结尾,既然你都能打电话给我,表示你愿意接受我的建议好好谈谈,为什么就是不能让我把事情说清楚。”

我擦了把鼻涕,忍住哭泣,带着哀求的语气,“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陈总,陈董事长,以你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在大马路上和我这样对话,算我求你,把手机还我,然后你走,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张迈,对不起孟雨,对不起若菱,对不起我妈,对不起我爸,我通通对不起,所有人,我没有一个对得起的,行不行。”

我承认我在尽力宣泄着我的痛苦,这是陈瑀涵逼我的,他逼得我无法闪躲,他逼得我在这种情况下,无辜的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和他柔软的唇瓣碰触。

那么自然,那么无力,明知道这是一种错误,眼前晃过和蔼的父亲,晃过善良的张迈,晃过若菱委屈的脸,可我却还是那么自私而贪婪的想去抱紧面前的人。

“我爱你,雁子。”一段炙热的吻,与大学时第一次的委婉不同,他热烈而真实。

火辣辣的嘴唇,脸红的感觉,心跳加速的频率,肆意宣泄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

用力的擦拭,然后双手将陈瑀涵奋力的推开,如同将他推离我的生命一样,我在他不住的呼喊中狂奔而去,不是这样的。

他不该影响我的生活轨迹,而我也不能再被他影响才对,偷吻的不是好人,我咒骂!

回家后,我沉默了,我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冥思,刚才我看到陈瑀涵一直追着我,他没有抛下我,而是一直跟着我到了大楼门口。

只是他没跟上楼,默默离开而已,因为这次我回头了,所以一直认为他不会跟上来的我却发现了他亦步亦趋的跟随脚步,那么以前呢?

“雁子!”母亲轻声敲打着我的房门,声音再次小心翼翼的传来,没有说话的进屋,没有声响的房间,我想我一定又让我妈担心了。

擦干了眼泪,整理了心情,却突然没有了开门的勇气,我始终害怕面对母亲那张忐忑和关心的脸。

“妈,我没事,你先睡吧!”我淡淡应答,尽量不让自己刚才一阵嘶吼后沙哑的嗓音被发觉。

“哦!”母亲也轻声答了一声,庆幸她并没有强迫我在这种情况下去开门,我在想或许从进门开始,她就看到了,也知晓了,女儿受伤了,却不懂安慰。

将头深埋进臂膀里,忍不住的啜泣声,却在咬紧牙关后舍不得将眼泪滴落。

夜深人静,就这样吧,没人知道我在哭,好像全世界看到的都是我的笑脸。我的笑,我的哭,如果真的只是夜深人静之后的一首歌,那么谁能听到呢!

“你?你?还是你?你们谁听到了?”我指着床上的木偶,其实没有,“陈瑀涵,为什么你总打乱我的步骤,为什么恨你恨的要死,却又因为你的一句话,你的一个动作,我就相信你呢?”

手机里的一半号码还在,其实删除了又怎样,我一直记得的不是吗?

窗外的路灯不知道何时已经亮了,灰黄的颜色压着天空中的暗黑,显得平静而朦胧,推开窗,不知下了多久的毛毛雨扑到脸颊,潮湿而带着一股腥味,闭上眼,雨水的清新味道缓缓入侵。

我是一棵菠菜……

手机燥乱的声音在身后突然的响起,好不容易恢复的平静便被悄无声息的打断了,走到墙边,拾起手机。

一个女孩的哭喊声快速地从那段传来,“雁枫姐,雁枫姐,救命啊!”她的声音显得无错和茫然。

“怎么了?”我将手机靠近耳边,是小丫!我听见话筒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叫喊声,乒乒乓乓,时高时低,有点吵。

“雁平,雁平要死了啦。”小丫慌乱的呼喊着,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姐,你救救雁平,救救他,他是你弟弟。”

她的声音是如此急躁地传来,让我刚恢复了平静的心脏开始缺氧,抓起背包,几乎不带任何思索的冲出门外,“我知道他是我弟弟,你们在哪,说。”

小丫支支吾吾的半天,方才说清楚就是在她和小虎曾经缠住我要损失费的地方,我想我大概知道什么事情了,出来混总是要还,记得有人这么和我说过。

顾不得安慰,我只是简单回了句立刻就到,便挂线了。

母亲兴许是听到声音,外套还没披好,就从她的房间里急切的跑出来,“怎么了雁子。”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孟雨找我”。

“这么晚?她找你什么事啊。”

“没事,女人之间聊聊。”我开始快速的穿鞋,然后打开大门。

“不是啊,雁子,这么晚了。”

“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我握住母亲的手,最后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就听到厚重的关门声和老妈不确定的声音还在走廊回响。

“雁平,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能让你出事呢。”我握紧拳头,奔跑在斜风细雨的午夜时分。

第三十二章 似曾相识的微笑

原本被抓住的手不再疼痛,因为此刻我已经偎依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眼睛的上游,那一抹微笑,似曾相识。

下过雨的街道,湿答答的透着一股潮气,我一路狂奔,犹如奔向一个曾经的回忆那么忐忑和不安。

小丫说,就在我们和小虎第一次遇到你的地方。

于是我知道,他们栽跟头了,小丫那种害怕、委屈而又不安的语气表明,这次他们真的摔得很惨。

或许原本今天,只是他们几个孩子又重复了演练了一遍他们精心安排的默剧而已,不过遇上的不是我和孟雨,因而才有了那通电话。

我一直努力握紧拳头,沿着那个方向奔跑,心却有些沉,那些似曾相似的画面总是排山倒海而来。

当熟悉的建筑在眼前出现,我收住脚步。天桥边的几间小吃店已经打样,高跟鞋的声音踩在潮湿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眼睛看得到的视野里,不远的拐弯处,似乎有几个人影忽明忽暗的闪过。

我驻足喘气,看着身边几个路人行色匆匆的离开,脸上还带着一丝警觉的惶恐和不安的神情。

“小小年纪就这样,就会骗人是该被教训一下。”

“不过遇上那些人也够倒霉,这叫做夜路走多了也会遇到鬼。”

路人几句轻声的交谈传进耳朵,我想再愚昧的人都应该会将他们的话和小丫的求救电话联系在一起的吧。当前面灯光越发昏暗,看到的人影始终随着摆动的树叶摇曳着。

提到嗓子眼的心,仿佛是被哽在了喉咙,卡得无比难受。

沿着拐角的方向,我是如此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声怕一个声响也许就会划破当夜的寂静。

“姐。”在邻近终点的灰暗墙边,快速的闪过一个身影,当她用颤抖的手臂将我拉住,我差点惊叫。只是那几声弱弱的呼吸,表明她此刻真的很害怕。

“小丫。”我和她退到墙边。

眼前的她还是穿着那天见过的线衣,不过却已经显得支离破碎,她不停的颤抖着双肩,无辜而恐惧的光从眼睛里流露出来。她抓着我,手指仍在因为害怕而不停地颤抖,黑夜里牙齿哆嗦的声音无一不是在敲打着我的心扉。

脱下外套,我披上她的肩膀,小声询问,“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雁平和小虎,他们”眼前的女孩一阵哽咽,哆哆嗦嗦的几乎泣不成声,却又仿佛刻意压抑的不敢大叫。

我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出来,便独自往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顺着小丫指的方向,我只知道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在那里吸烟,烟头的光随着他的吐吸忽明忽暗,他摆动着身子,在我的视野里来来回回。

只见他将烟蒂扔到路面,踩了几圈,或许是眼角刚好看到了我,那被墨镜遮住了一半的脸有着瞬间的停留,厚厚的嘴唇不是说了什么动了几下,便立刻有个男人伸手拦住我的去路。

“姐姐,雁平就在里面。”小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窜到我的身后,跟着我亦步亦趋。

这是个相对于狭窄的小巷,路边的灯投影在脚下,朦朦胧胧地和空气中的湿气相互碰撞,显得阴气。男人的一双手将我拦截在即将拐弯的地方,其实只要往前夸一步,我就能看到雁平和小虎了,只是有人挡着,我便无法越过。

那个一直带着墨黑眼镜的男人瞧了我一眼,鄙夷之色骤起,回头又朝身后看了看,想必是扫了一眼雁平,“你是他们什么人?”

“姐姐!”我回答得很简略,却很肯定,屏住呼吸,“如果他们做错了什么,我替他们道歉。”

我认为我已经说得很客气,客气到前面的几个男人闻言几乎是哄堂大笑起来,“小妹妹,我们要你道歉有什么用?出来混不靠道歉,靠拳头,要赔罪不靠对不起,靠这个。”墨镜男人比了个数钱的动作,在我眼前晃悠起来,有股酒味开始散发出来,“有了这个,什么都好谈。”

我掩鼻,因为我对酒精敏感,“他们欠你多少。”

“5万!”前面的男子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我知道,这绝对是他的夸口。

“姐,你别听他说的,我们没欠他钱。”雁平的声音从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断断续续传了出来,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随即听到小虎的哀号声,接着是雁平的细微喘息,伴随着几声男人的叫骂,这个时候我能想到的仅仅是那几个拳头落在他们瘦弱身上时的痛楚。

说实话,这让我有种莫名的恐惧,心刹那间揪起。

小丫抓了抓我的衣角,却被我甩开了,一股怒气如冒着泡的气体般开始沸腾,那隐藏了许久的爆发感有种回归的冲动,于是我握紧拳头急欲向前,却被小丫悄悄按住。

“姐,你别去!”她小声的在我耳边摩挲,这种低频率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苍白而无力。

是的,我怎么可能不去呢?那里的哀号声出自我的弟弟,这样的场面又让我回忆起一些很想忘记的事,我害怕当有人躺下了,就醒不来了。于是我恐惧,于是我想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现。

轻轻的看了小丫一眼,我甩开她的手臂,如离弦箭般径直上前,那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抬起下巴勇敢的对视,狭长的凤眼里迸射出愤怒的火光,犀利的眼神如刀般恨不得此刻就割过面前的男人。

“我警告你,别再碰我弟弟。”我是如此斩钉截铁一点不含糊的告诉我对面的那个带着墨镜的男子。

他推了推镜框,朝身后的人摆了摆手,一直持续的哀号声便瞬间停止了,“小姑娘,5万块,买两个人,其实挺值的。”

他伸出手,如脓包般的手妄想拂过我的脸颊,却被我一个闪身躲过了,“你不过是要钱,他们还只是些孩子,你又何必和他们斤斤计较呢?”我尽量和颜悦色的说话,讨好的表情即便是假装我也必须在不怎么明亮的月色下展露。

男人笑呵呵的耸肩,我看不清那墨镜下的脸,是嬉笑还是玩弄,只是这样的场景下,我竟然想起了那个人,那个长眠于地下的人。

如果今天我18岁,我想我一定会抡起我的拳头,对着这个人的眉宇狠狠砸过去,可是我28了,经历了10年的磨砺,我已经不再那么冲动。

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一直□着的肩膀缓缓垂下,“我先看看我弟弟。”我顾自拨开前面遮住我视野的男人,越过他的肩膀,两个少年如尸体般横躺在地上,扭曲着。

我看不清他们的容颜,只是那抹艳丽的红色在他们脸颊上十分明显,那种颜色带给我的感官迫使我闭上眼,晚饭未吃的结果就是胃里一阵绞痛袭来。

按住肚子,脚步却顿时产生一阵轻浮的感觉,最后竟然要按住小丫的肩膀才能站稳。我想是因为我现在的表现太过柔弱,才会让边上几个男生得意的笑在我看来是如此恍惚。

好像那么一天,他们也是这样笑着,而我却哭着。

男子一把抓起我的胳膊,将嘴凑近我的脸颊,厚重的鼻息在我耳边萦绕开来,我能感觉到小丫想拉走我,却被人硬生生的推开,最后只剩下我无力而如灌铅般立在当场,还有小丫的抽泣。

“小姐!”他是如此挑逗般拾起我的下巴,“要不你陪我一晚,我们就扯平。”

“放开我!”我奋力的将他推开,自己却也踉踉跄跄后好不容易站稳,“我报警了。”

哈哈,他们又一次在我面前笑了,男子抬了抬镜框,最终大概是嫌碍事而直接摘下放进口袋里,双手搭在我柔弱的肩膀上,“你比里面的两家伙大吧,怎么也编那样的故事来骗老子。刚才那小屁孩说是叔叔,这会是什么,你爸,还是你男朋友?”他的嘴张得很大,戏虐的笑中带着一丝的挑衅。

当他集中全部力气的手压在我的肩膀时,压得我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胸口因为压抑而有些闷,眼前的人也跟着越来越模糊,可有一句话,我听清了。

“没错,她男朋友就是警察。”这么有磁性的嗓音,我确定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很讨厌的男人说的。

转过身,在那午夜的昏暗灯光下,有人如天使般缓缓走来。

午夜的风或者是凛冽的,带着一种刺痛的感觉,伴着一阵阵伴玉兰花的味道吹来,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原本被抓住的手不再疼痛,因为此刻我已经偎依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眼睛的上游,那一抹微笑,似曾相识。